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顺利。”
第二天,栗原警视听了根本和片山的汇报之后感叹道。
“一个几乎被人遗忘的小村庄里,居然连续发生三起杀人案,真离奇!”
“前两起已经结案了。”根本警官疑惑地说。
“片山可不这么觉得,”栗原警视看了片山一眼,“是吧?”
“呃……呵呵……”片山支支吾吾地回答。
“我也这么认为。”栗原警视说,“因此,之前的两起案子必须重新审视。这次的命案看起来好像跟前两起毫不相干,不过若说是偶发案件总令人觉得十分蹊跷。先假定这次案件是前两次案件造成的,朝着这个方向追查吧。”
“我明白了!”根本警官点头,“那么眼下……”
话刚说到一半,栗原警视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等会儿再说。喂,我是栗原。谁?唔,这样啊,好,把他带到接待室去!”
栗原警视放下电话,对根本和片山说:“下坂来了。”
“下坂是谁?”
“房产商,就是想把那个村里的地全都买下来的家伙。你们一起过来吧,这下有好戏看了。”
一个五十多岁的秃顶男子板着脸坐在接待室里,乍一看还以为是开杂货店的老头子。
“这位是下坂先生。”栗原警视介绍道。“您有什么事?”
下坂一看来了三个警察,显得有些畏怯,干咳了一声开口道:
“嗯……我想早点把石泽常代所有的土地买过来。”
“原来如此。”
“可常代女士不幸被害。当然,她的儿子石泽常夫先生是有继承权的,可连他也被害……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们也很想知道,一直在努力查明真相。”
“听说昨天又发生了杀人案。这样一来地价就要回落了,希望警方能够尽快抓住凶手。”
“警方也一直在努力。”栗原警视轻描淡写地应付着,“不过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着急抓到凶手?你直接去跟土地所有权的继承人打交道不就行了?”
“这可不行。”下坂苦着脸说,“土地现在由石泽夫人和另一个人共同所有。”
“是谁?”栗原警视眼中精光一闪。
“石泽老夫人的侄女,叫刈谷立子的女士。”
片山惊讶地张大了嘴,立子也是那片土地的……
“刈谷立子女士说,我们若要跟她谈土地转让,必须等这个案子结案,否则她绝不交出土地!”
“也就是说,抓不到凶手就不跟你们谈?为什么?”
“说是为了一名叫片山的警官。”
片山惊得又闭上了嘴。
“不知那位片山警官是她的恋人还是未婚夫,总之要等片山警官解决了案子以后再谈土地买卖。在此之前,她不会再接我的电话……情况就是这样。”
在栗原警视凌厉目光的注视下,片山不由得缩了缩脑袋。
“知道了。我会转告那位片山警官,让他竭尽全力侦破案件。”
“那就拜托您了。那片土地现在的商机正是大好,一旦错失良机,地价就会贬值。”下坂站起身,“怎么样,各位考虑一下吧。等将来那边建起住宅区,你们要不要来买一栋?”
到底是老狐狸,离开之前也不忘推销一回。
“片山!”栗原警视用冰冷的眼神盯着躲得远远的片山,“你这家伙,什么时候跟地主家的姑娘混在一起的?”
“没……没有的事。”片山慌慌张张地回答,“我和她……我们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真的!”
“难怪之前打算结束警察生涯了。”根本警官嘲笑道。
“对了,你还递过辞职申请呢。”栗原警视突然想起来,一拍大腿,“那东西让我放哪儿去了?”
“课长……”片山无语了,“我跟您请示过好几次,难不成您还……”
“呀,大概没丢掉吧。算了,等年终大扫除的时候再找吧,我肯定会给你找出来。”
片山无言以对。接待室的电话响了,坐在旁边的根本拿起听筒。
“喂,您好。嗯,在。”根本说着把话筒递给片山,“找你的。”又对接过电话的片山挤了挤眼睛,“是刈谷立子小姐。”
怎么打到这儿来?这时机真是令人尴尬,可又没办法不接,片山只好对着话筒说道:“我是片山。”
“啊,是我,立子。昨天又工作到很晚吗?”
“啊?嗯……还好吧。”
“今天你会来这边吗?”
“你还在猫公馆那儿?”
