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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一时之间,每个人心中所想的疑问,全是相同的,各人望向宋维,又望向莱恩。只见莱恩的神情,充满了疑惑,他也盯着宋维。

        过了好一会,莱恩才道:“宋维先生,在整件事中,你扮演的是甚麽角色?何以你好像对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都知道得十分详细?”

        本来,还有一些人,认为莱恩和宋维之间,是原来就认识的。可是现在莱恩这样问,那又证明他是根本不认识宋维的了,所以各人的好奇心更甚。

        宋维冷冷地道:“我有甚麽角色可以扮演的?整出戏,已经有两个男主角,两个女主角了,我还能扮演甚麽角色?”

        他的话,乍听不是很容易明白,但略想一想,就可以知道,他是在说杰西和秀珍、莱恩和彩云这两对相恋的异国男女而言。他称之为“戏”,自然是针对莱恩问他“扮演甚麽角色”来说的。

        在宋维作出了这样的回答之後,莱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宋维先生,如果你知道这件事情还有下文,那麽,请你说下去吧!”

        宋维冷笑着,摊开手,在他的神情上,有一股看来相当无赖的样子:“那又不是我经历的事,我怎麽知道经过?我只是根据你的叙述,判断还有下文。上校,那在逻辑上,全然是两回事!”

        别看他身材矮小,貌不惊人,可是说起话来,词锋却十分锐利,令得相貌堂堂的美男子莱恩无法反驳。宋维又冷冷地说了一句:“快往下说吧,上校,大家都等着!”

        莱恩上校仍然用十分疑惑的眼光,望了宋维好一会,才点了点头:“是的,应该再向下说下去。”

        他讲了这一句之後,又停了片刻,神情变化不定,才又开口:“越战以後的情形如何,各位是知道的了,不必我再说甚麽。我和彩云之间的事,也不必再说……”

        原振侠陡然插一句口说:“我想,很多人想知道,你们是不是……”

        莱恩的言行,一直十分温文有礼,甚至宋维好几次对他不礼貌,他都没有失态。可是这时,原振侠由於天生情感丰富,又有点感怀於自己爱情上的失意,全无恶意地想知道,他和彩云之间後来的发展如何,却惹得莱恩上校生了气。不等原振侠讲完,他就粗声道:“那是另外一桩事,和我要加入奇事会无关的,是不是?”

        原振侠只不过普普通通地问了一句,却招来了这样的抢白,那令得他为之愕然。

        莱恩陡然又提高了声音:“其实,能不能加入奇事会,对我来说,一点关系也没有。我把整个事实的经过讲出来,只不过是介绍我来的那位先生说,各位全都有奇异的经过,或许可以使我的故事,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原振侠没有说甚麽,只是耸了耸肩,表示并不在乎。莱恩的激动,很快就过去,他向原振侠望了一眼,低声道:“对不起!”

        原振侠仍然作了一个手势,表示不在意。

        莱恩苦笑了一下:“越南战争,由於美军撤退,而迅速改变了形势,北越挥军南下。在美军撤退之後,北越军还没有进攻之前,我已经退役了。这场仗打下来,我实在不想再留在军队中。

        “我在退役之後,回到了家乡,仍然一直在探听着杰西和秀珍的下落。可是自从寄出了那张明信片之後,这两个人,就像是从世界上消失了一样!”

        莱恩上校讲到了这里,向原振侠望了一眼:“彩云,我在第二次假期的时候,就和她结婚了。在美军撤离越南之前一个月,她已经到了美国。”

        他算是回答了原振侠刚才的那个问题。令原振侠不明白的是,何以那麽普通的一个问题,而且又是有很好的结果的,会令得一直表现得风度极好的莱恩上校,忽然之间发起脾气来。

        原振侠客气地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莱恩停了一下,才又道:“大家也都知道,在北越占领了南越之後,大量难民从中南半岛逃出来。联合国方面,加强了专门处理中南半岛难民的机构,我申请加入。由於我曾在越南许多年,又精通越南话,所以很快就得到了录用,又派到亚洲来。

        “我现在的身分,是联合国驻亚洲的难民专员,专责处理中南半岛的难民问题。

        “从越南、寮国和柬埔寨这叁个国家,循各种道路逃出来的难民,数以十万计,处理起来极其困难。联合国方面,恳请泰国政府在边区设立难民营,暂时安置难民。那几个难民营……真是人类历史上的悲剧和耻辱……”

        莱恩讲到这里,叹了一声,现出很难过的神情来。越南难民的情形,人人都知道,也都觉得莱恩称之为“人类的耻辱和悲剧”,是十分恰当的形容。

        莱恩又道:“我经常需要巡视难民营,各地的都要去,尤其是泰寮边境的那几个。有一次,我在巡视一个大规模的难民营之际,忽然有人在一旁叫‘莱恩上校!莱恩上校!’听到有人叫我,我自然要去看一下。围在我身边的难民很多,都是蓬头垢面,憔悴不堪的可怜人,我想尽量给他们温暖,可是实在又无法一一照顾那麽多人。我想,我的名字,难民全是知道的,叫我一下,或许是想受到一些甚麽特别的照顾,所以我望了一下之後,没有看到叫我的是甚麽人,又转回头来。

        “而就在我转回头来之後,那女人的声音又叫了起来:‘上校,还记得杰西吗?’一听到了杰西的名字,我整个人都为之震动!

