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阳光明媚,和风徐徐吹过石头港,正遂了杜纳和比利的心。杜纳匆匆扒拉了几口早饭,就急着往比利家赶去,强普在他身边蹦蹦跳跳,寸步不离。那个时候比利已经在码头等着他了,船就在浮板旁边一起一伏,似乎已经不耐烦了。前一天落入船里的雨水已经清理出去了,比利拿着一大块海绵,把最后潮湿的部分擦了擦,让船里面尽可能保持干燥。等强普也安全地爬进了船,乖乖卧在船尾之后,他们就升起了帆,船平稳地离开了港口,在金光闪闪的宽阔水面上出发了。
尽管一个半小时之后才到达两座小岛,可行程中的每一秒他们都很兴奋——因为风很大,浪花时不时会拍到脸上,而且远处的每一艘船,他们都会想象成海盗船。
船驶进两座小岛之间以后,他们把帆收了起来,慢慢划着船,通过了连着秘密峡谷的狭窄水道,到达目的地后把船停好。强普在两人的帮助下上了岸,然后就四处跑啊,跳啊,他们俩则在小峡谷里游了一会儿泳,然后穿上运动鞋,爬到了鹰岩顶端,晒着太阳,吹着风,想尽快把身上的水晾干。
“我马上就告诉你为什么我想到这儿来,”杜纳说,“我就是想看看这里有没有鹰巢留下的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比利问,“怎么会留下东西呢,那棵大松树很早以前就被吹倒了,连个影子也找不到了!”
杜纳指了指他们身下的地面。从小岛顶部向下看去,岛上的野草和灌木疯长,从岩石一直蔓延到了沙滩上,形成了一条路。离他们最近的那片沙滩已经隆起了一个小土丘,灌木丛也最茂密。
“你看到灌木丛形成的那条路了吗?”杜纳问,“我猜那就是松树倒下的地方。树倒下后一点点腐掉了,然后周围就长满了野草,明显比其他地方的草都要多。那边尽头,就是小土丘那儿,应该是树顶所在的地方,树顶上本来有鹰巢的。鹰巢都特别大,我以前看过图片,应该有一大片干草堆那么大,由小树枝之类的东西搭建的。我觉得就是那儿了,现在上面已经盖满了土。走,我们去看看。”
“嗯,我觉得确实如此,没错,”比利迫不及待地说,“不过,现在鹰巢也不会剩下什么东西了,小树枝一定都腐烂了,不是吗?”
“我猜也是,”杜纳很赞同,“不管怎样,我们过去看看再说。”
强普一直在海滩边转悠,看到有海鸥飞过,就汪汪叫个不停,会一直追过去,不过,跑到水边就会停下,海鸥远远地飞着,似乎在笑强普呢。它看到两个男孩从岩石上下来了,开始横穿小岛,也匆匆跑了过来。
“要是带着能够挖土的工具就好了,”杜纳说,“说不定我们能挖到印第安人的箭,或者别的什么呢。”
“宝藏!”比利说,“我敢说以前海盗来过这儿,把宝藏埋在这里了!对于海盗来说,这个小岛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比利四处望了望,希望能够找到可以挖土的东西,最后捡起了一块漂到沙滩上的破木板。他把破木板当作铁锹用,可是,根本不给力。比利在杜纳认为可能有鹰巢的地方试着挖了一会儿,就放弃了,把木板扔到了一边。
不过,强普觉得挖土倒是个很有意思的游戏,它最喜欢了,于是开始用两只前爪拼命地刨,就在比利刚才挖开的地方继续努力着。泥土四溅,两个男孩笑个不停,然后走开了。
“它一定觉得能够挖出土拨鼠之类的东西,”杜纳说,“以前我们住在伊登伯勒的时候它也喜欢刨地。”
突然间,强普拼命地叫了起来,两个男孩转身走去一探究竟。它依然在刨土,而且发现了一根圆滚滚的东西,看着像棍子,一端已经露了出来,强普准备用牙齿把它拉出来,可是,棍子埋得很结实。杜纳觉得强普一定是发现了一根年代已久的骨头。
“过来,强普,你等一下,”杜纳说,“我来帮你。”
杜纳用力往上拽,无奈棍子埋得太深了,他不得不用比利丢掉的那块木板,再往下挖一些,最后,总算把那个东西拽了出来。他惊讶极了,那根棍子的长度居然有两英尺多,一端像棒球棍一样粗,中间慢慢变细了,另一端只有拇指那么粗。
“喂,你看这个!”杜纳大喊,“天哪,你看强普找到的东西!”
