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一好一好啊!”温西喊,“你要去哪里啊?我给你带来一些好消息。”
巡官将车熄了火,诚挚地向温西问好。
“啊,”他说,“我也有一些事情要告诉你,我们到警察局里去?”
警官立刻将他的时间表拿了出来,勋爵慷慨地大声拍手喝彩。“而且,”他说,“我还可以帮你填补一两处空白。”
温西打开话匣子,巡官舔舔嘴唇坐下来。
“是的,”后者说,“现在就像日光一样清楚明了了。可怜的法伦——他肯定是走投无路了,才会做这样的事情。真遗憾,我们浪费了这么多时间。他极有可能已经跑出国了。”
“跑出国或者跑出这个世界。”温西纠正。
“是的,确实是这样。他说他要先解决坎贝尔,再解决自己。他们总是说了不做,但有时候也会言行一致。”
“是的。”温西赞同。
“我想,”麦克弗森继续说道,“派出一个小分队在克里镇山间搜寻是不会错的。你还记得一两年前的那件悲伤往事吗?一位可怜的妇女掉进了一个旧铅矿。悲剧很有可能重演。如果这个可怜的人陈尸那里而我们却没有发现,那可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是的,你知道,阁下,我想这应该也是法伦夫人所担心的事情,尽管她没有这样说。”
“我绝对同意,”温西说,“我想她相信自己的丈夫已经死亡,但是她不敢说,因为她怀疑他就是凶手。你最好立刻就让你的警犬出发,巡官,然后我们也要去寻找那把大扳手。”
“这里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做,”麦克弗森说,“我怀疑我们没有足够的人手去做调查。”
“打起精神,”温西说,“我们的搜索范围已经缩小很多了,不是吗?”
“是的,”警官谨慎地回答,“但我还不敢太过乐观,还没有十拿九稳。不能放弃对那些嫌疑人的监视,至少目前还不能。”
小海伦准确描述了坎贝尔和两座车里的人发生争吵的地点,因此没有必要再带她去现场了。“我们自己去会更自在而且还可以保密。”麦克弗森说道,然后满足地坐进温西那个巨大的戴姆勒汽车前座。六七分钟之后,他们就到达了那个弯道。温西先放下警官,将车停在不妨碍他人通行的地方,然后加入搜索当中。
根据小海伦的描述,她就趴在塌陷的墙下,通向门城的大路左手边。温西和警官分别从S形路段的两端开始,一边互相接近,一边搜寻墙体几码之内的范围。这可真是一个累断腰的活,因为那里的草长得十分高,匍匐在地摸索前进一段时间之后,温西摆了一个好像坐在门口的老人的姿势,还苦中作乐地为自己作了首诗。
或者训练一对威风凛凛的猎犬,
让它们像追击野兔一样闻风而动,
还有其他的什么,什么,什么——犬,
还有其他的什么,什么,什么——兔。
他停下来,挺了挺背。
“不是特别生动,”他吟诵道,“我想,如果是希思·罗宾逊的话……”
遥远的天边也能看到点点星火。
“我应该带着本特,这可真是个艰苦活,简直有损人的尊严。除非有人像拿破仑军队的士兵那样善于匍匐行军……喂!喂!喂!”
他的手杖——他走到哪里都会带着的手杖——即使开车也不例外,如果发生意外还可以倚赖它蹒跚几步——碰撞到了某个东西,并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他弯下腰,瞪大眼睛,然后发出惊喜的欢呼。
巡官狂奔过来。
“在这里。”温西说着不自觉地骄傲起来。
这是个大号迪克·金扳手,因为露水打湿而稍微有点锈迹,静静地躺在离墙不远的地方。
“你没碰到它吧?”巡官担忧地问。
“你把我当成新手吗?”温西反驳道,一副自尊心受到伤害的样子。
麦克弗森蹲下来,拿出一枚卷尺,严肃而认真地测量了扳手与墙面的距离。然后他的目光越过墙面看向大路,拿出笔记本,仔细地画下了这个位置的平面图。之后,他拿出一把大折刀,把它插在墙壁石堆中,这样可以获得更准确的位置。办完这些例行手续之后,他拿出一方白色的大手帕,小心翼翼地提起扳手,温柔地把它包裹起来。
“你知道,这上面或许有指纹。”他说。
“是的,或许。”温西赞同,不自觉地也用了这里的土话。
“然后只要我们拿到法伦的指纹,进行对比——不过现在怎么能拿到呢?”