        “我加入处理难民的工作,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杰西。杰西当年,是逃到寮国去的,我在工作中,也不断在打听他的下落。因为他的生、死之谜,始终盘萦在我心中,一直令我心中不安。在一直没有结果,几乎绝望了之後,忽然有人叫了杰西的名字,我如何不震动,我忙转过身去。

        “难民营中的情形,各位或许不是如何熟悉。每当有专员、官员来巡视的时候,难民会大批拥过来,各自提出各自的问题,要劳烦营中人员维持秩序,不让他们太接近巡视的官员。那时的情况也是这样,我回头看去,看到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孩子,正待越众而出,可是却被人粗暴地推回去。

        “我连忙大声问:‘谁提到了杰西?’那个女人叫道:‘我,上校,莱恩上校,我!’我急急走了过去,推开了那管理人员。那女人向我伸出手来,我一握住了她的手,就知道她是谁了!

        “虽然她一样衣衫褴褛,神容憔悴,眉宇之间充满了痛苦,可是仍然掩不住她的清秀和俏丽。尽管她蓬头垢面,但是那种典型的瓜子脸,还是那麽动人。我脱口叫她:‘秀珍?’她一定是很久没听到有人这样叫她了,也或许是由於难民的生涯太凄苦,所以泪水立时涌了出来,连连点着头,哽咽得无法出声回答。

        “在难民营里见到了阮秀珍,这实在是意料之外的事!当时,我心中也乱到了极点。见到了秀珍,我心中的许多疑问,都可以有答案了。当时我就吩咐管理人员,把秀珍请到我的办公室里去。

        “秀珍仍然不断流着泪,当她跟着管理人员走开去的时候,她突然把手中的孩子转向我,激动地道:‘上校,看看杰西的孩子!’她抱着的那个孩子,大约两岁多一点,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可是我在一看之下,也不禁呆住了。一般来说,西方人和越南人的混血儿,外型上像亚洲人的多,可是这个孩子,却有七分像西方人,不但有着浅黄色的头发,而且有着和杰西一样灰碧色的眼珠,而且看来,活脱是杰西的影子!

        “这时,我心绪更乱,忙道:‘秀珍,你在办公室等我,我尽快来见你!’同时我又吩咐了管理人员,好好照顾她。

        “虽然,对待难民,应该一视同仁,我知道我的做法是偏私。可是,她却是秀珍,是我最好的朋友杰西的妻子!这时,我已经有了一个想法,杰西就算是逃兵,但是他美国公民的身分是无可置疑的,秀珍是他的妻子,轻而易举可以取得美国籍,可以脱离难民生涯,到美国去定居。我思绪真是乱,当时,我竟没有立即问杰西怎样了,或许,在我心中,一直认为杰西早已经死了的缘故。”

        莱恩上校讲到这里,停了下来,现出了一种十分为难的神情来。

        原振侠压低了声音,道:“上校,你遇到一个大难题了。你要证明秀珍是杰西的妻子,可不是容易的事,因为杰西阵亡,是早已报告在案的!”

        莱恩点了点头:“是的,国防部有杰西阵亡的记录,也早已通知了他的父母,我当时也想到了这一点。可是,只要杰西还活着,又出现了,那就容易解决了。我能以当时长官的身分,改写报告,说杰西只是失踪,误当阵亡,那就没有问题了!”

        主人“嗯”地一声:“关键在於杰西那时还是不是活着?在甚麽地方?”

        莱恩上校道:“是,那天我的巡视工作自然草草结束。回到了办公室,秀珍的神情,仍然极其激动,那孩子,正在大口喝着牛奶。我一进去,就问:‘杰西现在在甚麽地方?’秀珍一面抹着泪,一面道:‘我不知道!’我听得她这样回答,发起急来:‘甚麽你不知道?你一定要告诉我!’秀珍啜泣着:‘我真是不知道,有人说,他……他在柬埔寨的丛林中,和一批柬埔寨人一起,在对抗越南军队。’”

        在这里,要加插一段题外话,用极简单的方式,介绍一下发生在柬埔寨这个国家中的事情。

        柬埔寨在越南的邻近,柬、越两国,历史上不知曾发生过多少次战争。在越战时期,赤柬军控制了柬埔寨,实施十分残酷的统治,杀害了许多柬埔寨人。可是在北越军南下之後,越南军队进入,在异族统治的情形下,赤柬军又和被推翻了的西哈努克亲王联合起来,组成了抗越联军。