“嗯,是呀。”
“嗯,搜查的时候应该会去村子那里……”
“那太好啦,你一定要过来啊。”
“这得看工作情况……”
“那就想想办法嘛。”立子自顾自地说,“先这样啦,我等你。”说着挂断了电话。
“喂,片山,这个刈谷立子住在那个公馆里?”
“是的。”
片山解释了一下来龙去脉,栗原警视点点头:“那太好了,你去那边建立搜查本部吧。”
“可是,课长……”
“这样不好吗?”根本警官调侃道,“又不耽误工作,又能待在你未婚妻身边,简直是一举两得呀。”
片山只好投降,叹了口气:“好的,我知道了。”
明明不受女性欢迎,却有桃花劫频频从天而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到办公室,验尸官南田正在栗原警视的座位上百无聊赖地等着。
“呀,去接待室睡午觉了?”
“你还是老样子,嘴上不留情。”栗原警视苦笑着,“查到什么线索?”
“特大发现。”
“哦?”
“就是昨天被杀的那个男子。”
“怎么了?”
“今早醒过来回家了。”
栗原警视阴沉着脸瞪着南田。南田窃笑:“我也会开玩笑啊。”
“这玩笑真够低级。你看,片山吓得脸都白了。”
“谁让这次的案子跟怪谈故事似的。”
“死因是什么?”
“喉咙上的伤口。”
“凶器呢?”
“没查出来。看样子像是锐利的牙齿或爪子撕裂的伤口,不过也可能只是看起来如此。”
“不可能是老虎狮子干的吧?”
“会出现的只有猫。”
“什么?”
“被害人的右手上沾有东西,虽然只有一点点。说起来,这还是三色猫告诉我的。”
“是什么?”
“木天蓼。”
“唉,真棘手。”
驶向开发区的车上,栗原警视听了片山的话,十分不悦地发着牢骚。
“什么棘手?”根本警官问。
“村民害怕猫,被害人手里又抓过木天蓼,加上致死的伤口像是被动物咬的……这种事情若被媒体盯上,肯定会被大肆渲染成猫妖作祟。”
“片山,昨晚那些围攻你妹妹的家伙,你还记得他们长什么样吗?”
“当然记得。”
“是吗?真难得啊。”
片山故意咳嗽了一下,补充道:“我妹妹也在场嘛……”
片山内心十分矛盾,他还瞒着栗原警视一件事,就是上野绢子跑出过医院的事。
似乎不是非说不可。绢子从窗户里逃出来,像猫一样四肢着地到处爬,这种事即使说了也没人相信,反而会被嘲笑,何况她还像被猫附身一样地尖叫……
肯定是自己神经过敏,没必要对栗原警视说。
晴美和石津应该又去探望绢子了,不知道情况如何……
“绢子!”
晴美招呼了一声。绢子正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如梦初醒似的答应了一声:
“啊,晴美。石津警官也来了。”
“又来叨扰了。”石津勉强做出一个微笑的表情,把手里的花递了上去。
“啊……多谢石津警官。”
“哪里,是晴美买的呢。”
晴美狠狠地踩了一下石津的脚。
“疼死了……”
“怎么了?”
“没什么。这儿有花瓶吗?”
“嗯,那边好像有以前住的人留下的……”绢子指了指小橱柜上的一只旧花瓶。
“那就赶紧把花插起来吧。”晴美取下花瓶,“花瓶好脏啊,我去洗干净。”
“晴美……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别客气。你很快就能出院了。”
“嗯,不过我都不知道出院以后该做什么。”绢子无助地说。
“别太心急,可以慢慢想。”
“是呀。”石津也鼓励她说,“反正我们也离得不远。”
晴美责问道:“你说的‘我们’是指谁们?”
“哎?啊,不是,我是说我和片山警官,不都在东京嘛。”
“还真是离得不远。”
绢子微微一笑。
“是啊,从片山警官家坐直升机,立刻就到了。”
“胡说八道。”晴美笑道。
“明明一直躺着,可是,好奇怪啊,手脚都好疼,好像剧烈运动过似的。”
绢子随意说着,晴美和石津一听,悄悄交换了一下眼色。
“一直躺着,身体也会疲惫。”晴美说。
绢子皱着眉说:“是吗?可是手和膝盖都好像擦破了似的,很疼,也不知道怎么了……”
“那当然,从窗户爬进爬出的话……”晴美掐了石津一把,才让他住了嘴。
“昨晚睡得好吗?”晴美问。
“嗯……我做梦了。”
“做梦?什么样的梦?”