“剃刀,”温西回答,“调色刀、画框、水壶……他画室中的任何东西——画室一般没人打扫。我想那场骚动发生在路的另一边,恐怕现在已经没有什么痕迹了。”
巡官摇摇头。
“应该不可能了。车辆和羊群来来往往的。现场也没有流血,这些干草上没有留下痕迹,真是可惜。但我们仍然应该过去看一看。”
柏油碎石路面没有透露任何信息,草地上的痕迹也非常模糊,一点线索都没有。温西拨弄着荆棘和欧洲蕨,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怎么了?”麦克弗森问。
“的确,这是什么呢?”温西说,“巡官,‘这是什么’是我们经常要问到的问题之一。你知道基尔肯尼猫打起架来会一直打到只剩下尾巴吗。?两位先生在这里打架,现在他们都消失了,现场只留下了一撮头发。更重要的是,还不是我们想要的颜色。你有什么想法?”
温西举起一撮纯黑的头发,不禁让人联想起亚述人的壁画。
“真是非常奇怪的事情。”麦克弗森说。
“是剪掉的,不是扯掉的,”温西说。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放大镜,仔细研究这个战利品:“头发发质柔软,像丝一样,末端从未被修理过,有可能是来自于一个美好而守旧的长发女孩,但是质地稍微有些粗糙。这应该是专家的工作,他可以告诉我们这些头发来自哪里。”
巡官小心地接过它们,透过镜头观察,用他全部的脑细胞进行猜测。
“是什么让你认为它们从没被修整过?”他问。
“看看发梢。村子里有没有一位女性的头发如此黑,如此卷,但又从没修剪过呢?是不是我们的两位小伙子为了这爱情纪念品决斗呢,巡官?这会是谁的呢?不是法伦夫人的,除非她晚上从伯恩·琼斯爵士的画上跑到了罗塞蒂的画上。但如果不是法伦夫人的,巡官,我们的推理怎么办?”
“哦,”巡官说,“也有可能与我们的案情完全没有关系。”
“你多么明智啊,”温西说,“多么沉着冷静啊。说到这个,酒吧还有多久开门?嘿!这里又有一撮头发。爱的纪念!让我们拿着这些快马加鞭回家吧,我们去找找本特。我猜他肯定对这个有兴趣。”
“你这样认为吗?”麦克弗森回答道,“好,这还不是个坏主意,但是我想我们最好先去趟牛顿一斯图尔特,去找到医生,让殡仪承办人把棺材打开。我很想知道这副扳手与死者头部的伤口是否吻合。”
“非常好,”温西说,“我也这么想。但是稍等几分钟,我们最好先检查一下,看看能不能推测到尸体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凶手把他扔进车里,开着车去了门城。他不会走远,因为他很快就回来开走了坎贝尔的莫里斯。这里某个地方应该有座大门——事实上,我记得确实有一座。”
搜索工作没有花费很长时间。在距离案发现场大约五十码的地方,右手边赫然出现一个锈迹斑斑的大铁门。再走大约三十码的距离,小路忽然左转,出现了一个被矮树丛掩盖的杂草丛生的小巷。
“就是这个地方,”温西说,“最近有车来过。你可以看到车门擦过柱子的痕迹。大门上有链条钩住,但是很容易就可以打开。他肯定是来到这里又回到现场。如果他不开车灯的话,从大路上是绝对看不到的。这样做毫不困难,而且我肯定方圆一英里之内没有其他隐蔽场所。很好,我非常满意这个结果。就像斯托基说的,我心满意足了。巡官,我们回去吧,吐口唾沫牢牢抓紧扶手,我现在很兴奋,想要打破从这里到牛顿一斯图尔特的所有速度纪录。”
