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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复仇

        杜比宁别无选择。他刚刚确定美国鱼雷已经爆炸,便立刻升起了天线,发出了他的报告。美国的猎户座反潜机在他四周投下了许多主动声纳浮标,但却没有发动攻击,这更使他感觉到自己犯下了一桩几乎无异于谋杀的罪行。当信号被接收后,他立刻掉转船头驶向了爆炸的方向。作为水手,除此之外不可能再有别的事可做了。

        我非常遗憾地通知您,一艘苏联潜艇在遭受攻击后,向一艘美国潜艇进行了反击,可能毁坏了它。情况表明此事发生在我的停火命令发出前不久。我对此不提出任何借口。我们将对这一事件进行调查。如果事实确凿,我们将严厉惩罚该潜艇艇长。

        “怎么样?”

        “总统先生,我认为我们应当表明知道此事,并向他致谢,然后听其自然,长官,”瑞安答道。

        “我同意,谢谢你。”电话又挂断了。

        “那是我的船!”罗塞里怒吼道。

        “是的,”瑞安说。“我对此很遗憾。我曾经在潜艇上待过一段时间,和巴特·曼库索一起。你认识他吗?”

        “他在班戈港担任中队司令。”

        瑞安转过身来。“哦?我还不知道。我很抱歉,上校,但我们还能做些什么呢?”

        “我明白,”罗塞里轻声说。“如果运气好的话,也许他们能救出艇上的人……”

        杰克逊的燃油快要耗尽了,正准备返航。“西奥多·罗斯福”号战斗群已经选定了火力齐射的“阿尔法打击”地点,正准备下令所有飞机起飞时,新的命令传来了。战斗群立刻提高了速度,拉大了美苏舰艇编队之间的距离。杰克逊并不认为这是逃跑。鹰眼侦察机发出警报说苏联航母已经转向了西面——也许正准备顺风向发动空袭。虽然有四架战斗机在空中,但它们却只是围绕着不断向西的战斗群盘旋。它们的搜索雷达虽然打开着,但导弹雷达却是关闭的。他明白,这也许是个好兆头。

        就这样吗,罗比心想,如果这可以称为战争的话,我的第二次战争就这样结束了吗……他掉转了“雄猫”战机的方向,桑切斯紧随其侧。另有四架F-14在周围盘旋,它们将在接下去的几个小时内担任警戒。

        杰克逊降落时,刚好看见救人的直升机在他前面落地。他走下飞机后,三名苏联飞行员已被送入了舰上的医院。他径直走了过去,想看看他们到底是些什么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几分钟后,他就明白了,这回他的飞机上不会再被绘上几面胜利的旗帜了。事情竟然是这样。

        柏林的事态平息得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快。美军第十一装甲旅的增援部队刚刚走出三十公里,就接到了停止前进的命令。他们退出了德国的高速公路,原地待命。在柏林市内,美军部队首先接到了命令,撤往了营区的西部。苏军派出了步兵下车侦察情况,由于没有重新发起进攻的命令,他们于是仍剑拔弩张地留在了原地。但不久大批的警车就涌入了这一地区,警察的数量远远超过了昏头昏脑的士兵们。二十分钟后,美国兵开始转移了,苏军部队也恢复了与莫斯科的通讯联系,开始后撤到他们的防御位置。一批莫名其妙的尸体被发现了,其中有团长、副团长,还有三名坦克手,他们全都是被手枪打死的。但最重要的发现却是由一名柏林警察做出的。他第一个检查了被布莱德雷战车的二十五毫米口径链子炮打得粉碎的那辆卡车和指挥车。车里的“俄国人”都已经死了,但却全都没有身份牌。那名警察当即打电话求援,而上级也立刻派来了人。那两张面孔让那名警察感到非常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杰克。”

        “你好,阿尼耶,请坐。”

        “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杰克?”

        瑞安摇了摇头。他正感到头昏眼花。理智告诉他六万人已经死了,但使他感到欣慰的是他阻止了一起比这还要糟糕百倍的事件发生,于是他正处于一种好似酒后微醉的状态。“还没有完全搞清,阿尼耶。你已经了解了最重要的部分。”

        “总统据说是怒不可遏。”

        瑞安轻轻地哼了一声。“你真该看看他几个小时前的样子。他丧失了理智。阿尼耶。”

        “有那么糟?”