“快把上面的土弄干净,”比利催促着,“我们看看这到底是什么。”
强普上蹿下跳,想要那根棍子,可是,他们不给它。他们把棍子拿到了小峡谷里,仔细洗掉沾在上面的泥土之后才发现那是一根很好看的骨头,黄白色,像象牙一样。比较粗的一端是空的,像是竹子制成的鱼竿,中间的孔有几英寸深,空心的最上端是一圈一圈的凹槽,可以把塞子旋进去。
杜纳看看比利,比利看看杜纳,两人面面相觑,他们都很严肃地点了点头,似乎有些害怕。
“我知道这是什么了!”比利说,“那枚石头雕刻的蛋就是这根棍子的顶端。”
“一点儿也不错,没有其他可能性了!”杜纳说。
“可是帕蒂阿姨说那是伞顶啊。”比利说。
“我一直都觉得不是,”杜纳说,“她跟我说过,她的祖母个头儿很小,用那个当作伞顶,也太大了。”
“是不是帕蒂阿姨拿走了那个东西,你弄清楚了吗?”比利问。
杜纳摇了摇头。“我问过她了,”他说,“她说从来没有碰过。不过,现在我能确定那是谁了。”
“真的吗?”比利很惊讶,“是谁?”
杜纳往四周看了看,然后在比利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
比利似乎很怀疑。“不会吧!”他感叹道,“你确定?”
“我觉得不会是别人,”杜纳坚持自己的看法,“回去后我就会弄清楚的,你等着瞧吧。”
“你觉得帕蒂阿姨的船也是那个人偷的吗?”比利小声说。
“我不知道,”杜纳说,“毕竟这根棍子也不在船上,这么多年它不是一直在地下埋着吗?强普才把它找出来,这也是最有意思的地方,如果不是鹰先把这个搬到巢里,它也不会被埋在地下了。”
“鹰?”比利有些不屑,“你在说些什么呀?”
“当然是鹰了,”杜纳肯定地说,“一定是一只鹰在地上某处发现了这根棍子,觉得可以用来筑巢。树倒下来后,这根棍子也随着鹰巢掉了下来。否则,怎么会在地里埋着?你说有谁会不辞辛苦地把这个从石头港带出来,然后藏在地下?你觉得可能吗?”
“嗯,不太可能。”比利不得不承认。
杜纳不停地走来走去,努力思考着。“不对,先生,”最后他开口说,“从那封时间久远的信可以推测出,这根棍子以前就是帕蒂阿姨的祖父的,不过,这和帕蒂阿姨的船被偷没有任何关系,因为棍子在‘巴塔哥尼亚号’被偷之前就一直埋在地下的。”
“时间久远的信?”比利很是好奇,“什么时间久远的信?”
“怎么,我跟你说过呀,”杜纳说,“就是阁楼上找到的那些信当中的一封。”
“哦!”比利说,“我记得你跟我说过找到了一些信,不过,我没有看。如果我去你住的地方,可以让我看看吗?”
“当然了!”杜纳说,“我们现在就回家,怎么样?我快要饿死了!”
“我也是!”比利说。
他们花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才回到家,等到达比利家的时候,他们都快饿晕了。两个人刚上浮板,一直在码头等着的艾美就跑下来接他们了。
“你们去哪儿了?”她兴奋地问,“我到处找你们呢,一直没找到!”
“我们驾着帆船出海了。”比利说。
“我过生日呢,”艾美郑重其事地宣布,“你们应该去看看我收到的生日礼物!我们还有冰激凌哦!”
“好家伙!”杜纳说。
“还有吗?”比利迫不及待地问。
“我猜应该还有,”艾美说,“妈妈给你们留了一些,放在冰柜了。我过来就是跟你说这个的。”
两个男孩开始往艾美家飞奔,强普也一直紧紧跟着。艾美的妈妈看到两个男孩一口气跑到了厨房门口的时候,不禁大笑起来,她给两个男孩一人一大盘冰激凌,吃完后,艾美给他们看了自己收到的生日礼物。
“我还收到了私房钱。”她骄傲地说。
“留巢蛋!”杜纳惊叹,“我记得你没有养鸡啊!”
