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会儿就出发去会场,结束之后分头行动,去上次跟你提过的那个朋友那儿。”晶说道。
“住哪儿?”
“不知道,大概住他家吧。”晶故意这么说,想让鲛岛吃醋。
鲛岛哼了一声:“不错啊。”
那是鲛岛阔别已久的休息天。枕边的钟指向中午11点。昨晚12点上床后就没醒过,直到接到晶的电话。
晶咯咯直笑,心情比离开东京时好多了。看来在舞台上演唱是缓解压力的最好方法。
“骗你的啦,会住酒店的,只要我去他老板开的酒吧唱歌就行。”
“他不给你付房费你也会唱的吧?”
“我可是职业歌手,不能白唱呀。”
“骗谁啊。”
“想知道酒店的电话号码吗?”
“嗯。”鲛岛伸手去拿便笺纸,但那姿势太勉强了,搞得他腹部的肌肉疼痛不已,不禁呻吟起来。
“怎么了?你旁边有人吗?”
“嗯,昨天在歌舞伎町抓了个到处乱逛的十六岁小姑娘,为了好好教育她,我让她在我这儿过了一夜。”
“笨蛋!当心我举报你!就说你是个淫乱刑警!”
“我好怕哦……电话号码是多少?”
“还不知道呢。”
“啊?”
“得去了才知道。今天晚上在家吗?”
“大概吧,没事就在。”
“我才不信呢……要不我发到你BP机上?”
“嗯,电话答录机也成。”
“你要是关机了我就打电话吧。”晶说道。
“要在那儿待几天啊?”
“一两晚吧。吃点儿新鲜的鱼。”
“巡演的时候还没吃够啊?”
“开什么玩笑,开完演唱会都半夜了,哪儿有力气吃啊。”
“你的大胃口呢?”
“第二天还要唱呢,巡演期间只能忍了。”
“开心吗?”
“嗯,开心,唱歌的时候最开心。”晶的声音里透着股高兴劲儿。
“回来之后呢?”
“歇一阵儿吧。会去你那儿过夜的。”
“过了今天我又得忙一阵儿了。”
“房间里肯定乱死了吧?”
鲛岛看了看。
“是啊,今天得洗洗衣服了。”
“放着吧,回头我帮你洗。”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怎么了?”
“今天你怎么这么殷勤……”
“大笨蛋!想什么呢!”
“好吃的鱼……究竟是什么鱼啊?”
“不告诉你。到了酒店我再给你发消息。”
“嗯,那就这样,最后一场好好唱啊。”
“放心吧。”晶挂了电话。
鲛岛放下听筒,抬头看着天花板。说实话,他真想飙车过去看看晶的演唱会,可角周围暗流涌动,他实在走不开。
今天他放假,可他还是决定下午去“王国公寓”守着。
起床走向厨房,从冰箱里拿出切片面包,放上火腿和奶酪片,送进烤箱,设定好时间,走进浴室。
洗个脸,把咖啡豆倒进咖啡机,从邮箱里抽出报纸,摊在床上。
房间里乱作一团,脏衣服堆积如山。剩下的这点时间,只能用在投币洗衣机和大扫除上了。
咖啡泡好了,倒进和晶一起买的情侣杯里。
烤箱响了,把两片面包放在盘子里,用报纸垫着。
晶正和“Foods honey”的工作人员走去会场吧,商量各项事宜,调音,回休息室聊天,听随身听打发时间,等候演出时间的到来。
时间快到了,就化妆换衣服,调整心情。
晶让鲛岛帮着填两首词,收进第二张专辑里。作曲的不是晶,而是队长——吉他手周。周今年二十六岁,寡言少语,留长发,戴眼镜,在舞台上算是晶的守护神。
鲛岛刚和晶在一起时,周并不愿对他敞开心扉。
但现在不同了,他认可晶是鲛岛的女人,也理解鲛岛对待晶的态度,还主动让鲛岛帮“Foods honey”写词。
——您很有作词天赋啊。
上次见到他时,鲛岛把写好的两首词给了他。周看完后,不禁感叹。
——我不太喜欢先作词再谱曲,可您的就没问题。
——不用也没事。
——我知道,毕竟我们已经出道了。
周笑道。
——不过,这比晶骂得好多了。
他还吐了吐舌头。
——您可别告诉晶啊,她会杀了我的。
——我成天被她追杀呢。
——那是您的“性趣”所在吧?
