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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幕

        为什么不可以?再说了,这对你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你也无权碰你的老婆。况且,这情况对你也有好处。

        灯光移至舞台中央。狄埃戈和维克多丽雅跑到近台。

        你多美呀!只要我不恐惧,我会多么爱你呀!

        不!从今往后,我同其他人在一起,同那些有瘟疫标记的人在一起!他们的痛苦令我恐惧,也令我充满厌恶:迄今为止,正是这种厌恶情绪使我弃绝一切。然而,我终究处于同样的不幸中,他们需要我。

        能啊,但是要在一个组织良好的社会中!

        可我不能总是这样啊。

        交多少钱都行。

        您太叫我反感,简直令我作呕!

        有。

        您知道,他们再怎么干我所干的事儿也是徒劳,他们有弱点。再说,您自己也发现了。

        姓名!

        这个问题意味着您必须拿出活着的理由。

        您别微笑,我还是喜欢您的仇恨。我鄙视您。

        对呀,可是还得提出申请,申请书要走一大圈儿,眼下,我的孩子都待在街上。

        我要走,什么也阻挡不了。

        真可惜,这么漂亮的小伙子!

        我负载着自己的爱情,要做的事情本来就太多了,不能再负担人间的痛苦!那是男人的任务,也是一种徒劳无益的任务。你们男人顽固地去执行,就是为了放弃真正艰难的唯一战斗,放弃你们可能引以为自豪的唯一胜利。

        Curiculum uitae 我要是能明白这种鬼话,就让我母亲在犯过失的当场挨咬!

        这么干可禁止。

        狄埃戈终于跑进一座房舍,警察到门口停下,设岗哨看守。

        悠闲自在地生活!

        取消一切呀,我的美人儿!事物越取消,进行得越好。如果一切都取消了,那就是天堂!情侣们,听着!我讨厌那样!我看见他们从我面前经过,就啐他们。当然吐到他们后背上,因为有的人特别记仇!还有儿童,这些下贱的孬种!花朵呢,样子都很愚蠢,河流也无法改变意念!哼!这些我们全取消!统统取消!这就是我的哲学!上帝否认人世,我就否认上帝!虚无万岁,既然虚无是唯一存在的东西。

        这是通奸的权利。

        不。可是,一下子全毁了,灵魂动摇了。

        我能在哪儿擦身子呢?

        哎唉!哎唉!

        结婚了吗?

        我们都是看护!这件事超出了我们的理解力,我们只有等待它结束。我们将守护着自己的秘密,一直到冬季。到那时自由了,男人不再号叫,又回来找我们,要求他们舍弃不掉的东西:重温自由的大海、夏季辽阔的天空、爱情的永恒气味。可是眼下,我们就好似九月急雨中的枯叶,飘转了一会儿,便载不动雨湿而贴到地面上。现在我们也贴到地面上了,一个个弯着腰,一边等待所有战斗的啸声衰弱下来,也一边倾听内心深处幸福大海的轻浪的幽咽。等到光秃秃的杏树挂满了霜花,我们感到刮来的第一阵希望之风时,身子便抬起来一点儿,并且在这第二个春天里很快就又挺直了。我们所爱的人将朝我们走来,随着他们越走越近,我们也将像这些带着浓郁的气味、黏着盐水的沉重小船,渐渐被潮水托起来,直到下面有深深的海水,终于能飘荡了。啊!但愿风刮起来,但愿风刮起来吧……

        不,维克多丽雅,我不会住口的。这么多年我都不言不语,这么做是为了我的名誉,也为了我对上帝的爱。可是,名誉没了,而这孩子的一根头发,对我来说也很宝贵。我不会住口的,我至少要对这个人说,他从来就没有这种权利。因为权利,你听见了吧,卡萨多,是在受苦、呻吟和怀着希望的人一边;权利不可能在斤斤计较的人一边。

        他指着狄埃戈现在腋下所带的征象。冷场。远处传来两三下哨声。

        提供什么?

        好极了。我只是向你们指出,拒绝佩戴这种标志的人,都必须佩戴另一种标志。

        妈妈!

        灯光快速移到墓地门房,纳达和首席治安法官坐在那里,面前站着几排被治理者。

        什么标志?

        (她用力挣扎)你把我弄疼啦!放开我!

        不要笑!喂,不要笑!

        我是法律的仆人,我不能把你留在这里。

        什么?

        嗳!亲爱的,老实说,别打这种主意了。您究竟以为这是什么呢?这是个笔记本,知道这一点就行了。一个文件夹,半似记事本,半似一套卡片,还附有星历表。(她笑了笑)喏,还不是帮助我记事儿的东西!

        一份证明书,说明你不能再待在街上的紧急理由。

        怎么回事儿?

        我啐你那法律!我也有为自己的权利,这是不愿意被拆散的人的权利,是有了罪而能被宽恕、痛悔者能洗刷耻辱的权利。对,我啐你那法律!你那次胆小如鼠,向要同你决斗的那个队长道歉;还有那次,你为逃避征兵作了弊,难道你有法律陪伴吗?还有,在法庭上同一个徒有其名的法官辩论的那个姑娘,当时你提出同她睡觉,难道也有法律替你说话吗?

