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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死者的明信片

        污水井女尸案是105专案组做的现场勘查,目前案件也由105专案组侦办。朱林带着侯大利和田甜去见杜文丽父母,葛向东和樊勇调查走访江州摄影界。

        杜文丽父母都是秦阳乡镇初中老师,过着与世无争的平静生活。秦阳警察带着三个江州警察到来,打乱了他们原本波澜不惊的生活。

        “女儿从小就很独立,大学毕业后一直在江州工作。去年11月她就计划穷游山南,给我寄来了明信片。”杜文丽父亲拿出了精心收藏的三张明信片,递到头发花白的老警察手里,又解释道,“这是我女儿笔迹。我是语文老师,女儿笔迹不会认错。还有邮戳,这是阳州的,11月25日。这一张是岭西省南州市的。我女儿一直想到南州,南州是她喜欢的城市。春节的时候,女儿在岭东省高州市,也有邮戳,日期也对。”

        朱林看完明信片,又将明信片交给了侯大利和田甜。

        侯大利问道:“你们和女儿通电话没有?”

        杜文丽母亲道:“我打过几次,没打通。女儿在春节前寄明信片过来,说要到青藏高原去了,有可能没信号。”

        侯大利道:“从去年11月开始,你们是不是再也没有见到杜文丽?”他心如明镜,遇害的绝对是杜文丽,只不过这一对可怜的夫妻还被蒙在鼓里。

        杜文丽父亲脸上笑容渐渐消失,道:“这位同志,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女儿要到青藏高原,我当然没有见到她,这是她寄过来的明信片,看看邮戳。”

        侯大利用无助的眼神瞧了一眼田甜。

        按照事先安排,田甜清了清嗓子,道:“今年3月20日,江州一处工地发现了一具尸体。经核查,尸体是去年11月被抛在污水井里的。警方进行了颅骨复原,这是复原后的画像。”

        杜文丽父亲突然间勃然大怒,一把抢过画像,看都不看,撕得粉碎,吼道:“我女儿在外面旅行,还给我们寄了明信片。你们出去,都给我出去。”

        杜文丽父亲原本是温文尔雅的老师,很少与人红脸,声音也难得大一次。今天他暴怒如狮子,将三个江州警察和带路的秦阳警察都赶出了家门。

        重重地关上家门,杜文丽父亲靠在防盗门上,脸色苍白,身体在发抖。他想控制身体,结果根本无法控制,身体抖得更厉害。杜文丽母亲眼睛直直的,望着地上的碎纸片,迟疑着,想伸手取地上的纸片。杜文丽父亲大叫道:“别拿,这些人混账,文丽好好的,在外面旅行。”

        侯大利对杜文丽父母此刻的心情感同身受,在门口狠狠地踢了一下墙壁。

        一名秦阳警察和一名居委会工作人员在门口轮流劝解,经过一番思想工作,杜文丽父母在3月27日下午一点五十五分,终于打开房门,跟随105专案组到江州刑警支队物证室辨认衣物。坐在车上前往江州的路途中,杜文丽夫妻意识到事情不对,心怀恐惧,只觉得末日来临。

        来到刑警支队物证室,杜文丽父亲看到污秽的破衣服、红色高跟鞋,有些茫然。

        杜文丽母亲抓住丈夫胳膊,身体不停下滑,坐在地上,呜咽道:“这就是文丽的衣服,去年春节我陪她一起买的。”

        杜文丽父亲原本想将妻子拖起来,谁知自己手软腿也软,跟随妻子一起坐在地上。他抬起头时,已是满脸泪水,心怀侥幸道:“我能不能看一看那人?那人有可能穿了文丽的衣服,不一定是文丽。”

        杨帆失踪后,侯大利沿河寻找,内心深处希望在河里找不到人,甚至希望有绑匪打电话过来勒索。他对杜文丽父母此刻心情感同身受,不忍面对两人,转过身去。

        田甜做过多年法医,相对冷静,道:“确实有这种可能性,请你们过来有两个目的,一是辨认随身衣物,二是比对DNA。我们到隔壁去,提取DNA,做最后确认。”

        杜文丽父亲仍然坐在地上,仰着头,可怜巴巴地道:“我们能看一眼那人吗?”

