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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好看的美术图画第七章

第七章

        崔浩便像是通过他自己的某种发明似的,显得有些得意,说:“袁先生一般是真人不露相。我是见过多次的。他不光有意念移物,穿墙入室,飞檐走壁等多种神功,就是替人预测未来也是神机妙算。”

        朱怀镜有些将信将疑,说:“那么就请袁先生给我算算如何?”

        袁小奇又是谦虚,说还是不算吧。天机不可泄露啊。可大家都说让他算算。他便说:“朱先生,那么我就直言了?从你面相上看,你正运交桃花啊。”

        大家便笑了起来。朱怀镜就两耳一热,不敢看玉琴是怎么个样子。却听得玉琴没事样的问:“那么袁先生,他这桃花运是交得还是交不得呢?”

        袁小奇说:“这就不是交得交不得的事了。命该如何,就是如何啊。”

        朱怀镜怕玉琴这么问起来让别人看破,就拿话岔开,说:“那么你看我这人今后还有点出息吗?”

        袁小奇说:“这个嘛,预测方法很多,最简便的就是测字。你说个字试试?”

        朱怀镜就随口说了一个“玉”字。袁小奇闭目片刻,笑道:“恭喜你朱先生。你当时成大器的人啊。”

        “怎么个说法?”朱怀镜问。

        袁小奇解释道:“‘王’字上有皇天,下有后土,中间一竖顶天立地,中间一横是众人相助。这是大器之相啊!”

        宋达清就说:“我说过嘛,朱处长是干大事的人,对了吧。来,我提议为朱处长今后飞黄腾达,干一杯!”

        朱怀镜便连连摆手说,话不是这么说的。可大家都同他碰杯来了。他也只得同大家一起干了这杯酒。陈雁却只在对面举着杯子朝他意思一下就算了。他心里越发恨恨的。心想这女人真是不识抬举,今后真有那么一天让你求到老子门上,才知道老子的厉害!他这么微笑着在心里恨恨一想,似乎就安慰了许多。便很有气度的理了下头发,说:“袁先生若能够把我过去的事说得对,我就真服你了。”袁小奇闭上眼睛,口中却是念念有词。好一会儿,便睁开眼睛说了起来。却把朱怀镜出生以来经过的大事,家里有几兄妹,老家房子的坐向等等讲了个一清二楚。朱怀镜忙站了起来,硬要同袁小奇单喝一杯。

        崔浩说他早请袁先生看过,真的准。鲁夫和宋达清也说看过,确实准。陈雁没看过的,一定要请袁先生看看。袁小奇便说给她看骨相,便在他身上来回捏了起来。捏了好半天,才说:“陈女士,你是极富极贵之象啊。”陈雁便问富贵到那种程度,他只说日后便知。

        说得玉琴动了心,也想看看。袁小奇便要玉琴伸过手掌。可他看了半天,却不说话。玉琴就有些紧张了,回头望了望朱怀镜。朱怀镜便问袁先生怎么了。袁小奇这才说:“初看你的面相,是个富贵人。细细一看手相,可见你的命并不好。你是父母俱亡,无兄无妹,孤身一人。但你的运比命好,衣食是不愁的。你一辈子是只见花开,不见结果。”

        朱怀镜问:“只见花开,不见结果是什么意思?”

        袁小奇只说:“以后慢慢领悟就知道了。”

        玉琴便伤心起来,脸上不好过了。朱怀镜手在下面摸了摸玉琴的腿,轻轻说道:“信则有,不信则无。”

        宋达清看出玉琴不高兴了,又不好明劝,就高声让大家喝酒,先这么造造气氛。鲁夫便说到神秘科学的话题。他容易激动。说有些人笼统地把自己不明白的事就说成是迷信,这真是大无知了。陈雁被袁小奇算得很舒服,就说她也算是读过书,见过些世面的人,可对袁先生这种现象是不敢随便怀疑的。她倒想在电视上给袁先生做个节目。只是电视把关严格些。没有领导的支持,只怕通不过。崔浩就对朱怀镜说:“皮副市长对科技工作是很重视的,我记得前年市里出了个会用耳朵认字的神通,我们报纸做了报道。当时就有不少人指责我们为迷信张目,弄得我很有压力。最后还是皮副市长出来为我们说了话。他说对未知世界既要勇于探索,又要允许探索的失败。要是能通过朱处长,得到皮副市长的重视就好办了。”

        朱怀镜少不了要说皮副市长的好话:“皮副市长思想是很解放的。但他的工作很忙,一般性的事情,进入不了他的决策视野。不过我倒可以找机会汇报一下这事。”

