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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目的地

        对穆斯塔法和他的朋友们来说,开往拉斯克鲁塞斯的行程居然令人惊讶的愉快,虽然他们并没有表现出来,但每个人都明显变得兴奋。他们已经踏上美国的土地了。这儿有他们要杀的人。离使命的履行又近了一步,这种履行不是去走完那几英里的路程,却是跨越一条神秘的、无形的线。他们身处魔鬼的家园,这里的人把死亡笼罩在他们的家乡,笼罩在全部穆斯林信徒的头上,这里的人是那样地支持以色列。

        到德明后,他们向东朝拉斯克鲁塞斯走,以六十二英里,即一百公里的时速,沿着十号州际公路朝下一站开去。路旁的广告牌上有汽车旅店、餐馆的广告、旅游景点的路线安排及壮观的起伏地形的介绍。虽然汽车以每小时七十英里的速度稳步地将一段一段的路程抛在身后,但地平线看起来还是那么遥远。

        他们的司机跟以前的一样,看上去是墨西哥人,一言不发,很可能又是个雇佣兵。没有人说话,司机是因为与己无干,乘客是因为英语带有口音,怕给司机留下印象。这样,司机就只记得在新墨西哥州南部这条泥泞的路上接过一些人,然后把他们送到另外的地方。

        穆斯塔法心想,队伍里其他人可能感觉压力要大一些,他们得信赖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是这次任务的指挥官,一个勇士队伍的头领,这个队伍将要分成四组,永远不会再集合。将来惟一的通讯是通过电脑,也没几个会用到。他们要独立行动去完成一个战略目标,时间安排也很简单。这个行动将震撼美国社会,达到以前任何一个计划无法达到的效果,穆斯塔法心里想着;他看着一辆被超车的旅行车。车内有父母,好像还有两个小孩子,一个四岁左右的男孩,另一个或许只有一岁半。异教徒,他们都是。是我们的目标。

        当然,他的行动计划都写好了,用十四号日内瓦字体打印在普通的白纸上,共有四份,每个队的队长一份。其他的数据存在个人电脑里,电脑放在每个人随身携带的装备用衬衣、干净内衣及其他小东西的小手提包里。他们需要的东西不多,计划也要求在完成任务后不要留下多的东西,好让美国人更困惑。

        看着飞驰而过的乡村景色,总可以挤出一丝微笑了。穆斯塔法点上一根烟——只剩三根了——狠狠地抽了一口,空调的冷风吹在身上。在他身后,太阳正在下山了。他们将趁着黑夜朝下一个也是最后一站开去,他认为晚上前进是个不错的战略计划。他知道这只是巧合,但如果事实是那样,就意味着真主安拉对他们的计划含笑颔首。真主当然应该如此。他们都是为真主而工作的。

        又完成了一天枯燥的工作,杰克去取车的路上自言自语着。反恐训练营的一个不好之处就是他不能和别人讨论眼下的工作,也没人能够帮得了他,虽然现在还不清楚是为什么。他当然可以和爸爸交流一下——按说总统有知晓一切的权力,前总统也有同样的途径获得任何信息,即便法律没有这样规定,实际规则也是如此。但不行,他不能让爸爸知道,他会因为自己的这份新工作而不高兴的。爸爸会打个电话,把事情搞得一团糟。杰克还有足够的兴趣让自己至少再保持几个月的热情,即便如此,如果能够和某个了解他眼下工作的人随便讨论一下,也是一件快事。他只需要有个人来说上一句:是的,这工作确实很重要,没错,你真的在为真理、正义和美国的前途做出贡献。

