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你,我一不在就出事了!真不让我省心。”此刻,若将福尔摩斯的表情翻译成人类的语言,应该就是这么说吧。
“警察就快到了,”贞子·格林疲惫地说,“这些糟心事儿什么时候才到头啊……”
“我明白你的心情。”晴美点头认同。
“杀人案件若是传开,肯定会影响酒店的生意。”一贯强势的贞子竟也流露出了担忧。
“你放心吧,”晴美安慰道,“这种新闻很快会被淡忘,何况这儿的客源大都来自日本,发生在德国的案件不会在日本大面积报道的,应该不会有太大影响。”
贞子终于笑了:“听了你的话,我似乎觉得不要紧了。”
“这是晴美的特长!”片山打趣道,“对了,被害女性是酒店的客人?”她看起来三十出头,不算特别年轻。穿着比较朴素,也没戴昂贵的配饰。
“她刚办好入住手续。”贞子说。
“行李呢?在她房间里?”
“是的,刚送到她房间。”
片山再度弯腰把尸体查看了一番,福尔摩斯喵地叫了起来。
“但我觉得……”
“喵——”
“这么说可能有点……”
“喵呜!”听声音福尔摩斯是不耐烦了。
多年的经验告诉片山,单从眼前的尸体入手,确实难有进展。好吧——于是他叹口气,对贞子说:
“让我看看她的行李。”
“可是……一会儿警察来了……”
“我知道,但你想想,这儿的警察不了解整件事情的经过,说不定会当成一般的入室抢劫案处理。而我好歹是名刑警,肩上扛着保护酒店其他客人的责任。”
这番义正词严惹得一旁的晴美手按肚子拼命忍住笑,福尔摩斯则哈欠连连。石津也使劲儿按着肚子,可他只是为了不让饿扁的肚子叫出声来。
只有贞子似乎真的被打动了:“我明白了,那就趁警察没来之前赶紧。”说完,快步走出了房间。
于是一群人以片山为首走出来。走了没几步,片山忽然想到了什么,回头对走在最后的石津说:“你还是守在尸体旁边吧。”
“死者叫什么名字?”晴美问。
“田中和子,她在房卡上是这么写的。”
“田中……听起来不像真名啊。”
“可能是伪造的,”贞子点点头,“来这儿的客人各有各的故事,作为酒店,我们不方便问这问那。”
哦,如此说来,那几个姑娘用的也未必是真名吧——片山心想。
“就是这儿了。”贞子走到一扇房门前停下来,用万能钥匙打开门。
片山率先走了进去。看起来田中和子的确刚入住不久,行李还堆在门口没有打开。
“护照应该在手提箱里,”片山自言自语道,“可惜上了锁……钥匙估计还在她身上吧……”
这时,只见福尔摩斯步履轻快地来到片山脚下,嘴里叼着一只钥匙包!晴美见状,啪地打了个响指:
“不愧是福尔摩斯,这洞察力!某人差远了!”
片山撇撇嘴,弯腰取下钥匙包:
“哪一把呢……大概是这把小的。”
随着咔嚓一声,锁开了。不消多会儿,片山就从手提箱里把护照翻了出来。
“是这个!她叫山崎芳子。”
“山崎芳子?怎么听着有点耳熟?”片山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突然叫起来,“对了!不正是平田大使提到的那名护士的名字嘛!”
“那么这个人……”
“这下不好办了。”片山摇摇头。
“怎么说?”
“她在此地遇害,正说明那个心怀不轨的人已经知道她要来见大使?”
“那么大使的处境岂不危险?”
“你们是说大使他……”贞子一脸疑惑地问。
“啊,没什么,我们随便说说。”糟糕!片山心想,我怎么能在贞子面前透露这些隐情呢!
“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贞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立刻说道。
“我们走吧,警察应该快到了。”
出了房间,刚巧在走廊上遇到迎面而来的松井。他见这么多人聚在门外,好奇地问:
“你们怎么都在这儿?出什么事了?”
“有人被杀了。”晴美冷冷地说。
“杀人!在这家酒店里?”