卡梅伦医生对那副扳手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他努力克制自己不要摸它,因为最重要的是赶快验证上面的指纹。在警察、当地照相师和温西的共同努力下,这件事情很快就有了结果。撤上水银粉后,一个明显的拇指指纹赫然呈现——套用记者最喜欢的一个词,“取到了”一个完美的底片。
与此同时,治安官带着殡仪承办人过来了,他刚喝完最后一口茶,来的时候极其兴奋。唯一的麻烦是,还要派人通报检察官。然而,非常幸运,检察官碰巧就在镇上,很快也过来了。当他们走进停尸间的时候,检察官告诉温西,这是他工作生涯中最让人痛苦的一个案件,而且在这些问题上苏格兰法律相较于英格兰法律更有优越性,这让他很受触动。“因为,”他说,“法官的公开审判给亲人们带来很多不必要的痛苦,如果我们私下调查的话这些痛苦就完全可以避免。”
“非常正确,”温西礼貌地回答,“但是想想我们从报纸周末版上获得的乐趣。审判就是他们的调味酱。”
“然后我们来到停尸间,”麦克弗森巡官在官方记录上写下这一场景,“在这里,棺材在检察官、卡梅伦医生、詹姆斯·麦克汉(殡仪承办人)、彼得·温西勋爵和我面前被打开,取出了坎贝尔的尸体。比较之前提到的扳手与尸体头部的伤口,卡梅伦医生提出他的观点,死者左颧骨被打伤的地方与扳手顶部的轮廓完全吻合,也就是说伤口应该是由扳手或者类似的凶器造成的。至于造成死亡的太阳穴上的大面积伤口,卡梅伦医生不能完全确定,但是从表面上看,也是由扳手造成的。”
在这个令人欢欣鼓舞、肯定了他们努力的答案之后,另一个问题的答案也浮出了水面。
“根据彼得·温西勋爵的建议,”巡官是如此公正无私,他不在意自己的情绪,将荣誉颁发给应得的人,“我们已经获得了死者的指纹。”(最后这一句话被擦去了,用一个更好的措辞替换),“我们取得了死者的指纹。将这个指纹与扳手的拇指指纹照片进行对照,二者是完全一致的。根据指示,我将两个指纹都送去格拉斯哥请专家详细检查。”
在这段陈述文章中,一点都没有表露出巡官经历的痛苦失望情绪。把指纹拿在手中,本来以为案情就要水落石出了,然而现在,他忽然被人抓到高空中,然后被扔进了无边无际的黑暗里。他暗自咬牙,但保持着最后一点风度。
“真幸运,”他对温西说,“你提醒到这一点,而我完全没想到。我们不需要调查六位嫌疑人的指纹了。这是个非常棒的想法,勋爵,非常棒的想法。”
他深深叹了口气。
“打起精神来,”温西说,“这全靠运气。走吧,我们去加洛韦阿姆斯酒吧喝杯酒。”
而这是一个不幸的建议。
今天晚上鲍勃·安德森的画室爆满。鲍勃也是一个艺术家,出了名的和蔼可亲,出了名的老好人,从没有人见过他与坎贝尔争执,因此也不会有人相信他会恨坎贝尔、伤害坎贝尔、卷入坎贝尔神秘死亡事件中。他住在科尔库布里郡的年头和高恩一样久,而且也像高恩一样有名,不但在艺术家群中很有名,在当地居民中也很有名,尤其是在渔夫和海港工作的人群当中。他晚上几乎从不出门拜访朋友,而都是待在家里——这里是一个信息传播站,镇上的任何信息都会在晚上聚集到这里,再从这里传播出去。
当周四晚上温西来到这里的时候,屋子里已经坐满了人。科克伦小姐、塞尔比小姐、乔克·格雷厄姆(穿着一身惹人注目的服饰:
上身是渔夫的运动衫,中间系着一根打包行李用的绳子,下着骑车人马裤,脚蹬一双帆布舢板鞋),弗格森(非常令人吃惊,因为他晚上通常是不出来的),港口主任,医生,斯特罗恩(他的黑眼圈几乎已经消退),在五金店工作的特林顿夫人,一个又瘦又高的沉默男人,叫做坦普尔——温西只知道他曾经在圣·安德鲁斯球场上拿过五个差点口,最后是安德森夫人、小姐以及小安德森先生。谈话气氛很热烈。
温西的到来受到了热情的欢呼致意。
“他来了!他来了!快进来!这就是能告诉我们一切的人!”
