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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加朵版《埃及艳后》第四幕

第四幕

        我的小亲亲。

        她很快就要醒了。睡前还因为您要来兴奋得不得了。

        你别再这么歇斯底里了。别再让我觉得这么沮丧了。你要保证。

        这么说吧,我确曾想过。但从没吸过。我可不像我们的威姆那样拿精神意识来做实验。

        聪明不过是一种强度的形式,或者说就是强度的形式。而且,宝贝儿,在意志和个性的极端程度上你确实比我强得多。如果你选择生活在那所谓的真实世界中——这总是被一时冲动地夸大其辞——那将创造出巨大的实际人生问题。你这种灾难性、悲剧性的——

        (爱丽斯醒来。护士轻手轻脚地离去。)

        就是啊。

        别别,别忙着走。向我保证。你的新书有没有带几章过来?能不能跟我说说最近有什么小道新闻?能不能——

        (她戴上一顶钩针编织的红色睡帽。哈里大笑。)

        我怎么能知道呢宝贝儿。父亲已经死了。我从未在他身上看到我们这种阴沉的世界观。

        是呀也许我没那么好。只是蠢。如今父亲去了我们也已离家万里之遥,不过我还是住在一个封闭的房间,在你好心来看我的时候还能见到你,而且就靠护士的精神鼓励活着,噢,我由此越来越蠢又有什么奇怪的?但我会有这样一些伟大的思想和时刻,当我的头脑被某个辉煌的巨浪淹没时我就会感觉浑身充溢着力量活力和理解,于是我就感觉自己已经参透了宇宙之神秘,可马上又到了该服催吐剂或是梳头换床单的时候了。要么就是这些被褥……我以为自己已经攀上了卓绝的峰顶一切都豁然开朗,结果却只不过是我无数“寻死”方式中的一种,父亲总是这么说。

        是遁词。是失败。

        还不到时候。等你在四十三岁上去世后再过两年我才会这么说——

        要是我做得到我就会尝试一下。

        哈里你到底觉得我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别跟我说是因为我过于敏感。

        很多次了。

        我睡着的时候大张着嘴是吧。涎水流到枕头上了吗?

        眼下是谁在安慰谁呀?

        你没义务老想着不让我们难过。让我们难过又有何妨。我觉得你应该比我们都要长寿。只要你想。

        当然。

        呼吸不要这么沉重,你需要多运动运动。听我说我已经无可救药了。眼下的问题是如何来结束。

        才不过——

        我的宝贝儿!

        我觉得自己根本就谈不上聪明,这才是事实。如果你想听实话。

        据说非常痛苦。

        我可怜的小鸭子。

        我保证。

        镇静宝贝儿。

        这是种自尊的表现。

        别说了。跟我说说你自己吧。

        为什么?

        筋疲力尽。“长时间永不停息的紧张和压力已然耗尽了所有的热望就只剩下休息这一桩了!成长期已然过去,一个人在经过这么长时期的妥协之后无论什么限制都能适应了。”

        他这么说过吗?一个不错的解决办法。他这么说过吗?

        别嘲笑我了。我也不是什么小耗子。

        好吧。这会让我做梦。

        我并不太累。

        别胡思乱想了宝贝儿。你令人钦佩的精神,你的英勇气概决不会离你而去。

        你要做个既恶毒又逗乐的杰出的小妹妹,你一文不值的哥哥肝脑涂地全心热爱的小妹妹。

        是我的遁词吧。

        从未有过?想都没想过吗?哈里!哈里。看着我。看着你的爱丽斯。

        这话多么可怕。为什么平等、相互依存对你是理所应当,在我就成了问题?告诉我。你这是在说我吗?

        哈里你是否用过,我想他们是说吃,不过似乎应该说吸才对,你吸过鸦片吗?别撒谎。告诉我。

        我有什么办法。我这是在引用自己的话了。哦。

        不不我并不介意。我发现自己还是很好奇的。那就全告诉我吧。我是自杀的,我是说我会自杀吗——时态还真是有用是吧?

        我决不会像他那样答复你。

        我给你去掉一床被子吧。我能做得来。

        哦。你来了多长时间了?你该叫醒我的。

        这还用说吗宝贝儿,你不就是我珍爱的小海龟吗?

