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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竞价对倒主力是什么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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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幕上出现女主角与男主角结婚的情景。亚杏神往在剧情中,陷于忘我的境界。虽然视线并没有给什么东西搅模糊,她却见到银幕上的女主角变成她自己了。她很美。她与男主角并排站在牧师的前面。牧师手里拿着一本圣经,叽里咕噜读了一大段。亚杏听不懂他在读些什么。即使不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穿的那袭新娘礼服上,也听不懂。那袭新娘礼服,与刚才在服装店的橱窗里看到的完全一样。木头公仔穿的那袭新娘礼服用白纱缝成,薄得像蝉翼。她认为:就算最丑陋的女人穿上这种礼服,也会美得像天仙。何况,她长得一点也不丑。穿上这种衣服,当然有资格与这部电影里的男主角结婚,她觉得银幕上的自己很美。尤其是换戒指的时候,羞答答的,非常可爱。

        她的喜悦,别人不了解,她自己不会不知。一个女人,一个像她那样的女人,能够与这样一个英俊男人结婚,当然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然后婚礼完成。她挽着新郎的手臂疾步走出教堂。有人将白米与彩色的花屑撒在他们头上。她笑。新郎也笑。新郎笑得很可爱。有一个摄影师拿着照相机在外边等待他们走出教堂。当他们走出教堂时,就在教堂门口让摄影师将他们的笑容摄入镜头。她笑。新郎也笑。站在他们背后的亲友也笑。每一个人都笑。每一个人都笑得很可爱。然后她挽着新郎的手臂走下石级。石级前边停着一辆汽车。他们进入车厢后,仍有人用白米与彩色花屑撒向他们。车子在一条宽阔的道路上疾驶,驶向很远很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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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幕上出现女主角与男主角结婚的情景。淳于白想起自己结婚时的情景,礼堂是长方形的。墙壁上挂满喜幛。几十桌酒席。每一桌酒席边坐着穿得整整齐齐的亲友。气氛很热烈。每一个人都相信这是一件快乐的事情。淳于白相信这是快乐生活的开始,新娘也相信这是快乐生活的开始。所有的亲友都相信幸福与快乐的种子已播下。所有的婚礼都是这样的。现在,当他见到男女主角在银幕上表演结婚时,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原是一件可笑的事。银幕上的一对新人喜气洋洋地奔出教堂,他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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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笑声使亚杏从一个梦样的境界中回到现实。银幕上的女主角已不是她了。她转过脸去,用憎恶的目光注视淳于白。“简直是一只老色狼,”她想,“见到人家结婚,就笑成这个样子。这场结婚戏,一定使他转到了许多龌龊的念头,要不然,怎会发笑?只有色狼才会这样,只有色狼才会有这种龌龊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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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能笑了,”淳于白想,“我的笑声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很年轻,比我的儿子还小。”——淳于白的视线落在银幕上,却想起了他的儿子。他的儿子现在美国。他的儿子是在天文台悬挂三号风球时离开香港的。去年,他的儿子连圣诞卡也没有寄给他。他对他的情况一无所知。依照他的估计,儿子应该毕业了。毕业后有极大的可能在美国找工作做。“为什么不写信给我?工作太忙?”淳于白想,“应该有女朋友了。在美国结交女朋友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说不定他已结婚了。他的妻子是中国人,还是美国人?许多到美国去留学的年轻人都娶美国妻子。我的儿子会不会娶一个美国女子?如果也娶一个美国女人的话,生出来的孩子一定很好玩——像洋娃娃那样好玩。”淳于白的思想,像一匹野马,越奔越远。“如果他娶了一个美国女人的话,有极大的可能获准长期居留。如果他取得长期居留的话,会不会从此不再回到香港来?”想到这一点,心里起了一阵酸溜溜的感觉。虽然视线依旧落在银幕上,由于思想已岔开,不能跟随剧情的发展。然后他又要想出一些理由来消除刚形成的悲观情绪。“不会不回来的。就算拿到了长期居留,随时都可以回来。从美国搭乘飞机来香港,不需要太多的时间。他会回来的。他一定会回来的。”然后他又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为什么不写信给我?究竟在忙些什么?为什么连圣诞卡也不寄给我。对我不满?不会的。绝对不会。如果他没有什么对我不满的话,为什么不写信给我?……”越想越烦,内心好像有一只火球在滚来滚去。刚才,他的情绪还相当轻松;现在,烦乱得几乎不能获得安宁了。他必须设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这样想:“何必想那些事情呢?既然走来看电影,就该将注意力集中在银幕上才对,何必想那些事情?再说,那些事情只不过是一些猜揣,为了猜揣而困扰,实无必要。”他极力控制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银幕上。