        瑞安点了点头。“有那么糟。”一阵沉默。“也许任何人都会那样,也许你不能指望一个人能够应付那么大的压力,但——但那是他的职责,老兄。”

        “你知道,他曾经对我说过,他最感激里根等人,因为美苏关系的变化,使得像今天这样的事件实际上不太可能发生了。”

        “听着,老兄,只要那些该死的玩意儿还存在,就有可能发生。”

        “你主张裁减军备吗?”范·达姆问。

        瑞安又仰起了头。头昏眼花的感觉已经消失了。“刚才好长一段时间我都在眼冒金星。对此我要说的是,如果可能的话,你们的确应该考虑考虑。而他却不。他对我们进行的那些军事演习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他就是对这种情况不会发生太肯定了。唉,他就是这样,是吧?”

        “莉兹怎么样?”

        “别提了。老板需要好主意,可她净出馊点子。”

        “你呢?”

        “他不听我的,我猜,这也有我的不是。”

        “好了,事情都过去了。”

        瑞安又点了点头。“是的。”

        “瑞安,有电话找你。”

        瑞安拿起了话筒。“我是瑞安。是,好的,说慢点。”他听了几分钟,手里做着记录。“谢谢你,约翰。”

        “这是什么?”

        “口供。直升机准备好了吗?”

        “在停机坪上。就在那边,”一名特勤处的特工说。

        直升机是一架Vh-60。瑞安和范·达姆以及三名特工一起爬进飞机,系上了安全带。直升机立刻起飞。天空非常澄澈。风虽然不小,但西边的空中还能看到不少星星。

        “副总统在哪里?”范·达姆问。

        “国家紧急空中指挥机上,”一名特工答道。“他在那上面待了六个多小时,直到我们确认事情已经结束了。”

        瑞安甚至都没有听见他们的对话。他戴上了护耳器,借机靠在椅背上,欣赏起空中景色来。这架直升飞机上居然还有个酒吧。这可真是一种舒服的旅行方式。

        “他们想要发动一场核战争吗?”查韦斯问。

        “他们就是这么说的。”克拉克洗了洗手。他并没有太费事。他只是折断了卡提的四根手指。真正管用的是对断骨处用刑。让戈森——他们现在知道了他的名字——开口要更费劲一些,但两人的供词几乎完全一样。

        “我听到的也是这种说法,老兄,但——”

        “是的。他们都是些野心勃勃的王八蛋,对吧?”克拉克把一些冰块放进了一个袋子里,走回后舱将它放在了卡提的手上。他现在已经获得了情报,而他并不是个虐待狂。他想,最明智的办法就是此时此处把他俩都扔到飞机外面去,但这活儿也用不着他来做。两名恐怖分子都被绑在椅子上。克拉克坐到了后排,这样他就能监视他俩了。他们的行李也在飞机上。既然有时间,他决定先翻检一番。

        “你好,瑞安,”总统坐在椅子上说。“嗨,阿尼耶。”

        “今天不好受吧,鲍勃,”范·达姆问候道。

        “非常难受。”福勒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这话看似陈词滥调,但却千真万确。他的皮肤呈现出土色,两个眼珠垂在了带着黑眶的眼窝底部。虽然他一向是个注重修饰的人,此刻头发却很乱。“瑞安,抓到他们了?”

        “是的,长官,我们的两名特工在墨西哥城抓住了他们。他们的名字是伊斯梅尔·卡提和易卜拉欣·戈森。您知道卡提是谁。我们追捕他已有很长时间了。贝鲁特爆炸案,两次空难,还有许多其他事件,主要都是与以色列有关的,都有他的份儿。戈森是他的部下之一,有证据表明曾经是一名工程师。他们有可能组装出核武器来。”

        “他们的后台是谁呢?”总统问。

        “我们——我是说我们的人——不得不用了点刑才问出来的。长官,这在技术上讲是违规的——”

        福勒的眼睛闪了闪,重现了一点生气。“我赦免他们!继续说吧。”

        “长官,他们说,嗯,行动是由阿亚图拉·马哈茂德·哈吉·达亚耶提供资金和支持的。”

        “伊朗。”福勒用的不是疑问语气,而是陈述语气。他的眼睛简直要冒火了。

        “是的。您知道,伊朗对我们在海湾采取的行动并不高兴,而且,长官,根据我们的人报告,他们做了如下招供:

        “计划是分两步走的。第一步是在丹佛制造爆炸。第二步是在柏林挑起事端。还有一个家伙同他们合作,叫做冈特·博克,是前‘红军派’成员。他的妻子去年在德国被捕,后来上吊自杀了。总统先生,他们的目的是挑动我们和苏联进行一场核大战——或至少使两国关系恶化,从而使海湾局势回复混乱。这对伊朗是有利的——达亚耶大概是这么想的。”

        “他们怎么搞到的核武器?”

