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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花腔女高音《牧笛》@ 杨凤良

@ 杨凤良

        俺这么一讲,同志们就心中有数了。只要设身处地一想,你们就明白了,多年以后,听到范继槐要俺去大荒山见葛任,俺心中有多么高兴。鸡巴毛,一颗红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对,俺前面说过,那会儿,范继槐对俺说,你去了之后,首要任务是要搞清楚,那人究竟是不是葛任。还说,不是,那就把他放了;是,那就搞清楚他在那里有何贵干。他这么说的时候,俺就想,最好是,这样俺就能和葛任见上一面。当他交代俺,不要轻举妄动,更不要伤他一根汗毛的时候,俺心里格格格笑个不停。蠢货,真他娘的蠢货!还用你说,俺当然不会伤他一根汗毛。

        俺想拔脚就走,可范继槐拉住了俺。他说,已经有人去了大荒山,那人叫杨凤良。他要俺到了以后,先与杨凤良接上头,然后再做打算。鸡巴毛,杨凤良也去了?俺吃了一惊,想法一下子就变了。想,那人最好不是葛任,不然,俺可不敢做主把葛任放了。为啥呢,要是经俺手放走了葛任,俺在军统就待不住了,地下组织就要遭到破坏了。俺对范继槐说,将军,你是否能派别人去。范继槐说,为啥?俺顺口胡诌,说俺和杨凤良闹过矛盾,无法精诚合作。范继槐这个人,真他娘的有毛病,一下子来了兴致。他说,啥矛盾呀,说说看。俺眉头一皱,计上心头,继续胡诌。说杨凤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俺好不容易弄了个女人,还没弄几天,就被杨凤良弄走了,搞得俺一穷二白,啥也没有了。哈哈哈,同志们俺这么一说,姓范的就上当了。他不光信以为真,还倒过来安慰俺。他说,一穷二白,看起来是坏事,其实是好事。穷则思变,要干,要革命。一张白纸,没有负担,好写最新最美的文字,好画最新最美的图画。向毛主席保证,他真是这么说的,哄你是狗。他还说,女人多的是,杨凤良在大荒山有个相好,长得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来而不往非君子也,你可以和他展开劳动竞赛,大干快上,把她也弄到手嘛。

        俺这样说行吗?好,那俺就接着讲。

        那会儿,俺连忙说岂敢岂敢。他说,鸡巴毛,你平时不是很厉害嘛,怎么关键时刻就下了软蛋?俺说,将军,俺可不是要下软蛋,俺的条件不如他,他比俺排场,天生讨女人喜欢,俺争不过他呀。范继槐就给俺打气,说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你这样说,俺很高兴。然后他就告诉俺,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他这么一说,俺就想,狗日的杨凤良也确实不是啥好东西,俺要真把那女人弄到手,也算是把她从水深火热中救了出来。

        同志们千万不要认为,俺是因为和杨凤良争风吃醋,才说他不是好鸟的。他本来就不是好鸟。葛任在大荒山一带出现的情报,就是他递给范继槐的。那一年他爹死了,他回福建长汀奔丧。路过大荒山时,这狗日的想起了自己的老相好,就中途下了车,来到了白陂镇。他的老相好是个开茶馆的,给他生了一个小反革命分子。杨凤良在白陂镇住了三天,第四天早上,那个相好和儿子送他去车站。那个站叫尚庄车站,离白陂很近,骑马也就是吃碗面条的工夫。就在去尚庄的路上,他的儿子看到了葛任。那时候,葛任也正从尚庄回来。那个小狗日的一看见葛任,就跑了过去,向葛任鞠了一躬。那会儿,杨凤良并没有把葛任认出来,只是觉得葛任有点面熟。待葛任离去之后,杨凤良就问他的相好,那人是谁啊,小杂种见了他变得那么乖。那个臭婆娘说,这人姓尤,叫尤郁,是个教书匠。对,尤郁是葛任的一个化名。事情本来就这样过去了,但凑巧的是,那一天,在尚庄以北几十里远的地方,有人把铁路给炸掉了,要过几天才能修通,杨凤良只好在白陂镇又住了下来。后来他就搞清楚了,尤郁就是葛任。他说,他当时高兴坏了,因为他想起蒋介石曾悬赏一万赏银索取葛任的首级。他没有立即将葛任打死,是因为他多长了个心眼:谁的首级越是值钱,就越是不能随便砍掉,因为那人肯定是党国争取的对象。他想,要是擅自行动,他不但得不到赏银,还可能丢掉小命。他赶紧向重庆方面报告了这一消息,并做好了在这里长期住下去的准备。这里俺要提前说一下,狗日的杨凤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他还不知道,他认出葛任的时候,刀子其实就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到了大荒山,俺和杨凤良照了个头,顾不上吃饭,就去见了葛任。那会儿是正晌午,是杨凤良陪俺去的。你们猜一下,狗日的杨凤良把咱们的葛任关到了啥地方?娘那个×,亏他想得出来,他竟然把葛任关在枋口小学,这不是故意往葛任的伤口上撒盐吗?为啥这么说呢,因为小学还是人家的老丈人胡安出钱建的。那是在1934年,建的时候俺也忙乎过一阵,又是搬石头,又是抬木桩,又是打地基,又是垒院墙。这么说吧,直到现在,一看见那些小呀么小儿郎呀,背着书包上学堂,俺就会想起建学堂的情形。学堂建在白云河边,离小学不远处,还有一个小湖。因为河上有一个水闸,所以葛任给那个小学起名叫枋口小学。是“东方红”的“方”带“木”字边,意思是水闸。葛任这次来,又把房子修了一下。他本来打算在那里好好地培养一批革命接班人,可狗日的杨凤良却把它变成了葛任的囚室。