周意味深长地眨眨眼。
——我们都在猜,你们俩能坚持多久。不过,即使分手了,晶也会成长许多。
——成长?
——不是说女人每哭一场,就会变得更强吗?
——还真是。那男人呢?
周歪着脑袋。他二十一岁那年结婚了,妻子比他大,还有个独生女。
——至少在女^这方面不会有什么长进吧,工作能力倒是可能变强……
——的确有人这么写过。
——是啊,“每哭一场,男人的工作能力就更强,女人应付男人的本领也更强”。
——最终还是女人的胜利。
——与其说是女人的胜利,不如说是晶的胜利。
周望着远方,若有所思地说道。
电话响了。鲛岛拿起听筒:“我是鲛岛。”
对方沉默片刻后说道:“我是塔下。”
鲛岛倒吸一口冷气。被晶的话语舒缓的心情,顿时紧张起来。
“前一阵子多有麻烦。”塔下低声说道。他的声音也透着紧张。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往鲛岛家打电话都需要相当的勇气。身为毒品取缔官的塔下对鲛岛铁面无私,但鲛岛觉得那并非塔下的真心。
“我打去新宿署,没想到你今天休息。”
“这个电话是署里人告诉你的?”
“不,我用其他方法查到的。”塔下说道。
“有何贵干?”
“能否跟你见面详谈?”
“那就请走正式手续吧,我不能私自透露搜查情报。”
“鲛岛警官,这可不像是你会说的话啊。”
“此话怎讲?”
“你是独行侠。无论你是走漏情报,还是接受别人走漏的情报,新宿署都不会有人发怒的。”
“你误会了吧,我不过是防犯课的小搜查员罢了。”鲛岛冷淡地说道。
“也许你是这么想的,可新宿署的其他人并不这么想。我听说了不少有关你的传说。”
“无论是什么传说,还请你不要轻信。”经过上次那一出,为防止鲛岛“捣乱”,毒品取缔官事务所定是查了鲛岛的老底,“还是说你压根儿就没把我放在眼里?”
“不,绝无此意,”塔下斩钉截铁,“恰恰相反,我们早己作好思想准备,可你按兵不动……”
不打一声招呼,就把自己盯上的嫌疑犯强行逮捕——遇到这种情况,每个刑警都会怒不可遏,更何况塔下他们早就知道鲛岛在秘密调查筈野。
换作其他刑警,定会通过本厅表示严正抗议,试图将筈野调回警局,不仅如此,还会打击报复,妨碍毒品取缔官事务所的调查工作。
“我们主任觉得你是被本厅赶出去的人,说不动他们,可我并不这么想。”
鲛岛换了个坐姿,伸手掏了根烟。他早已没了食欲。塔下这句话,意味着这通电话并未征得上司的同意。
至于他有没有说真话,鲛岛不得而知。
“即便不借助他人的力量,你也能给我们当头一棒。之所以没有,只是你不想而已。”
“你不会是觉得我想讨好你们吧?”
塔下不禁苦笑。
“怎么会呢,我早就作好了思想准备,下次见面的时候绝没有好果子吃。”
鲛岛吐出一口烟:“我可真是等不及了。”
“鲛岛警官,你在警视厅算是昇类,但这与你的搜查能力是两回事。筈野被捕后,你也没有退缩,反而更加深入了。”
“那又如何?”
这次他们又要抓角了?除非他们从筈野口中得到有利情报,否则就没有足够的证据逮捕角,还是说他们从另一条线证实了角的嫌疑?
“能和你见一面吗?”塔下问道。
“我是没问题,你就不会有麻烦吗?”