        田甜很冷静,道:“先比对DNA,暂时别看。”

        杜文丽母亲已经隐隐猜到事情结果,精气神一下就垮掉,坐在地上不言不语。杜文丽父亲仍然在做最后的抵抗,道:“为什么不能看?”

        田甜轻声道:“比对以后,我们再说下一步的事情。”

        杜文丽父亲道:“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希望不要比对成功。”

        颅骨复原的雕像和画像与死者高度接近,侯大利明白死者肯定是杜文丽,听到杜父如此祈祷,泪水忍不住就涌了出来。他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的软弱,快步走到卫生间,躲在角落里擦泪水。

        江州市公安局新购进一套DNA比对设备,按照正常情况,一般DNA比对大概需要一周时间。刑警支队技术室都明白遇害者极大概率就是杜文丽,对这一对中年夫妻充满同情,用最快速度拿出比对结果:遇害者确实是杜文丽。

        拿到比对结果,杜文丽母亲尽管有心理准备,还是当场心脏病发作。杜文丽父亲抱住妻子,道:“我也想发心脏病,死了就死了。但是我们还不能死,等到抓到凶手那一天,我们一起去死。”杜文丽母亲伸出双手,紧紧抱住老公。

        120及时赶到,将杜文丽母亲送到医院。

        杜文丽母亲脱离危险之后,杜文丽父亲来到刑警老楼,找到田甜和侯大利,要求看女儿遗体。侯大利和田甜找了个借口来到另一个房间。侯大利道:“拜托,还是请你给杜文丽爸爸说,我实在受不了。”

        田甜满脸愁容,道:“我也受不了。我在尸体面前能够冷静,在受害者父母面前无法冷静。”她看到男友祈求的眼神,心软了,又道:“好吧,还是我去。我还以为你是铁血刑警,谁知心软得稀里哗啦。”

        侯大利想起杨帆母亲看到水中红色当场昏倒之事,道:“看到这种相片,任何一位父亲都受不了,我随时准备叫救护车。”

        田甜推门进入房间,到了这个时候,只能实话实说,道:“杜文丽是去年11月遇害的,然后被凶手扔到了师范后围墙的污水井,被工人发现时已经完全腐败了,无法辨认,所以才需要你们来辨认衣物和进行DNA比对。”

        短短一天,杜文丽父亲精气神被抽空,面容枯槁。他尽最大能力控制住情绪,道:“殡仪馆听说有化妆师,能不能化妆以后,让文丽体面一点。她从小就爱美,到天堂里也不想邋遢。”

        田甜只觉得一口浊气郁积在心,难以发泄出来。她深吸一口气,尽量控制住情绪,道:“受害人已经完全腐败变形,没有办法化妆,不能按照一般程序进行遗体告别。我建议直接火化,然后将骨灰带回去安葬。”

        杜文丽父亲抱着头,坐在沙发上,良久,抬起头,道:“无论如何,我也得看女儿最后一眼。”

        田甜劝阻不了,退后一步,道:“那先看看现场相片,再说下一步的事。”

        房间空气似乎被寒冰冷冻,让人无法呼吸。杜文父亲知道女儿状况肯定不好,可是看到相片以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就如一根木头一样笔直摔倒,“砰”的一声,砸在地板上。田甜原本守在杜文丽父亲身边,没有料到他摔得这样快,伸手去拉,已经来不及了。侯大利一直站在屋外,听到屋里发出撞击声,毫不犹豫就拨打了120。他推门而入,见田甜正在猛按杜文丽父亲人中,问道:“怎么样?我已经打了120。”

        田甜道:“还能怎么样?昏迷了。下次遇到这种事,我也不上了。”

        一条鲜花般的生命消逝了,一个家庭被击得粉碎。侯大利浓眉根根竖立,咬牙切齿,道:“我一定要抓住凶手,将他碎尸万段。”

        救护车来到刑警老楼,送杜文丽父亲到医院。

        了解受害人的行为轨迹和社会关系,是侦破此类积案很重要的环节。等杜文丽父亲转到普通病房以后,侯大利和田甜征得医生同意,来到病房。

        杜文丽父亲闭上眼睛,平躺在床上。短短时间,他的浓黑头发失去了光亮,变得干燥发黄,枕边出现数量不少的脱发。他脸颊上的肉似乎突然间减少,脸颊向内凹陷,眼睛充满血丝,几乎看不到眼白。

        侯大利有相似经历,知道如何才能破解这个死结,道:“杜老师,我和你一起拼尽全力,将凶手绳之以法,让杜文丽安息。”

        杜文丽父亲眼球略微转动,还是没有睁开眼睛。

        侯大利加重语气,道:“侦办杜文丽案件需要你们配合,你们越是配合,我们破案的概率越大。你们不配合,杜文丽案极有可能永远破不了,那么她将永远不能瞑目。”

        过了一会儿,杜文丽父亲缓慢睁开眼睛,道:“你们能破案?”