艾美一脸困惑。“我确实没有养鸡啊。”她说。
“那你要留巢蛋有什么用?”杜纳问。
“当然是存着了,”艾美说,“私房钱就是用来存着的呀。”
“一枚瓷制的蛋有什么用处?”杜纳问,“我是说,你没有养鸡的话,要它也没什么用。”
“我猜你根本不知道私房钱是什么,”艾美说,“我现在给你看。”
她走到放集邮册的桌子那儿,拿出了一本很小的册子,并翻开放到了杜纳跟前。
“就在这儿!”她说,“这就是我妈妈给我的私房钱!妈妈说如果我一年之内不花,就会变成两张!”
在纸张之间夹着的是一张一美元的纸币,杜纳盯着看了看,脸慢慢变红了。
“哎呀,我一开始怎么没想到这层意思呢?”他小声说,“‘ egg’本来就有两种不同的意思!”
比利跳了起来,显得很激动。“杜纳,说不定那张纸上也是这个意思呢!”他大声说,“上面不是说藏‘ egg’吗?你当时说‘ egg’就是瓷制的蛋,说不定指的是藏起来的钱呢!”
杜纳真是窘坏了。“我知道,”他说,“很可能就是这个意思,可是我当时只想到了瓷制的留巢蛋!”
艾美看看比利,又看看杜纳。“你们在说什么纸啊?”她问,“都没有人跟我说起过!”
“就是在帕蒂阿姨阁楼上找到的一张纸,”杜纳说,“就是一张小纸条,可能是老鼠,或者是松鼠之类的东西啃剩下的。上面说到了‘ egg’,但是,没有说把‘ egg’放到哪儿了,只说‘我把 egg放回了’。”
“我也把我的放回原处了,”艾美说,“我把它放到册子里存放钱的那部分了,那本册子第一部分是放邮票的,其他地方可以把钱夹在里面,所以我就把我的美元放进去了。”
杜纳又把那本册子拿了起来,看着上面印着的名字——美国邮票&硬币册。杜纳开始翻看,一开始是邮票的图案,继续往后翻,有一张上全是便士的图案,还有一张上面是镍币,也就是五美分的图案,然后是十美分的、银的五十美分的硬币,银元等各种不同的钱币。
“哎呀,这个小册子真棒!”杜纳说,“你在哪儿买的,艾美?”
“是别人给的。”艾美说。
杜纳继续翻看,突然,他脸上的表情变得很奇怪。他坐下来,盯着其中一页纸看,撞见鬼了一般。
“喂,杜纳,过来吧,”比利有些不耐烦了,“你能别看那本册子了吗?我好饿!”
杜纳猛地跳了起来,好像谁把他从熟睡中惊醒了一样。“什么?”他说,“哦,好的,好的,我来了。我刚才在想事情,好了,好了。”
他把小册子合上,递给艾美。“真是一个不错的小册子,”他又重复了一遍,“你觉得我能得到一本一样的吗?我是说,送给你小册子的那个人可以送我一本吗?他是谁?”
“就是一个男的,”艾美说,“他到这儿来,问我妈妈有没有旧家具或其他东西卖。我当时在整理集邮册,所以他问我想不想要一本集邮册,然后就给了我这个。他真是挺好的。”
“我的老天,杜纳!”比利大喊,“你不来了是吗?”
“好了!”杜纳说,“谢谢你的冰激凌,艾美。”
他赶紧跟着比利出了门,可是,来到比利家的时候,杜纳在门口台阶那儿犹豫了一下。
“对了,比利,我觉得我还是回家吧,”他说,“一定记得跟普里姆罗斯先生说指纹的事,好吗?我明天再来看你。”
“你怎么了?”比利问,“你不要一起吃东西吗?”
