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助力器的力量,戴安娜走到了建筑外,直接经过了等在外面的警察。对于那些干巴巴的“阿金特女士再见”和“需要我们尽绵薄之力您尽管说”,她理都没理。
阳光炙热,众多的蝉鸣声合奏成一曲曲破擦音。
戴安娜先伊阿古一步上了车,“我想去游会儿泳。”她对伊阿古说,“你知道地方。”
海边距离这里很近,汽车的凝胶轮变形成腿状,走下了岩石岬角,只是微微有些颠簸。海滩很大,泛着白色的光泽,看上去很是光滑;自然也冷清得很。戴安娜打开车门,灼热的空气立刻冲进了车里,“神啊。”她呻吟一声,挣扎着从车上下来。下午的天气真是热得要死。贝尔特兹和正日沿着岩石岬角又爬了上去,找了个警戒这片区域的理想位置,戴安娜脱掉衣服,跳进了微微泛起的波浪中,伊阿古则拿着她的衣服,等在半月形的白沙滩旁。海水新鲜清凉,让她高兴得叫了起来。
戴安娜在水中上下翻滚,晒着太阳,享受着海水的浮力。她忽然觉得(理智上,她还不太确定,但直觉上感觉很正确),她已经获得了解决谜团所需的全部数据。但是把这些数据拼合到一起的方法有很多,而她的大脑却拒绝将这些马赛克摆到适当的位置。审查仆人,砸碎脑袋,超光速,革命,飞船的机翼,机翼?还有什么有翼?鱼也有。
为什么老是会想起机翼?
她用标准的蛙泳动作朝更远的地方游去。阳光在海面上洒下点点亮斑,好清澈的海水啊!那冰监的颜色就像有机玻璃一样,没有太阳反光的地方都可以看清海底的沙子;阳光照耀的地方,则隐约有一种淡黄色的雾蒙蒙的感觉。
不过她很容易累。不一会儿,她就朝海滩游了回来。等在海边的伊阿古将智能浴巾递了过去。伊阿古把脸侧到一边,戴安娜则静静地躺在海滩上,让阳光照耀她的身子,不一会儿,身上的水就晒干了。
远处的鸟鸣声清晰可辨,就像连续不断的长笛声,听起来耳朵感觉还挺舒服的。海风中弥漫着海盐、橄榄树、树脂和热气的味道。真热!鸟鸣声那么的清晰,但却看不到鸟儿,这可真撩拨人心。她微微抬起头,可以看到坡顶上的树尖,树木的枝叶十分茂盛,也许鸟儿就藏在那里。
过了一会儿,她问:“你多老了,伊阿古?一定很老,对不对?”
“比您老,这是肯定的,小姐。”伊阿古背着身子说。
“可是到底有多老呢?”戴安娜坐了起来,将浴巾缠在身上,“见鬼的,你就不能转过来吗?我可不想对着别人的后背说话。”
伊阿古站直了身子,真是站得笔直,就好像是在立正一样,作为回答,他只是把头转了过来,“您的bId里肯定有,小姐。”
“我在问你。”
“我今年四十五岁,戴安娜小姐。”
“哦,那可真老!可你看起来要更老,知道吗?”
“我的大半生都是在上面度过的,那里的时间流逝——和这里不一样。”
“我几乎一生都是在上面度过的!”戴安娜微微提高了嗓门,“说得好像我不知道时间是怎么流逝的一样!”
“哦,我说的上面——”伊阿古回答,他的眼中有意思奇怪的、不可理解的神情,“可能比您所想的要更远一些。”
不过戴安娜对此并不是很感兴趣,“也就是说,你四十五岁,我十六,这就是代沟。我们永远不可能结婚的,这么大的年龄差距是不可能的,对不对?”
“年龄差距确实是个障碍。”伊阿古同意道,他的语调很是冷淡,“另外,社会地位、财富、政治影响还有其他一些条件,我们也不相配。您很漂亮,而我很丑。如果我利用职权谋私,您的父母会杀了我的。别的不说,您是女性,我是男性。我觉得比起嫁给一个男人来,您的父母亲们对您有更高的期望。”
戴安娜耸了耸肩,因为她对此并没有什么强烈的不同看法。这种事儿距离她还很遥远呢,就像宇宙微波背景辐射一样遥远,“你知道我是在逗你的吧,伊阿古?此时此刻我对性、对婚姻、对男孩子甚至是女孩子连一个原子的兴趣都没有,你这种老古董就更不可能了。”
伊阿古淡淡一笑,“正是如此,戴安娜小姐。”
“也许我不该逗你,我逗人的技术挺惊悚的,这我知道。”戴安娜说,“不过你不介意吧?”