        我们家三辈子撒网打鱼,一直干得非常像样,也没有一份书写的证件,我可以向您发誓!

        我并没有原谅,而是依法办事:在众人看来,法律使我成为这孩子的父亲。

        他们两人缓步走向对方,目不转睛地对视。两人就要走到一起的当儿,女秘书突然插到他们中间。

        他没有回家。

        前科?

        瞧哇!

        去哪儿?

        不怕了。

        清楚,先生……总之,我认为听明白了。

        有个缺陷,我的宝贝儿。据我所能回忆起来的最早时候,就一直如此。只要有一个人战胜恐惧心理,起而反抗,就足以使他们的机器吱咯作响。不是说机器就停止运转了,还差得很远。但是,机器终究发出摩擦的吱咯声响,这时候,它也真要卡住了。

        那就看我们高兴不高兴了。不过,这生存证是短期的,同任何随意的事情一样,我们就特别照顾,发给您这个证件,但是有效期只有一周,过了一周再看情况。

        我并没有同意你们结婚,只同意你离开家。

        能全说明吗?

        我供应食品。

        您是否因为抢劫、背信弃义或者偷盗而被判过刑?

        宁愿跪着生,也不要选择站着死,以便让世界找到以绞刑架为规矩的秩序,即介于安静的死人和提高品位的蚂蚁之间,不啻为没有草地和面包的清教徒的天堂。在这天堂里,长着巨大翅膀的警察天使,在饱餐文件和营养丰富的表格并跪拜上帝的幸运者之间巡逻。而那上帝则佩戴着万物摧毁者的勋章,并且坚定不移地扫荡一个过分美妙的旧世界的狂热。

        女秘书朝他伸出一只手,似乎要给一下爱抚。

        房子给查封了。

        瞧瞧我!不,不,你什么也没有!毫无感染的征象!这种狂恋不会产生什么后果!

        带去什么?

        我的眼睛看不见,已经被爱情晃花了!

        他们禁止爱情!噢!我真是万分舍不得你呀!

        您在良心上说得过去吗?

        (念)姓名、身份。

        这就更应该提出申请了。填上这个表格。

        住口!我是有种的,无论生还是死,本来都很光彩。然而,您的主人来了:现在生与死,全不光彩了……

        这又是什么?

        表格上有。而且,这种方法很好,让不应再属于个人的东西公开化!

        我结婚是因为成年男人都这么做。

        我们原先是民众,现在成了乌合之众!从前别人邀请我们,现在是召集!从前我们交换面包和牛奶,现在我们依靠供应!我们顿足!(他们跺脚)我们顿足,我们说谁也帮不上谁,应当在我们的位置上,在指定给我们的行列里等待。呼喊有什么用。我们的女人,再也没有能引起我们情欲的如花的面容。西班牙消失啦!顿足吧!顿足吧!痛苦哇!我们践踏的是我们自己!在这封闭的城市里,我们感到窒息。啊!假如刮起风……

        您在此应当说明您生活里的重大事件。这是了解您的一种方法。

        的确……

        (沉思遐想)他们自裁,他们找营生自忙,他们自行集中起来。语法真是件好东西,什么都能用得上!

        我问你的姓名。

        我也怕。将害怕的心理喊出来有好处!喊吧,风就会回答。

        对!因为她们有享乐和生育的肚腹!

        可疑!填上公民感可疑!再念最后一个问题。

        供给城市?

        我为法律效力,只因它是法律,不管它规定些什么。

        这么说,我更强大了。

        灯光照见码头。狄埃戈上,他远远望见并招呼大海方向的一个人。远台排列着男子合唱队。

        嘘!有些话是不能讲出来的,你们应当知道这是禁止的。你们瞧。

        您看到了,征象消失了。继续下去,您这条路走得对。

        命令!

        (她转向狄埃戈和维克多丽雅)回头见!(对渔民)又有什么事儿?

        啊!如果能和你结合,我的肢体和你的捆绑在一起,一同沉入没有穷期的睡眠的深底,那也好哇!

        你也一样,我要给你兄弟的亲吻。

        有什么事儿,女人?

        妈,是真的吗?

        什么,这是传统?

        去海上,到船上去。

        我理解。您也看到了,我无非是个执行者。但与此同时,也就赋予了我支配您的权利。否决权,您要喜欢这么说也行。

        啊!我又找回你啦!这正是我们的语言,被你丢失了一阵!(她伸出双手)让我认认你……

        那你就靠近点儿,最强大的要杀掉另一个。

        怜悯母狗!

        如果你必死无疑,那么我甚至会忌妒同你身体结合的大地!

        如果你提供急需的理由,办得就能很快。

        谁准许你进来的?

        快来呀!再也不必害怕了!

        提高多少百分比?

        咦,真的!又是一个,自以为自由,其实跟所有的人一样,也登记在册了。

        这就是我的姓名。

        带我走吧。

        是妇女们骚动起来。

        你会让步的,对不对?

        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传来哨子声、越来越近的奔跑的脚步声。狄埃戈惊慌失措地四处张望,他猛地一把抓住孩子。

        母狗!

        我可以同你在一起,只要你长时间地拥抱我!

        不,爸爸,不要答应,这与我们不相干。

        在这世上,除了强加给我们的不公正,还有什么我要去战胜呢?