“在小区里游荡的梦。”
“渐渐恢复了,所以想着回家了。”
“可是……不知怎么,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我梦到一只红色的猫跑出来……眼睛闪着绿光。”
“还是彩色的梦,真不错。”石津不合时宜地插科打诨,“我大概因为从小看黑白电视,连做梦都是黑白的。”
“你不会是没交有线电视费吧!”晴美嘲笑他,随即话锋一转,“好了,我先去把花插好。石津警官,能帮我把花瓶拿出来吗?”
“好的。”
“绢子,我们马上回来。”
二人出了病房。
“我说石津警官,当我问她话的时候,你能不能别老转移话题?”
“抱歉……”
“可以肯定的是,绢子好像一点都不记得昨晚的事。”
“好像是。啊,前面就是盥洗室。”
“好像梦游症。”
“梦游症不是恍恍惚惚地走路吗?从二楼窗户跳下去……”
“可能也有这样的病例。得好好查查。”晴美把花放到水龙头下冲,“花瓶就放在这里吧,我一会儿洗。”
“好的。”石津正要放下花瓶,突然手一滑。“啊!”两个人同时叫起来,但也挽回不了自由落体的花瓶。花瓶在重力作用下垂直砸到地面上,随着哐的一声重响,摔得粉碎。
“啊啊……”
“对不起,一不小心手滑了……”石津垂着头,十分沮丧。
“没办法,出去买一个吧,先把碎片收拾一下。”
“我来收拾吧!”
“你去跟护士说一声,借笤帚和簸箕过来。”
“知道了。”
石津急忙走出去。晴美蹲下身子,正要把大块的碎片捡起来,突然停下手。
花瓶里没有水。因为摔碎的开口太大,只见圆圆的剑山针面朝下地掉落出来。
“不会是……”
晴美不由得嘟囔着,轻轻伸手把剑山翻了过来,仍旧让针面朝上。
“继续昨晚没说完的话吧。”
片山把一个叫山本的男人叫过来,那人正是昨天拿刀棍围堵晴美和福尔摩斯那群家伙中的一个。
“我无话可说……”
“你最好别让我太费事。”片山威吓他道。虽说没什么压迫感,但好歹让对方知道他到底是警察,似乎起了点作用。
“唔……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山本极不情愿地开了口,“猫公馆的老太婆活着的时候,猫的确不稀罕。”
“村民都很讨厌猫?”
“不是。她家的猫娇生惯养,不会去偷谁家的鱼,虽然不招人喜欢,但从没惹过麻烦。”
“然后呢?”
“可是有一天,来了个房地产商说要买我们的地……”
“就是那个叫下坂的?”
“嗯,就是下坂先生,真是个又大方又通情达理的人。”
生意人都是那副样子,那个下坂其实不像什么好人。
“他要买我们的地,还优先让我们挑选店铺和住房,这样求之不得的好事……”
“石泽常代老夫人偏偏拒绝了,是吧?”
“是啊,理由居然是那样的话猫就没有地方住,大家都很气愤。”
“原来如此。所以你们就开始嫌弃那些猫?”
“不,没那回事。不过……再见着那些猫总会觉得不愉快,你说是吧?只要没了它们……嗯,这么想也没什么不对吧?”
片山苦笑:“你们的想法太单纯了吧?继续说下去。”
“孩子们可能是听了大人私下的议论而去欺负那些猫。有时候会看见他们朝猫扔石头,或者赶它们跑。要在以前,肯定顾忌猫是地主家的,大人就会去制止,不过现在事情变成这样,大人就装没看见,放任不管。”
“这样一来,常代老夫人就越发坚持不肯卖地了,对吧?”
“就是这么回事。”山本点头道,“老夫人生起气来,说坚决不卖地,也放话出来说,不会再见房地产商……”
“然后呢?”
“然后就被人杀掉了……唉,我们的心情也很复杂。虽然老妇人在卖地的事上有些顽固,可她不是坏人,地租交得晚了,也不苛责,脾气很好,可以通融……这样一个人死掉了,我们都觉得伤心……”
“我了解。”片山点头。
山本安心地继续说道:“她的儿子本来也说要快点把地卖掉,我们以为等他办完老夫人的丧事就会跟房地产的人去谈条件,可谁知……”
说到这里,山本顿了顿,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
“唉……老夫人没了,猫也死了一半,剩下的不知是不是成了野猫,反正从葬礼后的第三天晚上开始,村里到处能听见猫叫。”
“这也没什么奇怪,不就是逃走的猫又回来了吗?”