“这些事无关紧要。我们主任讨厌警察,最多就是恨屋及乌。”塔下平静地说道,毫无逞能之意,“要是你非要通过警方,那就是另一码事了。”
“你没资格对我的做法说三道四。你到底想怎么样?”
“今天下午能见一面吗?可以在你家,或是在我家附近。”
鲛岛想了想,报出野方站附近的一家咖啡厅。
“好,几点见?”
“几点都行。”
“那……就两点吧。”
“好。”鲛岛说完,挂了电话。
塔下还是穿着牛仔装,跟停车区闹剧那天一样。大下午的,又不是商业区,两个穿着西装的大男人在咖啡厅里碰头会特别引人注目——想必塔下也考虑到了这一点。鲛岛则穿着针织外套和棉裤,一身休闲打扮。
初次见面时,塔下看起来就像个大学研究员,可今天定睛一看,反而像个自由写手或设计师。
总而言之,他没有一点儿工薪族的感觉,更别说是司法警察了。
“谢谢。”塔下比鲛岛晚到,他坐定后第一件事便是道谢。
这家咖啡厅的座位摆得很开,客人的数量也刚刚好,不用担心谈话内容会被其他客人和服务员听见。
“你作好心理准备了吧?”鲛岛问道。
“你总不会在这儿动手吧?那边就有警亭。”塔下用眼神示意了下附近的交警亭。
鲛岛一言不发地盯着塔下。
服务员来点单了,塔下要了冰咖啡。服务员走远后,他开口问道:
“角究竟在想什么?”
“不知道。我没装傻,我是真不知道。”
“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
“大森的山王。”鲛岛回答。
塔下微张眼睛,点了点头:“果然。”
不知这句话针对的是鲛岛知情这件事,还是角的所在。
“‘冰棍’是角批发出去的。”
“没错,”鲛岛点点头,“但那是角的个人行为,藤野组整体并未涉及‘冰棍’生意。”
“那货源是谁?”塔下看着鲛岛的眼睛。
鲛岛心想——这家伙知情。
“你觉得呢?”
“货源在日本,‘冰棍’不是进口货。”
“英雄所见略同。且不说原材料,会做成药片,就说明制造厂在国内。”
“你知道它在哪儿?”
“还不确定。要是确定,早就派人去查封了。”
“你们不准备抓角吗?”
“鲛岛警官呢?”
鲛岛吸了口气。服务员送来冰咖啡。
“我觉得快出事了。”塔下把吸管插进冰咖啡里说道。
“一点不错,要出事了。到时候再抓角来问话,除了角外,还有其他人能抓。”
塔下点点头,缓缓道来:“长久以来,我们一直在追查‘冰棍’的销售途径。冰棍的毒贩有个特征,那就是孩子占大多数。抓再多孩子,也查不到源头,要接近源头,必须抓那些带着巨额货款的成年毒贩。我们还以为筈野就是其中一个,可我们错了。我们对他再三审讯,可他坚称进行的是不见面交易。”
“当时就没有从其他毒贩和面包车着手吗?”
“面包车是家住练马的卡车司机的私家车,司机不过是来打工的。介绍这份工作给他的是因为兴奋剂被黑帮赶出来的浅草摊贩,那家伙可能是司机和角的中间人,但他跑路了。他没老婆,也没孩子,估计跑到国外去了。”
“你们不是从这条线找到角的?”
“嗯。”塔下用吸管吸了口咖啡,“‘冰棍’在新宿与涩谷大肆流行,但我们在另一个地方找到了线索。”
“哪儿?”
“六本木。”塔下轻描淡写地说道,“六本木是演艺界和体育界人士聚集的地方。他们是一种特殊的客人,自己绝不会插手生意,但付钱的时候很爽快,口风又紧,当然是贵客。做他们生意的毒贩也是级别比较高的,和卖药给孩子的毒贩不是一个档次的。”
“我听说六本木的主流是可卡因啊。”
“‘可乐’也多了,毕竟兴奋剂总有种乡下人才吃的印象。但‘冰棍’不一样,在六本木也很受欢迎。”
“你们查到六本木的销售渠道了?”