        侯大利道:“命案必破,这是从上到下的决心。”

        杜文丽父亲声音软弱,道:“仅仅有决心,那还是破不了。”

        侯大利用词更重,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们当父母的若是放弃了为杜文丽复仇,就等于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放弃了她。如果这样,你们不配当父母。”

        杜文丽父亲腾地坐起来,道:“你他妈的说什么?”

        杜文丽父亲开始愤怒,表明脱离了要死不活的状态。侯大利用不容置疑的口气道:“穿上衣服,我们到你家,清理杜文丽物品,查找线索。事不宜迟,久拖则变。”

        找到尸源仅仅是万里长征第一步,105专案组将围绕杜文丽在江州的行为轨迹和社会关系继续开展调查。

        3月27日下午五点十二分,专案组的三辆车再次来到秦阳。

        杜文丽父母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刻,为女儿复仇的念头便强烈起来,占据他们的内心。他们积极主动向专案组刑警侯大利和田甜介绍女儿的情况。

        朱林则与葛向东、樊勇一起前往秦阳刑警支队,交流杜文丽案基本情况。

        朱林是老刑警支队长,与秦阳刑警支队关系挺熟,受到热情接待,先是分管副局长过来见面,然后刑警支队长亲自主持两市刑警讨论杜文丽案。杜文丽去年11月失踪,在江州发现了杜文丽的尸体,按照山南刑事案件立案管辖原则,刑事案件由犯罪地公安机关管辖。如果由犯罪嫌疑人居住地的公安机关管辖更为适宜的,也可以由犯罪嫌疑人居住地的公安机关管辖。秦阳警方很爽快地作出了全力配合的表态。

        在杜家,随着侯大利和田甜不停提问,杜文丽父母渐渐迷茫起来。他们原本以为很了解女儿,可是却说不出女儿这几年的生活状态,更准确地说,是对女儿在江州的生活基本一无所知。

        侯大利问起杜文丽兼职模特的收入情况以及收入分配情况。据专案组了解,杜文丽收入很不错,专案组将财杀列为凶手的动机之一。

        杜文丽父亲惊讶道:“文丽在学校参加过艺术团,毕业以后就到江州一家保险公司工作,后来在一家民办大学当老师,没有做过模特啊。”

        从葛向东和樊勇调查走访的情况来看,杜文丽在江州算是一线模特,活跃于山南省会阳州和第二大城市江州,小有名气。杜文丽父亲明显不知道女儿是模特,侯大利和田甜对视一眼,也觉惊讶。侯大利道:“根据我们了解的情况,杜文丽在保险公司只工作了半年时间,到民办学校工作一年,然后到江州一家房地产公司工作,再后来就来到江州电视台做临时工。不论做什么工作,她一直都在兼职做模特。”

        杜文丽父亲转头看妻子,疑惑地问道:“文丽做过这么多工作吗?”

        杜文丽母亲情绪低落,失魂落魄,脸上没有表情,道:“文丽读大学以后,回家就是吃饭、睡觉、玩手机,很少和我们谈工作。有时候我问她找男朋友没有,她还挺不耐烦。”

        田甜道:“你们到江州和女儿见过面吗?”

        “我们每年都去。每次到江州,我们三个都一起玩,挺开心。”杜文丽母亲想起与女儿在一起的开心日子,心如针扎。这一段时间她的眼泪已经流光了,心里疼痛,眼里却干涩,没有了泪水。

        田甜道:“你们去过女儿工作单位没有?”