        “他们说是以色列的——应当说曾经是以色列的,”瑞安纠正了自己的说法。“显然是一九七三年遗失的。我们还需要和以色列人核实,但这种说法讲得通。炸弹中的钚是萨凡纳河的工厂生产的,可能是许多年前他们一大批‘物料去向不明损失’中的一部分。我们早就怀疑以色列的第一代核武器是用从我们这儿弄到的材料组装的。”

        福勒站起了身。“你是在告诉我,这事是那个他妈的毛拉干的——而且杀了十万美国人还不够?他还想挑起一场核战争!”

        “情报是这样的,长官。”

        “他人在哪里?”

        “总统先生,实际上我们对他还相当了解。他支持着好几个恐怖组织,这您也知道。他是伊斯兰世界反对《梵蒂冈条约》声音最高的人,但自《梵蒂冈条约》发挥作用后,他的声望也受损不小,不过这并没有太多地改变他的性格。达亚耶住在伊朗的库姆。他的政治集团目前丧失了一些权力,也已经有人曾经试图暗杀过他一次。”

        “那两个恐怖分子的话可信吗?”

        “是的,总统先生,可信。”

        “你认为达亚耶有能力做成这样的事吗?”

        “根据记录在案的情况,长官,我必须说他有这个能力。是的。”

        “他住在库姆吗?”

        “对。那是一个有着悠久宗教历史的城市,对于穆斯林什叶派来说非常重要。我不知道那里的确切人口是多少,但肯定在十万以上。”

        “他住在库姆的哪一部分?”

        “这很难说。他经常转移,因为去年曾险些被杀死,所以他吸取了那次的教训。我们听说他从来不在一个地方过夜两次。他住在该城的同一部分,但我无法向您提供精确到一英里左右的位置。”

        “他是这样做的吗?”

        “看来是这样的,总统先生。这是我们掌握的最有价值的情报。”

        “但你无法将他的位置确定在一英里内。”

        “是的,长官。”

        福勒在再度说话前沉思了好几秒钟,但当他开口后,瑞安感到浑身的血液都要结冰了。

        “这范围已经足够小的了。”

        我们已经抓到了恐怖分子,并已确定了他们的行动范围……

        “这可能吗?”

        “是的,我认为可能,”戈洛夫科答道。“达亚耶是个疯子。他憎恨美国人。”

        “那些野蛮人想把我们诱入——”

        “让他们去处理吧,”戈洛夫科建议。“是他们承受了最惨重的损失。”

        “你知道他想怎么办吗?”

        “知道,总统同志,我和您的想法是一样的。”

        在对证据的核实尚无结果之前,我将把您的最后一次通话内容看做事实。我们获得了清白。无论您认为有必要采取什么样的行动,我们现在和将来都不会反对。那些疯子想要毁灭的是我们两个国家。让他们见鬼去吧。

        “天呐,安德烈·伊里奇,”瑞安喃喃自语。他说得太露骨了!总统看着屏幕上的电文,一言不发。

        瑞安一直以为纳莫诺夫已经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但现在看来情况并非如此。福勒安如磐石般地坐在他的椅子里,眼睛冷冷地扫视着屋内。

        “整个世界都必须从这件事中吸取教训,”福勒说。“我要确保再没有人敢做这样的事情。”

        又一部电话亮起了灯。“总统先生,联邦调查局,长官。”

        “什么事?”

        “总统先生,我是默里,我们刚刚收到德国联邦刑警局的急电。他们在东柏林发现了冈特·博克的尸体,穿着苏军上校的制服。另外九人也穿着同样的军服,其中一名据信是前东德秘密警察的上校。我们从卡提和另一个家伙那里搞到的口供在这方面得到了证实,长官。”

        “默里,我想听听你的意见。你确信他们的口供吗?”

        “长官,一般来说,当我们抓住这些家伙后,他们都会像竹筒倒豆子一样全部招供的。他们不像黑手党,没有拒绝作证的戒律。”

        “谢谢你,默里先生。”福勒又抬头看了一眼瑞安。“你呢?”

