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那恭敬的语气,感觉老鼠比我聪慧许多。天地仿佛瞬间逆转。
我们猎捕老鼠。所以老鼠是低等的。这真的是正确的看法吗?
老鼠比猫低等,这究竟是谁决定的?
“但是,重新省思后,我们得到新观点。”正中央的老鼠朝我走近一、两步。“我们视为理所当然的事,真的是理所当然吗?一直以为是宿命而接受的角色,真的无法扭转吗?如同忍受大雨和暴风,对于眼前的不幸,我们只能逆来顺受吗?不,不是这样的,并非毫无可能,我们已觉醒。过去,面对巨大的岩石,我们只晓得绕道。由于害怕、恐惧、不敢正视,我们选择绕道。不过,我们决定换个观点,意即‘应该先推推看’。试着动手推,岩石或许会移动,最糟就像嵌在地面的山,一动也不动。总之,先推推看再说。”
“你们口中的推石头,就是设陷阱抓我?”
“非常抱歉。可是,不调整一下立场和力量的差距,实在无法对话。”
“那是强人所难。”我解释。“一看到你们,我们就无法克制冲动。不是心怀恶意,更不是故意作对,而是原始的本能。你们懂吧?”虽然相当自私,不过我只能坦白。“或许听起来很不负责任,但我们也不懂为何想猎捕你们。即使你们要求停止,我们也不晓得该怎么办。”
站在正中央的老鼠沉默片刻。
其他老鼠与身旁的同伴窃窃私语,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话说回来,为何找上我?”我有些疑惑。“城里多的是猫,为何独独把我骗到这里?。”
上当、落入陷阱,我感到十分屈辱。
“只是碰巧。”老鼠答道。“好不容易完成陷阱,在思考要选择哪只猫对话,恰恰看到你。”
碰巧被选上、谁都无所谓——听到这个答案,我既不失望,也不觉得特别倒霉。
“你们有代表吗?”老鼠问道。
“咦?”
“猫族的代表是谁?”
“想都没想过。”
理所当然,城里还有其他猫。有年轻的猫,也有上了年纪的猫;有公猫,也有母猫。选一只猫当代表,那会是谁?我头一个想到库洛洛。不过,大伙愿意去他那里集合,听从他的指示吗?好像不可能。
我们会聚在一块说话,那纯粹是对等地聊天,根本没想过要达成任何共识。简而言之,就是几只猫一起发发牢骚,想到什么说什么,对别人根本没兴趣。我这么向老鼠解释。
“原来猫是这样的吗?”老鼠颇为惊讶。
或许它是想说:原来你们是一盘散沙?
“不好意思,猫都是这副德性。”
“那么,请转告其他的猫,今后不要再攻击我们。”
“我刚才解释过,实在很难。”我正想回应,老鼠却抢先开口:
“下次就是石头了。”
我抬起头。虽然黑暗掩盖夜晚,但树干与枝极化成更漆黑的影子存在其中。然而,再上面是何种情形?真的放了石头?随时都会砸下吗?看不出来。不过,应该不是虚张声势。老鼠的语气是认真的,不像开玩笑。虽然我不清楚老鼠懂不懂开玩笑和幽默。
石头攻击,具体会是怎样?
掉下一颗小石头,敲个一下——想必不仅仅如此。
会很痛吗?不。搞不好不是喊痛就结束的程度。也可能感到疼痛的瞬间,已成一团肉酱。
恐惧之前,我更感到疑惑:这些老鼠抬得动那么大的石头吗?
接着,我脑中浮现人类利用绳索,搬运砍下来的大树的情景。只要齐心协力,孜孜矻矻地去做,即使是困难的大工程,也能成功完成。
“可是,我不认为这是一场有意义的对话。”我拼命佯装冷静,以掩饰我的窘迫。
“什么意思?”
“你们希望我保证猫不会再袭击老鼠,还出言威胁我,不答应就扔石头下来。”
说完我才想到,万一他们反驳“咱们老鼠平时的遭遇更凄惨”就糟了。
“不这么做,就无法站在对等的立场交谈。”老鼠接着道:“我们平时的遭遇更凄惨。”
“啊,我猜得真准。”
“我们只是走在屋子里,就会被猫开膛剖肚。”
我端详起自己的前脚。确实,我也干过那种事。
“所谓的‘没有意义’,不是那个意思。即使在这里说‘我保证猫不会再袭击老鼠’,也无法确保其他的猫会遵守。就算我当场承诺,让你们放了我,今后仍可能毫不在乎地继续猎捕你们。”
老鼠闻言,一阵骚动。他们左右张望,交头接耳。黑暗中,小小的团块仓皇地移动。
他们在讨论什么?观察他们的互动,我想到一点。
难道老鼠根本没想过我会撒谎?他们是不是根本不晓得,世上有毁约、不守信用的情况?