“我不介意。”
“你其实挺喜欢的吧。”
“呃——”伊阿古开口道。
不过在他开口反驳之前,戴安娜就先打断了他的话头,“你有没有可能爱我?”
“自然,我是爱您的,小姐。”伊阿古用很正式的语气说。
“你说的那是CRF!如果你是个自由人,你肯定会恨我。不过我现在有重要得多的事情要担心。我有桩谋杀案要解决!真真正正的谋杀!”
伊阿古什么也没说,他只是抬了抬一边的眉毛。不过戴安娜很了解他,“少来那一套,伊阿古。”
“是的,小姐。”伊阿古温和地回答。
“我的两位MOhmie就指望我了。他们知道我能解决。自然他们都很爱伊娃,但我是他们的女儿里更聪明的那个,更了解人性的那个。他们需要我那样。家族的未来都要靠我的这种能力。这是我证明自己的机会,真真正正的证明!”
“证明。”伊阿古淡淡地重复道。
“所以——”戴安娜坐直了一些,今天重力的恐怖压迫感又减轻了一些,再过几天,她就能像只小鹿一样活蹦乱跳了。她不喜欢赞同自己的两位MOhmie,但他们确实是对的。每天在离心机里待几个小时和地球上浸润在重力中的生活完全无法相比,“所以,你的看法呢?”
“我的看法,小姐?”
“继续——坐下吧。你总是站得那么直!简直就是在显摆,这你知道的吧。我们其他人都是坐着的。你也应该坐下。”
“我该为自己那比其他人更强壮健康的双腿受责备吗?”伊阿古说,他的眼角闪现出两道笑纹。不过他还是坐了下来:在沙滩上盘腿而坐。这样两个人的视角就齐平了,这样更好些。
“警察认为凶手是仆人中的一个。”戴安娜说,“你也这么认为。”
“我也这么认为吗?”
“你当然是这么认为的!这是最明显也是最合情合理的推论了。不过比起是谁干的来,为什么也许更有意思。这里有很多为什么——为什么凶手就要是那个最明显的人?干吗不说是管家干的?”
“确实如此,小姐。”
“不——我的意思是——不——情况应该比那更出人意料。相信我,我知道这类情况都是怎么回事。还有谁比我更了解?别跟我提安娜·唐克斯·余,那个著名的余家丫头,那个我最最可恶的死敌。别提她!”
“您绝不会从我这里听到她的名字,小姐。我只想指出,我们现在不是在思维宫殿里。”
“你觉得答案就应该是平庸而明显的吗?”戴安娜问。
“我只是认为,真实生活也许并没有专为IP所写的推理故事那么的……跌宕起伏。没有其他人进过那间房子——如果不管杰克·格拉斯神奇地传送进储藏室的理论的话——通过消除不可能的选项,凶手一定是房子里的人中的一个。除了二十名仆人外,那里再没其他人了。事实上,这是件很容易的事。其中一个人叫勒隆去后面的储藏室,随便找个借口——比如,去拿个什么装备就行。”
“或者邀请他去性交。”戴安娜说。她喜欢用这种微小的出格之举让伊阿古吃惊。这老家伙可真是正经得让人发闷!
“那个也许也是。”伊阿古皱了皱眉,清了清嗓子,“总之,我们可以想象,他进入了那间屋子,也就是谋杀现场。不过接下来就有问题了。杀死他的那锤子是砸在前面的。”伊阿古指了指自己的眉毛上接近发际线的地方,“锤头正正地砸在中间。您在验尸报告里肯定看过,就在您的bId上,在他的鼻子里还发现了木柄的碎屑。”
“嗯,嗯,嗯。”戴安娜无聊地哼哼着。
“自然他本人是不会关心锤柄碎片跑到鼻子里的。”伊阿古说,“事实上,在他被击打的时候,这就是我们要说的……嗯,那时候他是不会有心思关心其他事的,如果您明白我的意思的话。”
“如果你是想用对暴力的描述来吓唬我的话——”戴安娜说,“那你得加把劲儿才行。”
“我的意思是,锤子是很重的。勒隆面对着凶手,可以直视凶手。凶手这么做,高高举起一把沉重的锤子,然后再向下砸到他的脸上。为什么?他为什么不躲开?为什么不和攻击他的人搏斗?为什么什么也不做——就那么呆呆地站着,等着被砸?”