        所谓抗越联军,其实力量十分薄弱,只是几股零星的部队,装备不良。在丛林地区和越南军队周旋,打游击。

        阮秀珍这时所说,杰西可能在柬埔寨,和越南人作战,指的就是这种部队。

        莱恩上校继续道:“我一听得秀珍这样说,吃一了惊:‘他怎麽会抛下你,去打游击的?’这一句话,可能触及了秀珍的伤心处,她又泪如泉涌。我只好一面安慰她,一面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的朋友彩云,现在是我的妻子,她在曼谷。’秀珍怔了一怔,喃喃地道:‘彩云……彩云……我好像是第二辈子做人了,她……是你的妻子?’我道:‘是啊,我来找你,给你爸爸赶出来,就是那次认识了彩云的。’

        “当我向秀珍讲,我如何认识彩云的开始之际,只讲了几句,我就讲不下去了。因为,我那时去找秀珍,是要向她报告杰西的死讯的。可是杰西却……又出现,不但和秀珍私奔,而且,还有了孩子。可知这几年,他们一直生活在一起,这……叫我如何说下去?

        “我没有再向下说,只是问:‘我需要知道杰西的下落,找到他,你们可以一起回美国去!’秀珍叹息了好久,才向我约略地说了她和杰西私奔之後的情形。

        “原来他们在私奔之後,到了泰柬边境的一个小地方,住了下来。在开始的一年之中,两人过着和外界完全隔绝的生活,生活虽然原始和清苦,可是一对深切相爱的男女在一起,不知道可以有多麽快乐,那真是一段神仙一样的日子。

        “秀珍在叙述这段日子的生活之际,她带着泪痕的脸上,所现出的那种甜蜜回忆的神情,真叫人一见难忘。一年之後,他们有了小杰西。

        “由於他们所住的地方,可以说是穷乡僻壤,他们过的生活,是最简单的生活,可是也其乐融融,对外界的事,几乎一点接触也没有。但是生活在今天的世界上,毕竟是没有世外桃源这回事的。好景不常,在一次赤柬军的进攻之中,他们居住的地方,遭到骚扰。本来,问题也不大,可是当一小队赤柬军,发现在这样的地方,居然有一个美国人的时候,惊讶不已,就把他们一家人全都扣了起来。

        “就在他们被扣留的当天晚上,杰西知道自己命运不妙。他估计,只要能逃脱看守,向泰国方向逃出几里,就可以没有危险了,所以他就决定逃亡。当晚,月黑风高,他们并没有经过甚麽困难,就逃脱了那一小队赤柬军的看守,开始逃亡。

        “可是,黑夜之中,在丛林地区逃亡,他们轮流抱着孩子,在轮到秀珍抱孩子的时候,她一不小心,失足滚下了一个斜坡,她听到杰西在斜坡上大声叫她,可是她却陷入了半昏迷状态,无法应声。

        “等到她完全清醒过来时,挣扎着再上斜坡去,杰西已经不在了。秀珍当时的愁急,真是可想而知,她发狂一样奔回原来居住的地方去,那一小队赤柬军已经离开,居住在当地的一个老人告诉她,杰西被追上来的军队抓了回来,五花大绑,用绳子牵着带走了。秀珍一听,不顾一切地追上去,可是自此之後,她和杰西就失散了,再也未能找到杰西。”

        莱恩在讲述秀珍的遭遇时,语声越来越低沉。他讲得虽然简单,可是在战乱时期,一对热恋着的男女的悲惨遭遇,却自他的叙述之中,十分生动地表达了出来,听得人人心头,像是压了一块大石一样。

        “杰西被赤柬军掳走,秀珍心中的伤痛焦急,真是难以形容,快乐的日子结束了!”

        莱恩停了片刻,续道:“从那天起,秀珍就带着孩子,在柬埔寨境内流浪。在那段时间内,她所身受的苦楚,随便讲上一两件,都会听得人流泪。她为了要有杰西的消息,甚麽都肯做……她根本不当自己存在,一切都只是为了要再见杰西一面……而赤柬军又是着名的残暴,所以她的遭遇……唉……她的遭遇,我真是不忍心说。我只能说,她做的一切,全是为了爱杰西,为了想再和杰西在一起,不论她做过甚麽,杰西若是能和她再见,一定会感激得痛哭!”

        莱恩上校并没有详细讲述那一段时间内,阮秀珍为了寻找丈夫而发生的遭遇。原振侠也早已决定,如果莱恩要详细叙述的话,他一定要打断他的话头。

        一个美丽的少妇,在这样的环境中,会遭到甚麽样的屈辱,会有甚麽样惨痛的遭遇,实在是随便想想,也可以想得出来的。那可以说,是超过人类所能忍受的痛苦的极限了,也唯有仗着内心对丈夫的深切爱意,她才能在这样的环境中支撑下来。莱恩上校的话,实在是很简洁有力的,她根本不当自己存在,一切只为了要再见到杰西!

        大厅中维持着沉默,想起了可怜的阮秀珍的遭遇,人人心中都十分同情。苏耀西首先打破沉默:“若是阮女士有需要任何帮助,我一定尽全力!”