“没那么夸张,不过找到了推广‘冰棍’的人。”
“推广?”
“嗯,说吃了做爱很爽,还是个女的。”
鲛岛死死盯着塔下。
“能查到她纯属巧合。我们接到告密,抓了个搞粉色快递的男人。去他事务所调查时,碰巧在店里姑娘放私人物品的柜子里发现了‘冰棍’。那女人当过女公关,说‘冰棍’是她以前的同事给的。我们秘密调查了那个同事,发现她工作的地方是一家高级俱乐部,有不少艺人、体育明星光顾,而‘冰棍’在一部分女公关和客人中非常流行。目前我们还没动那家店。”
“meo。”鲛岛低声说道。
塔下点点头:“角是meo的常客,但那家店并不在他们组的势力范围内。负责角的女公关,就是把‘冰棍’交给那个粉色快递的女人。”
所谓粉色快递,就是往信箱里丢传单,以开拓新客户的应召女郎业务。为了与正常的按摩服务区别开,统称“粉色”或“快递”。
“难道那女公关的‘冰棍’是角给的?”
“有可能,而且我们手头有更大的线索。”
鲛岛看了塔下一眼。塔下有一点犹豫,但立刻开口了:“你也知道,我们的组织规模比警察小很多。全国的毒品取缔官事务所,算上横滨和神户的分部也不过十二处。规模小,情报传递起来就更快。”塔下喝光了剩下的冰咖啡,“接下来我要说的,涉及极其敏感的内容——某地方城市的财阀极有可能与本案有关。这个财阀与政治家也有联系。”
“财阀?”
“是的。这就是我们主任如此紧张的主要原因。那个财阀支持的政治家中,有厚生省出身的议员。”
毒品取缔官事务所虽是司法警察组织,但归厚生省管辖,万一查到了对厚生省有影响力的国会议员,后果不堪设想。
鲛岛意识到,塔下确是真心诚意地透露机密情报的。即便鲛岛没有外传,塔下泄露情报这件事一旦曝光,他的职业生涯便会宣告终结。
“和其他暴力团有关?”鲛岛问道。地方财阀不仅对政界官场有影响力,还能操纵当地的暴力团。
塔下摇摇头:“不是黑帮。如果只有黑帮插手,议员和财阀就能装傻了。涉及本案的不是黑帮,而是财阀的人。”
“不可能啊,太离谱了。”鲛岛说道。兴奋剂生意的确能有天价收入,对没有其他高收入的人而言魅力十足,可财阀本就能影响政界官场,插手毒品,风险未免太大了些。
司法部门一旦介入,他们将会受到难以想象的社会批判,比收受贿赂要严重得多。
塔下点点头说:“说实话,刚接到情报的时候,我们也是将信将疑。”
“情报是从哪儿来的?”
塔下并未作答。
鲛岛叹了口气,点了根烟:“证实了吗?”
“那个女公关有个情夫,每个月会去店里一两次,平时住在地方城市。就是他把角介绍去了那家俱乐部,而且那个财阀的成员与那名男子的容貌有共通之处。”
“他叫什么名字?”
“在店里自称原田。”
塔下没有多说。
“原田……”鲛岛在记忆中搜索与“冰棍”案有关的人物。原田这个名字,还是头一回听到。
“如果他是财阀的人,那就很有可能是假名。”塔下说道。
“他和角是什么关系?”