        我的作用就是保护这个家,防止灾难钻进来。我……

        谁阻止你自重呢?

        不要离开我。职责就是待在所爱的人身边,要挺住!

        狄埃戈恐惧地看着自己身上新的征象。他疯狂的目光投向四周,接着,他冲向维克多丽雅,一把将她紧紧搂住。

        可是您说过,投票是自由的?

        另一个跑了!他害怕,还说出来。他发疯了,没有控制住自己!而我们呢,我们变得明智了。我们成为被治理者。然而,在办公处的一片寂静中,我们却听见有所克制的长声吼叫:这便是我们分隔离散的心在呐喊。它向我们讲述中午骄阳下的大海,讲述傍晚时分芦苇的清香以及我们女人的鲜艳的手臂。我们的面孔验证确认了,我们的脚步沉稳缓慢,我们的时间也统一安排了,可是我们的心却拒绝沉默。我们的心拒绝名单和花名册,拒绝望不到边的围墙、窗户安的铁栏杆、清晨到处竖立的枪支。我们的心拒绝,它也像逃跑的这位一样,要逃离这阴影和数字的境地,跑进一所房屋里,重又找到一处避难所。不过,唯一的避难所是大海,这围墙把我们同大海隔开。但愿刮起风来,我们终于又能呼吸……

        他们把我装上车,也怪我喝得太多。这名堂就是取消!

        (吼叫)我爱自己的老婆!

        (他半放开维克多丽雅)我不愿意独自死去!我在世上最宝贵的,却要离开我,拒绝跟我走!

        干什么用?你们没有生存证怎么活着?

        我的生活是我个人的,这是私人的事儿,与别人无关。

        (他哈哈大笑)你很清楚,法律是好的,只不过有点儿新了,你还不完全了解。法官、被告和证人,现在我们都是兄弟!

        我们了解,这不,有新的工资计算表,是刚刚做出来的。

        无辜?不理解!

        你呀,我看你能始终如一。

        可这是禁止的。

        我们是无辜的!

        你们自行集中,自我处决,自找营生干。

        女秘书还是笑。狄埃戈打了她一个耳光。与此同时,合唱队的男人都纷纷摘下口衔,发出欢乐的长啸。狄埃戈在冲动中,也消除了自己身上感染的征象。他用手摸了摸,又细细察看。

        (她投向狄埃戈)啊!狄埃戈,如果有必要,下地狱我也跟你走!我又找回你来了……我挨着你的双腿颤抖起来。拥抱我,吻我吧,以便遏制从我肉体深处升上来的呼喊:这呼叫要出来,出来了……啊!

        发生什么情况啦?

        我等着你。

        还有你身上的厄运!其余的会迎刃而解。

        我几个孩子没房子住了,给他们个住的地方,不是比什么都紧急吗?

        您太容易动恻隐之心,亲爱的朋友。您感到需要被人理解,这是干我们这行的一个错误。这些老实厚道的人,正如您所说的,自然什么也没有理解,但是这无关紧要!关键不在于他们理解,而在于他们自裁!这个说法很有意义,您不觉得吗?

        不错。美德若是趾高气扬,同法律抗争,那就应该受到惩罚。

        如果不延期呢?

        他干吗让步?这个野种在这里没别人的份儿,可是对他又算什么!

        这才叫明智呢。靠近前,狄埃戈,现在你开窍了。

        卡萨多,促使你这样干的,并不是法律,而是恐惧。

        照章办事则不行,因为您得先有健康证,才能领到生存证。看来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狄埃戈,这样干太卑鄙了!

        怎么回事儿?

        真是莫名其妙!如果说我死了,别人也会知道的!哦,对不起!

        没问题!不过,发给您之前,您还得提供健康证。您去办点儿手续,健康证就发给您了,到二楼当前事务处,候见室,备用科。

        在卑鄙者的城市里,什么也不算卑鄙。

        从来没有!

        哎唉!哎唉!

        不!不!我恳求你了!我明白他们的用意。他们千方百计,就是要让人无法相爱。然而,我将是最坚强的。

        我手握武器,同你并肩战斗!

        一块儿死可以,但绝不能紧贴着你!我憎恶你现在这样恐惧和仇恨的面孔!放开我!让我从容地在你身上寻找往日的温情,我的心就会重又说话。

        我能在哪儿擦身子?

        爸,您不能这样干,有损名誉。

        怎么会这样呢?

        以下女人和纳达的对话同时各讲各的。

        悉听尊便。况且,我和您的这场谈话,也不太合乎规矩。我累了,便伤感起来。整个这套会计工作,有时到了晚上,就像今天晚上这样,我就丧失毅力了。

        你也一样,你恨你儿子。

        对,这就表明这座城市开始治理了。我们的信念是你们全有罪,但是,还得你们本人感到自己有罪才行。不过,只要你们还不感觉身体疲乏,你们就不会觉得自己有罪。一旦你们疲惫不堪了,剩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我可不是最坚强的。我本来要和你分享的,绝不是一次失败!

        没有这玩意儿,直到现在我们也活得很好。

        他肯定要背叛。人人都背叛,因为人人都怕。人人都怕,因为谁也不纯洁。

        离开这座房子。

        我爱你,但是我弄不清谁有道理。

        妙极啦!意思全包含在里面啦!首先是处决的景象,这一景象很感人。其次是被处决者自行处决的思想,这便是目的,也能加强任何好的政府!