“我现在吃不下,”杜纳说,“我得先回家做些事情,现在真的不想吃什么,谢谢啦。”
杜纳带着强普和从黑佩尼岛挖出来的棍子,匆匆回家了,强普紧紧跟着,把比利留在了身后,比利远远地看着他们离开,惊讶极了。
“强普,这件事我们得自己思考了,”杜纳说,回到家后,他把强普关在了小柴棚里,“你在这儿思考,晚上我会好好犒劳你的。”
下午剩余的时间里杜纳一直在忙,首先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拿出那些时间久远的信,一遍遍地仔细看,然后,他去了公共图书馆,就在小公园中间,是一座小小的灰色石砌建筑,上面爬满了常春藤。他拿着自己列出来的五个问题,递给了图书管理员。
“请问,您能帮我找到这些问题的答案吗?”他问。
图书管理员看了看问题,又看了看杜纳,很惊讶。
“我的天哪!”她喘了口气,“你最好坐下来,回答这些问题可能要不少时间。”
杜纳列出的五个问题如下:
1.沃尔科特先生,也就是美国1795年时的财政部长,多大年龄?
2.美国政府在费城建造的第一座房子是什么?
3.巴塔哥尼亚南部的印第安人发现了哪一种有价值的沙子?
4.哪一种巨型鸟在加利福尼亚高山上筑巢?
5.什么是窝?此处指的不是鸟类的窝。
“我的天哪!”图书管理员又感叹了一次。不过,她已经开始翻找不同的书籍了,没过多久就找到了所有问题的答案,因为她知道该查找哪些书。她把答案都写在了那张纸上,杜纳看后,激动极了,忍不住大叫起来。
“太谢谢了!”他说,“哎呀,真是太……太……太感谢了!”
回家的路上,他顺便去了艾美家,问她是否可以再看看那本存放钱币和邮票的小册子。“你有没有测量用的尺子?”他问。
艾美把小册子和尺子一并给了杜纳,杜纳翻开小册子,直接翻到他想要看的那一张。他量了量那张纸上一幅图的宽度。艾美好奇得不得了。
“你到底在干什么呀?”艾美一边问,一边蹦蹦跳跳。
杜纳咧嘴笑了笑。“这是秘密,”他说,“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不过,可以说的时候我一定会说的,我保证。”
“哎呀,我觉得你真是个十足的小气鬼!”艾美很难过。
“好吧,我现在很着急,”杜纳说,“我以后一定会告诉你的,别担心!”
回到家后,他的行为也让帕蒂阿姨很是不解。他借了帕蒂阿姨的卷尺,把线轴从盒子里全部拿了出来,测量了一下盒子的内里,但是,没有跟帕蒂阿姨解释为什么要做这些。然后,他又拿着卷尺去了小柴棚——从小岛上找到的棍子就藏在那里了,他量了一下棍子的顶端,里里外外都量了一遍。
之后的一两个小时,他都在自己房间坐着,皱着眉头,在一张纸上写下了所有他能想到的事情,这些事情和他来到石头港之后发生的一个个谜团都可能有关系。
“现在就差一步了,”他自言自语嘀咕着,“我得去问问霍尔德医生,我想他比其他人都了解鸟类。”
他又匆匆去了霍尔德医生家,按响了门铃,老绅士过来开了门。
“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杜纳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当然了,我的孩子,”霍尔德医生说,“我可以帮你什么忙呢?”
“是关于我们看到的那只老鹰,”杜纳说,“我是说,那只秃鹰,是不是在这一带唯一出现过的鹰呢?还有没有出现过其他种类的鹰?”
霍尔德医生微微一笑。“真是奇怪,”他说,“最近我已经第二次被问到这个问题了。没错,秃鹰是这一带唯一出现的鹰。人们偶尔也会看到美洲鹫和鱼鹰,他们以为是老鹰呢,其实不是,美洲鹫、鱼鹰和老鹰不是同一类别。”
“非常感谢您!”杜纳说,“我就想问这个,不过,您说有人问过您同样的问题,是吗?”
“对呀,没错,”霍尔德医生说,“就在一两天前,有一个陌生人,他想来看我收藏的蛋,就问到了。哦,抱歉,我忘了问他叫什么名字了。”
“谢谢您。”杜纳再次表示感谢后,就匆匆回家了。
他把强普的晚饭端给它时,显得若有所思。
“强普,我明天有一堆事情要做,”他一边说,一边拍了拍黑色的小家伙,“你就在这儿待着,照顾帕蒂阿姨,等我回来,听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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