        他真的能让事情有所改变吗?地球以自己的方式运转着,他改变不了什么。即使是他的父亲,一位曾拥有所有权力的人也做不到这一点,那么他,区区一个前总统的儿子又做得出多少成就呢?但如果说需要把世界遭遇破损的地方弥补起来的话,那么去弥补的人也必定是一个坚信使命能够完成的人。或者有人年少迟钝,不知道不可能的事情就是……不可能。但他的父母都不信这一点,他们也是这样教育他的。莎莉马上要从医学院毕业了,准备进肿瘤科——这是从医的妈妈一直遗憾没能涉猎的领域——她对每个问她的人都说,她准备到那儿工作到癌症的恶魔最终被消灭为止。所以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这是瑞安家的信条。他只是还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是,世界上从来都充满着有待学习的事物,不是吗?他聪明,受过良好的教育,还有一笔可观的信托资金保证他可以勇往直前,即便误打误撞了某个人,也不用为衣食担忧。这是父亲留给他的最大的自由,小约翰·帕特里克·瑞安又不是傻瓜,自然明白它的重要性——还有这份自由所包含的责任。

        那天晚上他们没有自己做饭,而是决定去当地的一家牛排馆。那里挤满了弗吉尼亚大学的学生。看得出来,他们都很聪明,但还没聪明到他们想象的那样,有点吵人,有点过于自信。这就是年少的好处之一——虽然他们会厌恶“年少”这种称呼。年少的孩子依然需要慈爱的父母来照料,但得保持令人适宜的距离。对卡卢索兄弟俩来说,有趣的是,就在短短的几年前,他们也就是这样,日后的艰苦训练和现实世界的阅历让他们换了模样,具体是什么样,他们也不确定。求学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在离开学校后就变得复杂无比。世界毕竟不是数字——而是模拟现实,总是混乱不堪,总有松散的线头永远也不能像系鞋带那样系紧。因此,任何不谨慎的一步都可能把你绊倒的。而谨慎只能从经历中获得——只有多次痛苦的跌倒,才能让人记住教训。这些教训兄弟俩早就领略过了,虽然不像前几代人体验得那么早,但已足以让他们认识到做错事的后果就是无可宽恕。

        “这地方不错。”布莱恩吃着里脊肉片时评价了一句。

        “就算厨师的手艺再差,也没法把这种上好的牛肉烧走味。”这地方明显只有个厨子,而不是大厨师,但牛排煎得相当不错,几乎保留了原有的碳水化合物,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花椰菜很新鲜,多米尼克这样想。

        “我应该吃得比这好。”海军少校说。

        “能享受就享受吧,我们还不到三十岁,不是吗?”

        这话引人发笑。“过去总觉得三十岁已经很老了,记得吧?”

        “多大年龄算老?哦,对了,你这年龄当少校太年轻了,对吧?”

        奥尔多耸耸肩,“我想是的,我的上级欣赏我,我还有几个不错的手下,但我从来都很讨厌吃那些单兵快餐食品,它们能让你饿不死,但依我看也就这点作用。我的军士长喜欢这些食品,觉得比在陆军时好多了。”

        “在局里,主要吃的是邓金-唐纳兹甜甜圈连锁店的食物——他们的咖啡是美国最棒的工业咖啡,这样的饮食结构很难让皮带松弛下来。”

        “恩佐,对一个常常被捆在办公桌前的战士来说,你的体形真的不错。”布莱恩大加赞赏道。晨跑快结束的时候,他兄弟累得几乎要倒下了,但对他这位海军陆战队队员来说,三英里的长跑就如同一杯早间咖啡,只是让人清醒而已。“我还是希望能知道我们训练的目的是什么,”奥尔多又吃了一口后说。

        “兄弟,我们的训练是为了去杀人,我们需要知道的就这些。悄悄跟踪一个人,不要被他察觉,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干掉。”

        “用手枪?”布莱恩狐疑地问道,“手枪声音大,准确度也不如来复枪。在阿富汗的时候我的队里有个狙击手,他可以在一英里开外干掉坏蛋,用的是贝利塔点五〇的来复枪,很大,像老式的勃朗宁自动来复枪。从马德斯机关枪里射出点五零的子弹,准确无误,要打哪儿就打哪儿,明白吗?只要身上被打了半英寸的洞就没命了。”尤其是他那个狙击手,那个来自底特律、叫考普·阿兰·罗伯茨的黑人喜欢射击敌人头部,点五零的子弹就恰好能击中头部。

        “或者用消音的枪,手枪的声音能消得无声无息。”

        “我见过,在雷根学校我们用这种枪训练过,但要把它藏在西服底下显然是太笨重了,而且你还得把它拿出来站稳了,然后瞄准目标的头部。除非他们把我送到詹姆斯·邦德学校去学魔术,否则我们的手枪是杀不了什么人的,恩佐。”

        “那或许我们可以用其他的枪。”

        “也就是说你也不知道用什么枪?”