        等一等,狄埃戈,求求你啦!不要像他那样,他连心都变硬了。不过,他还会缓和下来的。

        嗳!这回可不是政府,而是船上的人禁止的。您不可靠。

        好原则?

        喝呀,喝得醉死,一切就跟着消失啦!

        这哪儿是逃避,你把瘟疫带来了。

        什么标志?

        您愤慨的样子,真是漂亮极了!我更加喜欢您了。

        女秘书往后退一退,仿佛要把他吸引过去。狄埃戈跟随着她。

        海风……

        这时,呻吟和诅咒声又变本加厉了。他像精神失常那样四面张望,又逃掉了。

        好家伙!这就是所谓的人心!你丈夫出了什么事儿?

        那时,你们不过是处于无政府状态!要知道,我们决不反对屠杀,恰恰相反!然而,我们引进了会计学,使之改进了。这就是我们的高明之处。至于撒网打鱼,你们将会看到,我们一网能打多少。

        然而,我心气太傲,不能自重就不能爱你。

        好啦!将来我不会孤单一人啦!你的爱如果不能随我腐烂,对我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怎么生活?

        (她倒退几步)你们把他们怎么样啦?

        我一句也听不懂这种话。谁也听不懂,魔鬼才这样讲话!

        至死我也听不见!

        只要遵守好原则就不会。

        蹩脚的技术!我们的要好得多。你叫什么名字?

        请原谅。不过,比起女人来,我还是喜欢男人。我和他们是同伙。晚安。

        您瞧!记下来,首席治安法官先生,填表人承认他活着是无法解释的。时间一到,我们就能更加自由地支配了。您呢,填表人,您会更深刻地理解,要发给您的生存证是临时的和定期的。

        31年结的婚。

        我把他们关进了集中营。在此之前,他们的生活太散漫,太无聊,可以说有点儿信口开河!现在好了,把他们集中起来,就显得沉稳多啦!

        卫兵,你们帮着先生往前站站!

        这不是偶然的,女人。这里就是力图让讲同样语言的人,彼此谁也不理解。我甚至可以告诉你,我们接近了完美的境界:在这座城市里,两种言语不共戴天,相互摧残,不惜同归于尽,以使一切趋于圆满:寂寞和死亡。

        在我家安置了行政办事机构。

        名誉是男子汉的事情。这座城里已经没有男子汉了。

        但是他还没有背叛什么。

        起码我能拿到这个该死的生存证吧?

        管它临时不临时的,赶紧发给我吧,我好回去,家里人都等着我呢。

        不会。根据条例,我前来就是要结果您的性命。

        已经向各区行政长官传达了命令,让被治理者投票拥护新政府。

        那就上船吧。大海风平浪静。

        女人!你的辩护词不好!我要告发这个制造了混乱的人!我以法律和仇恨的名义这样做,因而能得到双重的满足。

        再看什么情况?

        您的话是双关的。您完全了解,正是这种话男人受不了。就此打住,好不好?

        不会遗忘任何人,可是,所有的人都会逃脱你们的掌握。

        回来吧!我别无所求,但愿和你在同样的高烧中耗尽生命,和你发出同一呼喊,忍受同样的伤痛!

        狄埃戈正要跳上船,不料女秘书却在他身后出现。

        唯一的瘟疫,唯一的民众!

        我一直善待我的同胞,每回打发一个穷人走,总给他点儿鲜鱼。

        人家还要把他往车上装。他挣脱了,跑进墓地门房。

        如果是这样,我就拿您没办法了,这也是条例所规定的。不过,我可以告诉您,这个条例是第一次得到我的赞同。

        时候到了,传染上了瘟疫就该死了。不只是我们几个,全城的人都同样发烧。

        一个船夫出现,他经过码头仅仅露出脑袋。

        我不认识您。

        渔民…… (他是合唱队的领唱)生存证,干什么用啊?

        她跑向门口,挡住法官的去路。

        可是,这些条例,哪个我也不知道哇!

        增加工资是以后的事儿,今天只有计算表。我们将工资增加了一个计算,仅此而已。

        不行!您不能上船。

        我丈夫是条汉子,懂得自重。

        不害怕的那个有道理。我的心毫无畏惧!这颗心在燃烧,高高腾起的是唯一明亮的火焰,犹如我国山区人用来相互打招呼而高举的火把。这颗心,也在呼唤你……你们到一起,就是欢乐的圣约翰节!

        开始启动徒劳无益的伟大工程。您呢,亲爱的朋友,要掌握好终生放逐和关押集中营的平衡。要加速清白的人往有罪方面的转化,以便保证提供足够的劳动力。重要的就放逐!这样当然就缺乏人手!清查工作进展如何?

        爸,我属于这个人,您是同意了的。您昨天把我许给他,就不能今天又把我从他身边拉走。

        十三份?

        一场好瘟疫胜过两个自由!