        我才来——

        我保证。瞧。

        “在某种意义上她悲剧性的健康对于她的人生问题而言恰是唯一的解决途径——因为它正好抑制了对于平等、相互依存云云所感到的哀痛。”

        你没有自杀。

        别说了。

        我没看到什么死鱼,我看到一条清澈的小溪,一条天然的灌渠,没有丝毫的怀疑阻碍或是污浊了它通畅的水流。

        我怎么会这么说?我想是因为太过聪明了。

        那就别屈尊俯就了。

        (甲和乙迅速上场。又一床被褥。)

        我是有点冷了。

        (他俯身靠近。音乐声起。灯光非常缓慢地渐暗。)

        当她的猫头鹰在外面的世界里忍受着风霜毒箭时,我亲爱的小兔子安全舒适地躲在窝里都琢磨些什么呢?

        啊你是个男人,而我的,女人的想法都是卑微的。你是对的。二十四年。二十四辈子。

        (他递给她药瓶和一把汤匙。她把药吞了下去。)

        这太可怜了。护士!

        哈里你要对我说实话。

        别这么做。

        还没尖刻到不能自嘲的地步。还有嘲嘲你。甚至父亲……

        枕头都湿了。你摸摸,摸摸枕头。我涎水直流呢,我真让人恶心。

        (甲、乙上场。将台灯清理干净。在爱丽斯身上盖了条被子。退下。)

        你是在引用我的话。我亲爱的兄长你是在引用我的话。我不知道是该觉得难堪呢还是荣幸?

        不。

        我叫你那位神圣的护士进来吗?

        我不是一直都不断地告诉你我是多么倾慕你的口才吗?

        唉。

        啊。只要我想。这也不是我第一次听到了。

        你为什么这么胖哈里。哦。谁说你胖?

        你知道父亲是天生的乐天派,总是看到事情阴暗面的是我们。

        当然没有。

        我并不是在求你准许哈里。你已经给了我这么多了。

        你小时候有过快乐的时光吗?我是说这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你肯定也快乐过。没有谁一生下来就是绝望的。你肯定也快乐过。我为什么不记得了?我认识你一辈子了。

        何妨一试?也许你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也许你经常搅得我们不安生呢。

        他会的。

        这样你看起来就舒服些了。你死不了。

        睡吧,睡吧宝贝儿。

        还是先把你的鸦片酊喝了。

        父亲是否也认为我悲剧性的健康不失为一个如你所谓的不错的解决办法?

        做个好人真让人厌烦,哦,我要是能爆发出来,一连二十四个小时搅得所有人都难过那才真正叫对得起自己呢。

        别忘了我是个女人,安慰男人让他们放心是女人的天职,哪怕她在床上,不管是卧病是濒死还是刚刚生产,虽然原本是那个男人轻手轻脚地前来探视安慰她的,不是吗?

        你是在玩弄字眼宝贝儿。

        才二十四小时?

        我想谈什么就谈什么。结束也可能不止一种。也许我还能侥幸逃脱。也许事到临头一切都变了样。

        这么说来我并没有自杀。我是得了什么恶疾,我从你审慎的缄默中看得出来。这可比这种恼人的神经衰弱强多了。我从没把自己看作伊丽莎白?巴雷特,无论对自己的文学天赋还是热情的救助者均能正确对待。是癌。

        你是在钻牛角尖。

        你可真是尖刻我的小妹妹。父亲就总是说你尖酸刻薄。

        我告诉过你什么是结束。我不想再多费口舌了。

        我知道我没办法让你喜欢上生命,或者不要如此轻率地亲近死亡。

        悲剧性?

        我还不想睡。再靠近些。给我讲个故事。让我感受一下广阔的世界。我想跟你一起大笑,一起痴心妄想,一起灰心沮丧,一起睥睨世人。我的才子。

        不。是我认识了你一辈子。你比我大。哈里求你别哭。

        你很清楚你并不认为我比你聪明哈里。

        这是我的回答。我过去对任何事都没觉得这般无望。

        我告诉过你我跟父亲的那次谈话。那年我二十岁。

        别,哈里,请你别叫了。

        哦。哦。

        死鱼也得游啊。

        嘿小耗子。你大错特错了。你也许是我们当中最聪明的一个。

        可你经过了怎样的拼搏我的宝贝儿。你叫它遁词我却称其为全新的胜利:你,就算是你,也能让激动的精神稍事休息。

        爱丽斯的卧室,陈设同第二幕,不过以不同的角度(最好是反方向)呈现。爱丽斯在沉睡,盖着同样多的被褥。哈里坐在床边,握着她的一只手;他不到五十岁,很胖,穿了件土耳其长袍。护士守在门旁。

        想是自还是尊?

        嚷嚷了那么久之后。我真该自感羞惭呢。

        我没嘲笑你。

        我没有,宝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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