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裂开了一条缝。冯斯和祝清散一起掉进了地缝里。他的反应倒是快,想要利用蠹痕创造出一根带铁钩的绳子来,可惜脑子里这么转,精神力量却跟不上,蠹痕刚刚发动,身子已经坠落下去了。
不过并没有掉落太久,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住了他的身体。这股力量就像是一双大手,近乎轻柔地把他放在了坚硬的地面上。冯斯能听到祝清散的呼吸声,知道对方也没事,心里稍微一宽。只是身边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什么也看不到。
“好在老子有绝招。”冯斯咕哝了一句,利用蠹痕变出了一个手电筒。手电筒点亮后,可以看见他和祝清散正处在一个狭窄的黑暗空间里,像是一座石穴,长宽各有四五米左右,高大概在两米半,可以供人站立起来。他和祝清散两人正坐在石穴的一段,另一端坐着一个陌生人。
冯斯用手电筒照向这个人,对方毫不闪躲,脸上反而现出一丝微笑,看上去成竹在胸。电筒光中,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女性,五官很端正,相貌中带有一种凶狠的野性之美,但是身材异常高大,虽然坐在地上,也几乎和祝清散站着差不多高,冯斯猜测她站起来的话身高可能要超过两米三——比姚明还高一点。
“怎么,觉得我的个子太高了?”女巨人问。
“没有,在我见过的魔仆中,你已经是最像人的一个了。”冯斯回答。
“反应很快啊,一下子就猜到了我是什么人,”魔仆赞许地点点头,“而且听你的口气,你已经见过不止一个其他的魔仆了?”
“在你之前还见过两个,”冯斯说,“一个的形象就像是放大了的大脑,那大概是所有魔仆的原始形态吧,不过它自己选择了进化,身上长出了很多触须;另一个蛇身人头,但是头部做得很不好看,比例失调。你虽然块头很大,身材比例却很匀称,脸型尤其不错。可惜你似乎不太懂得人类的审美。”
“我知道,你们不喜欢看大块头的女人,不过我进化成这个模样原本也不是拿给你们看的啊,”魔仆俏皮地一笑,“如果我想要在这个世界上找个男人,我会把身高再控制控制。”
“你和我先前见过的那两个魔仆都不一样,”冯斯说,“它们就算是开玩笑的时候也绷得很紧,也许是身上背负的魔王赋予的使命让它们不敢有丝毫放松,但你好像显得很轻松。”
“如果早一些日子遇到我,你会发现我其实也绷得很紧,”魔仆回答,“不过最近一段时间,我放松下来了。”
“为什么?”冯斯问。
魔仆的回答让冯斯一下子跳了起来:“因为我已经感受到了主人的气息。”
“你说什么?”冯斯失声惊呼,“主人的气息?你是指——魔王?”
魔仆点点头:“当然,不然还能是谁?”
冯斯不说话了。尽管他早就有心理准备,自己迟早有一天会和魔王碰面,却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那么快。那个一直压在内心深处不敢去想的问题,此时却不得不清晰地浮现于脑海:我到底算是守卫人、还是魔王的“亲人”?如果我见到了魔王,我该怎么办?
“也就是说,魔王已经苏醒了?”祝清散问。他的语声倒是十分冷静,仿佛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
“认为魔王一直在‘沉睡’,只不过是你们人类的想法,”魔仆说,“对于我们而言,魔王只是‘失踪’。”
“你的意思是说,魔王其实一直都苏醒着,只是出于某些原因一直没有暴露自己的存在?”冯斯问。
“没有人知道主人的心思,我所需要做的,只是服从和配合。”魔仆的说辞和冯斯之前在金字塔中遇到的蛇身魔仆几乎一模一样,“主人展露出他的气息,就是一种召唤,我自然要做我应当做的事情。”
冯斯恍然大悟:“我明白了!难怪不得前几天我听说,最近一些日子以来,全球各地都发生了守卫人家族被屠杀灭门的惨案。我还在想呢,黑暗家族也没有那么大的力量吧?原来都是魔仆干的。”
魔仆点点头:“感知到主人气息的人,不会只有我一个,它们当然也会采取合适的行动。”
“也就是说,天下大乱的时刻已经到了。”冯斯叹了口气,“你抓我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杀死我吗?”
