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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BAR的代码怎么也有千万行,根据日志里分析出来的结果,攻关小组定位工作的范围大大缩小,缩小到了百万行代码,高守这一拨人把代码看了又看,熬了一个通宵却仍然没有结果,第二天下午轮换着回家睡个觉洗个澡换个衣服,准备晚上接着熬。

        老巩后来在一次部门会议上回忆那次的事情,他说熬到第二个通宵的时候,下半夜他上楼去SE的办公室,发现刘彻还在,两眼通红的。他说:“我眼泪都差点掉下来,当时就想着,谁他妈搞得内存泄露!找出来谁是责任人,我非抽他两个嘴巴子不可!”

        尽管大家熬夜熬得比较辛苦,可是客户关注的永远是结果,所以家里再怎么辛苦也没法缓解小蔡在现场的压力。

        小蔡在第二天早上就抵达了机房,先被办公室主任召见询问问题解决情况,小蔡说,总部正在通宵达旦地解决问题。主任的脸马上就黑了,正要发作,手机响起了。看他笔直的腰杆和狂点的脑袋,小蔡就知道电话那边的是更大的领导——看来这位主任承受的压力也不小。

        小蔡正担心主任受了上头的气,撂下电话拿自己撒气,门外进来了公司省办事处的几个人,小蔡见过其中一个。省办事处平时做的就是客户关系,所以在客户这里多少还是有些面子。这几个人给小蔡解了围,中午把主任拉出去吃饭,小蔡不想去也不敢离开机房,只好一个人无聊地坐在机房里。

        深圳总部,老巩还坚守在办公室,老王开车回家休息,老丁陪邓总去袁总办公室汇报此次问题。

        似乎只是一次平常的事故,但是中午却突然起了变化。

        中午的时候小型机终于宕机了,小蔡如释重负,因为当初就预料到会有宕机的情况,而且本来的打算就是如果今天不宕机,那就等到下半夜两点钟手动进行切换,通过这个动作来缓解内存泄露的压力。小型机都是主备两台,当主机宕机,系统会马上切换到备机,这个过程小蔡在实验室看过很多次,大约需要十五分钟的时间。

        虽然对于通讯行业来说,大家力图做到的都是六个九(99.9999%),甚至更多的无宕机安全保障,但是宕机这种事情却总还是难免。尤其在我国,遇到系统升级之类的事情,有一个半个小时通讯故障也不算新鲜。

        所以宕机出现后小蔡也没太心慌,十五分钟的切换时间在客户关系好或者在我国这种特定国情下、特定运营商经营手段下,都不是太大的事情。他给家里通报了这个情况,高守也通报给了老巩,大家都有一种“早就该宕了,怎么才宕”的心情,齐刷刷心里石头落地。

        老巩安抚攻关小组的人:“前方总算宕机了,大家加把劲找出问题来,打好补丁。这次的事情说明我们的产品实在是太不稳定了,如果保持这样的质量,我们被扫地出门是迟早的事情——明摆着,业界有很多公司的产品都是号称一年停机不超过一秒钟。我们这一次宕机把几百年的配额都用光了。”老巩说着说着还又挥手又骂娘,“他妈的,抓住搞出内存泄露的家伙,我肯定要抽他!这家伙搞出这次事故不光是要赔钱,还赔了我们公司太多的信誉。”

        大家都笑,老实说,这种事故严重是严重,但是总好像是理所应当一样,大家紧张归紧张,却没有觉着恐惧。

        谁知道,在现场的小蔡突然发现备机没有完成启动的迹象,而且连续启动三次都失败了,系统又将刚刚才切换了的主备机又重新切换回去。他一下子就晕了——这一个来回正常情况下就要三十分钟,三十分钟怕客户不会答应啊!但最严重的情况还不止如此——如果主机还起不来呢?那就又重新切回备机,然后备机依然起不来呢?

        他赶紧给家里拨电话,家里也慌了,一方面联系小型机的供货商及厂家——IBM,一方面老巩赶紧给老王打电话,拉他回来主持大局。

        IBM那边听说这种事情也毛了,也成立了一个攻关小组,又派了个专家来到华为安抚大家。

        老王回公司的路上出了点车祸,把人家车给挂了,他也没敢多耗费时间在这种事故上,赔了钱赶紧来到公司。到了办公室一看,座位上居然没几个人,连老巩都没有在座位,他站在过道大骂了一句:“巩正仪呢,其他人呢,都他妈死到哪里去了!”

        上次他也喊过类似这么一嗓子,结果边上的人吓得不敢说话,他看没人应声就骂人家:“你是死人啊,不会去找他们啊!”所以这次正好在他发飙地点附近的董延明学乖了,赶紧战战兢兢地接话:“巩总他们去了会议室,好像是和IBM的专家讨论解决方案……”

        老王扭头就走,一边走就一边叨叨:“还讨论个屁啊,赶紧去他妈现场不就完了吗!”