        法官的妻子、年少的儿子和女儿上。

        她在花名册上划了一下。海上传来一声惊叫和落水的声响。

        (气愤地)嗳,不对!(她思索了一下)不过也别说,还真有例外,隔三差五就忘掉一个。然而,他们最终无不自我暴露。他们一旦活过百岁,就自我炫耀起来,愚蠢极了。于是,报纸就揭发出来,只需等待。早晨我翻阅报刊,就记下他们的名字,如我们所说,我一一核对。不用说,一个也不会放过他们。

        这个女人有话要讲。

        那就该惩罚美德啦!

        哼!你怕啦!

        我治好啦?

        住口,女人!

        您不能什么都决定,痛苦也有发言权。

        罪恶如果变成法律,就不再是罪恶了。

        回来,现在我是冷得发抖!刚才,你的胸膛烧灼我的双手,血液宛如烈焰,在我的体内奔腾!而现在……

        离婚了吗?

        我全身心投入!我只认我的爱情!什么也吓不住我,哪怕天塌下来,我只要拉着你的手,就会高喊着我的幸福毙命。

        她说得对,这与我们不相干。

        动机!真要把我问火啦!

        很好。(她走向维克多丽雅)您呢?

        这些不用问,先生自己把空格填上就行了。

        不,父亲。您不能借老女仆感染上了瘟疫,就把她交出去。她把我养大,侍候您也从未发过怨言,这些您都忘了吗?

        对,我把他和另外几个人关押起来了:他们太吵闹了,我不得不把他们清除。

        喏,就是瘟疫的标志。(停顿)您倒是有拒绝的自由,并不是非买不可。

        不能因为你的孩子流落街头,就得给你一个住所。如果你提供一份证明书,那就会给你一所房子住。这可不是一码事儿。

        没有,鳏居。

        其实,是你的儿子。

        哦。

        大家拿这个计算表有什么用?

        要多少钱我交就是了。

        不要靠近我。

        生活费用增加,而工资不够用了。

        如果我没有打您,您会放过我吗?

        什么?

        怎么取消这一切呢?

        无。

        唔!这一点,我可以解释。您应当明白,公民感,就是我这一方。老弟,就是要了解您是否属于这一类人,即仅仅以其生存为理由,就遵守已存的秩序?

        对不起,我要……

        留下我吧!你若是把我赶走,他们就要把我塞进其他所有人的圈儿里,那将是死人堆呀!

        狄埃戈后退,指着自己身上的征象。维克多丽雅手往前探,犹豫起来。

        女秘书击到狄埃戈的腋窝,再次给他打上瘟疫的标记。

        这是传统!

        不要听她的,你晓得她恨她弟弟。

        您为什么对我说这些?

        可是,我流落到街头,他们本来答应另给我房子住。

        不。城市原则上由政府供应,当然是凭票证了。我呢,我供应面包和牛奶。远海那里停泊了一些船只,船上待了一些人家,都是为了逃避瘟疫的。我给他们运去食物,把他们的信件带回来。

        她在手指间摆弄翻转着小本子。

        喂,你们快点儿干。这座城市办事效率真低,城里的居民都不勤劳,他们喜欢闲待着,这是显而易见的。照我的想法,只有在兵营里和等待的队列中,才可能无所事事。那种无所事事是有益处的,能空乏人心和双腿,而这种闲散毫无用处。快点儿!赶紧把我的塔楼竖起来,警戒还没有就位。要把全城用带刺栅栏围起来。每人有每人的春天,我的春天开放铁玫瑰花。将炉子点着,这就是我们的篝火。卫兵!将我们的星状标志安到我打算处理的人家。您呢,亲爱的朋友,您开始列名单,做好生存证!

        灯光对准舞台中央。瘟神高高坐在府中,正指挥一些无形的工人。观众只能看见一片忙乱的场面。

        女秘书轻手轻脚地退下。狄埃戈摸了摸身上,又瞧了瞧自己的手,又转向传来呻吟的方向。在一片寂静中,他走向一个戴了口衔的患者,伸手将口衔解开,那人正是渔民。两人无言地对视,继而:

        收起来吧,收起您这套肮脏的把戏!您还等什么呢?干您的差事啊,别在这儿耍我;我比您高尚。杀掉我吧!我向您发誓,要拯救这个不敢有一点儿疏忽的美好制度,这是唯一的方法。哼!您只考虑全局!十万人,还真有趣。这是一个统计数字,而统计数字是不会讲话的!嘿,画成弧线,制成图表!在几代人身上做文章,这更容易!这工作能在寂寞中,在墨水沉静的气味中完成。不过,我事先告诉您,单独一个人更麻烦,无论高兴还是要死了,总要叫的。我就是个大活人,还继续捣蛋,说不上什么时候喊几嗓子,打乱你们的好秩序。我拒绝您,我以全身心拒绝您!

        只要你想爱我,你就不会那么害怕了。

        在一堆堆的尸体中间!

        维克多丽雅用手拍了拍他感染的征象。他失去常态,连连后退。维克多丽雅伸出胳臂。

        什么说法?

        我的宝贝儿!

        可是,这一切再简单不过了,我讲的是真话。我明确告诉您,组织非常健全,不会遗忘任何人。

        的确是自由的,但是我们仅仅从反对票不是自由投票的原则出发。反对票是感情用事,因此是受狂热情绪驱使的投票。

        当然,汉子!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然而,由于非得拿个主意不可,我们就让你同时依照两个条款。

        全怪他,我要告发他。那样的话,他们就让房子开放了。

        自裁。喂,你们都动手,处决自己,处决自己!嘿!多好的口号!