“什么的一切?”尽管完全明白他们指的是什么,温西还是尽量装糊涂,“要买里基尔。的哪匹马吗?”
“让里基尔见鬼去吧。我们想知道关于可怜的坎贝尔的一切事情。警察们在这里进进出出实在让人感到害怕。每个人都很不安。幸亏我有铁证,证明我不在案发现场,要不然我都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凶手了。”
“不,鲍勃,当然不是你。”温西安慰他说。
“哦,你不知道,幸亏周一晚上我与市议长吃饭到半夜才回家,周二一早我又去了卡思伯特大街。但是,告诉我们,温西,你与警察们关系密切——”
“我不能透露任何案件进展,”温西故作悲伤地说,“你们可不能引诱我犯错误。这不公平。我不能爱你,鲍勃,我不能爱你,我更尊敬你。另外,我的任务是要找出事情的真相而不是透露调查的情况。”
“不管怎样,我们很乐意告诉你我们知道的一切。”塞尔比小姐说。
“真的吗?”温西说,“那么,告诉我,这个村里,除了乔克,还有多少人知道坎贝尔周二要去米诺奇作画?”
“你最好问谁不知道。”医生回答,“他上周日晚上在这里宣布,自己当天下午已经去那里画了草图,而且还说周一他要去一个美妙的地方钓鱼,而这个地方他不会告诉任何人……”
“我知道在哪里。”格雷厄姆打断他说。
“你当然知道。如果天气好的话,周二他要去米诺奇作画,萨莉,你听到他这么说了吗?”
“是的。”科克伦小姐说。
“我也在这里。”弗格森说,“我记得很清楚。我记得周一早上我还跟法伦说过,因为他说周二在布里格豪斯海湾那里有一个茶会,不希望碰到坎贝尔。”
“我也知道。”斯特罗恩说,“我妻子和我周日在那里遇到过他,我想我对温西提过。”
温西点点头,“坎贝尔似乎比平时还要健谈啊。”他总结道。
“啊!”鲍勃说,“如果你好好对待他的话,坎贝尔也不是那么坏的人。他爱挑衅,有些好斗,但我相信那只是为了引起别人注意。他总是与人争吵……”
“他是个固执己见的人。”港口主任说。
“是的,这也是他有趣的地方,没有人会拿他当真。”
“是的,没有人。”格雷厄姆说。
“高恩会的。”医生说。
“啊,但是高恩对什么事都当真,他自己的事尤其当真。”
“但是,”安德森夫人说,“坎贝尔还是不应该那样说高恩。”
“高恩不在这里,是吗?他们告诉我他去了伦敦,但是,温西,沃特斯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根据我们目前所做的调查,他应该是在格拉斯哥。你没有看到他吗,弗格森?”
“没有,警察也这样问过我。我可以认为沃特斯被怀疑了吗?”
“沃特斯周日晚上也在这里,”医生补充道,“但是坎贝尔进来之后不久他就离开了。”
“你记性真好,医生。沃特斯如果在格拉斯哥的话,他不可能出现在米诺奇。”
“奇怪,”塞尔比小姐说,“没有人在格拉斯哥看到他。他应该是乘坐我们的那辆火车,但是,他没有,对不对,弗格森先生?”