        杜文丽父亲抹着眼泪,道:“我们都觉得她生活得挺好,工作也不错,实在没有想到文丽在几年之内换了这么多工作。她很少跟我们提起工作上的事情,问起来,她总说工作挺好,收入不错,让我们别操心。”

        侯大利最初惊讶于杜文丽父母与杜文丽深深的隔阂,转念想到自己和父母的隔阂同样深,甚至超过了杜家父母与杜文丽之间的隔阂,只能暗自叹息。父母为了养育儿女费尽心思,但是儿女们在成长过程中总是有意无意疏远父母。侯大利做刑警短短一段时间,便看到了好几起无数人一辈子难以看到的惨事,生和死的人生大问题提前来到他面前。他有点想给母亲打电话,随即又将这个想法消灭在萌芽状态。

        侦破石秋阳案的过程中,侯大利获得很多独属于自己的侦破经验,在遇到新的案件以后,这些经验自然就会被应用。他见杜家夫妻确实不了解女儿,道:“我们要到杜文丽房间看一看,要看她的日记本、影集等。你们有她的QQ号码吗?”

        不出预料,杜文丽父母本身不用社交软件,更谈不上和女儿在社交网络上沟通。杜文丽父亲喃喃地道:“我从来不上网。”

        杜文丽房间仍然保留着单身女子的特有气息,桌上有化妆品,价格不算贵。书架上放着杂志,很大一部分是摄影杂志。有几本摄影杂志特意放在抽屉里,打开,果然找到杜文丽的大幅相片。相片中,杜文丽每次都特意显露出大长腿,还有两幅相片走的是性感路线,眼神迷离,衣衫单薄,关键处用手挡住。

        侯大利近距离观察过污水井女尸面容,还为了消除尸臭费尽心思,此刻污水井女尸与相片中的漂亮女子对比,反差之大,震撼人心。看完杂志,他起身来到窗前,推开窗,看着天空的太阳,闭眼感受阳光带来的一丝温暖。良久,他重新坐到桌前,打开一本厚影集。

        这一本影集全是在大学毕业后的生活照,有旅行的,有日常生活起居的,有工作的。翻到第七页,侯大利没有继续往下翻,对田甜道:“你过来看一看。”

        杜文丽父母不愿意看女儿的相片,在客厅里并排呆坐,面对着一堵空墙。

        侯大利手指相片,道:“你认识这个女子吗?”

        田甜看了一眼,嘴巴顿时合不拢,道:“这是陈雷女朋友。”

        侯大利道:“正是。”

        陈雷女朋友小吴是健身馆教练,身材匀称,喜欢穿紧身衣服。相片中,小吴和杜文丽都穿了一条灰色短裤,露出大长腿,笑得很开心;小吴比画剪刀手,杜文丽嘟着嘴巴。这是去年夏天的相片。今年,相片中两个漂亮女子都香消玉殒,而且死状都很惨烈。

        侯大利又翻了两页,再次发现了杜文丽和小吴的相片。这一次杜文丽和小吴中间还坐着陈雷,陈雷一只手搭着杜文丽肩膀,另一只手挽着小吴。

        据石秋阳交代的情况,杀害杨帆的人极有可能是学生。陈雷当时正读高一,是杨帆的追求者,身高也符合石秋阳描述。他与杜文丽有交集,也与杨帆有交集。侯大利看着陈雷与杜文丽的合影,神情变得异常严肃。

        田甜道:“陈雷与杜文丽认识,应该有嫌疑。”

        侯大利道:“这是一条线索,可以往下查。”

        除了发现影集之外,侯大利还找到杜文丽的一个小笔记本。笔记本上记了银行卡号码和密码,以及QQ号和登录密码。

        晚上八点,侯大利和田甜准备离开杜家。杜文丽父亲情绪突然变得激愤起来,拉住侯大利胳膊,道:“你们不破案,我死不瞑目。你给我说实话,到底能不能抓到凶手?”

        侯大利用坚定的语气,道:“肯定能够抓到凶手。”

        杜文丽母亲坐在沙发上,依然望着没有开机的电视机,面无表情。

        上了车,田甜道:“你刚才的话说得太满。要按照你说的,就不会存在积案。”侯大利道:“杜文丽死得这么惨,破不了案,当刑警还有啥意思。”

        田甜最初以为这个富二代很酷,谁知接触久了,才发现外表硬朗的侦查员内心颇为柔软。她将手放在男友手背上,轻轻握了握。

        105专案组来到秦阳后,立刻投入紧张工作中。晚上九点,秦阳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支队长和政委请105专案组全体成员吃晚饭。