“是的,”贞子点点头,“给您添麻烦了,不好意思。”
“嗨,这又不是你的错儿,道什么歉啊!发生这样的事,你也够受的吧?”松井摇摇头,反倒宽慰起贞子来。
“你们聊吧,我先走一步。”说完,贞子便快步离开了。
片山将钥匙包装进口袋里,正准备离开——
“片山!”突然被松井叫住了。
“什么事?”
松井上前几步,一把抓住转过身来的片山的手臂,压低声音说道:
“你要当心啊!”
“啊?”
“当心你太太,保护好她。”
“什么意思?”
松井似乎来不及多作解释,说完就走……
“他跟你说什么呢?”晴美凑过来问道。
“没什么,这个男人也够神秘的,”片山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当心你太太。”山边美知子会有麻烦吗?
一股强烈的不安瞬间涌上片山心头,他模糊地预感到,这一切即将结束,但此刻又仿佛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事情将会向何处发展?哪里是突破口?一时间似乎难以看透。但他朦胧地预感到……
“片山!”突然片山听到石津在叫自己。
“餐厅已经开始供应晚饭了!”
所有的预感顿时坍塌……
“人家睡着了嘛,”美知子无辜地耸耸肩膀,“是真的,不骗你。”
入夜后,雨下得更厉害。
透过餐厅玻璃,能清晰地望见点缀着银白色路灯的庭院,只是今晚在雨幕下,多了一道银白的光晕……
餐厅里,一名新来的服务生不时地发出刀叉碰到杯碟令人不悦的声响。
片山和美知子两人隔着餐桌相对而坐。
晴美则和幸子、由纪、裕子三人坐在另一张桌上。大概是受杀人案的影响,今晚的餐厅格外安静,大家说话时都不自觉地压低声音。
“哇,这肉真香!”只有一个人例外,就不用提他的名字了吧!
“淋雨散步回来便觉得累了,”美知子解释道,“泡进浴缸后整个人舒服极了,泡着泡着就打起了瞌睡。”说着,她不好意思地笑起来:“你知道吗,我竟然咕嘟咕嘟地沉了下去,被水呛醒了,没淹死算幸运呢!”
片山看着眼前的美知子,分不清她话中的真假——退一步说,这四个姑娘到底是何许人也?即便是再贪玩的人,也不至于顶着别人的名字跑来德国玩吧。但看着美知子如此天真烂漫的笑脸,片山实在不觉得她在撒谎。虽然他自知看不透女人的外表和内心,但也不愿因此而轻易怀疑。
世上既不存在只说真话的人,也不存在只说假话的人。
想到这儿,突然从晴美那边传来一句“太天真了吧”!讽刺的语调令片山不禁莞尔。
“片山——”美知子有些不安地问,“你是不是不相信我?你觉得是我把那女人杀了?”
片山摇摇头:“没有,你别乱想。”
“是吗?”美知子垂下双眼,“可是为什么我觉得你今晚比平时闷,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有吗?”
“有啊,”美知子似乎还是不放心,揉搓着纸巾又说道,“还是因为和我在一起……觉得拘束?”
“我可没那么说。”
“你说实话,和我在一起有没有觉得累?”
“我只要和女人在一起都会觉得累,”片山还真说了实话,“特别是和不肯说真话的女人在一起的时候。”
美知子面露哀色:“果然,你还是怀疑我,对吧。”
片山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若换作善于交际的男人,可能会先用甜言蜜语轮番轰炸,再静候对方说漏嘴的那一刻。而片山自然是不懂这些的。
“我明白了,我现在就从你房间搬出去。这几天给你添麻烦了。”
片山瞥见美知子眼角的泪光,心里一惊。只见美知子刷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转身哒哒哒地走出了餐厅。
片山端起桌上的碳酸水喝了一口——苦的。
我竟然把她弄哭了!我到底做了些什么?