“不,我并不打算杀死你,”魔仆摇摇头,“天选者是一把双刃剑,也许能帮助守卫人危害到主人,却也有可能帮助主人恢复力量。到底要不要杀死你,是主人才有资格决定的事情。而且,你可能会错意了。”
“会错意了?”冯斯不解。
“不要自作多情了,你只是个添头而已,”祝清散拍拍他的肩膀,“这位魔仆女士真正的目标,可能是我。”
“是你?”冯斯呆住了,“不可否认你在现实中骗到的女粉丝远多于我,但我怎么也看不出你吸引魔仆的理……”
这个“由”字还没有说出口,他却已经猛然醒悟过来:“是你的毒针!魔仆对你用的这种破坏附脑的毒针更感兴趣!”
“是的,其实我原本没有在意你的到来,也并不想对你怎么样,天选者,”魔仆说,“我的原计划就是争取能把中国的四大家族的有生力量都消灭掉。不过,我有些低估了他们的力量,妖兽和他们交手后不久,我觉得想要歼灭他们是不现实的,尤其是他们当中有四个人能力相当突出。所以我改变了计划,打算设置一个圈套,牺牲所有的妖兽,争取能伤害到那四个人。哪怕能杀死其中的一个,也算是不错的成果。”
“那果然是个圈套,”冯斯说,“但当你发现了祝道长之后,你第二次改变了计划。”
“是的,他的存在让我惊讶极了,”魔仆点点头,“妖兽体质特异,本身对人类常用的各种毒药都有抵抗性,但我发现,他的毒针可以在两三秒钟的时间里就让妖兽完全失去战斗力,而他本身并没有发挥任何蠹痕。这样的武器,似乎是直接针对附脑起效的,于我而言是闻所未闻。它可能会对我们造成巨大的威胁。”
祝清散还真说对了!冯斯想,这些小小的钢针,真的比守卫人们的蠹痕更加让魔仆感到不安。毫无疑问,这位魔仆正是发现了钢针背后所隐藏的不可小觑的潜在力量,这才把祝清散当成最终目标的。
“祝道长,我都忍不住好奇了,”冯斯说,“你到底从属于一个什么样的组织?守卫人从来没有提到过,连这位魔仆女士都不知道你的底细。”
魔仆笑得花枝乱颤,显然冯斯所用的“女士”这个称呼让它觉得很有趣。冯斯禁不住想,魔仆当初进化人形的时候,要是把身材按比例缩小个三分之一,搞不好也是迷倒众生的大美女呢。
祝清散并没有回答。他的脸上依然是那副淡然恬退的神情,却和先前故意伪装的那种花花道士的气质大不相同,冯斯能看出来,他的内心有一种真正的平静。
“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是故意让我见到你出手的,是么?”魔仆发话说,“我不知道你们这个组织到底隐藏了多久,但我不知道你们的存在,守卫人也不知道你们的存在,可见你们平时的保密做得无懈可击。但是今天,你却出现在了一个危险的场所,还展露了你的毒针,这似乎不能用疏忽大意来解释。”
“是的,并不是什么疏忽大意,”祝清散说,“我的目的就是想要见到你。幸运的是,我如愿以偿了。”
“好吧,听起来像是你们俩的单独约会,我倒成了多余的人了……”冯斯说。
“我能感觉到你身上带的探测器,”魔仆说,“它大概已经把发生在这里的一切传递给你的同伴了吧?牺牲一条性命,获取活着的魔仆的资料,这样的交换倒也值得。”
“而你把我带到这里来,无非也是想要证实我们的存在,然后想办法摧毁我们,”祝清散说,“你我各取所需,最终的胜负还是得看天命。你当然也应该料到,我已经提前服下了毒药,以防你刑讯逼供。”
“就算你没有吞服毒药,我也不会对你怎么样的,”魔仆说,“人类的力量虽然渺小,却往往有着令我佩服的意志。”
冯斯静静地听着祝清散和魔仆的对话。双方的语气里不含一丝一毫的敌意,就像是两个老朋友在谈心,然而宿命中的生死对决却无法避免。这场对决表面看上去力量悬殊,但祝清散所代表的人群却拥有着连守卫人都无法掌握的独特技术,能够令魔仆都感到紧张。
可见人类虽然处于弱势,却永远不会轻易屈服。冯斯觉得心里隐隐有一股血气在涌动,同时却也有一些困惑:守卫人所选择的方向真的是错误的吗?只有祝清散所代表的神秘势力的科技之路才是正确的吗?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这个天选者的存在又是为了什么呢?
他还想要细细思考一下其中的关窍,肉体却有些支撑不住了。极度疲累之下又奔波了半天,似乎浑身的每一个毛孔都钻进了瞌睡虫。他靠在这个地洞的洞壁上,双腿伸直,很快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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