        “喂,兄弟,我的工资还是联邦调查局发呢,我只知道是温纳把我派到这儿来的,这就决定了很多事情都是合法的……我想是这样。”他总结说。

        “你以前提过他的,他究竟是谁?”

        “副局长,新成立的反恐部的头,你不要招惹古斯,他以前是人质解救队的头,也打碎过所有绑票犯的脑袋。他人很精明,非常严格,我想他见到血是不会晕倒的,但他毕竟是人,恐怖主义是联邦调查局面对的新生事物,丹·默雷选中他担任此项工作,并不只是因为他擅长枪法。他和默雷关系很紧密,他们有二十多年的交情。默雷也不是吃白饭的。不管怎样,是他派我到这儿来,那就没事。因此,我奉陪到底,直到他们告诉我去犯法。”

        “我也是,但我还是有点紧张。”

        拉斯克鲁塞斯有个支线机场,用于短途货运,也停飞小型低空侦察机,还提供汽车出租业务。他们开到机场,穆斯塔法开始变得紧张了。他和一名伙伴要在这儿租车,另几个则要到城里去租借。

        “全部为你们准备好了。”司机递过来两张纸,说道,“这是预定电话,你们要开的是福特皇冠维多利亚四门轿车。因为没去埃尔帕索,所以我们没有弄到你们要的旅行车,那种车并不好。那儿可以用维萨卡,你的名字叫托马斯·萨拉扎,你的朋友叫海克特·桑托斯。把预定的号码给他们,然后按他们说的去做,很容易的。”司机并不觉得这些人长得很像拉丁美洲人,但租车办公室的人都是无知的爱尔兰佬,他们除了会说“塔可饼”和“啤酒”外,几乎不懂西班牙语。

        穆斯塔法下了车,走了进去,挥手示意他的朋友跟上。

        很快他就知道了确实很容易。不管老板是谁,都不会去招惹情报人员来给自己添麻烦。那个趴在办公桌前的小男孩正全神贯注的看一本漫画书。

        “你好。”穆斯塔法假装自信地打了声招呼,“我预定了车的。”他把号码写在小本子上,递给了他。

        “好的。”这个接待员并没有因为注意力从最新的蝙蝠侠的冒险故事中被打断而表现出任何不满。他懂如何使用电脑,确实如此,电脑里弹出了一张出租表格,各项都已经详细填写了。

        穆斯塔法把自己的国际驾照递了过去,那个工作人员复印了一份,然后把复印件和那份出租表格钉在一起。他很高兴因为萨拉扎先生填了所有的保险选项——鼓励客人填写保险会让他得到额外奖励。

        “好了,先生,你的车是四号车位的白色福特,出了那个门朝右转,钥匙在打火锁上。”

        “谢谢。”穆斯塔法用带有口音的英语说。真的就这么容易?

        确实就这么容易。他上了那辆福特车,调整了一下座位,看到赛义德出现在五号车位,和他的车一样,只不过是浅绿色。两辆车都有新墨西哥州的地图,但他们不需要,真的不需要。他俩发动汽车,慢慢地开出停车位,朝等在街道上的那些越野车开去。要跟上它们很容易,拉斯克鲁塞斯城里虽车来车往,但不像中午吃饭时那么繁忙。