“在店里自称朋友。”
“怪了……”鲛岛喃喃自语,凝视着塔下。他又被毒品取缔官事务所卖了。除了鲛岛手中了解到的“角与meo”,塔下的话实在令人难以置信,尤其是对政治家有影响力的财阀牵连在内这点。
毫无疑问,地方上的确存在这样的财阀,不,正因为是地方城市,财阀才会一手遮天,支配所有支柱产业,所以他们才会对当地选出的政治家产生巨大的影响力。
而且越是地方小城,政治家与暴力团的关系就越紧密,也越复杂。
但以兴奋剂为资金源的暴力团要是直接向政治家提供资金援助,那便是致命的。政治家要暴力团提供的并非金钱,而是更个别、更隐蔽的影响力。
而凌驾于政治家之上的财阀就更不可能出于金钱理由染指兴奋剂了。
倘若真有涉足,那定有极为特殊的原因。
“地方城市究竟是哪儿?”鲛岛问道。塔下无言以对。
“藤野组的地盘在东京新宿和多摩区的一部分,但他们上头的共荣会就……”
“我们认为藤野组及共荣会并没涉及‘冰棍’生意。鲛岛警官,这不是暴力团干的,幕后元凶比他们高级多了。”
“这种阶级的人,为什么要和暴力团合作?地方城市也就算了,在东京你要认识个黑帮也不容易啊。总不见得跑到东京来,随便找个街上的混混,拍拍他的肩膀说‘喂,要不要卖个兴奋剂’吧。”鲛岛说道。
原田与角之间定有中间人,可塔下的话完全没有涉及这位重要人物。
塔下的脸颊微微发红:“我们当然不会那么天真。鲛岛警官,请发挥你的想象力。”
“想象力?”
“要是我们手里情报齐全,早就动手了。这件事不能凭主观臆测行动,不能随便找个地方‘拍一拍’,看看哪儿有问题再说,我们必须谨慎行事。这次要对付的是大家伙,一个不小心,不是开除一个所长就能解决得了的。”
“塔下,我可以轻易否定你刚才说的话。你们先是当着我的面抢走了我的猎物,现在又跑出来说这件事牵涉到财阀,必须慎重行事。这关我什么事?厚生省的大官是开除还是坐牢,都跟我没关系。要是你刚才所说的是烟幕弹,为了引开我的注意,那我决不会善罢甘休。这道理你总明白吧?”
“我就是看准你是这种人才说的。”塔下的目光甚为犀利,“我是西新井药店的小儿子,在父母的安排下进了药科大学,也考出了药剂师资格证,可到了子承父业的时候,我却改了主意。在药店穿着白大褂,给街坊邻居配感冒药的确轻松,但我想为社会作点贡献。做了这份工作我才发现,它并不像世人想象的那么光鲜。我们每天打交道的,不是被毒品毒坏了脑子的毒贩,就是身子被毒品搞得一塌糊涂的卖淫女,看着实在没什么‘性趣’,要么就是运毒的小喽啰,全是人渣。你也知道他们的口气有多臭吧?我们每天都要闻那种臭气,一闻,我就知道他们嗑什么药了。一桩案子,我们要花几个月,甚至几年去追,案子的线索都是通过告密得来的。你们警察在暴力团也吃得开,随时都能动手,可我们不同,不能因为一通告密就立刻把嫌疑人抓来问话。我们会用和你们截然不同的方法,以及你们想用也没办法用的方法,耐心地花时间搜集情报。可最后抓住的并不是夺走几十条人命的混账,也不是骗走几亿巨款的家伙,最多就是暴力团的干部。唯一的功劳,就是收缴的货物。可有人觉得,即使这次收缴了几十公斤毒品,总会有其他人再偷运进来的。没错,下一批毒品总会进来的,只要不捣毁贩毒网络,只要有人愿意出钱,就能拿到货。但每破一起案子,我们总会放心一点,收缴十公斤的毒品,也许人们就能少吸十公斤的毒——就像用勺子舀海水一样。但鲛岛警官,你应该能理解我的心思,我没有胡说。在我们聊天的时候,我的同伴正在拼死调查,搜集情报。”
“所以你们捞了筈野?”