        银幕上出现女主角的特写。女主角很美,使淳于白再一次想起了年轻的海伦·海丝。使他不能忘记的,是海伦·海丝与贾利·古柏合演的《天长地久》。当这部名叫《天长地久》的电影在上海大光明戏院公映时,淳于白还是一个年轻人。那时候,淳于白的生活是多彩多姿的。大光明戏院后边有弹子房。大光明戏院隔壁有光明咖啡馆。光明咖啡馆邻近有大沪舞厅。他是常常走去大沪舞厅跳舞的。当他在高中读书时,他在大沪舞厅结识一个舞女。为了这个舞女,他想辍学。当他在大学读书时,他在大沪舞厅结识另外一个舞女。这个舞女为了他,想辍舞。那时候,他曾经结识过几个女朋友。那时候,海伦·海丝红得发紫。那时候,海伦·海丝的电影都是以“爱情高于一切”为剧旨的。那时候,淳于白不知道爱情是什么。对于他,爱情只是一种饵。那时候,淳于白将男女之间的关系当作一种游戏。那时候,淳于白将自己的感情当作蛋糕,切开了,分给不同的女人。那时候,淳于白喜欢过几个女人。但是,那只是“喜欢”,不是“爱”。他一直不知道爱情是什么。甚至在结婚的时候,他也不知道爱情是什么。他并不爱他的妻子,他的妻子也不爱他。那时候,他的经济情况相当好,他的妻子是个物质欲非常强烈的女人。他的妻子嫁给他的时候爱他的钱。他们结合在一起的时间很短,两年不到。内地局势的转变,使他们必须离开上海到香港来。淳于白原不打算在香港长住的,离开上海时,带的钱不多。可是,在香港住了几个月之后,内地的情势大变,他们不能回上海去了,必须在香港长住。香港的生活程度很高,而淳于白的事业基础则在上海。因此,在香港住了一个短期,带来的钱花光了。淳于白不能不找工作,凭借那一点的收入来维持这个家的开支。难民似潮涌入香港,所有的难民都在谋求工作。

        淳于白算是幸运的,在人浮于事的香港社会中找到了一份工作。但是,那份工作所得的酬报很少,不足够维持生活。当他多了一个儿子之后,他的妻子因为不愿过清苦生活,向他提出离婚要求。事情就是这样的简单。这些年来,他几乎将这件事情忘记了。如果不是因为银幕上出现了结婚的场景,他是不会想起这件事情的。

        极力排除脑子里的杂念后,再一次将精神集中在银幕上。当他这样做的时候,刚才那种视而不见的情形消失了。不过,他已跟不上剧情的发展。银幕上出现一个残忍的镜头,女主角用一把尖刀插入男主角的胸膛。男主角遇刺时正在熟睡。导演似乎故意要观众感到惊诧,以特写镜头来表现尖刀插入胸膛的情形。当鲜血随着这个动作喷溅时,有些胆怯的女观众不自觉地叫了起来。坐在淳于白旁边的亚杏没有发出叫声。

