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伦被一阵嗡嗡的声音吵醒。

        朦胧中，她似乎看到一个齿轮飞速旋转着，朝自己的身体劈来。凯伦一点也没有害怕，她记起了之前的事情，户隐差点用齿轮把自己切成两半。后来呢？恐惧透支了她的精力，让她陷入了昏睡。

        这应该是个梦，她判断。凯伦重新闭上眼睛，那嗡嗡的齿轮声果然消失了。但过了一会儿，她听到一个古怪而熟悉的声音：

        “我的月亮女神，你也该醒了。”

        诅咒这噩梦！凯伦用力睁开眼睛，即便是在梦里，那个家伙也不允许出现！她慢慢清醒过来，看到头顶上晃动着两张脸。一张惊恐而苍白，属于哈迪斯。而另一张……

        “老天——”凯伦惊呆了。

        宙斯！居然是宙斯！但他彻底变成了另一个样子，他……

        “你终于醒了，我的月亮女神。”宙斯咯咯地笑，“真是命运的安排。你、我、哈迪斯……又是我们，就像那天在神殿里一样！可惜蒂娜已经死了，真是可惜……”

        “你不是死了吗？”凯伦脱口问道。

        “是的，但我又回来了。”宙斯说，“看看我的身体，看看吧！看我为了复仇付出了什么代价！哈哈哈！”

        天哪，他真是宙斯？凯伦内心充满了恐惧，几乎说不出话了。宙斯看上去已经疯了，他就像一个回来复仇的恶鬼！那身衣服，还有伤痕累累的身体，黏成一团团的头发，都在散发着恶臭，就像腐烂的尸体的味道。

        “不要杀我！”哈迪斯感到脖子上的力量稍微减弱，立刻大叫起来。如果允许，他几乎要痛哭流涕地向宙斯忏悔了。

        “为什么？”

        “你不能杀我！你知道的！”

        宙斯用很好奇的眼神看着他。似乎他真的忘记了这些事。他的另一只手慢慢在哈迪斯脸上摸索，就像一条蛇在游动，最后捏住了哈迪斯的耳朵。他用力一扯！

        “啊！”哈迪斯发出一声惨叫，左耳被扯了下来，鲜血淋漓。

        突然之间，在众人眼前，诡异的一幕发生了：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捏住了宙斯的耳朵，同样把它扯了下来！啪嗒一声，宙斯的左耳掉在地上，鲜血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宙斯摸着脸上的血，放在舌头上舔了一口。然后咯咯地笑：“真的很有趣，我早就想这样做了！”他又扯掉了哈迪斯的另一只耳朵，就像拔韭菜一样轻描淡写。

        “啊！救命！救救我！”哈迪斯发出濒死一般的号叫。

        两个人脸上都是血。他们都没了双耳，看上去就像两个刷了一层红漆的葫芦。宙斯似乎根本感觉不到痛，他摆布着哈迪斯的脑袋，就像一个五岁的男孩子，考虑着怎么破坏自己不再喜欢的玩偶。

        “不要……求你了……”哈迪斯哀号着，“户隐大人，快救救我！”

        户隐就站在门口。但他没有动，宙斯距离凯伦太近了。如果他发起了狂，那金苹果可就遭殃了。直到现在，户隐还不知道金苹果到底是一种什么东西——只知道这东西会寄生，但它究竟是个什么状态？活的？死的？总之超出了户隐的理解。

        “知道吗？”宙斯突然看向户隐，他依旧在笑，但鲜血映衬下显得格外恐怖，“金苹果我是从螺旋那里得到的。”

        “什么？”户隐的呼吸突然急促了。这一瞬间的失态落入哈迪斯眼中，竟然他产生一种好奇。他差点忘了自己的处境，只是惊愕——他从没见过户隐这个样子。

        “洪博士交给你的？”户隐的声音从牙缝里蹦出来。

        “这要感谢你呀，户隐！”宙斯大笑着，“你毁掉了螺旋的基地！那地方可真惨，就像被核弹炸过一样。然后我有了个很棒的发现——没错，就是那个晶体！我管它叫金苹果，一个可以改变世界的东西！”

        “你说爆炸？”高诚突然问。

        是高诚！凯伦听出了这个声音。但她被束缚着，用尽全力也看不到视线的死角。凯伦叫起来：“高诚！是你吗？”

        但高诚毫不理会，只是重复刚才的问题：“是在基地里发现的？一个爆炸坑？”

        “当然，是基地。或者说……是一个巨大的坑。”宙斯说，“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那东西真的非常美妙，只有神话里的金苹果才能媲美。拥有了它，凡人就成了神灵。”