        朝北过去八个街区,在拉斯克鲁塞斯城的主干道上,另外有一家汽车租赁处,叫赫兹,这名字让穆斯塔法感到隐约有些犹太人的味道。他的两个同伴走了进来,十分钟后又走了出去,上了他们租来的车。他们的车和他及赛义德的一样,也是福特车。这事办妥之后,也许他们就该去完成最危险的使命了。要跟着越野车朝北再走一段距离——大约二十公里——然后下这条路开上另一条土路。这儿有好多土路……就像家乡那儿一样。又开了大约一公里后,只见一座房屋孤零零地立在那儿,旁边停着一辆卡车,示意这儿是一处宅子。所有的车都停在那,乘客们都下了车等着。穆斯塔法意识到这是他们最后一次真正的集合了。

        “我们把你们的武器运来了,”胡安说道,指了指穆斯塔法,“请跟我来。”

        这座看似平常的木结构屋子里面却是个军械库。总共十六个木箱子里有十六支MAC-10轻型冲锋枪。这种枪尽管样子不好看,却用上等钢冲压而成,最后在金属表面上一层薄薄的涂料。每支枪有十二个弹夹,每个弹夹都上满了子弹,用黑色的电胶带尾对尾地绑在一起。

        “这些枪都还是新枪。它们还没有开过火。”胡安告诉他们,“每支枪我们都配有灭音抑制器,消音效果虽然不是最好,但有利于枪身的平衡及射击的准确性。这枪没有乌兹枪好操作——但在这一带乌兹枪更难弄到。这枪的有效射程大约十米。装枪卸枪都很容易。用外面的这个枪栓射击,火力十分强。”确实,打空一个三十发的弹夹还不要三秒,快得简直有点派不上实际用场了,不过这群人在胡安看来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他们确实不特别在行。十六个阿拉伯人每人拿起一支枪,拍了拍,像跟新朋友打招呼似的。然后其中一个拿起一对弹夹——

        “等等,住手!”胡安突然厉声说,“你们不能在屋子里装子弹,如果想试试火力,外面有靶子。”

        “那不会太吵吗?”穆斯塔法问。

        “离这儿最近的房子也有四公里,”胡安不屑地说。子弹可飞不了那么远,所以,他以为枪声也不会传那么远。在这一点上他错了。

        但这帮客人以为他对这个地区了如指掌,而且他们都想打上几枪,特别是这种火力强大的冲锋枪。距离房子二十米外是个沙堤,上面凌乱地摆放着一些柳条箱和纸箱。他们一个个把弹夹插入冲锋枪,拉上枪栓。没有人发“开火”的口令但他们都让穆斯塔法先开枪,他勾住从枪口处垂下来的扣环,扣响了扳机。

        当下的效果令人满意,MAC-10型冲锋枪枪声大小合适,跟其他枪一样向上弹了一下。由于第一次用这种枪,而且是在靶场,他打算朝左前方六米开外的一个纸箱子射击。一眨眼工夫弹夹打空了,枪栓“砰”的一声关上了,他已经射出了三十发九毫米口径的子弹。他想退出弹夹,再装一个享受另一个两三秒的强烈的快感,但他压制住这个欲望,还有机会的,就在不久的将来。

        “消声器呢?”他问胡安。

        “在屋里。应该安在枪口处,最好安一个——要知道,这样更容易控制子弹的喷射。”胡安带着一种权威的口气说。这些年来,他用MAC-10在达拉斯和圣达菲把生意上的对手和他讨厌的人都解决了。尽管如此,看着这帮客人,他还是有些不安。他们总是咧开嘴大笑。他们和他不是一路人,胡安·桑多瓦尔心里这样想着,越早打发他们上路越好。对有任务的人本来这样不好,但这跟他没关系,他的命令是上面给的。他的顶头上司在一周前就跟他讲清楚了。给的钱也不赖。胡安没什么可抱怨的,但作为一个很擅长读人心思的人,他感觉到了一种危险。

        穆斯塔法跟着他回到屋内拿消音器。它的直径大约十厘米,约半米长。果然可以拧在枪口的螺纹上。总的来看,确实有助于枪的平衡性。他随便拍了拍枪,决定更喜欢这样用。这样可以更好地压住枪口上仰,也可以更准确地射击。消声与否在这次任务中的意义并不大,但准确性却很重要。可消音器又让本来很容易隐藏的枪变得非常笨重,所以他把它卸了下来,装回到袋子里。然后他出去集合队伍,胡安跟在他后面也出去了。