看着眼前老鼠的反应,感觉得出他们极端不知变通与笨拙。
不久,中央的老鼠开口:“我们认为,只要你愿意答应,就会守信用。”那只老鼠旁边有一只体型稍大的老鼠,毛色比其他老鼠更深一些,让我有点在意。“你会守信用吗?”
想平安度过危机,就不能太不讲情面。话虽如此,我也不晓得是否该拍胸脯担保。我能想到的计策不多。
“我保证,从此以后绝不攻击老鼠。这一点我立刻就能答应。”尽管怀疑自己真能抗拒来自太古的指令吗?但我只能这么说。“可是,我不知道其他的猫是不是也会答应。毕竟我不是他们,而他们又不在这里,无法商量。”
“那怎么办?”
“晚点见到同伴,我会跟他们谈谈,说服他们不要再攻击你们。如果是这样的条件,我能够承诺。”
老鼠再度陷入沉默。一阵风拂过,叹息般的触感抚过我的毛和胡须。黑金虫从我头上“咻”地飞过。噢,好可怕。
此时,不知何处传来人类的话声:“这网子般的玩意是什么?有只猫困在里头。”
一名士兵替我拉开身上的网子。在夜色中看不清楚,不过他的脸依旧涂着颜料。不打算洗掉吗?还是他们没有洗脸的习惯?
“是孩童做的网子吗?”士兵纳闷道。
“做网子干嘛?”
“抓猫之类的。”
“抓猫干嘛?”
“天晓得。真可怜,喏,出来吧。”士兵拿刀子俐落地切断藤蔓。
成功逃脱的我理着毛。虽然很感谢士兵的搭救,但也想表现出“其实我的处境没那么危急啦”的从容。这种爱唱反调的心态,不知是所有猫的天性,还是只属于我的个性。我以后脚搔搔耳后,看着从身上四处飞散的毛。
逃脱的安心感并未立刻涌现。
我寻找老鼠的踪迹,却没瞧见半个鼠影。大概是察觉人类接近,早就一哄而散。
黑金虫仍在空中飞舞,但我已能自由行动,便感觉没那么恐怖。
士兵和另一个人说:“原以为今天就能结束。”
“谁教天不从人愿。”
我抬头仰望,确认那个人的长相。他俩普通地交谈,我有点惊讶。由于是打败这个国家的敌人,我以为是冷血、用武器杀人的恐怖集团,但听着他们的对话,又和这个国家的人类没两样。
两名铁国士兵站在黑暗中低声聊天,偶尔发出笑声,我更是诧异。冷酷无比的士兵也会打诨说笑吗?
“晚到的那匹马是我们丢下的吗?”一名士兵说。“那马突然跑来,上面却没坐任何人。”
“或许吧。也可能是某人骑来,然后躲在某处。”
“烦哪,老碰上意料之外的情况。”
提到那姗姗来迟的马,铁国士兵似乎也颇为困惑。难不成真是透明士兵骑来的?
“继续巡逻吧。”一个人说着,迈出脚步。
“万一看到城里的人,要怎么处置?我可能会忍不住。”
“不忍住,先前的努力都会化为泡影。”
他们也为食欲和性欲等各种欲望烦恼着。蓦地,我想起刚刚那个无法克制欲望、意图强暴枇枇的士兵。虽然不晓得他先前的努力是不是变成泡影,但他挨了独眼兵长的骂。
目送持枪的两人离去,我伸个懒腰。先伸出前爪,身体往后拉,再把重心往前移。所有关节舒展,仿佛感受到血液流过全身。
我不禁打起哈欠。
铁国士兵进占的第一天结束。
朝城市西北方前进,第三条圆道旁有座饲养牛羊的畜舍,我睡在稻草堆旁。看着对城里局势一无所悉的羊群悠哉打呼,我想着“你们未免太悠哉”。但论悠哉,我们猫是五十步笑百步吧。
我担心着黎明会不会到来。沉入黑暗的这个国家,会不会永远陷在夜色中,变成夜之国?我无法不忧虑。
睡醒一看,天色已亮。即使国家战败,敌国士兵杀死国王,人们的心情沉到谷底,早晨依旧会造访。
伸懒腰,打哈欠。从前脚到后脚、胯下、尾巴,仔仔细细舔过一遍后,我离开羊舍,决定前往广场。今日阳光灿烂。
踹开脚下的泥土,身体配合律动弹跳,这是状态良好的证据。尾巴也轻飘飘地浮游着。
肚子饿了。
得吃点东西才行——我边走边想,和公主擦身而过。公主是大眼睛、长毛、体型丰满的猫,应该小我半岁。不久前,她生了三个孩子,现在却不见踪影。
我喊住她,她悠然止步说:“今天几乎没看到人类。”
“是啊,不能外出嘛。”
“为什么?”