这时,他突然想起了松井的忠告:当心你太太,保护好她……
美知子回了房间——由于那里是山崎芳子的凶案现场,所以原本计划晚餐后一起换去别处,但若现在美知子赌气一个人先搬了过去,万一遇到坏人……
想到这儿,片山连忙站起身,急匆匆地出了餐厅。
“他这是怎么了?”见片山走得如此匆忙,晴美不禁问,“刚才美知子也离开了吧?”
“肯定是去上厕所,不用操心,”石津头也不抬地答道,“对了晴美,来杯咖啡怎么样?”
“嗯……行啊。”
于是石津在座位上夸张地挥起手臂想吸引服务生的注意。晴美看看他,无趣地翻开了叠放在餐桌上的报纸。
报纸是德文的,因为看不懂,晴美也没再展开。但为了避免尴尬,她仍然扫了一眼上面的标题和图片,一边发出“哦——这样啊——嗯嗯”的声音。
这时,福尔摩斯慢悠悠地靠了过来,跳上了晴美的膝盖。
“哎哟,好重——”
站稳后,福尔摩斯把头凑向了报纸。
“怎么,你认得德文?”
只见福尔摩斯伸出一只前爪,对着报纸上的一张照片又是挠又是抓。
“这张照片怎么了?”
晴美仔细一看,照片上印着一个男人的头像,中年模样,蓄着艺术家风格的长发。
这个人——晴美皱起眉头——这个人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是在哪儿呢?晴美猛然间回忆起此前也有过类似的感受:这个男人似乎在哪儿见过……
“原来是他!”晴美情不自禁地叫了起来。
“什么?你说要喝苏打?”
晴美顾不得理会石津,抓起报纸塞到幸子面前:“不好意思打扰你吃饭了,能帮我翻译下这条新闻吗?”
“哪条啊?”大崎幸子瞄了一眼,“哦,笹田良造遇害的事啊,刚才我们还在讨论呢。”
“笹田良造?”
“他是个画家。嗯,和在日本相比,他在欧洲更出名。”
晴美点点头:“对对,我想起来了,他和日本画坛闹翻后便去了欧洲。”
“是的,”棚山由纪说,“他擅长抽象画,贬低写实主义是对艺术的背叛。”
“谢谢你们!”晴美微笑道。
“什么事啊?”石津眨着眼睛问。
“没,没什么。”
我想起来了!就是他,那个在地下休息室里遇到的其貌不扬的中年大叔。虽然他在着装打扮上仿佛换了个人似的,但肯定是笹田良造,错不了!
只是他为何会出现在那儿……
“是写实画!”那幅晴美的裸体画正是写实风格,换言之,尽管他表面批判写实主义,但内心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拥护者。当他偶尔手实在痒痒想作画的时候,便通过“幽灵俱乐部”找来日本姑娘,躲进地下室里偷偷摸摸地画。
当时他的那个造型,大概是为了不让模特儿识破他就是笹田良造,而笹田这个“借来”的身份,也十有八九只是个普通上班族。至于下药迷昏对方,应该是为了不让人看见自己作画的过程吧……
但是,他为什么会遇害呢?
该不会是……一个大胆的假设从晴美的头脑里冒了出来。
如果说山边是平田大使、大崎是死了的饭店店主吉川、棚山是松井的话,那么剩下的衣笠——也就是片山误打误撞混入其中的角色,原本该是属于笹田良造的吧……照这么推测,这个笹田也极有可能先害死了一个名叫衣笠的男人,才把成为会员所需的身份弄到了手。
“嗯,没准真是如此。”晴美想得出神,不禁喃喃自语。这时,服务生送来一杯奶油苏打,摆在晴美面前。
“你尝尝味道怎么样?”石津小心翼翼地问。
“这……我什么时候点了这玩意儿?”
“啊?如果你不喜欢的话……”
“没事儿,其实喝什么都无所谓。”说着,晴美吃起苏打上的奶油来。吃着吃着,她忽然觉得周围怎么这么安静,抬头一看,对面幸子、由纪和裕子的座位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空了。
晴美想了想,也站起来:“石津,跟我来。”
“什么事?”
“来了你就知道了。”
“行啊,那我们去哪儿?阿拉斯加还是南极?”
“是神秘的地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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