        崔浩就说:“思想是要解放一些才好。北京就出过几位类似的奇人,他们那里领导就很重视。不少领导都是那些奇人的好朋友哩。”

        吃完饭,大家还有聊一下的意思。但朱怀镜见玉琴总是强作欢颜,就说没有不散的宴席,怎么样?散了吧?各位就说今后多联系,准备分手。宋达清将朱怀镜和玉琴送至车边,说:“朱处长你表弟伤很重哩,我后来又去看了一回,见他还断了几根肋骨。既然这样,那两个小子我就不能只拘留他几天了事。这已构成刑事犯罪,得让他们进去坐两年。”

        朱怀镜说:“只要教训一下就得了,不要太难为他们了,放他们一马吧。”

        宋达清说:“你当领导的是爱民如子啊。不过我干这工作,不整人就不整人,要整就整得他见了我背影都害怕。不是我吹的,这荆都的混混,只要他们听了宋猴子的名字,就会吓得屁滚尿流!我这点威风都没有,我这碗饭怎么吃?这是我的事了,你就不用管了。”

        朱怀镜便不说什么了,心想老宋这模样真的像只猴子。同玉琴上了车,回头见袁小奇,鲁夫,崔浩都站在那里打拱致意,却不见陈雁。

        见玉琴驱车往市政府方向走,朱怀镜就说,往你那里去吧。玉琴不肯回头,径直往市政府而去。车到了,朱怀镜却不肯下车,说不放心玉琴,一定再同她一道回去。玉琴说今天不想同他在一起,要一个人呆一下。朱怀镜说什么也不下车。玉琴拗不过他,只得往回开。

        进了屋,玉琴就往沙发上一躺,闭着眼睛不说话。朱怀镜过去搂她,他却总想挣脱。朱怀镜就说:“你去洗个澡,清醒一下。”他也不等玉琴答应,就进去开了水,回来抱起玉琴往浴室去。他脱了她的衣服,把她放进浴池里,说:“你一个人洗吧,好好静一静,我出去了。”

        朱怀镜走进卧室,给香妹挂了电话,说已经进了荆园,晚上不回来了。香妹说你不是讲明天才进去吗?他便说任务很紧,提前进来了。

        朱怀镜在客厅里坐了半天,仍不见玉琴出来。他便进了浴室。却见玉琴还是原先他抱她进去那个姿势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个死人。他便心疼起来,俯下身子为她擦洗。玉琴却一任朱怀镜摆弄,像是失去了知觉,洗完了,他便将她细细揩干了,在抱到床上去。他自己是洗也顾不得洗,就脱衣服上床。他斜靠在床上。让玉琴枕着自己。也不说话,只是不停地抚摸她。好半天,玉琴深深地呼吸一下,说:“其实,他不算我自己也清清楚楚。我这一辈子,哎……”

        朱怀镜便说:“那么我们就一辈子开花。我们要的只是花,花就是果了。”

        玉琴也不顾回答朱怀镜的话,自言自语地说了起来:“在没有见到你之前,根本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你这么一个人。我当时说久仰大名其实只是客气话。一切来得这么突然,又这么偶然。”

        “这就是缘分啊!”朱怀镜说。

        玉琴仍只顾自己说道:“老雷说要请个人吃饭,要我也陪一下。我问谁这么大的面子,要两个老总来陪。一问,听说是宋达清带来的人,我越加不想去陪。可雷总硬要我去陪。一见面,觉得你这个人倒还清爽,也有些器宇。只是有些拘谨,连正眼望我都不敢。这反而让我对你印象好些了。”

        朱怀镜说:“我当时只是觉得这女人漂亮,叫自己眼睛都睁不开了,这么说,幸好当时不直勾勾地望着你,不然就没有你这么一个美人儿在我怀里了。”

        “当时我对你也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不过我搞这工作的,见过的轻浮男子多了,也真难得碰上这么个君子的人。所以我倒想多同你说说话了。不为别的,当时想多认识一个政府官员也好,说不定有事可以让你帮忙呢。可你的眼光老是躲着我。”

        “我哪是躲着你,我眼睛的余光是时刻围着你转啊。”朱怀镜说起有些得意。

        玉琴不管他的话,只说:“我当时注意琢磨了一下你们三个男人。老雷显得聪明,老练,却嫌狡猾,叫人心里没底。宋达清根本不屑说,纯粹只是一个卑琐的钻营之徒。只有你显得沉着,优雅,严谨而又不失风趣。你就是一言不发,也有一种天然风度。女人就是这样,不喜欢的男人老是看着你,叫人讨厌死了。可你有好感的男人连望也没望你,反而叫人很失望了。”

        朱怀镜搂着玉琴亲了亲,说:“我现在眼睛眨也不眨,一刻不停地望着你好不好?”