        在抓捕石秋阳的过程中,侯大利主动替换人质的英勇行为给秦阳刑警留下了深刻印象,在饭局上,大家提起此事,仍然赞不绝口。侯大利脑海中一直在想陈雷、小吴和杜文丽的相片,不时走神。葛向东擅长酒场应对,数次为侯大利圆场,又频频出击,与秦阳刑警们碰酒。

        酒席结束,回到酒店,专案组在朱林房间开会。

        侯大利和田甜从杜文丽父母家回到秦阳刑警支队,随即参加晚宴,没有来得及向朱林汇报在杜家的发现。

        朱林打开泡有枸杞的杯子,喝了一大口,又将枸杞嚼咬,吞进肚子,这才道:“大利和田甜查到了什么线索?肯定有所收获。原因很简单,大利的人在酒席上,心在另外的地方。”

        侯大利打开包,将提取到的相片递给朱林。

        “另一个女的好面熟。”

        “姓吴,陈雷女友,死在石秋阳手里。”

        “啊,她们认识?”朱林说到这里,眉毛慢慢拧在一起,道,“陈雷和杨帆是高中同学,又认识杜文丽,确实有嫌疑,难怪你走神。陈雷是社会人,据我的经验,江州社会人很少这样处理尸体,少见。不过,少见归少见,这条线索得查。”

        他想了想,又道:“专案组人少,任务非常重,查陈雷是否有嫌疑交给重案大队。我们要把基础工作做扎实,不遗漏任何线索。侯大利和田甜小组回江州,从杜文丽工作单位开始调查走访;葛朗台和樊傻儿留在秦阳,调查杜文丽的亲戚和高中同学。”

        会议结束,侯大利在房间里打开笔记本电脑,查看杜文丽的QQ。杜文丽的QQ空间不是天天更新,没有规律,有时候一天更新好多条,最长有两个半月没有更新。QQ空间停留在9月30日,杜文丽在空间里发了一组新拍摄的人物照,时尚又漂亮,还在小区拍摄了一只流浪狗。

        看到这停更时间点,侯大利有些疑惑,打通了田甜电话,道:“你到我房间来一趟,有事找你。”

        田甜会错了意,嗔道:“这是秦州公安宾馆,走道上有监控,我到你房间,监控上清清楚楚。忍一下吧,明天回江州,我们再来,好吗?”

        侯大利笑了起来,道:“你想得太色了。我在杜文丽的QQ上发现一些不好解释的地方,你过来看一下。”

        “我不过来。”被侯大利嘲笑,田甜有些恼羞成怒,在屋里坐了几分钟,忍不住好奇,还是打开房门,前往侯大利房间。

        刚进房间,田甜就被侯大利凌空抱起。田甜低声道:“骗子,放我下来。”

        侯大利将田甜丢在床上,俯身亲吻,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才罢手。

        两人在看电脑时,打开了房门,以示清白。

        “为什么QQ空间停留在9月底,莫非抛尸日期我们估计有错?我查过天气资料,北风是从10月中旬陆续开始吹,9月30日,江州无风。”侯大利望着田甜白中透红的脸颊,提出了一个严肃的问题。

        田甜不停翻看杜文丽的QQ空间,道:“QQ空间停留在9月底,只能说杜文丽没有更新,不能说明其他问题。她以前也经常停更。”

        两人讨论一番,没有结果。

        当夜,侯大利失眠,脑海中浮现起杨帆被人推下河的画面。以前浮现起这一段画面时,凶手总是模模糊糊,今天,脑海中那个远远的身影变成了陈雷,毫无违和感。

        秦阳之行,105专案组对杜文丽的行为轨迹和社会关系有了进一步的了解,这对以后的案侦工作很有利。更关键的是寻找到一条新线索,这条线索若是查实,极有可能会影响到杨帆案的案侦工作。

        遗憾的是这条线索很快被重案大队查否。从2008年国庆开始,陈雷便和女友出国旅游,到了12月初才回来,没有作案时间。

        3月28日,发现污水井女尸第九天。

        葛向东和樊勇根据明信片提供的线索,没有回江州,马不停蹄地前往阳州、南州和岭东等邮戳所在地进行调查走访。

        侯大利和田甜回到江州以后,第一时间联系了陈雷。

        陈雷的公司有一个极怪的名字,叫雷人商务公司。名字怪是怪一点,公司内部装修却甚为豪华,前台小妹超级漂亮,会客厅还有一个漂亮小妹坐在茶具后面,为客人服务。

        喝了两杯茶,陈雷出现在门口,道:“有什么事,还要两位警察一起出马?若是侯大利一人找我,有可能是私事。现在侯警官和田警官一起出马,那就是正式的调查走访了。”

