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琳说：“太荒谬了，蓝恩不可能雇用不会讲话的人，有可能吗？而且也没有任何人提起。你问过他们很多次关于泰勒的事。他们说他是个好军人，但没说：‘他是个好军人，只差不能说话。’要是有的话，他们一定会提到这个小细节，你不觉得吗？”

        “两个字。”李奇说：“我只要再加上两个字，这一切就会变得一清二楚。”

        “哪两个字？”

        “我们一直在说那个家伙不能说话，事实是，他不可以开口说话。”

        波琳顿了很久。

        然后说：“因为他的腔调。”

        李奇点点头：“标准答案。打从一开始，我们一直都说没有人失踪，可是从定义上来讲，泰勒从一开始就失踪了，而且泰勒就是这整件事背后的主谋。他负责计划、布置，跟运行。他租了那栋公寓，买了那张椅子，大概还做了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而且不论到什么地方，他都不能冒险开口说话，连一次都不行。因为他是英国人，有英国腔。这点他很实际，他知道一旦开口必定会留下线索，而且要是后来有人查起，听说来的人长相普通，四十左右，带着英国腔，马上就会被认出来，完全不费力气。不然还有谁具备这些条件？因为他是最后一个看着凯特跟洁德活着的人。”

        “他做的工作跟五年前的奈特一样，这就是一开始绑架成功的原因。”

        “标准答案，”李奇又说一次：“也是唯一的可能。泰勒大概开车载她们到布鲁明黛，不过当然没有停在那里。反倒是抽出一把枪，继续开，威胁要在小孩面前开枪打死凯特，这样她就会乖乖听话。然后他就可以从雷达上消失，靠自己创造的双重不在场证明为自己开脱。一方面，大家都会以为他死了；另一方面，看过他的人唯一留下的记忆就是一个不会说话的人。一个没有舌头的家伙，这点成了完美的误导消息。古怪、异国风，保证让我们一直朝错误的方向追下去。”

        波琳点点头：“从某方面来说，算是很了不起。”

        “也的确是这样。”李奇说：“那个老中国人不就是？他唯一能记得的，就是那个人像只鱼一样，只会不断吸气吐气。还有第六大道的管理员不也是？我们说，叫他描述一下那家伙，他就说那个人嘴巴一直闭得很紧，因为他对不能说话觉得很丢脸。除此之外，就没有任何其他描述了。明显而且唯一的特点。相较之下，其他东西就变得微不足道。”

        “把信封打开。”波琳说：“确认。”

        于是李奇打开信封的封口，把两张照片倒出来，面朝下。他轻轻敲一下第一张照片的背面，像个扑克牌高手在祈求好运。

        然后把照片翻过来。

        他先前看过两次的那个人。

        毫无疑问。

        泰勒

        白人、有点过度日晒的肤色、很瘦、体格健壮、胡子刮得很干净、下腭紧闭、没有笑容，大概四十岁。蓝色牛仔裤、蓝色衬衫、蓝色棒球帽、白色球鞋。所有衣服都是旧的，看起来很舒适。这张照片应该是最近才拍的，派蒂·乔瑟夫捕捉到他刚从达科塔出来的样子，时间是晚夏的某个早晨。看来似乎在人行道上停留了一下，抬起头来看看天气。因为做了这个动作，与派蒂的Nikon长镜头配合得完美无瑕。

        “毫无疑问。”李奇说：“就是我看到钻进奔驰跟积架的人。”

        他把第二张翻过来，这张是特写，拉近到极限，所以看起来不很清楚。有点手震，聚焦不是顶完美，不过还过得去。同样位置、同样角度、不同日期、同一个人。不过这次他的嘴是张开的，嘴唇往后拉，并不是在微笑。有可能只是因为刚从阴暗的达科塔大楼走出来，对着突来的刺眼阳光皱起了脸。他的牙齿状况很糟，有些掉了，其他长得歪歪扭扭，毫不平整。

        “宾果。”李奇说：“还有另一个原因。难怪每个人都说他随时随地把嘴闭得老紧。不是他沉默寡言，是同时隐藏两项证据，而不是一项。一个是他的英国腔，另一个是他的英国牙齿。因为一旦泄漏就马上露出马脚。恩的手下里，要是有人听到有个英国人，牙齿很糟，绝对不作第二人想，这样等于是把名牌挂在脖子上四处招摇。”

        “那他现在人在哪里？英国吗？”

        “这是我的推测，飞回家去了，因为在那里他会觉得比较安全。”

        “带着钱？”

        “行李托运，三袋。”

        “可以这样吗？不是有X光？”

        “没什么不可以。我上过一位专家的课，讲有关纸钞的知识。事实上就在纽约市，哥伦比亚大学。其实纸钞并不是纸做的，它的绝大部分材质是亚麻和棉花纤维。如果跟报纸比起来，更接近妳身上穿的t恤。我想X光机上显示的会是一堆衣服。”

        波琳把照片滑过桌子，放在面前并排，看看这张，看看那张。李奇知道她试图在脑中理出一套解释，一套分析，一套陈述。

        “他在汉普顿的时候晒黑了。”她说：“整个夏天都跟蓝恩一家人在一起。事发之后，他担心有人会从街上朝他的公寓看，所以才把客房的灯泡拆掉，同时把窗户盖起来。他的住处必须看起来像是空的，万一真的有人来察看的话。”

        “非常仔细。”

        “而且不感情用事，丢下这么棒的公寓说走就走。”

        “没错。”

        “很可惜。”李奇说：“当我以为他已经死了的时候，还很同情他。每个人都说他好。”

        “要看是谁在说话，如果是我就绝对不会相信他们的只字词组。”

        “我想也是，不过我一向对英国人有好感，葛瑞格看起来似乎就没什么问题。”

        波琳说：“他有可能跟其他那些半斤八两。”

        她把照片叠起来，推回去。

        “好了，你已经找到名字给蓝恩了。”她说。

        李奇没有回答。

        “能够解释一切的完美理论。”她说：“就跟心理医生一样，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还说不够完整，不就是泰勒干下一切？”

        “他没有。”李奇说：“电话不是他打的，打电话的是美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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