        苏耀西财力雄厚,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他这样应允,对阮秀珍的前途而言,自然大有助益,所以立时有人鼓起掌来。

        在这时候,宋维又插了一句:“她需要的,不是金钱上的帮助!”

        莱恩陡然问:“你认识秀珍?”

        可是宋维对这个问题,却紧抿着嘴,一言不发。

        他的这种神态,又使得人人心中疑惑:这个宋维,在整件事中,究竟是扮演着甚麽角色呢?何以他像是甚麽都知道一样?他一定和整个事件有着关联,可是到目前为止,在已知的事实中,却又彷佛没有他的存在,这个人真可以说是怪异莫名!

        莱恩又把这个问题问了一遍,宋维仍然一声不出,而且用双手掩住了脸。

        莱恩没有再问下去,他继续道:“秀珍的努力,可以说没有白费,她探听到,杰西在被俘之後,并没有被赤柬军杀害,他丰富的军事才能救了他。当赤柬军发现了他有这方面的才能之後,对他还十分客气。可是虽然有了消息,却并没有用处,赤柬军本来就是乌合之众,连正式的编制也没有,形同大股的流寇,秀珍全然无法知道杰西究竟在哪里。

        “过了不久,局势剧变,越南军队开了进来,大批难民涌向泰柬边境地区。秀珍随着难民群,还在不断打听杰西的消息。後来,在柬埔寨境内,实在待不下去了,就进入了难民营。

        “当她看见我的时候,由於杰西给她看过我的照片,所以她认得出我来。当她叫了我的名字,我有了反应时,她简直是遇到了救星一样!

        “在办公室中,她向我约略说了经过,我就和泰国官员商量,泰国官员也十分合作……我看多半是由於我的身分,允许我把她带到曼谷去。当天晚上,我和秀珍以及小杰西……一起搭车到曼谷去,搭的是我专员的车子。在车中,我可以问她更多的问题。

        “我问的问题,全是有关杰西的。

        “因为杰西……是我亲手埋葬的。他在被埋葬之後,如何又失踪,可以继续活下去,这一点,我是非要弄清楚不可的!

        “自然,我没有把杰西阵亡的这件事说出来,我问得十分有技巧。我问:‘秀珍,你好好想一想,你在私奔之前,见到了杰西,他有甚麽异样?’秀珍连想也没有想,显然,那时的情景,在她的脑海中,不知道已回忆过几千百遍了。她道:‘和上次他来度假不同……他一见我,就把我紧紧拥在怀里,我也紧拥着他。我爱他爱得那麽深,我们两人紧拥着,我在发抖,他也在发抖……’

        “我在这时,问了一句:‘你……有感到他的心跳?’秀珍并没有怀疑我为甚麽要这样问,立时回答:‘当然有,他心跳得厉害,他告诉我,他是逃出来的,他很害怕,怕得不得了,但一切为了我,只要见到我,他就快乐了。他要我和他一起逃走,我立即就答应,告诉他,天涯海角,我跟定了他。我们真希望就一直这样相拥着,不要分开……足足过了两小时……以後的事,彩云一定已经向你说过了。’

        “我点头:‘是,彩云说你们一起上了一艘船,後来她还收到过你们寄来的明信片。告诉我,他……杰西……和普通人没有甚麽两样?我的意思是说,他完全没有甚麽异样之处?’我这样问,是想知道一个明明是死了被埋葬的人,怎麽可能又活过来的。

        “秀珍想了一想,奇怪我为甚麽会这样问,我只要她回答,秀珍才道:‘我不觉得他有甚麽异样,只是……他十分怕雷电。每当雷雨或是行雷闪电的时候,他会怕得发抖,一定要紧紧抱着我。我笑他,他说从小就是这样的,对行雷闪电,十分敏感。’各位,我认识了杰西很多年,他没有对雷电的恐惧,这一点我绝对可以肯定!

        “他不怕雷电,在越南,雷雨是很普通的事,要是怕打雷的话,我早就知道。可是秀珍却说他怕打雷,那,我当时就想,是不是和他在一个大雷雨之夜……发生了变化……有关呢?

        “各位请原谅我,尽管杰西在失踪之後,证明他还活着,可是他是我亲手葬下去的,我始终认为,这其中有不可解释的谜团在!

        “到曼谷的路程相当远,行车要好几小时,在那段时间内,我不断和秀珍谈着话。我发现那一段可怕的生活经历,对她有极严重的影响,形成她在心理上一种悲惨的麻木。有很多惨事,听到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发冷颤,可是她在说起这些事的时候,冷漠得像不是发生在她自己身上一样,最多在口角,泛起一种令人感到凄然欲绝的笑容……

        “各位请不要笑我,秀珍是一个极其美丽的女人,当一个这样美丽的女人,口角带着这种笑容时,会使看到的人心碎。尤其作为一个男人,就自然而然会想到,我要帮助她,我要保护她,我要令她快乐,我要使她尽量忘却那一段悲惨的日子!