“公主,你不晓得吗?”
“不晓得什么?”
“战争结束,铁国的士兵来了。”
“战争结束?噢,之前好像在打仗。”
我为公主的反应目瞪口呆。“可是,实际上人类的事与我们无关呀。”她一脸不在乎。“战争结束,打赢的人类过来了吧?输的一边可能会不高兴,但赢的一边想必开心无比。赢的一边掌握主导权,所以我们去跟他们要食物就行。谁输谁赢,和我们没太大关系。”
原来也有这样的观点。
“对了,多姆,你吃早饭没?”
“还没。”
“可以去弦那里。弦吃剩一堆,足够分给我们。”
“弦大概没胃口吧。”
“怎么说?”
“昨天晚上,他在枇枇家看到枇枇遭铁国士兵侵犯,心情很低落吧。”
“枇枇遭士兵侵犯?”
“八成是要发泄性欲。”
“哎呀,那枇枇真是惨。”公主语气平淡。“不过,惨的是枇枇,又不是弦,他干嘛没胃口?”
“弦吓到了吧。他恐怕是在担心,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士兵会不会找上他家、老婆美璃会不会被侵犯。”
“这样啊,所以弦才一脸苍白。嗳,弦平常就是一副懦弱相,今天确实更胜平常。”
我心想,弦不仅面色惨白,人肯定也相当虚弱。往弦的家走去,弦还真的一脸惨白、一派虚弱。
我只是探进门口,弦就浑身一震,差点举起手中的牛刀。
“弦,是平常那只猫。居然拿刀吓猫,你是怎么啦?疑神疑鬼的。”美璃调侃道。“我了解你的心情,但你怕成那样,能做的事也做不成。反正日子总是要过,不如看开点。”
弦点点头,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不难猜测弦的心思。他想告诉美璃“目前的状况比你想像中糟糕”,一句“我担心你的安危”应该已到喉头。只见弦咽下口水,把话吞进去,改口道:“提到库帕……”
吃着地上木碗里的芋粥和肉干,我抬起头,舔舔嘴边。
“库帕?”
“铁国的人会晓得库帕吗?”弦说。
“怎么突然这样问?”
“其实,昨晚我遭铁国的士兵——那个兵长以武器威胁,问了一些话。”
“咦?弦,那是什么时候?你碰上危险?”美璃双眼圆睁。
“发生很多事。”弦皱起眉。
“很多事?”
“他们命令我,说出我所知的库帕事迹。可是,我根本不清楚详情。”
“库帕是在十年前左右被消灭的吧?”美璃的表情一暗。“那么,你记得幼阳归来的情形吗?”
弦无力地应道:“如今回想,也是既心痛又害怕。”
“我也一样。不过,当时看到幼阳归来,我们太开心,或许没搞清楚状况。”
“幼阳不断低喃‘救命’。”弦的神情像在咀嚼、忍受着不愉快的记忆。
“他说‘救命’、‘原谅我’,是还困在与库帕战斗时的情绪吗?”
我忆起昨晚顽爷与号豪的谈话。他们猜测,幼阳是不是在对抗库帕的过程中逃走?幼阳会不会是怀着罪恶感,才反复呢喃着“救命”、“原谅我”?我觉得颇有说服力。
“弦,你记不记得,幼阳的脚趾被切断了吧?”
“是吗?”弦语带懊恨,“我想不起来。”
“大概是太难受,你才会忘记。他的手指和胳臂不都被挖得坑坑洞洞?”
“是啊。”
“那真的很可怕。”
“但幼阳怎么……”弦望向门口,似乎觉得能从那里窥见过去发生的事。“怎么没变透明?”
昨晚号豪和顽爷也有相同的疑惑。他们期待透明士兵会现身拯救这个国家,因而特别计较这件事吧。
“其实,我问过幼阳。”美璃说。
“问过幼阳?”
“问他怎么没变透明。”美璃叹口气。“幼阳那么痛苦,根本意识模糊,我还问得出口。现下想想,我实在狠心。”
“唔,你也是没办法。那幼阳说什么?”