        加尔维丝·安东尼奥。

        没有。

        黑暗。灯光移到墓地门房。纳达和首席治安法官正准备动身。

        给他打上标记!给所有的人都打上标记!他们没有讲出来的想法,甚至还能听到!他们再也不能高声抗议了,但是他们的沉默还有咯咯的咬牙声!将他们的嘴砸扁,将他们的嘴堵住,教给他们那些口号,直到他们能自动地没完没了地重复同一件事,直到他们终于成为我们所需要的好公民。

        她一句接一句,已经凑到狄埃戈的面前,甚至接触到了。狄埃戈气得发抖,突然揪住她的脖领。

        尸体还是草地,这对我的爱情有什么关系?至少,我这爱情不损害任何人,它是宽宏大量的!你干那种蠢事,徒劳无益地卖命,究竟对谁有好处呢?不是对我,不是对我,不管怎么说,你每句话都像匕首在刺我!

        漂亮极了!

        私人的事儿!这种话对我们来说毫无意义。您的生活自然而然是公共的。况且,这是唯一允许您的生活。首席治安法官先生,询问细节。

        这是因为你们一直没人管理,现在有人管理你们了。我们政府的重大原则,恰恰是生存证什么时候都是必备的。人可以没有面包,没有女人,却少不了什么都可以证明的一个正规的证书!

        这话我不明白。

        噢!孤独哇!

        对呀。这让你受屈辱,因此就有益。还是回到你的买卖上吧。有两个条款:一个是作为第五通用条例的第十六号通告,第六十二款第二〇八条,另一个是作为特殊条例的第十五号通告,第二〇七条的第二十七节,您喜欢依照哪个条款呢?

        一百年不算什么!您看事物离得太近,就觉得不得了。我呢,要知道,我是看全局。在三十七万两千个姓名的卡片柜中,一个人即使活了上百岁,请问他又算个什么!再说了,我们还能从没过一百岁的人身上弥补回来,一平均就行了。稍微快一点儿注销,不过如此了!因此……

        这可真棒!和这样一个姓名的人,我们什么都可以联手干!走到这边来吧,你可以任我们王国的官员。

        狄埃戈突然从窗口冲出去。法官也跑过去。维克多丽雅则从一扇暗门溜掉。

        承你多照顾,纳达,谢谢你。

        最强大的是我。无辜的人,瞧瞧。

        你要开个店铺做生意,真是来钱的主意。好吧!先把这个表格填好。手指蘸上墨水,在这儿按指印。很好。

        再看有没有必要给您延期。

        我的意愿就阻挡得了。我有这种愿望,因为我还得跟您打交道。您知道我是谁!

        喏,就是拒绝佩戴标志的人的标志。用这种方式,一眼就能看出打交道的是什么人。

        不准许以这种方式回答问题。

        您的生存就再也没有保障了,毫无疑问就要注销了。首席治安法官先生,您让人制作十三份这个证件。

        然而,在这一百年间,他们会一直否认你们,正如整个这座城否认你们!

        怎么回事儿?

        是政府禁止的。但我不识字,而宣告新法令的时候,我在船上。

        我不是跟你说了,我没有死!

        其他人也在高喊。

        那怎么办?

        法官!

        无万岁!彼此谁也不理解谁了:我们进入了完美的境界!

        首席治安法官先生,您就把情况向我们的无朋友介绍一下吧。在这段时间,你们警卫,你们就卖标志。(她走向狄埃戈)您好,您要买个标志吗?

        (他吃力地拼读)存在理由?

        (她跑向法官)答应吧,卡萨多!答应这个疯子的要求。

        说穿了,就是您可能随身带去……

        我要告诉您一个小小的秘密……您讲得很有道理,他们的体制相当出色,不过,他们的机器有一个缺陷。

        爱情的黑马在哪里?时光美好就脉脉多情,一旦降临不幸,马就飞驰而去!至少同我一块儿死吧!

        无。

        我独自一人。对我来说,厄运太强大了。

        这正是我想要讲的。您以某种方式属于我!仅仅以某种方式。也许并不是我特别喜爱的方式……就是我看您的时候。(爽直地)您知道,我挺喜欢您。不过,我还得按命令行事。

        我要逃走,维克多丽雅。我不知道职责在哪儿了,我也不明白了。

        怎么不可靠?

        你瞧,法官!你敢动一动,我就把你儿子的嘴按在瘟疫的征象上。

        关进集中营,用刑折磨,总还能剩下点儿什么东西!

        别再说了,我的心可软。

        (高喊)当然是相爱啦!

        您还害怕吗?

        到底增加多少哇?

        为什么?

        我们害怕!啊!假如能刮起风……

        女秘书翻看花名册,凑到瘟神耳边说话。

        再婚了没有?

        (对合唱队讲话)西班牙在哪里?加的斯在哪里?这背景不是任何国家。我们置身于另一个世界,人在这里无法生活。为什么你们都不吭气了?

        用不了多久,就再也不会出错了。一个秘密:一台完善的机器。您就瞧着吧。

        还在进行,形势大好。我觉得这些老实厚道的人都理解了我的意思!