        淳于白不知道女主角为什么这样做,也不知道剧情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发展。

        “电影制片家为了赚钱,完全不考虑这种电影可能引起的后果,”他想,“这部电影的导演显然想用残忍来引诱观众。残忍变成导演争取票房纪录的一种手段,导演完全不重视艺术。导演手法的好坏,以票房纪录作为衡量的尺度。票房纪录比艺术重要得多,电影再也不是艺术了。电影是商品。‘血肉电影’越来越多。血是血腥;肉是色情。电影走上歧途,制片家与导演都不记得电影应该具有的教育作用。”

        因为跟不上剧情的发展,淳于白的思想再一次像野马那样,奔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

        他想起三、四十年代的国产电影:《孔夫子》《中国海的怒潮》《大路》《万家灯火》《希望在人间》《十字街头》《一江春水向东流》《我这一辈子》……

        “我们的电影在开倒车,”他想,“在三十年代,在四十年代,我们的电影工作者已有能力制作出像《孔夫子》、像《万家灯火》、像《十字街头》、像那样严肃而具有艺术性的电影;但是现在,一切都在进步,电影却在开倒车。……”

        “电影已变成一种毒素,”他想,“现代电影像迷幻药或大麻那样在毒害着整个社会。”——银幕上出现法庭的镜头。女主角变成一个丑陋的女人。她与年轻时的海伦·海丝一点也不像了。“女人的美丽犹如花朵,不能持久的。”他想,“这个女人的演技不错。不过,海伦·海丝比她演得更好。海伦·海丝是一个很会演戏的女人。当她年轻时,她在《曼特隆·克劳黛的罪恶》中,因演技精湛,获得最佳女主角金像奖;当她年老时,在《飞机场》中,因演技精湛,获得最佳女配角金像奖。……”这些思念将他的注意力分散了。当银幕上出现疯人院的时候,他吃了一惊。他不能接受一个美丽的女子变成疯人的事实。当他再一次将注意力集中在银幕上的时候,不能不暗责剧作家的安排有点残忍。女主角的疯疯癫癫,引起他的反感。他想离座。但是,没有这样做。他知道这部电影已接近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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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幕上映出“完”字时,亚杏站起身,随着人群走出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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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人群走出戏院,淳于白在亚杏后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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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戏院,亚杏朝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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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淳于白朝北走去。当他朝北走去时,他见到一个男子手里拿着一根竹竿,上边用衫夹夹了许多马票。在马票中间,有一张红纸条。纸条上面写着“横财就手”四个字。他没有掏出两块一角去购买廉价的美梦,却因此想起了一件往事。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候,他喜欢赌马。那时候,“空中霸王”是快活谷的马王。那时候,“黑先生”是最受马迷欢迎的骑师。那时候,公众棚的入场券只售三元。那时候,公众棚还没有改建。但是,那时候的马票每张也售两元。物价狂涨,马票的售价不涨。

        那时候,他曾经买过一张马票,号码与头奖完全一样,只是最后两个号码的位置掉转了。头奖最后两个号码是“85”;他持有的那张马票是“58”;当时,他的情绪非常低落。他曾经这样想:“如果中了头奖的话,生活立刻可以提高:买汽车、买洋楼、吃好的、穿好的。……”每一次想到这些念头,情绪就会低落了。他责怪命运。但是,这种责怪不能给他任何帮助。他总觉得那一次的大马票应该由他中的。因为没有中,而号码又是那么接近,使他消沉隳志,做什么也打不起劲。有时候,独个人坐在房内,不想看书,也不想做别的事情,他就用蚊叫般的语调对自己说:“当时,只要多买几十张,就可以中头奖了!中了头奖,一切都不同!……”这几句话,不知道讲过多少次。他一直不能忘记这件事。即使现在,见到那个卖马票的人,仍会想起这件事。他一直保存着那张马票。他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做。但是,当时对过马票之后,他的确没有勇气将它撕掉。他将它夹在一本英文书里。那是一本英译的《往事追迹录》,很厚。他喜欢普鲁斯特的作品。每一次清理书架,丢掉了不少旧书,总不肯丢掉这本书。正因为这样,他一直保留着这张马票。