        “唉!当时我也这样想,而且真心诚意地这样想,我心中一点别的意思也没有,只是想帮助她。所以,当她的口角屡屡出现这种笑容之际,我自然而然地伸出手去,轻轻碰着她的口角,好使她的笑容看来不那麽凄楚。

        “秀珍几乎没有甚麽反应,只是用她那种焦虑、惶急的眼神望着我。我一直在问杰西的事,看起来,杰西除了怕雷电之外,别无异样,而且,孩子也很正常。

        “对了,我很少提及孩子,孩子很正常,我只能这样说。很小,不懂事,在整个行车途程中,他大半时间睡着,只有一次醒了,吵着要吃奶……

        “当孩子吵着要吃奶的时候,秀珍现出了一点不好意思的神色来,道:‘孩子可怜得很,没有食物,我只好一直他奶。’她的话听来虽然平淡,但是我自然听得出,其中不知包含了多少辛酸在内。我忙安慰她:‘不要紧,到了曼谷,要甚麽有甚麽!’她坐在我的身边,犹豫了一下,就解开衫钮……天,我连忙转过头去,可是已经有了那极短暂时间的一瞥,看到了她丰满挺秀得叫人难以相信,像是象牙雕成一样的胸脯!

        “当我转过脸去时,我只觉得全身都僵硬,心跳得几乎连司机都听到了。我从来也没有这样紧张过,我耳际甚至发生轰鸣声——”

        莱恩上校讲到这里,陡然停了下来。

        宋维在这时候,用极低的声音,叽咕了一句话。他说得十分低,连在他身边的原振侠都没有听清楚。

        莱恩上校的声调相当动人,措词也恰到好处。所以他的叙述很能引人入胜,把当时的情景形容得十分细腻。

        原振侠沉声道:“上校,对好朋友的妻子,你也会这样子?”

        一个年纪较大的会员,发出了责备:“上校,我不能不说,你的心灵不是很乾净!”

        莱恩苦涩地笑了一下:“何不乾脆说卑鄙?”

        那年老的会员道:“我正有此意。”

        莱恩有点激动:“你错了,先生,我绝不承认自己卑鄙,甚至不承认自己的心灵上有甚麽不乾净之处。任何男人,看到了如此美妙动人的女性胸脯,都会和我一样,有同样的反应,这是人的本能、天性!我又没有盯着她再看,当然更不会动手去触摸一下那看起来已是如此诱人的肌肤。先生,要克制自己做到这一点,不是容易的事!”

        宋维在这时,又叽咕了一句。这一次,原振侠听到他在说甚麽了,他在说:“是的,是的!”

        一听得他这样说,原振侠就不禁怔了一怔。即使是没有甚麽推理能力的人,也能从这句话中,可以推断出,宋维一定是认识阮秀珍的!

        莱恩正在叙述,他自己是如何被秀珍的美丽所吸引,莱恩的这种反应,甚至是接近不道德的,因为秀珍是他好朋友的妻子,可是宋维却由心底表示同意。如果他不是认识秀珍,至少见过秀珍,否则何以会这样?

        原振侠立时想到,莱恩在“奇事会”出现,难然只是偶然,但是这次偶然的事情,却已和他叙述的事,发生了某种联系,事情一定还会扩大发展下去!

        原振侠感到苏氏兄弟正向他望来,当他们视线接触之际,原振侠知道,他们这时心中所想的,和自己所想的一样——那个阮秀珍,究竟美丽到了甚麽程度?那实在很引人遐思。当时,她在经过了一段如此悲惨的日子後,才从难民营中出来,单是解开了衣衫哺乳,已足以令得莱恩上校如此失魂落魄!而且,莱恩的妻子彩云,照他自己所说,也是一个标准的东方美人。

        在同一时间内,想起这个问题的人,纵使不是全体,也是大多数。所以一时之间,大厅之中静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还是莱恩先打破沉默。他先叹了一声,用模糊不清的语调,自言自语似地道:“越南女性肌肤的柔腻,在西方男人的眼中,本来已是奇迹。可是在那一刹那间,我看到了奇迹中的奇迹!”

        他还是在赞扬阮秀珍的美丽,但是接下来,他又恢复了叙事:“等到到了曼谷我的住所,仆人开了门,我带着秀珍进去,彩云从楼上下来,还未曾走完楼梯,她就看到了秀珍。她惊讶得尖叫起来,真的像是一团彩云一样,自楼梯上飞扬而下,和秀珍紧紧地相拥。彩云在和我结婚之後,日子甜蜜而幸福,那令得她变得略为丰满,和秀珍的苗条相比,更加显着。彩云和秀珍一起流着泪,彩云的泪,是为了旧友重逢的高兴而流的,秀珍的泪是为甚麽而流?怕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彩云拉着秀珍,又叫又跳,一面不断地问我:‘怎麽一回事?怎麽一回事?’我只答了一句:‘在巡视难民营的时候,秀珍认出了我。’我是不必多说甚麽的,彩云和秀珍既然是好朋友,秀珍自然会把自己一切经历说给彩云听。

        “在这时候,我真想暗中告诉秀珍一下,有关她那段悲痛的日子中的一些事,特别是她为了要得到杰西的消息,怎样去供赤柬军蹂躏糟蹋的事,最好作一个保留,别讲给彩云听。

        “当时我为甚麽会有这种念头呢?因为我想到,彩云的生活一直很幸福,一个生活在幸福中的女人,即使是秀珍的好朋友,对於秀珍这种悲惨的遭遇,也是不容易理解的。非但不能理解,而且可能起反感!