“我没有看到他,但是我也没有特别找过他。我在邓弗里斯见到了你们俩,在圣·伊诺克车站又见到了你们。但是我有点急事,在去画展之前要先买些东西。事实上,整件事十分气人,我的磁发电机出了点问题,否则我就可以早点起床坐从邓弗里斯出发的七点半快车,而不是等待十一点二十二分那辆可怕的逢站必停的车。”
“与其乘坐一辆慢速制动器,”温西说,“我倒宁愿等一等,乘坐一点四十六分那班车。”
“你的意思是十点五十六分从门城出发吗?”
“或者乘坐十一点的公共汽车,它十二点二十五分就可以到达邓弗里斯。”
“不是的,”斯特罗恩说,“那是周日车,平常是十点出发。”
“不管怎样,我都不能坐那趟车,”弗格森说,“因为我与人约好三点十五分在会场见,但是一点四十六分的车三点三十四分才能到达格拉斯哥。我为此可是吃尽了苦头。而且更糟糕的是,我约定的那个人直到最后都没有出现,我在旅馆看到一条留言,说他要去看一位生病的亲戚。”
“生病的亲戚应该被法律禁止。”温西说。
“是的,该死,我烦透了。不管怎样,我顺路拿着磁发电机去了斯帕克斯一克里斯普店里,该死,现在还在那里。我觉得是电枢绕组出了点问题——他们还没搞清楚。这还是一辆新车,只跑了几千英里。我正要求保修。”
“哦,”温西安慰他说,“斯帕克斯一克里斯普将会为你提供不在现场的证明。”
“是的,我不记得到达那里的确切时间,但是他们应该知道。我乘坐的是有轨电车。我想我应该是三点左右到的。火车晚了一刻钟,它总是这样。”
“它晚了将近二十分钟,”塞尔比小姐严厉地说,“我们对此非常气愤。它耽误了我们与凯瑟琳见面的时间。”
“当地火车总是晚点。”温西说,“这是规律,这样警卫和驾驶员每一站都可以走出来到站长的花园里称赞一番。你知道铁路杂志里面那些园艺竞赛,他们就是这样做的。警卫在柯克冈佐或迪伊桥下车,手里拿着卷尺测量葫芦的大小后说道:‘两英尺四英寸——没错,麦吉奥赫先生。在达尔比蒂有一个比你们的要大两英寸。这里,乔治,过来看看这里。’然后火车司机漫步过来,说:‘哦……晤。你应该给它施一些液体肥料和蜘蛛抱蛋。营养液。’然后他们又回到达尔比蒂,告诉那里的人柯克冈佐的葫芦比他们的小。这并不好笑,我知道他们就是这么干的。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他们在十二坪的小车站停这么长时间,到底在干什么?”
“你们应该感到羞耻,”安德森小姐说,“我们在讨论可怜的坎贝尔先生,你们却在这里胡言乱语。”
“他明天就要被安葬了,是吗?”乔克·格雷厄姆忽然毫不得体地问道,“在门城。有人去吗?我没有婚礼礼服。”
“哦,亲爱的,”鲍勃说,“不要这么说,我想我们必须去,如果我们不去会很奇怪。另外,我们必须对死去的人表示尊敬。只要有时间我们肯定会去。”
“鲍勃,你不能穿着那些可怕的斜纹软呢衣服去。”塞尔比小姐说。
“为什么不能?”鲍勃回答,“我无论穿格子布西服,还是散发着樟脑丸味的双排扣礼服,都会感到同样的伤心。我就穿着平常穿的工作服——系一条黑带子,自然一点。我戴着大礼帽你们不介意吧?”