“一开始大家也这样想。要真饿死了也可怜,就在自家院子里给它们留点吃的。奇怪的是,直到天明,那些东西也一口没动。到了晚上,又听见喵——喵——的叫声。”
“它们警惕性高,因为以前被你们虐待过。”
“大半夜出来吃点东西总不要紧吧?而且一到白天就不见踪影,也听不见叫声,奇怪吧?如果真在这附近,应该能看到一两只啊。”
“倒也是。”
“一到晚上,就开始出来叫……越来越让人胆战心惊。可能是心理作用,那叫声听上去不止肚子饿那么简单,还有种莫名的怨恨……”
一个大男人竟然说出这种话,一副畏怯的样子。
“所以你们对猫叫声神经过敏了,是吧?”
“是的。常夫先生被杀,还有堀口老爷子……”
说着,山本试探性地看向片山:“听说堀口的伤口像是被猫咬的,真的吗?”
“谁说的?”
“大家都这么说,说是猫公馆的猫作祟……”
“在这个时代?”
“似乎很愚蠢……不过还是很害怕。”
“堀口的伤到底是什么造成,还没查清楚,不过从没听说猫袭击人致死之类的。”说着,片山突然灵机一动,接着问,“堀口有没有格外招猫怨恨的理由?”
山本慌慌张张地垂下眼睑不敢看他。
果然有隐情,要不就是在撒谎,看来山本并不擅长骗人。
“你还是实话实说的好。”
“是……”山本一副豁出去了的样子回答,“堀口是被选出来的人。”
“选出来做什么?”
“去说服石泽老夫人。”
“原来如此。就是说服她把地卖掉,对吧?”
“是的,大家聚集起来商量了一下到底让谁去说服老夫人。年轻人跟老夫人不熟,还是选村里的老面孔比较好,这样议论着……”
“也就是说,除了堀口还有别人?”
“嗯,加上堀口总共选出十个人,他们去跟老夫人说了几次……”
“都没用,对吧?”
“嗯。”
“堀口是总代表吗?”
“也不是特意选出的。堀口老爷子总是有领导者的魅力……自然而然就那样了。”
“原来是这样,所以成了猫怨恨的对象了,是吗?”
“算是吧。您肯定觉得这太荒唐,不过确实搞得人心惶惶。”
“我知道。除了堀口,其他九个人是谁?”
片山把山本说的名字仔细记在警察手册上。
“今天我就先告辞了。”片山正要离开山本家,又回头嘱咐了一句,“请跟其他人也转达一下,以后再见到猫,别再拿刀棍对付它们。”
得回猫公馆去,石泽牧子已经得知要在猫公馆设立临时搜查本部的事。
“啊,片山君,你来得正好!”片山正在玄关换鞋子,刈谷立子走了出来,“晴美正好打电话过来。”
“多谢了。”片山赶紧跑进去接起电话,“啊,晴美吗?”
“哥哥,你那边情况怎样?”
“调查刚刚开始。上野绢子怎么样?”
“呃……挺精神。”
“昨晚的事呢?”
“好像什么都不记得。”
“这样啊。其实这件事我一直没跟课长说。”
“哦。不过,跟案子似乎也没什么联系吧。”
“但愿如此。我这边还没有凶手的线索。你没上班?”
“现在就去,不能请假。正好石津警官开车送我去,福尔摩斯也一起。”
“好的。今晚我可能又要晚回家。”
“嗯,我知道啦。”
挂了电话,片山微微歪了歪头。晴美的语气听着有点不对,感觉有点笨拙,好像胸口被什么东西堵着……
“片山君。”立子走过来,“还没吃午饭吧?”
“是啊。让你这么一说,真有点饿了。”
“来厨房吧,早就给你准备好午饭了。”
“多谢。课长他们呢?都吃完了吗?”
“已经送荞麦面给他们了。”
“荞麦面?”
“是呀。配蔬菜有点浪费,就只送了白面条和蘸料。稍后会把账单送到警视厅去。”
立子一本正经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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