        “可是我却找不到机会,对秀珍讲那几句话。彩云表现得极热情,一刻也不离开秀珍,她把她拉进浴室,吩咐仆人照顾小孩,又向我作了一个鬼脸:‘今晚我和秀珍睡,你自己设法吧!’当晚,我一个人,在一家小酒吧中,泡到了天亮。

        “第二天早上,我带着醉意回家,在那一晚上,我不只是喝酒,也在好好地想。杰西的生死谜团,我无法解得开,这可以暂且放过一边。现在最重要的是有两件事要做,一是肯定秀珍和孩子的身分,二是尽一切可能,寻找杰西。

        “当我走进花园时,我看到了秀珍。她站在一大簇鲜花中间,穿着一件看来并不是很称身的长睡衣,赤着脚,凝视着花朵在发怔。一看到她,我也怔住了,各位一定知道,我是为甚麽而怔呆的。我先是呆立着,然後,身不由主地向她走了过去,一直来到了她的身边,怔怔地望着她。她的一头长发,松松地挽了一个髻,看起来很苍白,但已经和在难民营时完全不同。她是那麽的清丽,我首先想到的是,一个女人,在经历过如此可怕的长时期折磨和摧残之後,怎麽可以在体态和容颜上,还保持这样绝俗的清丽?

        “她向我望来,现出美妙动人的微笑:‘彩云还在睡,我先下来走走。’我有点手足无措,我自觉一身都是小酒吧中染来的烟酒味,根本不配和她站得太近。本来,这种感觉是毋须说出来的,可是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了甚麽,我结结巴巴地,把我的感觉说了出来。

        “她听了之後,凄然道:‘你在说甚麽?我是世上最脏的女人,你……可知道我是带了多少种病进难民营的?难民营的驻营医生说,从来也未曾见过一个女人……可以同时有那麽多种可怕的疾病的。我一直在想……要是杰西知道了我的经历,他是不是肯原谅我?’我当时不可遏抑地吼叫了起来:‘杰西要是对你稍有异言,那麽他就是畜生,不是人!’

        “秀珍激动地流着泪,靠在我的肩头上抽搐,我一动也不敢动地站着,直到她自己抬起头来。我问:‘你把一切都对彩云说了?’她默默地点着头,我心中暗叹了一声,希望自己担心的事不会出现,我缓慢地倒退着进了屋子。

        “进了卧室,彩云还在酣睡,昨天晚上她和秀珍一定谈了整晚。我洗了澡,在她身边躺了下来,一直到中午,我们才一起醒来。彩云坐了起来,望着我,道:‘秀珍有一段极可怕的经历,你知道不知道?’我含糊地应着,彩云皱着眉:‘你得帮她找最好的医生,她那……些病……未必全治愈了……还有……你得找人来……把我们的屋子,进行彻底的消毒……我事先并不知道……’她又继续讲了一些,我根本没有听下去,只是那一刹那间,我觉得彩云忽然变成了陌生人了!

        “自然,一切全照彩云的意思办。医生证明难民营的营医很负责之後,我看彩云才松了一口气。秀珍和孩子住在我们家的客房,很快地,我就看出彩云和秀珍间,有了无形的隔膜,再好的朋友,由於身处环境的不同,友情也会渐渐生疏的。这个道理我很懂,也不能太责怪彩云。

        “我在那一段时间中,尽量避免和秀珍相见,因为在不到半个月中,由於营养的正常,秀珍更是容光焕发,全身没有一处不散发出极度成熟女性的魅力。这种魅力,简直是无法抵挡的。有一次,连彩云也由衷地道:‘秀珍真是美丽极了,我带她去参加一些叙会,她风采夺目,吸引了每一个人的眼光。这样的一个美女,要不是她是杰西的妻子,我真无法把她留在家里!’

        “对彩云的话,我不作任何反应。而另一方面,我的工作本来就很忙,再加上为了确定秀珍和孩子的身分,我还要各方面奔走。

        “奔走的结果很令人沮丧。杰西的阵亡是早有记录的,如果没有孩子,事情还好办一点,可以说秀珍和杰西的婚姻,是阵亡之前的事。可是孩子只有两岁多,杰西阵亡已超过四年,这是无论如何说不过去的事!