        “后来,你忽然望了我一眼,那目光那么特别,我感觉自己的脸发热了,一定是红了。我觉得叫你什么朱处长好别扭,就叫你怀镜。可我第一次这么叫你的时候,感到自己的心脏都紧了一下。我去为你挂衣服那会儿,你的体温叫我心里直跳。我想我是有毛病了。”玉琴说到这里深深地叹息一声。

        朱怀镜心想自己当时其实只是望望她是不是外眼角上翘。但她这会儿也不敢说出来,只说:“我当时也是实在控制不了自己才望了你啊。”

        玉琴接着说:“可是,后来老雷请你洗桑拿去了,我心里酸溜溜的。我问自己这是怎么了?人家去洗桑拿管你什么事?我当然知道我们这里桑那是什么玩意儿。我想是不是天下所有男人都是这样的?我回到家里,心神不宁。头有些重,本想上床睡了的,可有莫名其妙地换了衣服出来了。也不知道去哪里,就去了大厅。可没想到你一下子就从电梯里出来了。一问,你没有去洗桑拿。我好想一下子就放心了。见你从电梯里出来有些摇晃,一定是酒性发作了。我就想一定送你回去。我发现我隐隐约约在做着一个梦了。我叫自己千万要克制。可是,同你一起跳舞的时候,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我扶到了你的肩头。我知道自己做了最愚蠢的事,可我管不了自己了,我唱《枉凝眉》的时候,感到自己再慢慢垮下来。”

        “我不知怎么回到家的,一进屋,第一次感受到这空调的热气太不真实了,几乎叫人窒息。我便关了空调。一个人脸都没洗,就往床上一扑,忍不住哭了起来。”

        朱怀镜便觉得怀里这个美人儿可怜见的,忙一把搂紧了,深深地亲吻起来。

        玉琴却还想说,他似乎要把自己整个心都掏给朱怀镜看个明白。她说:“我想自己今晚的事情多么可笑。他最多不过把这当成偶尔碰上的艳遇罢了。我发誓这一辈子再也不见这个人了。我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最后泪水都没有了,只是一阵阵抽噎。空调被我关了,被褥冷得像冰。我也不想去开空调,人自己冻得发抖。我在床上爬了好久才起来。也不知是要睡了,还是要去做什么。我往厨房走走,又往浴室走走。这套房子有两间是常年锁着的。我一个人住,懒得打扫卫生。可那天我神经兮兮地,总好像里面装着什么,就一一打开看了看。我就这么手不是脚不是地转了好几圈,才上了床。我房里电话经常是拔了线的。我平日喜欢一个人在这里享受孤独。可我那天不知为什么想起要插上电话线。一插上,你的电话就来了。知道你两个小时一直在挂我的电话,我又忍不住流泪了。但我不那么难受了。”

        朱怀镜说:“难怪我老是挂不通。我当时心里好恐惧,生怕你路上出什么事了。”

        玉琴长叹一声,说:“我自己的命运自己早知道,从来就是平平淡淡地看。可是今天叫人一说破,还是受不了。我这一辈子,哎……”

        “玉琴,”朱怀镜安慰道,:“我会一辈子守着你的。你明白我说的一辈子的意思吗?我是说,要是你永远不离开我,我是决不会离开你的;要是你那天厌烦我了,我这一辈子也就是到哪天为止了,肯定多一天也过不下去的。这一辈子的长短在于你了。”

        玉琴便笑道,说:“你还这么会说话?这都是到时候才知道的事情。女人可能都喜欢听写甜言蜜语,所以我还是很高兴的。”

        朱怀镜紧紧搂起女人,说:“来吧,我今晚要让你真正高兴起来!让你的每一个毛孔,每一个细胞都高兴起来!”