        “有些事情你得知道,”他对这位领队的说;他的声音慢条斯理:“美国警察很能干,但也不是全能的。在开车途中如果被拦住的话,你一定要有礼貌,如果他叫你下车,就按他说的做。美国法律允许他检查你身上是否带有武器——也就是搜身,但如果要查你的车,只用回答‘不,我希望你不要那么做’——根据他们的法律他可能就不会搜查你的车了。我要再说一遍:如果一名美国警察说要查你的车,你只要说不,那他可能就不搜了。你就可以开车了。开车的时候,不要超过公路标识牌上的速度,这样你就不太可能惹上什么麻烦,如果你超速,那就给了警察一个让你停车的好借口。所以,千万别超速。要一直保持耐心,还有其他问题吗?”

        “如果警察很凶,我们可以——”

        胡安知道问题来了。“杀了他?是的,可以那样干,但接下来就会有更多的警察来追捕你们。当有警察把你们拦下来时,他第一件事就是用对讲机给总部报告他的方位、你的车牌号及当时具体情况。即使你杀了他,他的同事们也会在几分钟内就开始搜寻你——而且是大规模的出动。因此,这种杀死警察的心理满足感是不划算的。只会给你们找来更多麻烦。他们有很多警车,甚至直升机。只要他们想找你,就会找到你。因此要避开这一切防御的惟一途径就是避免引起他们的注意。不要超速。不要违反交通规则。这样你们就安全了。破坏了交通法规,你们就会被抓的,不管有没有带枪。明白吗?”

        “明白,”穆斯塔法让他放心,“谢谢你的提示。”

        “我们为你们所有人准备了地图。很详细的地图,是从美国汽车协会弄来的。你们都有身份掩护吧?”胡安问,希望尽快把这事情办完。

        穆斯塔法看着兄弟们,看有没有其他要咨询的,但他们急切地要干正事,不想再滞留在这儿了。他很满意地转向胡安说:“谢谢你的帮助,我的朋友。”

        见鬼的朋友,胡安心想,但他握着他的手,领着他们走到屋子前面。行李包很快从越野车转移到了轿车上,他看着他们倒车,往回去一八五号州际公路。只要几英里就可以到达雷迪恩泉市,从那儿上二十五号州际公路的北段。这群外国佬是最后聚在一起了,他们握手道别——甚至还吻个几下,这让胡安感到惊讶不已。然后他们分成四队,每队四人,分别钻进他们租来的四辆车里。

        穆斯塔法坐进车里,把烟盒放在旁边的座位上,根据自己的视线调整了车镜,然后系上安全带——他已经知道不系安全带和超速一样,都会被警察拦下来的。他最不愿意的就是发生这种事。即便胡安没有告戒他们,他也不会去冒这个险的。车子开过时,警察可能认不出他们是什么人,但面对面就是另一码事了,而且他并不幻想美国人会善待阿拉伯人。因此,他把所有都收起来放在行李箱里了。

        还要很长时间才轮到阿卜杜拉开车,第一轮开车任务肯定是他的。上二十五号州际公路朝北到阿布圭基,然后朝东上四十号州际公路,一路下去就可以到目的地了。走了三千公里后,他得开始以英里计算了,穆斯塔法心想。一点六公里等于一英里。他要不就得不断地用乘法换算着,或者索性就置之不理。他在一八五号州道上朝北开,然后看到绿色的路牌和指向二十五号州际公路北段的箭头。他往靠背上靠了靠,小心地加入到车流中,时速提到六十五英里,然后就让福特车的衡速控制器保持在这个速度上。然后,他要做的就是掌握一下方向,和他的同伙们一起观察来来往往的不认识的车辆,一路朝北往阿布圭基开去……