        “我又向有关方面解释,杰西的阵亡,只不过是一个误会。为了这件事,我上了六次华盛顿,直接和国防部高层接触。好不容易,我的解释被接纳了,国防部肯注销杰西的记录,只要我做到一件事——把杰西带来。

        “国防部的这个要求,是合情合理的,要证明杰西没有死,自然要令活着的杰西现身才是。可是,杰西如今在甚麽地方呢?我照实说,杰西可能在柬国境内,对抗越南军队,他不是以美国军人身分在这样做,只是以私人的身分在活动。

        “国防部一听有这样的情形,倒大感兴趣。尤其是情报部门,我的一些老上级和同事一再向我询问详情,我实在无可奉告。一直到最近,有关人员介绍了在巴黎、北京和平壤之间轮流居住的,柬埔寨以前的国家元首,现在的该国抗越联盟首领,西哈努克亲王和我见面,我才有了进一步的消息。

        “西哈努克亲王是一个相当平易近人的人,虽然在他当政时期,给人以花花公子的感觉,实际上,他是一个艺术家性格的人,有着太多的幻想。在残酷的斗争中,自然打不过赤柬军,由於越军的侵入,赤柬军才和他勉强又结了联盟的。”

        莱恩上校讲到这里,又停了下来。

        听他讲述的人,都自然而然吁了一口气。上校的叙述真可以算是多姿多采的了,从死的失踪,到两段异国之恋。在他的叙述之中,人人都可以听出,他对秀珍的迷恋已极深,不管他如何能克制自己,看来如果发展下去,自我克制的堤防必然会崩溃。

        这种恋情,本身已经是惊心动魄的。而忽然之间,他又讲起和一个流亡在外的“国家元首”见面的经过来,真正是变幻莫测!不知道他下一步,又会讲些甚麽?

        莱恩喝了几口水,才又道:“西哈努克名义上是抗越联军的领导人,而且,正有安排,要使他进入赤柬军的一个游击基地,去鼓励士气。所以有关方面才安排我和他见面,希望能在他口中,得知一些有关杰西的消息。那次见面的,除了他之外,还有两个他以前政治上的死对头,赤柬军的头目在。

        “那两个赤柬军的头目,十分阴险,一提及是不是有外国人在军中,立时矢口否认。西哈努克却说,据他知道,的确有外国人在,至少有两个是西方人,还有……甚至有一小队,是非洲一个国家精选的有经验的军官。西哈努克提到这个北非洲国家时,并没有说出这个国家的国名,只说主动和他会晤,提议帮助他的军队的,是一位十分美丽的女将军。”

        莱恩上校讲到这里时,轮到原振侠失态了!他不由自主地发出了“啊”的一下低呼声来。

        黄绢!北非洲一个国家的女将军,那除了黄绢之外,不会有别人!

        宋维是最早向原振侠投以奇讶眼光的人,莱恩被原振侠的惊呼打断了话头,呆了一呆,才道:“我真没有想到,我在这里叙述一件奇事,不但把我自己心中的恋情透露了出来,而且还引起了两位先生的反响。我只好说,世界实在太小了!”

        原振侠分辩了一下:“我……和你的故事,一点关系也没有。”

        莱恩“哦”地一声,不置可否。

        原振侠想进一步解释,但不知道如何说才好,只好点着了一支烟,深深地吸着。

        莱恩停了半刻,道:“这个国家的目的,据亲王说,是想把他们的势力扩展到亚洲来,他们是从事一种并无把握的投资——投入一定数量的军火和人员,要是联合抗越行动成功了,他们自然可以得利。这是国际政治上的把戏,我随便提一提就算了。

        “当我听到,在联合抗越部队中,真有可能有西方人时,我兴奋莫名。又回到了泰国,我对彩云说,我要去找杰西。

        “当时,秀珍也在,秀珍用感激莫名的神情望着我。唉,任何男人,在她这种目光之下,是可以为她做任何事情的。而彩云听了之後,却大力反对。彩云的反对是有道理的,越南军队在柬埔寨实行残酷的军事统治,用精良的装备和超过十倍的兵力,在扫荡抗越联合部队。到柬埔寨去找杰西,是极其危险的事,彩云当然不希望我去冒这种险。

        “在彩云激烈的反对之中,秀珍默然无言。当时,闹得很不开心,彩云赌气独自先睡了,我在花园中坐着。到凌晨,秀珍忽然走了过来,站在我的身边,幽幽地叹着气,道:‘只要能找到杰西,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莱恩先生,你的眼光,女性的敏感,可以知道你心中在想甚麽,如果你真是要,我可以给你!’

        “我真的震动了,我一点不怪秀珍,只怪我自己,竟然在自己的眼光之中,流露出了自己对秀珍的欲望!我双手抱住了头,道:‘走开!走开!你迟一步走,我就……无法克制自己了!’秀珍默默无语,走了开去。我望着她诱人之极的背影,真想扑上去,把她按在草地上!我身子发抖,在她身後哑着声音道:‘你放心,不论甚麽人反对,我一定要去!’

        “秀珍转过头来,用极感激的神情望着我,我则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不论彩云如何反对,我还是决定了要去找杰西。一则,杰西是我的好朋友,二则,我……也可以藉此离开秀珍,第叁,把杰西找回来,秀珍是他的妻子,我就可以克制自己对秀珍的爱恋。虽然明知危险,可是我还是要去!”