        可今晚的朱怀镜自己感到不怎么有力,完事后心里鲠鲠的。这几天他没有间断过这事,有些力不从心。他也越来越觉得玉琴软绵绵的,不懂得配合。她是个没有性经验的女人,只知道温柔躺在那里,一任他的龙腾虎跃。当初他为此深深地感动过,心想这么一位妩媚如水的女人躺在自己身下,多美妙的事情啊。但他渐渐觉得这样很不过瘾。他需要她随着他的节奏起伏,需要最后进入一种癫狂状态。

        玉琴见他瘫在那里望着天花板出神,问他:“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忙说:“没什么,只是在想那袁小奇装神弄鬼的,一定是把我们耍了,哪有这么神的事?”其实他很想告诉她该怎样风情,但又不敢说出口,怕玉琴疑心他将她在同谁比较。便想只好今后慢慢地去引导她。这是一块埋藏多年的璞玉啊,得由他来精雕细琢!这么一想,心里烦到很畅快了。

        玉琴默然了一会儿,说:“可在座的没有一个是蠢人啊?未必大家都让他耍了?作家的作家,主编的主编,特别是那个陈雁,看上去好聪明的。”

        “陈雁怎么见得就聪明?当记者的,口齿伶俐一点!”朱怀镜不屑地说道。

        玉琴却说:“那女的人倒漂亮。”

        朱怀镜就捧起玉琴的脸蛋儿亲了亲,说:“谁也比不了我这位美人儿漂亮!”

        玉琴用手轻轻在朱怀镜脸上拍了一板,说:“你就别哄我了。我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人家比我年轻,又显得有知识,职业又体面,哪样都在我之上……”

        朱怀镜没等玉琴说完,就封了他的嘴,说:“你怎么不相信我呢?自从有了你,我眼中就再没美人了,可以说是目中无人,目空天下。”

        玉琴璨然一笑,不说什么了,朱怀镜却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平日总是莫名其妙认为自己算个男人,似乎所有女人都该对自己垂青。今天陈雁对自己就不以为然。

        朱怀镜对同事说自己有个挑床的毛病,在宾馆睡不好,晚上回去睡。他便每晚都在玉琴那里过夜。玉琴本是每月要轮上几天值夜班的,也同人家对换了,都推到下个月。她把房间布置的入洞房一般,两人自然是风情不断。

        这天朱怀镜同卜老先生一联系,见画已裱好,便取了来。卜老说不收钱算了,难得一副好画。朱怀镜却硬要给,说这样以后就在不好上门来了。卜老就说既然这样就收一百块钱意思一下算了。朱怀镜想这一百块钱无论如何是拿不出手的,就硬塞了两百块去。

        刘仲夏将画打开一看,连连叫好。他一说好,在场的同事也都说好画好画,只问是谁画的。朱怀镜就笑而不答。刘仲夏也故作神秘,只说可谓珍品。同事们便挣看落款,不知是谁,又不好显得无知,只好说大家手笔。

        几天以后,刘仲夏将朱怀镜叫到一边,说:“昨天晚上我回去,在家门口碰上柳秘书长,就请他进屋坐坐。柳秘书长一进屋一眼就见了那幅画,赞不绝口,只问是谁的手笔。我说是你一位画家朋友的,他在我家坐了几分钟,一直在赞那幅画。”

        朱怀镜就知道刘仲夏的意思了。柳秘书长平日喜欢写几笔字,爱收藏些字画古玩,也算得上领导干部中的风雅之士了。朱怀镜看得出刘仲夏不好明说,他便主动说:“我明天请示一下柳秘书长,问问他是不是也有兴趣要一副。”刘仲夏觉得自己给朱怀镜添了麻烦,就笑了笑。

        朱怀镜说的是明天,可当天下午就回办公室去了柳秘书长那里。柳秘书长果然很欣赏那画,就问了这人是谁。朱怀镜不敢像在刘仲夏面前一样吹牛,但有卜老先生的评价在心里垫了底,相信李明溪的画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就说:“李明溪是墙内开花墙外香。他在本市不怎么有名,但在外面还是有点名气的。”

        柳秘书长显得很内行的样子,说:“这种情况在艺术界不奇怪哩。莫说墙内开花墙外香,还有不少艺术家是人亡而业显哩。梵高不是死后多年才让人认识到他的价值?”

        朱怀镜便说:“柳秘书长这么看重,我替我那位朋友感谢你了。柳秘书长不嫌弃的话,我要他给你献上一幅?”