        侯大利伸长腿,道:“你还挺懂行啊。”

        陈雷笑道:“劳改队是社会大学,我在里面什么都得学,包括警方办事规则,比如今天的调查走访就不能一个人来。”

        被石秋阳的燃烧弹攻击以后,陈雷面容毁坏严重,左脸仍然光洁,右脸则是结着淡灰色硬痂,坑洼不平。陈雷作为社会人,没有毁容前显得文质彬彬,毁容后,脸部变成“阴阳”两个部分。他笑起来时,一半脸笑,一半脸僵硬,看上去非常别扭,又很阴沉。

        侯大利坐直了身体,道:“你说对了,我们是有公事,请小姑娘回避一下。”

        漂亮小妹给侯大利、田甜和陈雷倒了一杯茶,轻手轻脚离开茶室,顺手关上房门。

        侯大利收回伸长的腿,脸上笑容收敛,从包里取出陈雷、小吴和杜文丽的合影,放在桌前。

        陈雷取过相片,看到已经逝去的小吴,脸色变得难看。他放下相片,一言不发地盯着侯大利和田甜,道:“什么意思?”

        侯大利又取出一张相片,道:“3月20日在师范后围墙污水井发现了一具女尸,你应该听说了这件事吧?”

        “和我有什么关系?”说完这句话,陈雷眼光回到合影相片,似有所悟,左侧脸的表情凝重起来。

        田甜坐在一边,观察陈雷言谈举止。

        侯大利取出污水井尸体的相片,放在陈雷身前。

        陈雷取过相片,看了一眼,如烫手一般将相片丢在桌上,道:“这是谁?为什么让我看?”

        “杜文丽。”

        “不可能。”

        “已经查实,DNA比对成功了。”

        陈雷又看了一眼相片,站起来,走进卫生间,关了门。很快,从卫生间传来呕吐的声音。他从卫生间出来之时,半边脸色苍白,被火烧伤的另外半边脸却如燃烧的火焰。

        “去年10月到11月期间,杜文丽有什么异常表现?”

        “我怎么知道杜文丽有什么异常表现。杜文丽和小吴是朋友,我仅仅是闺密男朋友而己。若是小吴还在,肯定知道很多事情。我不知道,是真不知道。”

        田甜轻声细语地道:“那就聊一聊你所认识的杜文丽。”

        陈雷左侧脸非常苍白,闷坐了一会儿,讲了自己知道的与杜文丽有关的事。他一边想一边讲,所述非常零碎。

        四十多分钟后,侯大利和田甜准备离开。陈雷将两人送至一楼,站在越野车外,道:“杜文丽是小吴的好朋友,她们两人死得太惨。如果以后警方在侦破杜文丽案时需要我,随时开口。蛇有蛇道,鼠有鼠路,说不定我也能提供一些阴暗角落的线索。”

        侯大利道:“想起了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越野车启动,社会人陈雷咬牙切齿地站在门口。突然,他冲到一楼卫生间,又吐了起来。

        侯大利和田甜离开雷人公司以后,又到江州电视台广告部,找到负责人邵丽。

        邵丽留着一头大波浪,年过四十,风韵犹存。她客气地给来人泡茶,询问两位警官到电视台的意图。

        侯大利没有绕弯子,直截了当道:“我们来了解杜文丽的情况。”

        邵丽道:“杜文丽犯了事?”

        侯大利拿起笔记本,道:“杜文丽是什么时候从电视台辞职的?”

        邵丽一直在打量这个年轻的警官,慢慢在脑中将年轻警官与出自江州的大人物联系了起来,一时有些失神。侯大利问第二遍的时候,她似乎才回过神来,道:“对不起,你刚才说什么?杜文丽辞职很久了,去年的事。其实也不算辞职,她是不辞而别。现在的年轻人都挺潇洒,说不干就不干,比我们当年任性得多。”

        侯大利道:“她为什么辞职?”