        莱恩急速地喘息着,闭上眼睛,身子靠向沙发的背。他的叙述,又告一段落了。

        主人在隔了一会之後,道:“虽然危险,可是你还是度过去了。杰西——”

        莱恩摇头:“不,我还没有去。我想在出发之前,听听有见识的人的意见,几经艰难,才见到了卫先生,卫先生又把我介绍给各位!”

        主人十分感兴趣:“卫先生的意见怎样?”

        莱恩苦笑了一下:“他说,死人是不会复活的,杰西当时,一定误被当作死亡。整件事,如果作简单的解释,就一无神之处,他说我的故事,反而在感情上很动人!”

        主人“嗯”地一声:“确然在感情上极动人,原来你还没有去……当然,你认定杰西是死而复生的,这可以说是一件奇事。但是我们除了接纳你入会之外,我看没有甚麽人可以给你帮助。”

        原振侠先向宋维望了一眼,宋维一点反应也没有,原振侠叹了一声:“上校,你提起过的那位女将军,和我很熟。如果她有部下在柬埔寨,是不是我和她先联络一下?你到那里去,也可以有点照顾。”

        莱恩还未置可否,一个会员道:“等一等,上校的故事之中,照说,死了之後,经过埋葬,首又失踪的人应该是四个。除了杰西之外,还有叁个……这叁个人,是不是也复活了?如果他们也复活了,他们的下落又如何?”

        这个会员的问题,立时引起了一阵附和的声音来,显然大家心中都有同样的疑问。

        莱恩上校摇着头:“我不知道,其馀那叁个人,我不知道他们的情形,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和杰西一样复活了。因为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们,我看……只怕没有人可以知道他们的下落了!”

        莱恩上校的话才一住口,在原振侠身边的宋维,又发出了一下古怪的声音来。

        由於当时,大家都留心想听这个问题的答案,所以整个厅堂之中十分静。宋维发出的那一下古怪的声响,听来也十分刺耳。

        莱恩看来已到了无可忍受的极限,他陡然站了起来,指着宋维,以极严厉和极不客气语气道:“我可以肯定,你在我叙述的事情中,担任了一个相当地位的角色。这种偷摸掩遮的行为是十分卑劣的,你知道些甚麽,不妨坦然讲出来!”

        宋维本来是双手抱住了头的,在莱恩的指责下,他先是缓缓地放下手,然後,又慢慢抬起头来。当他抬起头来之际,他是面对着莱恩的,可是他的目光却又十分散乱,并不是望向莱恩。

        他所发出的声音也十分低微,听来像是在喃喃自语:“是的,偷偷摸摸和掩掩遮遮的行径是最卑劣的,不是男子汉大丈夫的行径——”

        他讲到这里,才陡然提高了声音,目光也直直盯注在莱恩的身上:“上校先生,那麽,是不是可以问一问你,你那样急迫,想找到杰西的真正目的是甚麽?”

        各人听得宋维这样责问莱恩,都不禁怔了一怔,觉得他这样问是多馀的。

        杰西是莱恩的好朋友,又有着死後“复活”的奇事在他的身上发生,莱恩无论是为了帮助杰西、秀珍和杰西的孩子,或是为了要追究杰西死後复活的谜团,他都应该把杰西找出来。宋维这一问,岂不是十分多馀?

        可是,出乎各人意料之外的是,在宋维看来阴森和锐利的目光注视之下,这样一个极其普通的问题,却令得莱恩陡然震动了一下。

        接着,他竟不敢和宋维的目光相接触,偏过了头去,发出的声音也极不自然:“他是我的好朋友,我自然要把他找出来!”

        宋维的声音变得十分尖利:“别掩饰,上校先生,还有真正的目的!真正的目的是甚麽,说!”

        莱恩又陡然震动了一下,刹那之间,他显然是由於心情的激动,而变得不可控制。他发出了一下吼叫声,陡然向宋维冲了过去!

        他这种动作,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出,他冲向宋维的目的是甚麽。所以有两个人企图拉住他,可是他却将那两个会员用力推了开去,仍然疾冲向前。

        宋维自然也知道莱恩来意不善,所以一下子站了起来。宋维的身形十分矮小,人又瘦,和高大挺拔的莱恩相比较,差了老大一截。

        人人都可以看得出,宋维虽然在口舌词锋上,占了很大的便宜,但是真要凭气力打架,莱恩可以毫不费力地把他提起来,摔在地上!所以,坐在宋维旁边的原振侠,也立时站了起来,一横身,恰好在莱恩冲到宋维身前的时候,阻在两个人的中间。原振侠是学过空手道和柔道的,在西洋拳击方面,也有一定的造诣,他一横身阻在两人之间,立时伸手,想阻住莱恩。

        可是莱恩向前冲过来的势子实在太猛烈了,原振侠用力一推,非但未能把莱恩推开去,他自己反倒被莱恩撞得向後跌出了一步。而宋维就在他的身後,他一退,撞在宋维的身上。那一撞,令得宋维又撞到了他身後的椅子,连人带椅一起跌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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