“好吧。”戴安娜说,“这确实是个谜团,我同意。还有个问题,这个问题,聪明的伊阿古,你以前也提过。”
“小姐?”
“所有十九名嫌疑人都是跟我和伊娃同时下来的。在此之前,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从来都没有踏上过地球!你也见到他们第一次去仆人房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了——摇摇晃晃站立不稳,连走路都困难。没有一个人习惯标准重力。又怎么能有人拿得起那么重的锤子呢?更别提使那么大的劲儿砸碎可怜的勒伊的脑袋了。”
“是勒隆。”伊阿古说,“您觉得单凭这一点就能证明所有仆人的清白?”
“勒隆,嗯。对,我是这么认为的。他们没有那个身体素质,而且他们都接受过严格的审查,你不也是这么说的嘛!他们可都是精心挑选的随侍,他们接受的审查、心理测试和背景检查比体制内的任何人都多。这么严密的网络怎么会把谋杀犯漏过去?我说这话可是真心实意的:一个有暴力史的人,或者一个有谋杀动机的人,怎么可能成为我或者伊娃的私人随侍?”
“确实不太可能。”伊阿古同意道。
“先不提我们的仆人都服用了高浓度的忠诚药。我们严格检查过他们的身心状况。你说过是你亲自负责的。我的两位MOhmie也亲自认可了这些人选不是吗?我是说,他们把这些随侍派给了我和伊娃。”
“那是当然的了。”伊阿古说,“审查团和您双亲间的联系就是我亲自负责的,小姐。”
“你亲自负责的——而你还是认为他们当中的一个是杀人犯!”
伊阿古看了看戴安娜,然后低下了头。
戴安娜继续道,“没有一个仆人有那个力气举起锤子,伊阿古!你自己也看到了,园艺机器人几年都没用过。但是地球土著举得起锤子。至于勒隆为什么不反抗,或者不像老式故事里那样逃命,也许只是重力压得他喘不过气没办法做大运动而已。嗯?毕竟,他以前可也从来都没下来过。”
“没有发现房屋附近有地球本地人出现,小姐。”伊阿古指出,“而且谋杀发生后我们也仔细搜查过:没有发现地球本地人。”
“这不正好说明我们的杀人犯在里面有个完美的藏身处所吗?也许他一直在里面等待——直到适合逃跑的时机出现?”
“他要怎样做才能不让房屋人工智能报警呢?”
“我不知道。”
伊阿古考虑了下。
“而且为什么一个地球本地人会想要砸碎一个从来都没来过地球的仆人的脑袋?”他问。
“啊。”戴安娜说,“动机!我会说到那的。不过首先是这个问题:为什么要用锤子?我是说:想想看,我们的凶手有那么多方法可以杀死他的被害人。为什么要用锤子?”
“我们不能否认锤子的效力。”伊阿古指出,“事实证明那东西结束勒隆的生命绰绰有余。”
“你没明白我的重点。为什么用那么重的锤子——不是为了造成凶手是个体形巨大的壮汉的印象?壮汉,适应地球重力的壮汉?不能否认这就是它给我的印象。”
伊阿古什么也没说。
“我做了个梦,就在谋杀发生后的那晚。”戴安娜回忆了一下,然后说,“我梦到一艘太空船,就像锤子一样要飞进太阳里——那个太阳就是勒隆的头。我是锤子。”她想了想,然后又继续道,“奇怪的是,我身上全都是机翼。在太空中有机翼,还有尾翼和叶片。”
“有意思。”伊阿古说,语气却没有透露出丝毫的兴趣。
“而且,我的名字就叫超光速。”戴安娜心不在焉地说,“机翼、尾翼还有叶片。”她又补充道,似乎这几个词有魔力一样,“机翼、尾翼。我得睡觉了,伊阿古。”
“在这儿,小姐?”
“不,带我回房去吧。这该死的重力,只有在凝胶床上我才能睡舒服些。”
“很好,小姐。”
正日和贝尔特兹下了岩顶,戴安娜对伊阿古说:“仆人们有没有可能隐藏心中的谋杀企图,通过我们的筛查程序?”