        邵丽想了想,道:“杜文丽是广告部临时工,临时工流动性挺大。去年9月,广告部开会,杜文丽迟到四十多分钟,身上还带有酒味,我批评了几句,第二天就没有见到人。我给她打过电话,关机,后来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

        “她是9月辞职,你最后一次见到杜文丽是什么时间?慢慢想,越准确越好。”

        邵丽翻了一会儿笔记本,道:“我是9月21日开会,开会以后就没有见过人。”

        侯大利写下了“9月21日最后一次出现在电视台”,道:“你了解杜文丽的社会关系吗?”

        “她不是正式职工,按业绩提成。下班以后,我们接触不多。”邵丽忍不住又问道,“杜文丽出了什么事情?”

        侯大利道:“杜文丽在去年11月遇害了。”

        邵丽一下捂住嘴巴,眼睛瞪得如鸡蛋大小,道:“师范工地发现的人是杜文丽?”

        侯大利点了点头,道:“你把广告部员工罗列出来,我们要逐一谈话。”

        “侯警官,我觉得您挺面熟。您是不是和国龙先生一家的?啊,你就是侯大利,我没有看清楚警官证上的名字。国龙先生和江州电视台一直关系挺不错,特别是前些年,投了不少广告。”邵丽确认了眼前之人确实是侯国龙的儿子,望着侯大利的眼光有些复杂。侯国龙不仅是电视台的广告金主,还是其闺密的情人,闺密未出生的儿子或女儿便是眼前这位警官同父异母的弟弟或者妹妹。

        侯大利见邵丽突然间有些失神,又问道:“杜文丽在辞职前有异常情况吗?”

        邵丽道:“杜文丽去年就遇害了,难怪我一直没有见过她。太可惜了,她工作挺上进,人也长得漂亮。台里有些节目还经常借她过去当主持人。可惜了,红颜薄命。”

        办案之时,警察挺喜欢这种年龄的女领导。女领导和男领导相比更加八卦,而八卦意味着可能得到更多信息。

        花了接近一天时间,侯大利和田甜与广告部的员工分别进行谈话。在与员工谈话之前,杜文丽的形象是模糊的,与员工谈话以后,杜文丽的形象变得清晰起来:杜文丽是漂亮女生,性格温和,喜欢小动物;她一门心思存钱在江州买房子,社交关系相对单纯,身边也有追求者,但是没有明确的恋爱对象;她工作勤奋,有上进心,到电视台以后除了拉广告外,还客串电视台主持人,离职前的最大心愿就是成为电视台正式员工。

        从电视台出来时,天近黄昏,侯大利和田甜到江州大饭店雅筑餐厅吃饭。江州大饭店副总经理顾英总能在第一时间得知侯大利到来的消息,踩着轻快步伐,春风满面地出现在两人面前。田甜看到打扮精致的副总经理,脑中奇异地联想起躺在污水井中的杜文丽。这种对比无论从视觉到嗅觉都让人觉得不愉快,她赶紧换了思维频道,尽量赶走莫名其妙的联想。

        顾英人情练达,知道此刻侯大利和田甜需要独处,打过招呼以后便翩然而去,将宝贵的空间留给一对年轻男女。

        田甜原本准备讲一讲刚才的奇怪感受,却见侯大利正在专心看打印好的电子地图。电子地图主体颜色接近白色,比例精确,地貌、地物和地名一应俱全,只要在图上找到摄像头相应位置,就可准确标注,非常便于操作。

        “查监控恐怕很难。杜文丽出事是在半年前,监控不会保留这么久,否则早就调动视频大队了。”

        “死马当成活马医,或许我们的运气爆棚,恰好找到了犯罪嫌疑人抛尸的视频。”

        “我想说几句真话,你愿意听吗?”

        侯大利没有抬头,道:“忠言逆耳,听。”

        田甜道:“朱建伟案件和蒋昌盛案件是石秋阳所为,你专注于蒋昌盛案,对蒋案中凶手作案细节把握得很准;朱建伟确实又是石秋阳所杀,因此你在朱建伟案中变成了神探,这其实有偶然因素。杜文丽案和朱建伟等案完全不同,老办法不一定有效。积案之所以成为积案,肯定有难度,你要有啃不下积案的心理准备,并不是所有积案最终都能破掉。”

        为了抓住杀害杨帆的凶手,侯大利经过了漫长的准备工作,终于等到了一丝破案的曙光。他坚定地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但是谋事到何种程度,直接决定着老天是否成全。我不管结果,只管尽力而为。”