        下午老王、老巩和老丁一碰头,然后和IBM一商量,决定马上派IBM的工程师去现场解决问题。安排好了这事,三个人都继续傻眼坐着,绞尽脑汁地想,如果一直都起不来怎么办?

        下午四点多,现场的电话又打来了。先是高守接到小蔡电话说,主备机一直在倒换,至今仍没有起来,而且听说现场事故又升级了,省办事处的人说,好像是客户的营业厅被砸了。

        高守说,不会吧,你确定吗?小蔡说不准了,因为机房和营业厅不是一座楼,他也没人问。

        然后是老王接到当地省办技术服务部一把手——孙主任的投诉电话,说他已经对产品线投诉了BAR产品开发部,因为这次事故完全是因为产品质量而引发的重大问题,投诉中也包括BAR开发人员的反应速度和解决时间。老王是PDt经理,所以对外自然是他负责,他见惯了大公司部门间的龌龊——事到临头的推诿责任。他其实窝了一肚子火,还想投诉现场的技术支持,因为如果他们能早些发现问题,给研发多留一些时间,也许补丁早就出来了,怎么会搞到现在这样被动。但是理论上说,后方是不可以投诉前方的,所以BAR开发部最有权势的老王也只是生闷气。

        高守跑过来跟BAR的三巨头说了小蔡刚才的话,三人都严重震惊,怎么会有这种情况发生?老丁半天没缓过神来,老王反应倒快,拍桌子指着老巩说:“你愣什么愣,蔡什么的不是你的人嘛,你赶紧给我打电话确认去!”老巩迫不及待地拨通小蔡的手机,可是小蔡也只是“听说”,机房和营业厅根本不在一起,他又不知道问谁好。老巩怒了,对着电话喊:“你他妈死人啊,你不会打车去看看啊!”老王大概觉得被老巩抢了台词,骂了老巩一句:“你他妈死人啊,他去了谁看机房啊!”

        两个老大喊了两句,声音不算大,但是足够让身边两个格子的人听到了,没有一分钟整个办公室里都鸦雀无声。董延明那时候正在搞V7R3的工作,这事里没有他的关系,应该很轻松才对。但是突然之间,办公室的空间里有种被灌进水泥的感觉,所有人大气不敢出,动作不敢做,工作低头,走路踮脚,只敢小声询问:“怎么了怎么了?哪里又出事了?老王怎么又跟多久没吃人肉似的?”

        最终晕头转向的小蔡被命令死守机房,外面的事情不用他管。三巨头面面相觑,一个头两个大,三个头六个大。如果小蔡的话是真的,那么这将是整个BAR在华为历史上留下印记的大事件之一。“靠,又是一次厄瓜多尔。”坐了半天,老丁就很有见地地说出了这样的话。

        后来高守说,要说事件的影响之类,那这次的事故远远没有从前中东或者厄瓜多尔的事情糟,但是这次是发生在“稳定压倒一切”的我国,发生在世界上最强悍、最不讲理的雇主中国移动身上,那这就不是小事了。

        中国动是个很有趣的公司,总公司下有各个省公司,北京移动、广东移动等等。原则上说各个省公司有相对独立的决策权,但是省公司的老总同时又非常依赖总公司的任命,这就搞出和某些政要一样的政绩工程、面子工程。衍生出很多奇怪的事情,比如一个老总上台了,通常都要更换一批设备或升级系统,用以表示“在我的任期内,我省内的××指标上升了××百分点,用户××××……”更换了设备又不给钱,一般都要推到下任。为了这个钱,好多人想方设法绞尽脑汁地要,松不行紧不行。据说阿尔卡特就干过一次蠢事,强行要钱,结果钱是拿到了,却被省公司老总找个由头搬迁了很多套设备。

        所以这种情况下,出现了捣毁营业厅这种恶性事件,这无疑是往省公司领导头上泼屎、在人家的仕途上埋雷,这在我国,简直就是把年轻有为、正等待平步青云的某领导一棍子打到十八层地狱里,还要跺上两脚啊。对这种人这种事情,领导们一般都是沿袭慈禧老佛爷的做法,“你不让我今天好过,我让你一辈子不好过。”

        高守后来描述这事,他说,虽然当时并没有现场人员确认到底出了多大的事情,但三巨头依然都面无人色,估计心里都以为这种事情闹大了的话,怕自己的位置都保不住了。老巩最沉不住气,他说:“咱们要不要打电话去省办问问?”老王瞪了他一眼,说:“问什么问,有事你能跑得了?没事问出事来怎么办!”

        老巩拍了下脑袋看窗外,老丁自己拿起电话拨IBM去现场工程师的手机,挂了电话说:“关机了,估计上飞机了。”老王看看手表说:“八点钟也许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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