“他说‘发光’。”
“发光?”
“那时幼阳不是已有点不对劲?他脑袋一片混乱。”
“确实。”
“嗯,所以我觉得不能当真。可是,事后仔细思索,发现跟那个传说提到的一样。”
“那个传说?”
“最后石头发光,库帕放掉抓住的士兵。然后,士兵脱逃,把库帕推落山谷……”
“哦,的确。”
啊,很有可能——我也想起,根据传说,后来透明的库帕士兵拉起一个快掉进谷里的少年。透明士兵会拯救国人的说法,就是源于这段描述。
“我联想到这一段,便问幼阳:‘石头发光了吗?’唯独那时,幼阳确定地点点头。我也跟你提过此事。”
“我没印象。”
“亏人家特地告诉你。”
“当时还小,不能怪我。”
“明明不是小孩子的年纪了吧?”
“是吗?”
“就是啊。然后,幼阳又说出奇怪的话。”
“那我大概也不记得。”
“他说‘库帕带我回来’。”
“咦?”
“他不是遍体鳞伤,体无完肤吗?我们都很惊讶,他那种样子居然能回到城里。可是,幼阳说是库帕带他回来的。”
“库帕?库帕不是敌人吗?怎会带幼阳回来?”
“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
“幼阳果然是神智不清了。”
美璃似乎接受弦的说法,又忽然大喊:“啊,我刚想到,从幼阳回家的隔年起,就没派库帕士兵出去了吧?”
“因为复眼队长没回来,库帕也不再出现。”
“之后,我们就开始跟铁国打仗。”美璃稍稍提高声调。我还在纳闷,她居然说:“我曾怀疑,战争是不是跟库帕有关?”
“战争与库帕有关?什么意思?”弦一脸吃惊。
“什么意思?”我也想问。然而,美璃无视我,继续道:
“或许是库帕消失,铁国才会攻过来。”
“因为库帕消失?”
“比方,过去铁国即使想攻打我们的国家,却碍于库帕在国境之间,无法动手。”
“铁国害怕库帕?”
“嗯,也可能是物理上的阻隔。”美璃微微一笑。
“你是指,库帕挡着他们?”
“搞不好是伸开双手堵在那里,想像起来有点好笑。”
“换句话说,库帕其实是在帮我们?”
“应该也不是。只是,库帕不再出现后就发生战争,我觉得两者或许有关。”
“有道理。”
“果真如此,难怪昨天铁国的兵长会问你库帕的事。他们可能也知道库帕。”
“有道理。”弦应道,我也附和。
“啊。”美璃又拉高音调,目光有些激动闪亮。“难道,”她似乎是说着说着,灵感源源不绝。“打倒库帕时,也借助了铁国的力量?”
“这……”弦颇为惊慌,“我想都没想过。”
想都没想过呢——我也点点头。
“我百思不解,到底怎么给库帕致命的一击?”
“是复眼队长……”
“传说中,找到并破坏根部,便能消灭库帕。可是,为何一直没办法消灭库帕?你从不觉得奇怪吗?”
“要说奇怪,的确是很奇怪。”
“所以,搞不好是利用铁国的那种武器。”
原来如此,枪啊。拿来对抗库帕似乎也挺有效。
“倘若是铁国协助我们打倒库帕,我们怎会与铁国开战?”弦单纯地感到疑惑,“协助我们打倒库帕后,就闹翻了吗?”
这时,弦的儿子不晓得从哪里冒出。“早安。”他揉着惺忪睡眼,抱住美璃。“我要尿尿。”
虽然禁止外出,也不能在家中便溺,于是弦应道:“站在门口,尿出去外面吧。”
“嗯,好。”孩子清澈而纯真无邪地回答,开始尿尿。“如果喝掉尿尿,会变成尿尿,再喝下去,又会变成尿尿,好像能持续到永远。”他说着一段毫无意义的童言童语。
我看着弦的儿子小便。他觉得好玩,朝我走来,想把尿撒在我身上,真是无聊的恶作剧。然而,就算无聊,要是淋到小便可不好玩。
我连忙逃往广场。
只见猫伙伴聚在一起,原以为他们在谈话,随着距离接近,我不禁刷白了脸。
加洛、公主和年长我几岁的葛雷,围着一只老鼠,随时都会扑上去。
昨晚我才承诺“会说服其他的猫不要攻击老鼠”,这状况实在不妙。我拉大步伐,加紧赶过去。
“啊,多姆。”加洛回头,悠哉地打招呼。“我正在想你呢。”
又来这套,我吃不消地想着。“你们在干苏?”