        “听上去好像我们已经从他们那里掏出了真货。”

        “那么这次我们的看法终于一致了。”福勒按下了战略空军司令部的电话按钮。“弗里蒙特将军吗?”

        “是我,总统先生。”

        “如果你重新设定一枚导弹的目标,需要多少时间?我要攻击伊朗的一座城市。”

        “什么?”

        “我请瑞安副局长来做解释。”

        “这帮狗娘养的。”弗里蒙特的声音满屋子的人都能听见。

        “是的,将军,我要干掉那家伙,并以这种方式传递一个让所有人都忘不了的信息。伊朗的领导人对美国犯下了战争罪行。我要恰如其分地予以报复。我要求将一枚导弹对准库姆。多长时间能够办到?”

        “至少十分钟,长官,请让我,嗯,和我的作战人员商量一下。”战略空军总司令关闭了麦克风的开关。“天呐。”

        “彼得,”负责作战的副参谋长说,“总统是对的。那个王八蛋差点儿要了我们所有人的命——我们和苏联人!这是为了利益,是为了政治利益!”

        “我不喜欢这做法。”

        “你必须重新设定导弹的目标。我建议使用迈诺特郊外的民兵-3型导弹。三个分导再入飞行器弹头将把那里夷为平地。我需要十分钟时间。”

        弗里蒙特点了点头。

        “总统先生,您可以先等一等。”

        “不,我不想等。瑞安,你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事,你也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是战争行动——”

        “这是恐怖行动,长官。”

        “国家支持的恐怖行动就是战争——这是六年前你自己的专题报告里写的!”

        瑞安没想到福勒竟然读过那篇文章,他倒像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令他措手不及。“嗯,是的,长官,我的确那样说过,但——”

        “那个圣人想要杀死——而且的确杀死了数以万计的美国人。他还想挑动我们和俄国人互相残杀,再杀死两百万人!他差点儿就得手了。”

        “是的,长官,这是真的,但——”福勒举起一只手,打断了他的话,用心意已决的人惯用的那种刻板语气继续说了下去。

        “这是战争行为。我将以血还血,以牙还牙,就这么定了。我是总统。我是三军总司令。我是负责评估美国的安全状况并采取相应行动的人。这个国家的军事行动是由我来决定的。那家伙屠杀了我们?99lib.数以万计的平民,而且使用的是核武器。我决定以同样的手段进行还击。根据宪法,这是我的权利,也是我的职责。”

        “总统先生,”范·达姆说。“美国人民——”

        福勒露出了怒容,但只是短短一瞬。“美国人民将要求我采取行动!但这还不是惟一原因。我必须采取行动。我必须对此做出回答——只是为了确保这样的事情永远不再发生!”

        “请三思而行,总统先生。”

        “阿诺德,我反复考虑过了。”

        瑞安看了看皮特·康纳和海伦·迪阿古斯蒂诺。两人都以非常精湛的技艺隐藏了自己的感觉。屋子里的其他人都赞同福勒的做法。瑞安已经知道自己不是能够说服福勒的人了。他看了看墙上的钟,不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情况。

        “总统先生,我是弗里蒙特将军。”

        “是我,将军。”

        “长官,我们已将北达科他州的一枚民兵-3型导弹重新瞄准了指定的目标。我——长官,您是否已慎重考虑过了?”

        “将军,我是你的总司令。导弹已经做好发射准备了吗?”

        “长官,在你下达命令后,发射程序将在大约一分钟内完成。”

        “命令已经下达了。”

        “长官,不是那么简单。我需要进行身份检查。我曾经向您介绍过这个程序,长官。”

        福勒将手伸进皮夹,拿出了一张塑料卡。上面是十组不同的八位数字。只有福勒知道他该读哪一组。

        “3-3-6-0-4-2-0-9。”

        “长官,我已经确认了您的身份号码。下一步,总统先生,这道命令必须经过确认。”

        “什么?”

        “长官,就是必须执行双人确认规定。如果是公开的进攻,那么我就可以作为第二人了,但目前的情况并非如此,必须由我的名单上的另一名官员确认这个命令。”

        “我的参谋长就在我的身旁。”

        “长官,那还不行。按照规定,进入名单的官员必须是经过选举产生,并获得国会——也就是参议院——批准的官员,比如内阁部长之类。”

        “我在名单上,”瑞安说。

        “请问是中央情报局副局长瑞安博士吗?”