        杰克不知道为什么难以入睡。现在已是深夜十一点多了,已经看完了晚间电视节目,喝了两三杯——今晚是三杯——酒。应该困了才对。事实上他是困了,但瞌睡还没来。他不知道为什么。闭上眼睛想想快乐的往事,这是小时候妈妈教给他的。但他不再是小孩了,回想快乐的事已经很难。他进入了一个崭新的世界,这里几乎没有快乐可言。他的任务是审查那些与他可能从没见过的人有关的、已经确认或还在怀疑阶段的事情,全力去断定他们是否要杀死另一些他从未见过的人,然后把这些信息传给一些人,他们可能会采取措施,也可以置之不理。至于他们到底会采取什么措施,他并不知道,不过他对此颇有怀疑……都是些不好的疑虑。翻个身,弄弄枕头,想找个凉凉的地方枕着,躺下去,睡觉……

        ……瞌睡还是没来,最终会来的。然后似乎才睡着半分钟闹钟就响了似的。一向如此。

        该死的,他对着天花板吼了一句。

        他在搜寻恐怖分子。大多数的恐怖分子在作恶时都认为自己并不是使坏,不,甚至是英雄之举动。在他们看来,这根本算不上犯罪。对穆斯林恐怖分子而言,他们误以为这是为真主效劳。里并没有真正这么说。经文反对滥杀无辜。但那又能怎么样呢?真主会对人体炸弹抱以微笑?或者还是别的什么态度?天主教认为人的良心是至高无上的。只要你自认为干的事情是正确的,那上帝也不能责骂你。伊斯兰教里也有同样的教规吗?既然只有一个上帝,或许教规对每个人都是一样的,问题是,哪种教规最接近上帝的本意呢?到底怎样才能分辨哪个是哪个呢?十字军就曾干过卑鄙可耻的事。这是典型的个人为了金钱和野心借以宗教的名义发动战争的例子,因为贵族是不会表现出他只为钱而战的——只要与上帝同在,就没有不能干的事情。挥动刀剑,斩断任何人的头颅都是可以的,主教是这么说的。

        确实,宗教和政权可耻地搅在一起,这才是真正的问题,而且很容易让热情似火的年轻人接受,对他们来说冒险是举手之劳。有几次,在白宫的家宴上父亲曾谈过此事,他说有一件事你必须告诉士兵及海军新兵,即战争也是有规则的,违反了规则就会受到严厉的惩罚。老杰克对儿子说,美国士兵对这一点很清楚,因为在他们所在的社会,无纪律的暴行会受到严厉的制裁,这远比用抽象的教条来教人们是非好坏要好得多,吃一堑,长一智嘛。

        他叹一口气,再翻个身。他还太年轻,想不透这些人生的大问题,即使他在乔治城大学受的教育也帮不上忙。大学才不会告诉你百分之九十的知识都是你毕业之后学到的。不然人们就会觉得那文凭要打折扣了。

        反恐训练营已过了关门时间,格里·亨得利还在顶层的办公室里看那些没来得及在上班时间翻阅的数据文件,汤姆·戴维斯也一样,他在看皮特给他的汇报。

        “有问题了?”亨得利问。

        “格里,那对双胞胎还是疑虑重重。我们早应该料到这一点。他们都很聪明,都是循规蹈矩的人,至少大多数时候是这样,所以一旦发现自己是被训练去违反规则,就担心了。皮特说,最好笑的是那个海军陆战队员的疑虑最多,那个联邦探员倒好一些。”

        “我原以为情况会相反呢。”

        “我也是,皮特也这么看。”戴维斯伸手拿了杯冰水,到晚上这个时候他从不喝咖啡。“皮特说他还不确定结果会是怎样,但除了继续训练别无选择。格里,我应该早点提醒你,我早料到会有这个问题的。这是我们第一次做这事,我们需要的人——就像我说的,不是精神病人。那他们当然会有疑问,他们当然想知道原因。他们必定会三思,我们总不能招些机器人吧。”