“瞧,我们逮到这家伙。最先是公主的小孩发现,追着他跑,可是一直抓不到。”
“所以,我们来示范怎么捉老鼠、整老鼠。”葛雷得意地舔舔前脚,用舌头细细磨擦爪间。他一身灰毛,但也像日出前的天空,是一种黯淡的青色。
老鼠小小的身躯颤抖着,细长的尾巴无力瘫在地面,仿佛吓得魂飞魄散。他微微抬起上身仰望我。我看不出那双眼中的感情,察觉体内冒出一股难耐的兴奋。
好想立刻飞扑上去,把爪子掐进它的毛皮。不然,希望它立刻拔腿窜逃,我就能全力追赶。
我艰难地压抑这股情绪、这股兴奋。今天的我,已不是昨天的我。“等一下,其实我要跟你们谈谈有关老鼠的事。”
“多姆,谈什么老鼠的事?”加洛像是以话声戳我。
我道出昨晚的遭遇。我掉进陷阱,受到“要从上面丢石头,把你砸扁”的威胁,被迫答应今后不再袭击老鼠。
加洛、葛雷和公主边理毛,边听我叙述。然后,他们搔搔全身,搞得一堆毛漫天飞舞。
听完我的话,公主皱起眉。“欵,多姆,你干嘛扯那种谎?老鼠才不会讲话。”
旁边的小猫们也歪着头,尾巴左右摇动,好似在鼓噪:“真是爱胡说八道。”
“我没撒谎。”
“难以置信。”葛雷悠哉地歪着脑袋,悉心舔脚。一会儿后,他抬起头。
“葛雷,你忘记收舌头。”
“啊,是吗?”葛雷的舌头缩进口中。
“老鼠不会讲话。”加洛附和公主。他后脚大开,专注舔着腿根半晌,又望向我。
“加洛,你忘记收舌头。”
“啊,喔。”加洛缩回舌头。
“多姆在做梦吧,什么老鼠会讲话。”公主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要吞掉我。受到大伙的质疑,我渐渐失去自信。无可奈何,我对眼前的老鼠说:“喂,你会讲话吧?”
“多姆,别胡言乱语,老鼠哪可能讲话。”“老鼠才不会讲话。”“多姆,这玩笑不好玩。”
大伙都把我当成拼命扯无聊笑话搔扰他们的神经猫,真伤心。不料,老鼠接着开口,表明“我会讲话”,把其他猫吓得同时倒退三尺。他们眼睛睁得老大,尾巴膨胀好几倍。
我觉得找回了面子。“瞧,我没骗你们。”
“怎么会?”公主双眼圆睁,边打哈欠边理毛,滔滔不绝地问:“老鼠怎么会讲话?”
“我也是昨天才知道。”
加洛和葛雷面面相觑,显然心慌意乱。
“对不起,我走在路上,就被各位包围了。”老鼠继续道。“我逃离几位小先生,正不知所措。”他望着小猫。
“而且,他们很有礼貌。”我前脚伸向老鼠,作势介绍。“昨天忘记问,你们何时会讲话的?”
“喂,多姆,昨天是这只老鼠设陷阱害你吗?”
“不晓得,昨天有很多老鼠。”
“何时呢?我出生时,身边的同伴已会讲话。”
“哎呀,你还满伶牙俐齿的。”葛雷语带困惑,“真是吓坏我。”
此时,我已拼命压抑住扑向老鼠的欲望,其他的猫想必也是如此。为了借理性将来自太古的指令赶进脑袋深处,我出声问:“可是,你们以前怎么从不跟我们讲话?”
“对呀。”
“追着你们时,你们也不喊‘放过我们吧’,也不叫‘禁止用爪子抓’,昨天却突然对我讲话,还提出重大要求,希望我们不要再袭击老鼠,究竟经历怎样的心境转变?你们改变方针,认为不能维持现状的契机是什么?”
“哦,契机是那个吧。”加洛插嘴。
“那个是哪个?”
“说到昨天,不是发生特殊的重大变化吗?喏,铁国士兵不是进占这个国家?”
“那是契机?那怎么会是契机?”
“哦,具体上我不清楚,不过总觉得有关系。”
“铁国士兵来了,于是老鼠开口讲话,什么跟什么啊。”葛雷也颇疑惑。
“所以,具体上我也不清楚嘛。”加洛依旧是老样子,态度随便。“就是有这种感觉。”
我们报以白眼,但加洛那不负责任的胡猜,虽不中竟亦不远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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