“没错。抢走了你的猎物,我感到非常抱歉,但在你开始行动之前,我们已经花了很多时间在‘冰棍’上了。这案子连本厅保安都不知情。要是他们知道了,议员定会施压。我不得不承认,在本厅眼中,毒取就是个小组织,觉得我们碍事了,只要操纵情报就行了。”
鲛岛凝视着塔下的表情——他是动真格的。
“角和原田的中间人是原田那边的?”鲛岛凭直觉说道。
塔下点点头:“没错,这是我们查到的,甚至可以说那个人才更接近敏感集团的核心。但我并不觉得那人能从‘冰棍’生意中获利,这就是这桩案子最棘手的地方。角这种黑帮人士贩卖‘冰棍’的动机显而易见,可我就是想不明白,地方财阀究竟为什么涉足‘冰棍’生意。如果有确凿证据那就另当别论了,可没有证据,我们甚至不能找他们问话。”
“你凭什么断定meo的女公关是原田的情妇?”
“女公关有辆保时捷,有情显示那是原田买给她的,而且原田每月给她现金花。”
“女公关叫什么名字?”
“在店里自称沙贵,真名叫阴山真子,真相的真,孩子的子。店里人大致知道她和原田是什么关系,但目前我们还不确定给她‘冰棍’的究竟是角还是原田。”
“也许是他们俩。”
“哦?”鲛岛想起meo门口的那一幕。
“你的意思是沙贵脚踏两条船?”塔下问道。
“至少……角不像是普通客人。”
“这就意味着……”塔下说到一半,话锋一转,“实不相瞒,这两三天沙贵没去上班,和角出现可疑动向的时间一致。”
“沙贵被绑了?”鲛岛看着塔下说道。
“是的。我之前跟你说过,角并不知道原田的真实身份,进行的极有可能是不见面交易,但我也觉得角不可能一直忍气吞声下去。要是就这么闹僵了,暴力团不就哑巴吃黄连了吗?”
“于是情妇沙贵就成了探究原田真实身份的关键。”
“所以我觉得他掳走了沙贵,企图打探出原田的来头。但沙贵要是和角也有一腿,情况就不同了。”
“可对原田而言,结果都一样。”鲛岛说道,“即使沙贵是主动躲起来了,要是原田不知道角与沙贵的关系,他也会以为是角在向他施压。倘若真是如此,就说明角一直在等候逆转立场的时机,现在他终于得到了沙贵这枚棋子。”
“角本性毕露了啊。”
“导火线恐怕是你们采取的行动。底层毒贩被捕,引起了原田一侧的担忧。角为了阻止他们收手,或是换另一个组织批发,便掳走了沙贵,或是装出沙贵被掳走的样子。这就是他近期动向可疑的原因。”鲛岛说道——总算见到了一丝光明。
“鲛岛警官,你的直觉没错,近期绝对会出事。”塔下压低嗓门,用饱含激情的口气说道。
“要把角盯死了。只要在角掐住原田的时候掐住他,就能查出原田的来头。”
“我们会增加监视人手的,”说着,塔下透过镜片盯着鲛岛,问道,“你愿意协助我们吗?”
“你上司没意见吗?”
“情况特殊,我会去说服主任的。”
“塔下。”鲛岛严肃地说道。
“怎么了?”
“事到如今,为何拉我入伙?毒取规模虽小,多我一个也是杯水车薪啊,况且我还是外人。”
“为什么呢——嗯,就当是因为你比较了解新宿的黑帮吧。”
“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些表面原因。你才把我挤出这桩案子,现在又提出联合调查,打的究竟是什么算盘?”
塔下沉默片刻,凝视着鲛岛,缓缓道来,仿佛在谨慎选择词句:
“我觉得有你在,心里会比较有底。听起来很荒谬,但这是我的真心话。这是桩大案子,比我之前办过的所有案子都大。我并不是不信任毒取的同事们,我绝对信赖他们,他们的能力都很强,可我也希望得到你的帮助。等我们追到角,扒下原田的羊皮时,可能无法采取进一步行动,原因我刚才也提到了。届时能代替我们彻查‘冰棍’一案、捣毁‘冰棍’制造源头的人,只有你——可到时候再让你接手,也太自说自话了点,不是吗?”
“这就是你今天把我叫出来的真正原因?”
塔下点点头。
“好吧。”鲛岛就说了这两个字,但塔下猜出了他的意思。
“拜托了。”他轻轻低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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