        柳秘书长却客气道:“那是人家的劳动,怎么说献?他愿意的话,我买一副吧。”

        朱怀镜说:“柳秘书长不用讲客气,是我的朋友,不是别人。”

        柳秘书长又说:“我们对他们重视不够啊,我们市里能多出一些这样的艺术家,也是市里的光荣啊。要加强扶植才行。”

        朱怀镜就说:“有柳秘书长的扶植就行了。”

        柳秘书长谦虚道:“哪里哪里,不过明年五月份市里准备搞个招商会,有个想法就是文化搭台,经济唱戏,可以考虑给他办个画展嘛。你问他有没有这个兴趣吧。”

        朱怀镜心想,荆都花坛名家荟萃,李明溪分量怎么样?弄不好就露陷了。但事以至此,退是不能退了。再说他也想帮帮李明溪,就先发制人,“李明溪早同我说过,想搞一次个人画展。但是那得自己筹资,他就搞不起。再说,尽管他在外面有名,市里有些老一些的画家总有些压他。”

        柳秘书长呢就义愤起来,说:“文化圈里有些人就是这个毛病,自己没本事,还要压别人。市里那些老画家有谁在外面叫得响?我们在艺术领域也要讲究个竞争。在招商会期间为几个画家办画展,我原来就有这打算的。既然这样,我们就多拉几个画家出来,李明溪算一个,再来几位老画家,看谁的作品走俏。”

        柳秘书长这么一说,朱怀镜就放心了。柳秘书长在正副秘书长中只排在一把手谷秘书长后面,他定的事情基本上是算数的。

        次日中午,朱怀镜专门约了李明溪道荆园宾馆,告诉他办画展的事。不料李明溪听了大摇其头。

        “你摇什么头呀?你不可以说话?”朱怀镜说。

        “办画展?这么容易就办画展?”李明溪笑笑,又摇头不已。那表情似乎在笑话朱怀镜天真。

        朱怀镜就来气了,说:“我一心一意为你着想,你却是这个派头。你这个人,也只有我受得了!”

        李明溪只是使劲搔着头,就像那头上长满了虱子。朱怀镜急了,说:“你是怎么想的,可以同我说说呀?”

        李明溪望着朱怀镜,目光怪怪的,半天才说:“办画展要钱,钱从哪里来?向你借你也是穷光蛋。”

        朱怀镜说:“是嘛,你有这个顾虑你就说嘛!欠我可以保证不要你出一分,可以拉企业赞助。说是说不要你一分钱,但裱画的钱还是要你自己出的,我估计你的画差不多都还只是宣纸一堆。”

        “既然这样,我就听你的了。”李明溪说。

        朱怀镜却笑了起来,说:“你丫,就是个书呆子,一听说办得成了,就只顾高兴了。难道你只是想找这么个机会,把自己的画拿出来挂几天?让人家看看,你自己满足一下,完了你又一副不剩卷回去?”

        “那你还想怎样?”李明溪问。

        朱怀镜说:“你得争取有人买你的画!”

        “我就站在那里推销?就像街上的贩子一样?”李明溪觉得这很好笑。

        朱怀镜说:“说你蠢呢,你又是个才情不凡的画家,说你聪明呢,你的脑瓜子真的抵不上街上的小贩。有那么多名字响当当的画家是你的老师,你就不可以靠靠他们?现在快放寒假了,你把画往雅致堂一送,就去北京跑一趟,请你那些老师为你的画写几句好话。市内的圈子里你总有几个好朋友吧,请他们也美言美言。到时候,你那谁谁怎么评价你的画,谁谁又是怎么评价你的画,往什么画家介绍里一写,你的身价就有了。加上你的画的确不俗,人家一看,说不定又想买了呢?要是碰上外宾一买,你又可以就势宣传了。”李明溪把眼睛睁得天大,说:“啊呀呀,朱怀镜,你这是在说书啊!事情有这么巧的?你以为大家都是傻瓜?”

        凭朱怀镜怎么劝,李明溪都不想这么干。他说这是昧着良心做事,既骗自己,又骗别人。真的这么搞一次,今后不要成为中国画坛的大笑话?朱怀镜心想,不这么搞,李明溪的画展肯定就不会有效果,那么他在柳秘书长和刘仲夏面前说的话就是吹牛了,这两位领导就会觉得自己墙上挂的是废纸一张。可李明溪这么死板,他也有些冷心了。但画展不搞成又不行,显得在柳秘书长面前不领情似的。他只好反复劝李明溪别太傻气了,你自己不推销自己,你也许一辈子默默无闻。世风如此,你没办法。李明溪却说他并不怪世风怎样,他只是有兴就画,画了就了,名也不求利也不争。朱怀镜就骂她真的是疯子。

        李明溪忍朱怀镜怎么骂,他只是怪里怪气地笑。朱怀镜一心要搞成这个画展,说:“这种好事,人家想要还轮不到哩!我说你只要还有一根筋正常,就应听我的。你只依你的个性,想画就画,画了就了,百事不理!你想人家抬你,首先你得自己吹吹自己。你不吹吹,谁知到你?”