“爸爸。你简直太可怕了。”安德森小姐说。
“天哪!”温西说,“我希望本特记得订购一个花圈。我希望他已经做了,他记得一切事情。你要代表俱乐部送一个吗,斯特罗恩?”
“哦,是的,”斯特罗恩说,“我们经过讨论,一致认为送一个是正确的。”
“坎贝尔的麻烦就是,”“五个差点”先生的发表意见,“他的球打得太糟了。一杆就能铲到球座上,那笨拙的近距离击球能让他输得一塌糊涂。”
他发表了脑海中构思已久的批评之后,又退回角落,不再吭声。
“他今年夏天是不是在伦敦有一场个人展?”弗格森提起新的话题。
“我希望他的姐姐能完成他的遗愿。”医生说,“我想应该会取得巨大的成功。”
“我不知道医生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小安德森说,“那个姐姐长得怎样,有人见过吗?”
“她昨天来过这里。”安德森夫人说,“是个很安静、很漂亮的女孩,我喜欢她。”
“她怎么想这件事情?”
“好吧,乔克,她能怎么想?她看起来非常伤心,如你所想。”
“我想是因为不知道凶手是谁,是不是?”温西说。
“不——我猜是因为她已经好几年没有见过弟弟了。她在爱丁堡结了婚,嫁给一个工程师,尽管她没有说很多,但我想两个男人相处得不好。”
“这可真够让人讨厌和难以理解的,”安德森夫人说,“我希望所谓的谋杀最后证明不过是胡乱猜测,我实在不能相信我们这里的某个人是凶手。我想警察们只不过是为了引人注意,或许它只是个意外。”
医生张开嘴,但受到温西的目光暗示,又立刻闭上了。温西认为肯定是牛顿一斯图尔特的同事们说漏了嘴。他急忙引出新的话题,希望能传达警告,说不定还会有意外的收获。
“很有可能,”温西说,“这要看坎贝尔周二实际在米诺奇逗留了多长时间。我们知道——至少,弗格森知道——他大约是七点半出发,走了二十七英里,也就是说他大约八点半到八点四十五分之间到达那里,他画那幅画要多长时间呢?”
“从画草稿开始吗?”
“我们就是不能确定这一点。假设他是从一张空白画布开始的吧。”
“很可能是他的做法,”斯特罗恩说,“他周日向我展示过他的初稿,但是周一他没有去。”
“这些我们都知道。”弗格森说。
“确实,我们都知道。”
“很好,然后昵?”温西问。
“我们没有看到那幅画,”鲍勃说,“我们怎么判断?”
“听我说,”温西说道,“我知道我们怎样才能得到一个大体概念,假设你们每个人面前都有这么大的一个画板和一张简单勾勒的炭笔画——你们能够尽可能地临摹出坎贝尔的风格吗?我会拿着秒表测试,最后取你们整体速度的中间值,用这种方式可以估算一下。”
“重建犯罪现场吗?”小安德森大笑着说。
“在某种意义上是的。”
“这很好,但是,温西,每个人的速度都不一样,举例说明,如果我拿着调色刀临摹坎贝尔的风格,那可能是一团糟,毫无帮助。”
“有可能——你们的风格完全不一样,弗格森,但是,格雷厄姆可以模仿任何人的风格,我知道,而且沃特斯也说很轻松就可以模仿出一幅完美的坎贝尔的作品。而鲍勃是用刀的专家。”
“我参加,温西勋爵,”塞尔比小姐忽然说,“如果能提供什么帮助,我不介意出一回洋相。”
“重在参与的精神,”格雷厄姆说,“我也参加,彼得。”
“我不介意掺和进来。”斯特罗恩也同意了。
“好吧,那么,”鲍勃说,“我们都参加。老兄,我们应该去案发现场吗?”
“七点半开始?”塞尔比小姐问。
“没必要到得那么早,”斯特罗恩反驳,“我们需要良好的光线。”
“这也是我们想要证实的一个问题,”温西说,“多久之后他才能开始工作。”
“啊哟!”鲍勃·安德森说,“那么早起床可真是有悖我的原则。”
“不要介意,”温西说,“想想这多么有帮助。”
“哦,好吧——你想明天早上就开始吗?”