        当他继续朝前走去时,他这样想:“要是那时候能够中马票的话,情形就完全不同了。我不会到南洋去,即使去,也不是为了做事。我是很喜欢游历的,中了马票,当然要到各地去游历。”此外,他还想到这样的念头:“那时候,要是能够中马票的话,家庭就不会发生变故了。……”

        二十年前,中头奖的人可以独资建一幢新楼;现在,中了头奖,买山顶区一个单位的复式新楼也不够。……这样想时,走到了巴士站。他打算回港岛去吃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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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亚杏穿过马路,走回家去。当她经过一家酒楼门口时,对几张歌星的照片瞅了一下。“有一天,我的照片也会贴在这里的,”她想,“做歌星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我会唱歌。我长得并不难看。我为什么不能变成一个红歌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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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巴士站,淳于白感到饥饿。

        他想:“还是到铜锣湾去吃吧。”铜锣湾有一家专售马来食品的餐厅,出售的椰汁鸡与贵刁极具南洋风味。

        有人在背后问他:“还认识我吗?”

        转过脸来一看,觉得面熟,一时却想不起他是谁。

        “糟糕!”他自言自语,“我的记性真坏!”

        那人笑得嘴鼻皱在一起:“难道你当真不认识我了?我是老李。”

        “老李?老李是谁?”淳于白皱紧眉头露笑容,“我当然是认识他的,但是——”淳于白略带焦躁地追忆过去,怎样也想不起这个姓李的人究竟是谁。

        “你的记性真坏,”老李说,“虽然隔了二十年,也不至于见到我也不认识了。”说到这里,故意顿一顿,好像要考验淳于白的记忆力似的。淳于白虽然笑得那么缠绵,却怎样也不能从乱糟糟的往事中找到一个答案。老李看出这一点,只好加上这么几句:“二十年前,我们同在一个机构工作,你是职员,我是杂工。”

        淳于白这才恍然大悟地曳长声音“哦”了一声,用手频打后脑勺,作为对记忆力太差的一种惩罚。他依旧露着笑容,但是,那笑容含有浓厚的歉意。

        “你瞧,我的记性多么坏!”他说,“年纪大了,脑子差了。”

        老李用略带揶揄的口气说:“不是记性坏,而是像我这样的小人物不能在你脑子里占一个地位。”

        “别说这种话,好不好?”淳于白当即退出人龙,一边捉住老李的手臂,一边改用兴奋的口气说:“来,来,我请你去吃饭。二十年不见了,必须找个地方去谈谈。”

        老李眼珠子骨溜溜地一转。“也好,”他说,“我本来打算回家去吃饭的,既然这样,不如就近找个地方去谈谈吧。你要是喜欢吃海鲜的话,就到对面那家酒楼去吃。”

        两人穿过马路。

        进入酒楼,拣一个卡位坐定。老李向伙计点了一些海鲜,然后走去打电话给家人,说是不回去吃晚饭了。当他回座时,伙计端酒与卤味来。老李要的是白兰地。淳于白要的是威士忌。两人举杯互祝健康。淳于白仔细端详老李。

        “你发福了。”他说。

        “稍为胖了一点。”老李说。

        “二十多年不见,你怎么样?”淳于白问。

        老李用筷子夹一块乳猪塞在嘴里,边嚼边答:

        “我在做股票生意。”

        “炒股票?”

        “在一家股票公司做事。”

        “公司在什么地方?”

        “就在这里附近。”

        “现在,股市气势兴盛,在股票公司做工,很容易发达。”

        “工作非常辛苦,”老李说,“这几天,股市掀起高潮,忙得一塌糊涂,连透口气的机会也没有。”

        “越忙,赚的钱越多。”

        “做我们这一行的,情绪太紧张,健康难免受到影响。”

        “你的健康情形看来还不错。”

        “我的健康一直是不错的;自从进入股票公司做工后,胃部常常不舒服。”

        “许多人都有胃病。”

        “我的胃病是最近一两年才有的。”

        “在股票公司做了多久?”