        没问题。

        不要笑,蠢货!不要笑!告诉您吧,你们完蛋了!就在你们最明显的胜利中,你们已经战败了,因为每个人身上——瞧瞧我吧——都有一股你们摧毁不了的力量,有一种显而易见的疯狂:这种疯狂掺杂着恐惧和勇敢,既懵然无知,又会无往而不胜。正是这种力量将要勃起,你们将会明白,你们的荣耀只是一缕青烟。

        不奇怪,什么是自由,您还没有一个正确的概念。

        (吼起来)让他们吃掉嘛!下一个。

        没事儿!他安然无恙,放宽心吧。

        (他注视女儿)凡是女人都令我讨厌。

        没关系,过来吧。

        妙极啦!

        你也一样,要看不起我了。

        不行!丢下我一个人吧。有了这种痛苦,我不能寻开心了。

        这时,舞台上空吊的布景坍塌下来,仿佛穿过了扩音器和口号声浪而不断震动。口号随着重复越来越响,压住了闭上口的合唱队,直到一片寂静笼罩全场。

        灵魂动摇了,但有法律支持我们。对不对,法官?大家都是兄弟!

        那我就拒绝。

        加的斯的一座广场。舞台左侧是墓地的门房,右侧是个码头,旁边坐落着法官的住宅。

        他像疯子一样哈哈大笑,用力摇她的身子。

        你属于另一边,同活着的人在一起!

        嘘!(他四面张望一下)当然是疫菌啦!您可能给他们带去疫菌。

        哼!我恨你美丽的容貌,因为我死了,它还留在世上!要供别人享用的美容就该诅咒!

        别哭,好惊慌的姑娘,绝望啊!为什么遭受这种痛苦?我本可以吮吸这些眼泪,哪怕嘴唇被泪水的苦涩烧灼。我本可以频频吻你的脸,吻的次数比得上一棵橄榄树的叶子那么多!

        不要谢我。因为,看来一个条款给你开店铺的权利,另一个条款又取消你在店铺卖货的权利。

        事先没有这种安排。再说,我认识您,您不能逃走。

        我这样的血性男子,只属于大地。

        一个正派人,我早就料到了!首席治安法官先生,您加上一句评语:严密监视。

        狄埃戈狂热地拥抱亲吻她,继而又挣脱她的搂抱,把她丢在舞台中央瑟瑟发抖。

        什么,还有好处?

        我们子继父业,全当屠夫。我们要宰牛羊,用不着什么证书。

        反正你也没有看见,也没有听到法令。

        住口,你忌妒得要命,心都黑了。(对法官)可是你呢,都土埋半截的人了,你应当清楚,这大地上除了睡眠和安宁,真没有什么可羡慕的。你也应当清楚,我若是让人这么干,那么日后你在孤独的床上就睡不安稳。

        (她接过表格)这办得快吗?

        我不明白。

        肃静!不要无所事事!做点儿事情!给自己找点儿营生!

        门给堵死了。

        几名警察去追狄埃戈,在非绘景的部位模拟追捕。警笛声,警报声。

        (他举目仰望天空)那是什么?

        没有地方。制定规章没有预计这个问题。

        好原则解释说,投票是自由的。换句话说,拥护政府的赞成票,将被认为是自由表达意愿的。为清除可能暗中阻挠自由选择的障碍,其他选票根据优先选举法就不计数在内了。也就是分开计算混合圈名选票,按照未表达的选票总数调整,要占划掉候选人名字的选票的三分之一。这样解释清楚吗?

        你也一样,害怕了……

        (他又添了几分火气)我从二楼回来,他们答复我说,必须回到这儿先拿了生存证,否则他们不发给我健康证。

        你干什么呢?

        这不足为奇,丝毫也不必担心。他又找到了一张床。

        (她走上前)我的丈夫在哪儿?

        是恐惧把我推进你的家!我在逃避瘟神。

        追上去!别让他跑掉!逃跑的人就属于我们的了!给他打上标记。

        我有法律陪伴,法律能给我安宁。

        原先您只是可疑,现在您就传染上了。

        他把维克多丽雅紧紧搂在胸前。

        我没有想到这一点!

        (他喊起来)无辜,刽子手。无辜这个词儿,你理解吗?

        可是,天上还有痛苦压在我们头顶上。

        我真佩服您,治安法官。然而,不管您明白还是不明白,您不要忘记,这种选举方式的结果是万无一失的,总把反对政府的选票视为无效票。

        你瞧,想得很周全。

        幕启。掘墓工身穿苦役犯的囚服,正在收尸。幕后传来大车的吱吱扭扭的声响。大车上场,停到舞台中央。苦役犯往车上装尸体。大车又驶向门房,到墓地前停下的时候响起军乐。大门朝观众打开,露出墓地的一角,看似学校的操场。女秘书坐在那里。再靠近台一点儿,有几张台子,像是分发食品供应卡用的。胡子花白的首席治安法官坐在一张台子后面,周围站着几个官员。音乐渐强。在另一侧,警察驱赶着民众到了墓地前,从大门进去,男女分列。

        到前边来。

        (高声喊叫)我并不否认我的过错,可以高声告诉所有的人。不过,我在不幸中也知道,肉体有肉体的过错,心灵也有心灵的罪孽。但是,人在热恋中所做的事,应当得到怜悯。

        (念表)这非常简单!一〇八号计算表。“提高各行业及其接续的工资的决定,取消基本工资,无条件打通各个变动的级别,从而让人能自由地达到有待预计的最高工资。减掉由一〇七号工资计算表虚拟规定增加的额度,各级别不考虑重新划级的具体标准,仍将在前边取消的基本工资的基础上计算。”

        唔!我连想也没有想就做了!咦,正是那个船夫!巧合!