“不可能,小姐。”伊阿古说,“他们做不到。”
“你确定?毕竟,人心可是个很奇妙的东西。”
“他们没有那个能力。整个体制内,我们的筛查程序是最严的。您真以为您的两位MOhmie会让您冒风险吗?当然不会了。我个人可以担保。”
“嗯。”戴安娜坐到了车里,“这更证明了我的理论的正确性,你不觉得吗?”
“您是解决信息问题的专家,小姐。”伊阿古回答,“我不是。”
戴安娜抬起头看了看天空,很蓝,很蓝,很蓝。
“我想回家了。”她说。她感觉很困,做做梦对于理顺自己的理论得出结论将会很有帮助。
她懒得将助力器重新套回到腿上,于是就直接依靠着伊阿古的肩膀走到了车旁。至于老先生,他手臂和肩膀的肌肉还是挺健壮的。
所有人都上车后,汽车又小心翼翼地爬上山坡,回到了来时的路上。加速度像张毯子一样包裹住了她那疲惫的身躯。她的眼皮感觉就像抹了蜂蜜一样沉重。
回去的路上,他们遇到了一个游行队伍:十几个人,走在前面的女人手里举着处女女神的塑像——那是当地人信仰的女神。他们唱着赞美诗。当然,戴安娜什么声音也听不到,汽车的车窗密封性非常好,但她看得到他们嘴部的动作。他们迈着讲究的步伐,每一步都走得很慢,不知是在前往教堂(仪式、祷会)的路上,还是刚从教堂(仪式、祷会)回来。他们的处女女神像样式很新,自然,用的是戴安娜的两位MOhmie的形象,也就是说,戴安娜自己的形象。在这儿看到她的形象并不是非常不可思议。当然,他们崇拜的并不是她,而是她的柏拉图式的化身,女神的形象。不过还是有点……
汽车从队伍旁开过,又渐渐驶远。
“您给我的感觉是——”伊阿古柔声婉言,“您似乎已经解决了这个谜团。”
“你以为你了解我。”戴安娜皱了皱眉,“但你并不真的了解我。”她的脑子里想的还是那些意象——机翼、尾翼还有叶片。
“自然。”伊阿古说。
“好多前后矛盾的数据。”戴安娜闷闷不乐地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的是,我与众不同的能力正在于此,它能帮助我在那些连人工智能都处理不了的混乱矛盾的数据中找到出路。可人工智能又不需要睡觉。”
“F型的就需要。”贝尔特兹忽然插了一句。
“一个人被谋杀了。”戴安娜说,她闭着眼睛,脑袋随着汽车的运动微微摇摆,“现实因素并不是问题。前后联系的背景才是。”
“背景?”伊阿古问。
戴安娜已经站在了睡眠的黑洞视界上,但她坚持住不让自己掉到另一头,“前后联系互不相容的背景。把这桩谋杀放到背景里——比方说——仆人生活的背景;棚户区球体生态习俗的背景;更大一些的,太阳系政治体制,包括但不仅限于反叛乌兰诺夫家族的背景,还有革命计划啊什么什么的……还有乔德女士,毕竟她大老远的下到这儿来可不是为了好玩儿。”在她的脑子里,幼儿园歌谣似的句子在不断地循环:
机翼、尾翼还有叶片……
机翼、尾翼还有叶片……
机翼、尾翼还有叶片……
她预料到伊阿古可能会以为她已经睡着了,于是就又说起了话来,只是为了吓伊阿古一跳,“不过还有其他背景,阿金特MOh家族的动态,以及我们和乌兰诺夫家族的关系等等。不过除了前面那些无所谓的东西外,还有超光速旅行。而且据我所知,还有伊娃的香槟超新星爆发研究——尽管很难看出这之间有什么联系。哦,对了,我猜,可能是物理学的背景吧。更别提还有杰克·格拉斯了。所有这些背景信息,不可能都和解决这个谜团有关。不可能都有关系。挑战就在于要找出那些有关系的。”
“所以——您已经有答案了?”伊阿古问。
戴安娜睁开一只眼睛,看了看他,“我当然有了。”她恨恨地说,“不然你以为我太阳系第一谜案推理专家的名号是从哪里来的?”