        宙斯的脸上充斥着幸福的回忆，似乎他再次身临其境，体验到当时的巨大幸福。这是宙斯的崛起之源，是他野心的催化剂，他认为整个世界正在向自己敞开，等待自己去占领。但——

        他的表情突然狰狞起来。宙斯回到了现实。一切都完了。一种疯狂的情绪在升腾，他要毁掉它，谁也别想得到！这么想着，宙斯狠狠按下遥控器的按钮！

        嗡的一声，齿轮启动，机械臂狠狠下压！

        “不！”户隐大叫一声，但根本来不及。如果有人能够阻止这一切，那只有宫本瞬。可就在这时，高诚猛地伸手，拉住了宫本瞬！

        为什么？宫本瞬看向高诚，满脸的不解。

        凯伦睁大眼睛，看着齿轮呼啸而至。这不是威吓，她看得出宙斯赤裸裸的杀意。她拼命挣扎，就像一只蛛网上的昆虫一样，但毫无意义。在一个扭曲的角度，她终于看到了高诚，但对方银色的眼眸里只有淡漠。

        没人救得了自己，死亡即将降临！

        凯伦死死盯着齿轮，仿佛一切都变得很慢很慢。肾上激素，这种充满毒素和原动力的物质在巨大的恐惧下疯狂分泌，她能听到自己心脏在拼命跳动，血液像海潮一样澎湃。她感受到血脉的最底层，一种难以明说的东西在呼唤。

        改变发生了，它如此深切、如此温暖、如此宏大。凯伦感觉自己化作了一束光，在茫茫黑暗中不断追溯。她越过了现代，越过了中古，越过了久远以及久远之外的漫长。她来到了生命诞生之际，在茫茫生命之火中寻找到了自己——最根本，最纯粹的根源！

        轰！

        一切在眼前炸开，黑暗退却，光明笼罩着一切。凯伦的意识重新回归身体。她意识到了改变，意识到了一切已经不同。一种新生的能力，却像与生俱来一般化作本能。

        “月光！”她大叫着。

        与此同时，齿轮带着恐怖的声响，狠狠切入了凯伦的胸口！巨大的动能让它没遇到任何阻力，穿透了凯伦的身躯，径直切在下面工作台上。咔的一声，齿轮嵌了进去。

        众人睁大了眼睛。和预料中的场景不同，凯伦没有喷出一滴血。她的胸腔化作一团淡青色的光辉，就像一张宣纸滴上了清水，不断向四周晕染。眨眼工夫，凯伦化作了一团人形的光辉！

        觉醒？宫本瞬喃喃地说：“怪不得……她也是超能者！”

        光辉一闪，脱离了工作台。它落在地上，再次变成了凯伦。她大口大口地喘气，面色苍白，显然消耗极大。

        “你失败了，宙斯。”户隐大笑起来，“金苹果是我的了！”

        宙斯充耳不闻。他盯着凯伦，仿佛呆住了一样。真是讽刺啊，他想。当初凯伦被查出拥有超能者的基因，但无论怎样催发，都没办法展现。自己足足等了七年，始终没能摘取这颗果实。但就在他经历了无可挽回的失败，想要亲手摧毁掉一切的时候，竟然……

        这就是命运。宙斯一直相信这一点。他曾经一遍遍阅读希腊神话，看着那里面叱咤风云的英雄、国王、绝代尤物——都在按照三女神编制的命运轨迹来行动。就像一场木偶剧，看上去欢蹦乱跳，但每个关节都被捆得死死的，任凭幕后的那双手来拨弄。

        直到他认为自己成为了神，才摆脱了这种宿命感。但现在想来，神灵同样要受命运摆布。希腊主神不是曾因一个动摇自己统治的预言吞掉了墨提斯吗？但雅典娜，这个据说要取代宙斯统治的女神还是从他的头颅中诞生。

        命运不可更改，不可阻止，你只能静静等待，看着它发生。

        这么想着，宙斯突然睁大了眼睛。他看到一缕缕的光从凯伦身上弥散出来。那不是凯伦的超能力，而是另一种难以形容的东西。它带着一种令宙斯熟悉的气息。

        “金苹果！”宙斯大叫。

        金苹果？所有人都瞪大眼睛，除了宙斯——不，就连宙斯也没见过！那块晶体，并不是金苹果本身。

        光芒一缕缕从凯伦体内涌出，但凯伦并没有感到任何异常，不，反而更加和谐。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块海绵，正在把那些不属于自己的水分挤出去，整个人变得干爽通泰了。

        终于，最后一缕光离开了凯伦。光芒在半空盘旋，就像千万只萤火虫。它们迅速聚集在一起，形成一个光芒朦胧的人形。这个人形慢慢凝实起来，化作了血肉之躯。

        那是一个周身赤裸的男子。非常年轻，也许不到二十岁。他显然是个混血，面庞以东方人为基础，混合了西方人轮廓深刻的优点，呈现出一种特殊的硬挺。

        我的天，金苹果竟然是一个人！宙斯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这可真是老天开的巨大玩笑！但当他看到户隐以及宫本瞬等人的神情时，却发现他们比自己还要震惊！

        宙斯突然明白了，他们认识这个人！他是谁？

        就在这时，大门被推开，金俊浩、艾玛、布鲁诺，这三名解码者鱼贯而入。他们身上带着伤，但显然是最终的胜利者。

        那些调制者们，大概都已经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一进门，金俊浩就看到了那个人。他睁大眼睛，颤抖着指向那个赤裸的男子，舌头几乎打了结：“冈、冈贤悟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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