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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魂魄是什么样子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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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族长让人给金娃家送来一大笸箩面,一个猪头,二尺土布,然后给金娃穿上崭新的衣服,牵着手领走了。孩子离家那一刻,老两口哇的一声哭出来。领人的不高兴了,松了孩子的手说:那俺不领他了。老两口赶紧说:大兄弟千万别见怪,俺这是欢喜哩!

        从此以后金娃就是族长的人了。没有人说族长对金娃不好,都说老族长这辈子没有可心的后人,这下有了,恣啊!其实老族长有个儿子,如今大了,跟人去东北做买卖了——他也是被老族长打跑的。有一年,老族长半坐在炕上吸烟,听见隔壁有人哭,一伸头看见了什么,提起棍子就把儿子一顿暴打。就这样,儿子在村里待不住了,一口气跑到了东北。老族长打量着金娃,对四周的人说:也就是辈分不对吧,要不我就收下他做了儿子,唉。

        金娃一声不吭地跟在老族长身后,走哪儿跟哪儿,一离开半步老族长就嚷:我娃!这时金娃就得跑上去,让他把手牵了。老族长坐在大树下,金娃就得给他理眼眉,理上半个时辰再捏弄脚趾头。老族长闭着眼,呼呼睡过去了。他一醒来就把金娃揽到怀里,让他坐到两腿之间,伸手抚摸他的身子,说,我娃全身的皮儿就像绸缎。

        夜间老族长要搂着金娃睡,金娃要翻个身都难了,因为他被搂得太紧。冬天金娃身上火热烫人,老族长就让他贴得更紧。天刚刚黑下来老族长就要上炕,搂着金娃一觉睡下来才不过是半夜。下半夜老族长满是精神,坐起来抽烟,吸得烟杆滋滋响。这余下的长长一截时光啊,就主要是逗弄金娃玩了。金娃下半夜是最困的时辰,头老要垂下来。老族长就一遍又一遍扳他的下颌,一下一下挠他。金娃这才不困了。老族长把金娃放平了,蹲在炕上看他赤裸的身子,正过来看反过来看,百看不厌。看一会儿,又抱起来搓弄,亲个不够。金娃被他的烟臭味儿熏哭了,哀求老族长说:老老爷爷,你饶了我吧!老族长就发狠地按住他说:不饶!不饶!嗯,不饶……天底下也没人信一个六十多岁的人了,还有这么大的火气,半夜半夜地与孩子耍弄,精神头儿越来越大,两只眼火红锃亮,胡子都翘起来了。他让孩子爬上脊背踩,又让孩子枕着他的肚子睡觉;一鼓一鼓的肚皮耸得孩子睡不着,他就笑。

        金娃千央万求才被应允回家一次。爹妈见了就是一顿亲,孩子哭着赶紧往后躲闪。爹妈问好娃儿这是咋了?金娃不作声,只是唰的一下脱了上衣。爹妈一看都流了泪:孩子周身上下都是牙印。他们捂着嘴喊:这个老不死的畜生啊,这个心比蛇蝎还毒的人哪,他怎么能咬我的孩子?金娃说这不是咬,这是亲——他亲我,一用劲儿就这样了。他说妈妈我再也不回了,死也不回了。老两口儿哭着规劝:我的好娃儿,你说得多么轻巧啊,你和你爹妈都在人家手里攥着哩。好娃儿懂事,快回吧,回吧。金娃一声声哭,到后来又是嚎——爹妈吓得捂了他的嘴,一遍遍哄他。

        金娃离去这些天,老族长像个热锅上的蚂蚁,在院里团团转,水烟袋也顾不得吸了。四周的人想帮帮他,刚一挨近就被他呵斥:滚一边去王八崽儿,滚一边去死不净的杀材!四周的人都吓坏了,暗说天哪,老族长这是咋了?好不容易金娃回来了,老族长像个年轻人那样一蹦老高,迎上去一顿好搂、好亲。金娃满眼里都是畏惧,但还是紧紧咬着牙关忍着。老族长哼哼唧唧的声音让金娃更怕。天还亮着,老族长就房门关严,爬到炕上去,说好孩儿快快为我捏弄起来,我眼看不行了。金娃又看到这红黑色的鼓鼓皮肉了,又嗅到这刺鼻的膻气了。

        老族长家的夜晚有多么长,只有金娃知道。他好不容易才熬过了上半夜,还有更加可怕的下半夜。下半夜老族长养足了神,虎气生生,把小小金娃耍来弄去,一刻也不能安生。他把金娃细而柔长的双腿挽起、伸开,又揪紧脚腕拉成一字,嘿嘿笑。他有时要坐在金娃身上,压得金娃好几次要绝了气。他的臀部让人想起浇地的黑漆水斗,吓得金娃一声不吭。他坐在金娃身上,金娃就想,我这辈子不是逃,就是死,这是肯定的了,这是一准的!

        老族长让金娃给他理眼眉,挠痒揉背,按遍了全身每一寸皮肤。“老老爷爷,俺不敢了,俺害怕了……”金娃终于发出了哀声。老族长翻着又厚又宽的眼皮说:傻不,你是我娃,你又怕个什么!来来,别停着……金娃一次次在心里念叨:我得逃了。

        这天风大得像要掀倒屋子。趁着下半夜还没有到来,金娃装着解手出了屋门,然后攀出了院墙。他赤身裸体,没有一根布丝,到了外面才想起找块蓖麻叶子了下身。他原想先跑回家去,又怕爹妈把他再送回来。他在自家土屋后面哭了一会儿,就往南边跑了。天亮前他跑出了二十几里,又想起爹妈,心里一疼,又回来了。他只想趴在屋后的麻地里,看看他们的身影儿再跑——这一跑还不知猴年马月才回来呢。

        谁知这可不是个好念头,他在麻地里迎来了早晨,也迎来了危难。因为还没等看到爹妈出来,老族长的人就围上了他们家的房子。他眼睁睁看着一些人闯进去,又哭丧着脸走出来。他还没看到爹妈的影子呢,那些又失望又恼恨的人这会儿打量起这片麻地了。金娃明白了自己正遭着什么凶险,拔腿就往外蹿。他把麻地里的鸟儿惊得满天飞,像风一样快,转眼出了村子。可是他还想看爹妈一眼,在村头上再也跑不动了。前边是呜呜响的河水,过了河就是他乡。他哭着走到河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望着自己的村子。这样直到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身后有什么动静——等他转过头去什么都晚了!原来老族长的人撒开在野地里,找得好苦,没想到他就坐在河边上。他们像合大网一样把他一下围起,捉紧,扭到老族长家里去了。路上那些人对他说:这回你可死定了吧?

        金娃一路都没哭。他觉得哭够了,不想再哭了。

        他是昂着头站到老族长跟前的。老族长抬头瞥瞥他,哭了。老族长哭着一拍桌子。

        几个大汉把他绑起来,拉到一间黑屋里去了。那黑屋离老族长的屋子不远,里面噼噼啪啪打金娃的声音一传过去,老族长就喊:“啊呀,这不是人遭的罪啊,这哪是人遭的罪啊!”老族长的声音传到黑屋子里,那些家伙下手更狠了十倍,而且一边打一边骂着粗话。

        金娃一天被打昏了三次。最后一次醒来时,被人抬到了老族长跟前。老族长号叫了一天,已经有气无力,只能躺在炕上看着身带重伤的金娃。金娃一声不吭地站起,看看屋门。老族长立刻对旁边的人说:上个足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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