        “两年左右。”

        “你怎么会改行的?”

        “二十年前,你离开那个机构后不久,我也离开了。我转入中区一家大商行做工,从杂工做到文员;又从文员做到总务主任,做了十几年,生活虽安定,却没有什么发展。两年前,得到一个机会,进入股票公司去做工。”

        “这一两年股市兴隆旺盛,你在股票公司做工,一定赚了不少钱。”

        “多少赚了一些。”老李问,“你不炒股票?有没有炒过?”

        “以前炒过,”淳于白答,“现在不炒了。”

        “那么,”老李问,“你在做些什么?”

        “什么都不做。”

        “生活怎样维持?”

        “收租,”淳于白说,“我在南洋的时候赚了一点钱,回到香港,买了几层低价楼,收租。”

        “你是一个懂得享受的人。”

        “何以见得?”

        “未到老年就退休,肯将功利放开一边,不容易。”

        “也许我是一个不求上进的人。”

        “什么叫作求上进?”

        “像你那样勤奋的人,才是求上进的人。”

        “为了生活,不能不做那种紧张得连气也透不转的工作。”

        “不是为了生活。”

        “不是为了生活?”老李问。

        “依我看来,主要是你想满足愿望。”

        “我是一个在贫困中长大的人,”老李对自己的工作做了不必要的解释,“对金钱的重要性总比别人估得高些。”

        “你的经济情况一定很好。”

        “谈不上很好;不过,在股票公司工作,赚钱的机会比较多,也比较容易。这两年,我的生活水准已有显著的改善,然而绝对不算是一个有钱人。”

        “现在,有许多人因为炒股票发了财;你既在股票公司工作,发财并不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

        老李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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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亚杏走进大厦,士多的伙计亚财提着一只竹篮疾步追上前来。那竹篮里放着二三十瓶鲜奶。亚财总是在这个时候到上面去派鲜奶的。

        等电梯的时候,亚财对亚杏露了阿谀的笑容。

        亚杏不笑。

        亚杏讨厌亚财。

        亚财很丑:酒糟鼻,葫芦脸,太阳穴上还有个瘢疤。

        每一次见到亚财,亚杏总是板着脸孔将视线移到别处。

        电梯门启开。

        亚杏走入电梯,亚财也走入电梯。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亚财睁大眼睛,贪婪地凝视着她。

        仿佛集邮家察看珍邮似的,亚杏昂着头,故意将视线落在电梯顶的风扇上。这种姿态,显示她很傲慢。

        风扇有铁网罩住。铁网上的尘埃,积得太多,像一团黑色的棉絮。

        “奇怪,”亚杏想,“风扇上不应该积这么多的尘埃。风扇开动时,有风。怎会积聚这么多的尘埃?”

        “你在看什么?”亚财问。亚杏继续将视线落在风扇上,不理。亚财有意抓住这个机会,加上这么两句:

        “你在看风扇?风扇有什么好看?你……”

        亚杏这才转过脸去,乜斜着眼珠子,狠狠白了他一眼。她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眼神中的敌意是很容易察觉出来的。亚财不识相,明知亚杏不愿跟他兜搭,居然笑得更加缠绵。

        “吃过晚饭没有?”亚财油腔滑调地问。

        亚杏脸一沉,好像吵架似的粗声粗气说:“不告诉你!”

        亚财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嘴里说出一连串“唷唷唷……”之后,问:

        “吃饭又不是什么秘密,何必这样紧张?”

        亚杏嗤鼻“哼”了一声,再一次昂起头,视而不见地望着风扇。

        “吃过晚饭,我请你去看电影。”亚财的声音低得像蚊叫。

        亚杏白了他一眼。

        亚财又露了一个贼忒嘻嘻的笑容,将嘴巴凑在亚杏耳畔,用更低的声调说:

        “那部电影是儿童不宜观看的。”

        亚财的话没有说完,电梯门启开。亚杏大踏步走出来,看也不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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