“越早越好。”
“你会将我们送去那里吗?”
“不胜荣幸,而且本特还会准备好热咖啡和三明治。”
“支持。”塞尔比小姐说。
“如果我们必须——”鲍勃说。
“太荒谬了。”弗格森说,“像货物那样被运过去,然后在那里野餐,人们会怎么想我们?”
“管别人怎么想,”格雷厄姆反驳道,“我想你是绝对正确的,温西。该死,我们应该做点什么。我会参加。来吧,弗格森,不要扫兴。”
“如果你希望我来,那么我也会来。”弗格森说,“但我还是不能接受。”
“塞尔比小姐、鲍勃、斯特罗恩、弗格森、格雷厄姆,我来计时。准备六人份的咖啡和调色刀。斯特罗恩你捎上弗格森和格雷厄姆,我带上科尔库布里郡的参与者。我也会带来警察作证。好极了。”
“温西勋爵,我相信你乐在其中啊,”特林顿夫人说,“我想你对展开这些调查感到很兴奋吧。”
“这些事情总是很有趣。”温西承认,“每个人都陶醉在自己的工作中。不是吗,道尔顿先生?”他转向港口主任说道。
“是的,勋爵,我记得很多年前,我也做过这样的事情。在一次航船审判案中,一艘船在河口搁浅,撞成碎片。保险公司认为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我们就亲身上阵,在同样的风向和潮汐状况下示范现场:如果他们在他们宣称的那个时间点出发,船完全可以离开河岸。虽然我们输了官司,但我永远不会改变我的观点。”
“如果你不了解航道的话,那个河口十分危险。”鲍勃说。
“是的,就是这样,但那位船长是个有经验的人,不应该犯这样的错误,除非他喝醉了酒。”
“这样的事情,每个人都有可能发生,”温西说,“对了,周末在镇里大声吵闹的那几个人是谁?”
“哦,就是两个开着小游艇,晚上停泊在东河沿岸的英格兰人。”港口主任平静地说,“他们完全没有恶意,都是很体面、很友善的人,一对父子,而且很会理船。他们周二一早就离开了,告诉我要沿着西岸去斯凯岛国。”
“哦,他们应该会有一个好天气。”医生说。
“嗯,但是我想晚上就要变天了。风向转了,从冰岛过来一股低气压。”
“真希望他们能把这股低气压留在自己家里。”温西咕哝着,心里还在想着他的实验。
聚会直到十一点才散场。迈到大街上的第一步,温西就意识到天气的变化。一股强风打向他的脸颊,天空布满阴暗的浮云。
即将转进蓝门小巷的时候,他看到大街的另一端,一辆小汽车的红色尾灯在那里闪耀。在极度黑暗中很难判断距离的远近,但是直觉告诉他这辆车应该停在了高恩房子门前。被好奇心引导着,他走近了它。现在,他瞪大眼睛,竖起耳朵,听到一阵塞塞搴率的声音,然后看到两个包裹住的人影走过人行道。
“有什么事情正在暗中进行!”他说着开始奔跑起来,橡皮鞋底悄无声息,现在已经可以清楚地听到引擎启动的声音,他加快了速度。
什么东西绊了他一下——踉跄了几步,温西摔倒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就在他支撑着要爬起来的时候,红色的汽车尾灯已经消失在拐弯处。
港口主任出现在他身边,扶着他站起来。
“真是糟糕,”港口主任说,“这里的台阶建得比人行道要高出很多。你受伤了吗,勋爵?委员会应该管管这事。我记得,当我还年轻的时候……”
“很抱歉,”温西说,他揉揉受伤的膝盖和手肘,“没受伤,请原谅,我和人有约。”
他匆忙奔向警察局的方向,留下惊讶的港口主任盯着他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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