        “是的,将军。”

        “瑞安副局长,我是战略空军总司令,”弗里蒙特在模仿战略空军司令部发布命令时使用的机器合成声音,听上去有些滑稽。“先生,我接到了一项发射核武器的命令。我需要您证实这项命令,但是首先我还需要核实您的身份,先生。您能读一下您的身份号码吗?”

        瑞安掏出了自己的身份牌,读了上面的代码数字组。他能听见弗里蒙特或者他的一名部下正在一个手册上翻着页码。

        “先生,我确定您的身份是约翰·帕特里克·瑞安博士,中央情报局副局长。”

        瑞安看了看福勒。如果他不挺身而出,总统就会让别人来做这件事。事情就这么简单,不是吗?那么福勒错了吗——他真的错了吗?

        “这是我的责任,杰克,”福勒说,他站到了瑞安的身旁,把手搭在了他的肩上。“你就证实它好了。”

        “瑞安博士,我是战略空军总司令,我再重复一遍,先生,我接到了总统下达的一项发射核武器的命令,我需要得到证实,先生。”

        瑞安望了望他的总统,然后将身子俯向了麦克风。他努力克制着急促的呼吸,这才开口说:“战略空军总司令,我是约翰·帕特里克·瑞安。我是中央情报局副局长。”瑞安停顿了一下,然后飞快地说:

        “先生,我不能证实这项命令。我重复一遍,将军,这不是一项有效的命令。听到后请立刻回答。”

        “先生,我听到的是对这项命令的否认。”

        “是的,”瑞安说,他的声音更加洪亮了。“将军,我有责任通知您,在我看来总统没有,我重复一遍,没有掌管好他的权力。我敦请您,如果再次接到发射命令,请考虑这个因素。”他将双手放在桌上,做了个深呼吸,然后猛然向后挺直了身子。

        福勒的反应很慢,但当他醒过神来后,立刻将脸逼向了瑞安的脸。“瑞安,我命令你——”

        瑞安的情绪最后一次爆发了:“干什么?去杀十万人吗——为什么?”

        “他们企图——”

        “是你这该死的家伙差点儿让他们得了手!”瑞安将手指戳向了总统的胸膛。“把事情搞砸的人就是你!是你把我们带到了死亡的边缘——而现在你想屠杀整整一座城市的人,全是因为你疯了,你的自尊心受损了,你想找回平衡。你想让他们看看没有人能摆布你!这才是真正的原因,对不对?对不对?”福勒的脸变得煞白。瑞安稍稍降低了语调。“如果你想杀人,你需要更好的理由。这我明白。我曾经不得不这么做过。我曾经杀过人。你想杀死那家伙,这我们可以办到,但我决不会去帮助你杀死十万无辜者,只为干掉其中一个你想要的人。”

        瑞安后退了两步,将他的身份牌扔在了桌子上,走出了房间。

        “耶稣基督啊!”查克·蒂蒙斯叫道。他们从开启的麦克风中听到了这场交锋的全过程。战略空军司令部的每一个人都听到了。

        “是啊,”弗里蒙特说。“真该谢谢他。但首先得解除导弹的发射状态!”这位战略空军总司令沉思了片刻。他不知道国会是否在休会,但已经顾不得这些了。他命令通讯官接通参众两院议长及国会三军委员会少数党领袖的电话。当四个人都到了电话旁边后,他们与仍在国家紧急空中指挥机上的副总统举行了电话会议。

        “杰克?”瑞安转过了身。

        “什么事,阿尼耶?”

        “这是为什么?”

        “这就是设立双人确认这个规定的原因。那座城市有十万人——也许还要多,我记不清它到底有多大了。”瑞安凝望着寒冷的晴空。“倒不是出于我的良心。如果我们想要结束达亚耶的生命,可以有其他多种办法。”瑞安向风中喷了一口烟。“而且那个王八蛋也离死不远了。”

        “我认为你做得对。我希望你明白这一点。”

        瑞安转过了身。“谢谢你,先生。”一阵长长的沉默。“顺便问一句,莉兹在哪儿?”

        “在后面的小屋里,刚刚服过镇静剂。她不称职,是吧?”

        “阿尼耶,实际上今天谁都没有尽到职守。我们主要是运气好而已。你可以告诉总统,我的辞职——嗯,我想,星期五大概可以生效吧。这日子不错。让别人去决定我的继任者吧。”

        这位白宫办公厅主任沉默了片刻,然后将话题转回到主题上来。“你知道你刚才引发了什么吗,瑞安?”