        “就像当年要杀掉古巴总统卡斯特罗一样,”亨得利说。他曾研究过那些疯狂但失败了的冒险行为的档案。鲍比·肯尼迪曾严密监控过“臭鼬”行动。他们可能是在喝酒或打过触身式橄榄球后决定这个行动的。毕竟艾森豪威尔在他执政期间也曾因类似的目的利用过中央情报局,所以他们干吗不可以这样呢?只有一位失去了命令权的前任海军上尉和一位从没执过业的律师不懂这个道理,作为一名将戴上五颗星的职业士兵,他们从一开始就完全理解。再说了,他们有这个权力。是宪法让杰克·肯尼迪总统成了总司令,有了这样的权力自然就有了利用它的愿望,从而改造这个世界,使它更符合他个人的意志。因此就有了中央情报局被任命去干掉卡斯特罗的事情。但中央情报局从来没有自己的暗杀部门,也从来没有培训过实施暗杀行动的人员。因此中央情报局找过意大利的黑手党,该党的成员没有理由敬仰古巴总统卡斯特罗——因为他曾掐断了他们最有利可图的商机。一些犯罪团伙的头号人物把自己的钱投资在古巴哈瓦那的赌场上,赌场却被卡斯特罗下令关闭了,这件事铁证如山。

        难道黑手党不知道怎么杀人吗?

        事实上,他们不知道,他们在这方面从来都不在行——特别是杀那些有反击能力的人——好莱坞电影里可正相反。即使如此,美国政府也曾试图雇佣他们去刺杀一位外国元首——因为中央情报局干不了这事。现在回想起来有点滑稽可笑,只是有点吗?格里·亨得利问自己。由于美国政府留有操纵该行动的残迹,差一点就暴露了,这足以迫使杰里·福特总统发布命令宣布,类似这样的行动是非法行为;该命令一直延续到瑞安总统决定用两个猛烈的炸弹除掉伊朗的宗教独裁者为止。很显然特定的时间、具体的情况转移了媒体对刺杀事件的注意力。轰炸是美国空军干的,他们事先划定目标——虽然是偷偷进行的——由轰炸机进行轰炸,虽没有宣战却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战争。在这场战争里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被用来对付美国人,所有这些因素合在一起,使整个行动不仅合法而且被人民称颂,并在下一轮的大选中得到美国人民的认可。历史上只有美国第一任总统乔治·华盛顿因为战争而获得大多数民众的选票。所以老杰克·瑞安一直心存不安。但他知道杀死马赫穆德·哈吉·达利亚埃的重要性,因此在他离任之前,他说服了格里成立了这个反恐训练营。

        但杰克没告诉我有这么艰难呀,亨得利思忖着。这就是杰克·瑞安一贯的办事方法:挑选几个精干的人,给他们一项任务和一些工具,然后让他们几乎不受限制地放手去干。这足以让他成为一个好老板,一名好总统,格里心想。但这对他的下属来说可就难了。干吗要接受这个任务呢?亨得利责问着自己,然而又笑了。如果杰克知道了他的儿子也是反恐训练营的一员,会做何反应呢?他会不会觉得很好笑呢?

        可能不会。

        “那么,皮特说要继续训练下去吗?”

        “那他还能说什么?”戴维斯答道。

        “汤姆,你有没有想过要回到你爸爸在内布拉斯加州的农场?”

        “那儿的活太累了,很枯燥。”自从戴维斯当上中央情报局的行动长官后,要想叫他再回到农场,门都没有。就公开身份而言,他可能是个不错的债券交易商,但戴维斯所从事的秘密工作如他的肤色一样“黑”不可测,他太热爱秘密工作了。

        “你对米德堡的事怎么看?”

        “我的感觉告诉我,我们该做些什么了,我们已经刺了他们一下,他们会想法反击的。”

        “你认为他们会卷土重来吗?在阿富汗,我们的队伍不是狠狠地咬了他们一口吗?”

        “格里,有些人是很蠢的,或许是太虔诚了,而没注意到受的伤害。宗教起着强大的推动作用。即使那些士兵麻木到连战争的意义都不知道,也还——”

        “——还会履行自己的职责,”亨得利赞同同伴的说法。

        “这不正是我们在这儿的原因吗?”戴维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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