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奇的早餐吃得晚，是爱德华·蓝恩付钱从早餐店送来的。他独自一人在厨房用餐，然后在沙发上躺下，不断地想，直到累得再也不能思考为止。闭上眼睛，开始打盹，等着电话铃声响起。

        凯特跟洁德也在睡觉，这是自然法则，因为晚上无法入睡，所以白天过了一半，两人就已筋疲力竭。她们躺在小小的床上，紧紧相拥，睡得很沉。孤独的男人静静把门打开，看着她们两个，过了一会儿，从房间里退出，不去干扰她们。不急，他想着。就某方面来说，他正在享受这个特殊阶段，对于冒险他已经成瘾，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没什么好否认的，这就是他的本质。

        李奇醒来时，客厅里除了自己，只剩下卡特·谷伦，那个有鲨鱼眼的家伙。他坐在扶手椅上，什么事都不干。

        “你负责监视我吗？”李奇问。

        “你不算囚犯。”谷伦说：“你是来赚一百万的。”

        “你对这有意见吗？”

        “没有，你能找到她，钱就归你赚，工人得工价是应当的，圣经是这么说的。”

        “你常开车载她外出吗？”

        “很常。”

        “如果洁德一起出门，她们怎么坐？”

        “蓝恩太太都坐前面，基本上她对私人司机这档事很不好意思。小孩当然坐后面。”

        “你以前的隶属，在部队里的时候？”

        “海陆侦搜队。”谷伦说：“士官长。”

        “如果是你，会怎么处理布鲁明黛的攻击？”

        “当好人还是当坏人？”

        “坏人。”李奇说。

        “我带多少人？”

        “有差别吗？”

        谷伦想不到一秒钟，摇摇头：“带头的才是关键，带头的也可能是唯一的人。”

        “那会怎么进行？”

        “只有一种办法可以做得干净俐落。”谷伦说：“要把所有进程都在车内完成，不要给他们下车的机会。布鲁明黛在莱辛顿大道东侧，莱辛顿通往市中心，所以泰勒会把车子停在左边，百货公司大门的正对面，暂时并排停车。这时候我们的人会抓住后车门，坐进车内小孩旁边。小孩坐在她妈妈后面，绑着安全带。我们的人拿枪抵着小孩的头，用另一只手紧抓住她的头发。这样就大事底定，完全不需要担心街上任何人。外面的人看起来，是有人要上车，而不是下车。从那个时间点开始，泰勒只能听命行事，他还能有什么选择余地？蓝恩太太坐在他旁边尖叫，但他又能怎样？他没办法扳动拉杆，把椅子往后沿着滑轨推，压住那家伙，因为积架车上配备的是电动座椅。他也没办法转头还击，因为枪抵着小孩的头。他也不能采取激烈的回避驾驶，因为车子陷在缓慢的车流中，而且那家伙抓着小孩的头发，不可能被甩开。游戏结束，就在当下。”

        “然后呢？”

        “然后命令泰勒开车到安静的场所，有可能在市区，不过更可能在郊外。再把他射杀，透过椅背朝他的脊椎射击，这样他就不会敲破挡风玻璃。之后叫蓝恩太太把他推出去，再命令她开车，他自己留在后座，押着小孩。”

        李奇点点头：“我的看法也是这样。”

        “对泰勒来讲一定很不好受。”谷伦说：“我说的是最后那一刻，那家伙叫他停车，把排档排入停车档，乖乖坐好，泰勒心里应该也清楚接下来会是什么。”

        李奇没说什么。

        “他们还没发现他的尸体。”谷伦说。

        “你觉得乐观吗？”

        谷伦摇摇头：“这只代表那地方没人居住，这是平衡点的问题，一方面你希望早点把这人处理掉，可是你又得在到达安全地点前让他活着。他很有可能躺在某处的乡间，让一堆土狼乱咬。希望在他被吃光之前，有人能赶快找到他。”

        “他跟你多久了？”

        “三年。”

        “你喜欢他吗？”

        “还不错。”

        “他够厉害吗？”

        “你已经问过葛瑞格了。”

        “葛瑞格可能会偏颇，他们是同个单位，都是英国人，一起待在海外。你觉得呢？”

        “他很不错。”谷伦说：“空降特勤是支优秀的部队，或许比三角洲部队更好。英国人通常比较无情，这是基因使然，他们统治世界很长一段时间，方法当然不是扮演好人。空降特勤队的退伍官兵仅次于海陆侦搜队的退伍军人，这是我的感觉，所以我的答案是没错，葛瑞格讲得对，泰勒很厉害。”

        “那么作为一个人又如何？”

        “下勤务后他是个很绅士的人，对小孩很有一套，蓝恩太太似乎很喜欢他。基本上我们这里可以分成两种人，里面一圈，外面一圈。泰勒属于内圈，我属于外圈，我都专注在公事上，社交场合我比较木讷，这点我很大方承认。离开战场的话，我什么也不是，其他人或许可以两面兼顾。”

        “五年前你在这里吗？”

        “安的事吗？不在，我是事情刚过后才进来，不过不可能有关联。”

        “我也这么听说了。”李奇说。

        李奇脑中的时钟走到了下午四点半，对凯特跟洁德来说，已经是第三天，离绑架的时间已经过了五十四小时。五十四小时对一桩绑架案来说，时间算是长得吓人，绝大部分案子在二十四小时内就结束了，不管结局是什么，好坏都一样。所以绝大部分执法人员在三十六小时后就会声明放弃，每过一分钟，就会让结果更可能朝坏的方向发展。

        下午四点四十五分，蓝恩先生回到房间，其他人也慢慢跟着进来。葛瑞格、爱迪森、柏克、科瓦斯基、普瑞兹，一个个进来。围着电话的警戒气氛无声无息地重新开始，蓝恩站在电话桌边，其他人在房间里各自成群，全都面向内侧。注目的焦点显而易见。

        可是电话没有响起。

        “那东西可以免提吗？”李奇问。

        “不行。”蓝恩说。

        “办公室里面呢？”

        “现在没办法。”蓝恩说：“这样的改变会让他们焦躁不安。”

        电话有响。

        “稍等一下。”李奇说。

        对面的公寓里，负责监视的女人拿起电话，呼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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