        那么,法律如果变成罪恶呢?

        (她逃回开列迎接她的合唱队)噢!灾难哪!我大难临头!

        这不容易,有些人可能投反对票。

        狄埃戈站起来,既憎恶又恐惧地注视女秘书。

        对!一份发给当事人,十二份存档备用。

        有人没收了我家的房子。

        噢!你这个男人,已经原谅的事儿,总不至于翻老账吧?

        别管我。看到我们变成了什么样子,我感到羞愧。

        这是自然的!

        公民感?

        灾难哪!我们大难临头!

        你这讲的是真话,就要倒大霉。你一向标榜以法律的名义,其实仅仅凭着仇恨审案。甚至最出色的法律,到了你嘴里也变成坏味儿了。你像从来没有爱过什么的人,长了一张刻薄的嘴。噢!我厌恶得简直要窒息!好吧,狄埃戈,你搂抱我们所有的人,让我们腐烂在一起。不过,让这个人活着,而生活对他是一种惩罚。

        灯光移至舞台中央。只见一些木屋、带刺的铁丝网、观察哨所和其他御敌建筑物的侧影。狄埃戈一副困兽的神态,穿着带标记的服装。他瞧见建筑物、民众和瘟神。

        首席治安法官先生,您有表格吗?

        我一旦做出决定,谁敢给更改?

        (吃力地)晚安,兄弟。我有很久没有讲话了。

        瘟神一示意,警察就向狄埃戈逼去。狄埃戈撒腿便跑。

        (在户外)这所房子窝藏一个可疑者,要查封了。房里的居民都要受到监控。

        我也羞愧。这么死了我感到羞愧。

        结婚动机?

        我就知道您不爱我。

        正义就是让孩子吃饱饭,不挨冻;正义就是能让我的孩子活着。我把他们生在一个快活的土地上,大海供给他们洗礼的圣水,他们并不需要其他的财富。我也别无所求,但愿他们每天有面包吃,穷人有地方睡觉。这种要求不算什么,可是却遭到你们的拒绝。如果说连面包你们都拒绝给不幸者,那么世上就没有任何浮夸、漂亮话,也没有任何神秘的诺言能使你们得到宽恕。

        当然了,一只凤凰嘛!您处理一下,亲爱的朋友。

        噢!他走了。

        嗳!为了我们的爱情,不要这么说,否则,我就倒在你面前,向你袒露我的全部怯懦。因为,你讲的不是真的。我没有那么坚强,我支持不住。一想起我能完全信赖你的那段时间,我就支持不住了。我一听说你的名字心就涨潮的那段时间,现在何处寻觅?我一见到你,心中就高喊大地的那段时间,现在何处寻觅?对,我动摇了,我卑怯地懊悔,痛不欲生。如果说我现在还挺立着,那也是爱的激情推动我向前。但是,如果你消失了,我停止奔跑,也就摔倒了。

        (他抓住女秘书摇晃)的确您在说谎,而且从今往后直到时间的终了,您还要说谎。对!我弄清楚了你们的体制。你们让他们挨饿,把他们拆得妻离子散,以使他们饱尝痛苦而无暇反抗了。你们把他们折磨得筋疲力尽,吞噬他们的时间和精力,以使他们连愤怒都没有闲暇和冲劲了!他们尽管成群地在一起,一个个却孤立无援,也同我一样孤单。只因别人卑怯软弱,我们每个人都是孤立的。我也像他们那样受奴役,也像他们那样受屈辱,然而我还是向你们宣布,你们都无足挂齿。这种无限扩张,甚至遮天蔽日的强权,不过是投在大地上的一片阴影,只要刮起一阵狂风,刹那间就会吹得无影无踪。你们以为,一切都能化为数字,制成图表!可是,在你们出色的词典中,你们却遗漏了野蔷薇、天象、夏天的面孔、大海的轰鸣、撕肝裂胆的时刻和人的愤怒!

        渔民下。这工夫,载死人的大车到达墓地门口,开始卸车。喝醉酒的纳达却吼叫着跳下车。

        我知道,我这行当费力不讨好,干得很累,还必须专心。比如说,开头那阶段,我就得摸索一点儿。现在嘛,我手到擒来。

        你原先为旧法律效力,你同新法律毫无瓜葛。

        奇怪!为什么?

        死不足道,但是受到玷污而死……

        天空的确放亮了。一阵微风刮来,吹动一扇门,吹得一些帏幔飘动了。现在,民众围住他俩,也都纷纷解下口衔,举目望天。

        对呀,如果这种秩序公平合理。

        这位也恐惧呀。

        理由!您想让我找出什么理由哇?

        取消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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