        “宪法危机,是吗,阿尼耶?”瑞安将烟蒂扔在了雪中。“这不是我的第一次,阿尼耶,不是第一次。我需要一架直升机返回安德鲁斯基地。”

        “我会安排的。”

        飞机刚刚越过美国边界,一个念头便闪进了约翰·克拉克的脑海。卡提的包里有药。其中一种是泼尼松,另一种是康帕嗪。泼尼松是一种类固醇药物……经常被用来减缓某些副作用——他立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上下打量起卡提来。虽然被蒙着眼睛,但眼前的这个人与他看过的最新的照片上仍有些不同,要瘦得多,头发也——这个人患了癌症,克拉克心想。他立刻跑到无线电台处,把这份情报发了出去。

        “湾流”式飞机稍晚降落了几分钟。睡在安德鲁斯空军基地南部贵宾室沙发上的瑞安被叫醒了。默里坐在他的身旁,一直没睡。三辆联邦调查局的车子停在外面。待克拉克、查韦斯、卡提和戈森上车后,这队四轮驱动车便驶向了华盛顿。

        “咱们怎么对付他们?”默里问。

        “我有办法,但我们得先做些准备。”

        “什么准备?快说。”

        “你们在胡佛大厦有审讯室吗?”

        “没有,但在秃鹰岬有,是华盛顿分部的,”默里说。“你的下属告诉他们所拥有的合法权利了吗?”

        “告诉了。我命令他必须这么做,就在他给他们苦头吃之前。”瑞安听到了一阵强烈的轰鸣声,转头一看,国家紧急空中指挥机正降落在十个多小时前它起飞时使用的同一条01号跑道上。他们一定比预想还要快地关闭了战略系统,瑞安心想。

        “卢宁海军上将”号在P-3反潜机投下的照明弹和烟雾浮标当中浮出了海面。救援飞机要赶过来,实在是太远了,尤其是天气还如此恶劣。海浪丝毫没有减弱,光线也很差,但杜比宁的潜艇是这一海域惟一的船,他决心尽最大努力展开救援行动。

        审讯室只有十英尺见方,里面有一张简陋的桌子和五把同样简陋的椅子。没有双面镜,那套把戏早就不管用了。取而代之的是两根通向屋外连接着摄像头的光纤电缆。一个摄像头在灯的开关处,另一个在门框上,像一个钉眼。

        两名恐怖分子被押了进来,看上去都已经疲惫不堪了。两人的手指均被折断,这是严重违背联邦调查局职业道德的,但默里决定睁只眼闭只眼。克拉克和查韦斯都去喝咖啡了。

        “你们已经看到了,”瑞安对他们说,“你们失败了。华盛顿依然存在。”

        “可是丹佛呢?”戈森问。“我了解丹佛的情况。”

        “是的,你们的确在那里得手了,但我们已经让犯罪集团偿还了血债。”

        “你什么意思?”卡提问。

        “我的意思就是,库姆已经不复存在了。你的朋友达亚耶现在正向安拉解释他的罪行呢。”

        他们太累了,瑞安原以为,疲乏是人类最大的敌人,甚至比他们手上的钝痛还要可怕,卡提却依然神情自若。而他的下一个失误比这更糟。

        “你们已经成了整个伊斯兰世界的敌人。就因为你们的这个行动,你们想在这一地区实现和平的努力全都化为乌有了!”

        “这就是你们的目的吗?”瑞安问。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使得他两个小时以来的睡意顿时烟消云散了。“这就是你们想要做的事情吗?噢,我的上帝呀!”

        “你的上帝?”卡提啐了一口。

        “马文·拉塞尔是怎么回事?”默里问。

        “我们杀了他。他只不过是个异教徒。”

        默里看了看戈森。“这是真的吗?他不是你们阵营的一位客人吗?”

        “他和我们一起待了几个月,不错。这草包对我们的帮助倒实在是不可缺少的。”

        “而你们却杀了他。”

        “是的,和另外二十万人一起。”

        “告诉我,”瑞安问。“里不是有一句是这么说的吗,‘如果一个人来到你的营帐里吃你的盐,即使他是个异教徒,你都得保护他。’”

        “你引用得不对——不过你怎么会读呢?”

        “这你就要大吃一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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