        李明溪这下说话了:“我的确不明白外面的世界了,但廉耻总是懂得的。我自己这么吹下去,今后见了熟人怎么办?这脸还要不要?我的头发是很长,但到底遮不了脸啊!”

        “我只问你,你想不想做名人?”朱怀镜说。李明溪觉得这话问的有些意思,望了朱怀镜一会儿,才说:“要真的说不想做名人呢,只怕又是假话。”

        朱怀镜就笑了,说:“这就是嘛!你知道什么是名人吗?名人是陌生人心目中的幻影!你说怕见熟人,你有多少熟人?就算你们学院所有人都认识你,也只有一万多人。事实上还不可能有这么多人认识你。你猜想,凭你的个性,真正可以称得上你熟人的,只怕不上一千人。而你做了名人呢?熟悉你的何止一千一万?你在熟人圈子里是怎么个样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无数陌生人心目中的形象。在熟人眼里,谁又怎么样呢?谁都是凡夫俗子,谁都照样打嗝放屁打喷嚏。名人就是靠众多陌生人的崇拜而存在的,没有这些陌生人名人就一文不值!所以我说你想做名人的话,就完全不用在乎熟人如何如何看你。就算有些议论,也是正常的,如今有些名人,特别是明星什么的,半年没有他们的新闻报道他们心里就发慌,就总要弄出些个新闻来炒炒。没有好新闻,丑闻都得来一段。说白了,就是不让你忘了他们。”

        “你是说这样做名人?那我不想做了。”李明溪眼睛睁得老大。

        朱怀镜说:“你真是朽木不可雕!做名人就是这样!名人就得在追灯下生活。你喜欢吃什么穿什么,清早起来先上厕所还是先洗漱,别人都有兴趣知道。很多人想有这个派只恨做不到。不过你们画家成名了也不至于让人这么关心,只有歌星影星什么的,才经常逗得有些人神经兮兮的。”

        “不至于像明星也可怕。”李明溪说。

        朱怀镜在他的肩头重重拍了一板,说:“你呀!就是不开窍!得名就得利啊!没有名,你的画废纸一张;有了名,你的画片纸千金。我只想说到这里了,你自己想想。”

        “虚名浮利!”李明溪恨恨地说。

        朱怀镜笑笑,说:“算你说对了,有了虚名,才有浮利。利是浮利,实惠多多。在你面前,我不想假充君子。现在不论你说什么,做什么,首先你得有钱啊。你光说你有才,别人不一定在乎你。人家不管你学问如何如何,只问你钱财几多几多。你腰包鼓了,你说你有本事,人家才佩服你,不然你有登天的本事也枉然了。但在你还没有钱之前,你先的让自己出名,靠虚名图浮利,靠浮利撑虚名。这也是辩证法啊,万一你不听我的呢?我也不再强求你了。那么你就依你的性子过吧。如果你真的具备梵高那样的天才,你就不用管外面的世界如何,你只顾让你自己的艺术生命发光去吧。但可以注定,你将终身一贫如洗,最后在贫穷,孤独和沉疴中了却残生。如果你也有梵高那样的疯狂和勇气,你也不妨在孤独中自杀。但你没有名气的话,你的自杀不具备新闻价值,不会见报,只可能有两个警察来看看你是自杀还是他杀。我想警察很快就会得出结论,说你是自杀,因为你引不起别人谋杀的兴趣。你是穷光蛋。也许你不一定有梵·高那样身死业显的运气,这个原因嘛,要么可能你的天才不如他,要么可能没人赏识你的画,不等你运往火葬场,先把你的心血当废纸烧了。”

        李明溪不笑了,摇头叹息良久,说:“好吧好吧,这么恐怖?我就依你的。可我不是被你吓的,我知道我不答应你试过不了关的。”

        “依我的你就听我的。你先给柳秘书长做幅画,这次不是我求你,是给你自己做人情。给你办画展是他提出来的,到时候要拉个企业赞助你的话也得求他帮忙。”朱怀镜样子认真起来。

        李明溪无可奈何的样子,说:“好吧,我就作吧。”

        谈妥了,李明溪就说走,既不同朱怀镜握手,也不说声谢。朱怀镜也没感到这有什么不正常,只在他出门的时候,在他背上狠狠擂了一拳。李明溪回过头来,歪着嘴巴,那样子不知是哭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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