        去学堂的路上,俺对杨凤良说,杨凤良,上面派俺来,是因为俺是葛任的老朋友,在他面前能说上话,可以劝降他,好让他为党国效劳。杨凤良听了,连连点头哈腰,是啊是啊。还说,正是考虑到这一点,他对葛任很照顾,没有让葛任难堪。俺说,这就好,俺会向上面反映的,让他们知道你办事得体。俺这么一说,他又是上烟,又是点火。不,俺可不是向你们要烟抽。俺说的是杨凤良给俺点烟。好吧,那俺就再接一根。俺这样说行吗?好,那俺就接着说。

        来到校门口,俺看见有几个当兵的,穿着便衣在门口站着。虽然不知道老子的底细,但看到杨凤良在老子面前摇头摆尾,他们就知道老子是有来头的,都慌着向俺行礼。俺扬了扬手,说,同志们辛苦了。他们连忙喊,首长辛苦了。俺接着对他们说,你们已经光荣地完成了自己的神圣使命,日后组织上定会嘉奖你们,现在,你们就放心地护送杨将军回老家吧,老子提前恭喜你们升官发财。那帮狗日的听了,一个个都高兴得屁颠颠的,又是行礼,又是鼓掌,就差给俺磕头下跪了。俺还当场拍了拍杨凤良的马屁,给他灌了点迷魂汤。俺说,强将手下无弱兵啊,一看你的部下,就知道杨将军治军有方。杨凤良的脸一下子笑成了一朵花。啥花,狗尾巴花。俺趁热打铁,宣布晚上设宴,为他们饯行。就在这个时候,共产主义的崇高信念像一团火似的,在俺胸中熊熊燃烧了起来。俺心里想,不能考虑那么多了,为了英特耐雄纳尔能早日实现,俺得尽快把这帮狗日的全收拾了。只是因为想到了林副统帅的教导,小不忍则乱大谋,俺才没有立即动手。俺想,眼下,首先得把戏演好,演足。

        马上就要见到葛任了,俺很激动,一颗红心怦怦直跳。为了不让杨凤良看出破绽,俺并没有立即进去,而是像检查工作似的,背着手,先在院墙外面转了一圈。再回到校门口的时候,俺对杨凤良说,杨将军,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啊。他一听,一下子哆嗦起来。俺说,看问题应该一分为二,要看到成绩,还要看到不足。俺这么一说,他连忙请俺赐教。俺像赶苍蝇似的,先把那几个小狗日的撵到了一边,才对杨凤良说,是这样的,你不该把小儿郎们赶回家,应该让他们继续上课,这样才能迷惑住人。鸡巴毛,你现在这么一搞,外人很可能会猜到咱们搞的是啥鬼名堂,这对开展工作不利呀。俺这么一说,他就又开始筛糠了。俺一边笑,一边安慰他,说,请你放心,俺不会往上面反映的。他连忙点头哈腰,说他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并没有让学生缺课,他另请了一位先生,学生们眼下正在镇上的一个庙里上课呢。杨凤良还对俺说,他对外宣称尤郁先生病了,暂时不能上课。俺说,好吧,亡羊补牢,犹未晚矣,但愿不要闹出啥事端。

        杨凤良要陪俺进去,俺摆了摆手,让他在外面待着。请同志们猜一猜,为啥不让他跟俺进去?猜不出来吧?嗐,从重庆出发时,俺就已经想好了,见到葛任的时候,要是葛任装做不认识俺,那戏就好演了,因为俺倒过来就可以对杨凤良说,杨将军啊杨将军,你这鸡巴人是怎么搞的,逮错了呀,这怎么会是葛任呢?世上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虽说此人与葛任长得有几分相似,可毕竟是两个人呀。想到他可能会反驳,所以俺连对策都想好了。俺会这样对他说,别说了,对葛任,剥了皮俺也认得骨头。为了演好这个双簧,不出啥差池,俺有必要先给葛任打个招呼。俺就对杨凤良说,杨将军,你先在外面休息一会儿,别为俺担心,不就是个文弱书生吗,手无缚鸡之力,老子不会有危险的。怎么样,俺够机智的吧?俺这么一说,他果信了,脚跟一碰,叭,给俺敬了一个礼,说,首长多保重。俺说,谢谢你的好意,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俺会看好自己的。俺点了一根烟,就进去了。

        那会儿,葛任关在最里面的一间屋。屋子倒是挺大,有一丈见方。俺进去的时候,葛任正在睡觉。屋里很潮,墙根都长出了蘑菇。他躺在一个门板上,手中还握着一卷书。向毛主席保证,俺没敢打扰他。在睡梦中,他可能也在考虑培养革命接班人的问题呢。俺在他身边站了一会儿,心潮逐浪高啊。俺心里说,看啊,为了革命事业,葛任都累成啥样子了。葛任同志本来就瘦,这会儿更瘦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看见他躺在那里活像个纸人,俺就不由得鼻子发酸。俺从里面出来时,杨凤良赶紧凑过来,问俺怎么样。俺只好说,你看你急的!尤郁正在睡懒觉,啥也没说。他要走开的时候,俺拉住了他,说,你也辛苦了,待会儿,老子多敬你几杯。

        不,同志们,向毛主席保证,俺可没有别的意思。真的不是向你们讨酒喝,哄你们是狗。好吧,既然你们想喝,俺就舍命陪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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