        调查走访工作是一个细致又繁琐的工作,侯大利和田甜在电视台花了一天时间,紧接着又在江州科院花了大半天时间,在这两个单位得到的情况几乎一致,都没有掌握有价值的线索。

        从江州科院这所民办大学走出,侯大利看了看时间,道:“我想查监控。”

        田甜道:“据我所知,江州的城市报警和监控系统是2007年开始建设的,功能并不完善。调集和解读视频工作是很耗时的工作,如果真需要,可以请求视频大队协助。更关键的是杜文丽案到现在接近半年时间,视频存不了这么久。第一次案情分析会上,视频大队就谈了这个观点。”

        “我想寻找漏网之鱼,说不定运气好,就能碰上。”侯大利还是坚持查看师范后街附近的视频系统。

        越野车停在师范后街,侯大利和田甜步行前往师范后围墙。

        此时,师范工地为了避免麻烦,已经将缺口处补上,师范后围墙又成为完整的围墙,宛如当年师范鼎盛时期。行人无法再通过缺口进入校区,减少了隐患。

        侯大利站在围墙原来的缺口处,双眼如相机一样将见到的场景输入大脑中,很快脑海中浮现起一幅清晰图画:犯罪嫌疑人骑着摩托车,车上载有杜文丽尸体,半夜偷偷摸摸来到垮塌的围墙处;他将摩托车停在小道上,再将杜文丽的尸体扔进污水井;当时北风已起,犯罪嫌疑人将杜文丽扔进污水井时,一股风将树叶吹进井里。

        田甜道:“你有什么发现?”

        “犯罪嫌疑人要抛尸只能趁晚上,要么从东边,也就是师范后街方向拐进围墙小道,来到围墙垮塌处;要么是从西边,也就是从中山大道拐进围墙小道,来到围墙垮塌处。小道无法通汽车,可以骑摩托车。如果我是犯罪嫌疑人,肯定会选择骑摩托车将尸体运过来。”

        侯大利展开电子地图,道:“江州视频系统大体分为三类,一是市政府出钱搞的,二是区政府出钱搞的,三是社会单位自己建设的。有一些小品牌监控直接将电脑改作硬盘录像机,可以在电脑硬盘上找到监控录像所在的文件夹。如果他们没有删除,那就极可能留有视频资料了。另外还有一些容易忽视的探头,交管电子警察、雷达测速卡口配套的视频探头、治安卡口配套探头,往往容易被人忽视。后面两项就是我们查找的重点,如果找到视频,案子或许就破了。”

        “这事的难度和大海捞针差不多。你想做,那就做吧。”

        尽管田甜这次不太赞成侯大利的思路,但还是配合侯大利对师范围墙附近的监控视频进行了全面清理,对视频监控点位进行纯手工标注。

        两人都有现场勘查经验,手工标注时严格按规范进行。标注时有两大要素不可少,一是摄像头所在位置,二是摄像头朝向。一般来说,摄像头位置都准确,容易忽略的是摄像头朝向;侯大利和田甜用箭头方向和角度表示摄像头的拍摄方向,用不同符号标注出枪机和球机,用“公”和“非”标注出是公安类和非公安类摄像头。标注时,还对图中每个摄像头进行编号,并专门列表说明摄像头的名称、位置、类型、校正时差(秒)、相邻探头间距(米)等信息。

        标注工作用了半天时间完成。这只是第一步,第二步工作便是调取和查看视频。

        回到刑警老楼,朱林看到电子地图标注表,先表扬侯大利和田甜工作认真,又道:“公安类视频一般保留三个月,有问题的视频要单独提出来才会长期保存。标注表上有二十七个公安类摄像头,基本可以不查;其他三级视频则是撞大运。希望你们仍然有运气。”

        在朱林的协调下,视频侦查大队派两名侦查员与105专案组一起查找师范后街围墙处的三十四个三级探头,调取了一些视频。

        四人看完能调取到的所有视频,一无所获。视频大队两个民警完成任务,离开刑警老楼。侯大利长时间面对视频,双眼红红的,如患了红眼病一般。田甜见男友这般憔悴,既心疼又觉得好笑,道:“你查视频时说过死马当成活马医,现在没有结果,其实挺正常。我们出去走一走,散散心。”

        侯大利揉了揉眼睛,道:“我们再去一趟师范后围墙。”

        田甜给了男友一个白眼,道:“你这个富二代挺无趣,除了破案,没有生活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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