伊阿古又抬了抬他一侧的眉毛,“那么您的答案是?”
“我亲爱的伊阿古,所有的信息已经都在那儿了,我知道的线索你也都知道。解决这桩谋杀所需的条件你已经都具备了,我不就已经解了嘛。”
“我的技艺,戴安娜小姐,不在这个方面。”伊阿古又摆出一副全能管家的官样姿态。也许他那可笑的老式自尊又受到伤害了吧,所以戴安娜又稍微坐起来了一些,说:“不要这样嘛,伊阿古,求你了,不要这样!你是这个团队的无价之宝,真的。等到我主持家业的时候,一定会给你留个工人啊、园丁啊、仆役啊之类的职务的。不过我的MOhmie养我不就是为了让我解决谜团的嘛,不对吗?”
“您已经找到解决方法和动机的问题了?”
“动机——”戴安娜边想边说,“是的,已经解决了,对。让我们在动机的深蓝色海洋里畅游吧。”
“我们到了。”正日说。汽车停在了主屋旁,伊阿古帮戴安娜下车进屋。
戴安娜走在最前面,贝尔特兹和正日紧随其后,他俩携带的金属枪支让大门的警铃大作。正日停了一会儿,让主屋人工智能验证了他们的安保权限,好容许他们带枪进去。贝尔特兹在戴安娜房间外的走廊里站起了岗,伊阿古扶着戴安娜躺在了凝胶床上。
叮叮叮叮叮叮。这老门的声音可真响。
“午后小睡。”戴安娜咕哝道,“只睡一小会儿。”
她闭上了眼睛,然后又睁开,“等我醒来后,我要开始准备我的派对。”她说,“听明白了吗?有好多东西要准备呢。”
“是的,小姐。”伊阿古说。
“你那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不过您也很清楚,我们谁也不能邀请,不管是真人还是虚拟在线都不行,不能冒暴露您所在位置的危险。”
那种不爽的感觉足够驱散她的睡意了,尽管只有一小会儿,“瞎扯。”她说,“瞎扯,瞎扯,瞎扯。任何一个信息代理人都有办法挖出这消息。”
“我很怀疑,小姐。我们可是费了很大劲保护您和您MOh姐姐的安全的。”
戴安娜抽了抽鼻子,“你就没想过我可能不需要你的帮助吗?你就没想过可能是我在保护你的安全吗?”
“我的安全取决于阿金特家族的强盛,取决于家族与政治权力中心的距离有多近,从这个角度来说——对,您说的自然都是事实。不过,我们不能拿您的安全冒险。不能让外人知道您的确切所在。”
“那个乔德恶婆就知道我在哪儿。”戴安娜抱怨了一声,又闭上了眼睛。
“自然,乌兰诺夫家族的私人代理完全是另一回事。”
“我睡了。”戴安娜说。
“很好,小姐。”
“我真睡了。走开,你这个可怕的、满脸褶子的老妖怪。”
“既然您已经睡了——”伊阿古边说边朝门口走去。
“我睡了!”
“——那么您肯定不会听到我说,我们刚截获一条来自安娜·唐克斯·余的消息。”
戴安娜睁开了眼睛,“那个贱货。”她说,“她有什么要说的吗?”
“自然,我们还没有接入信息的内容,万一里面有导引病毒,他们就有可能顺着中继节点找到您的位置。”
戴安娜的心跳加快了一点点,“你扫描了?有病毒吗?”
“重点不在这儿。”伊阿古站在门口,柔声说,“您也知道。戴安娜小姐,您是那么的聪明——比岛上的任何人都聪明——也许只除了您的姐姐之外。您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您的天分。”
戴安娜紧紧地闭上了眼睛,“我不知道你要说什么。”
“偷发信息给敌对家族——真的是非常危险的,非常非常的危险。这可不是罗密欧与朱丽叶。”
“我睡觉了。”戴安娜又说,她紧紧地闭着眼睛,“我都不想去用bId查那个典故。”
“您很明白我的意思,小姐。我所要说的只是——请您,严肃面对现实的情况。我们的周围充满了危险。如果其他MOh家族找到了你——或者其他更低级的组织,公司、帮会、或者民兵——那么……”
“我睡觉了!”戴安娜叫道,“你看不见吗?不知道睡觉是什么样子吗?”
“您睡觉了。”说完,伊阿古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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