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养隼人与古手川一回到捜查本部,麻生早就愁眉苦脸等着。光看那张脸就知道又有什么坏消息了。
“鹤崎指挥官发飙了!”麻生一副懒得说的样子。
“发什么飙?”
“听说他认为他上电视这样牵制杰克,竟还发生第三起命案,是犯罪现场能力不足造成的。”
古手川和也的咂嘴声啧啧作响,可其他捜査员也个个表情凶恶,一副“谁理你啊!”的气氛。
“尤其是针对发下豪语,说连结被害者的线一旦找出来就能阻止杰克犯行的捜查员,要他们彻底反省。”
已经连气都生不起来了。
“那么,是要换人做做看吗?”
“不是,还好他指示除了彻底反省以外,更要大家竭尽全力逮捕杰克归案。”
就算是事态严重的训示,也会换个方式转达,这就是麻生。这种三言两语的措辞方式,正可窥知他对鹤崎的观感。
“调查触礁的话,就会越骂越凶了……算了,就这样。有什么进展吗?”
“指挥官怎么理解的我不知道,但连结这三个人的线握在高野千春手里。她在具志坚悟被杀之前才见过他。”
“真的?”
“塔菲礼品店的店员亲眼目击的。”
“要这就去找高野千春吗?反正她也还没给我们照会书的回答。”
“可以啊!拖拖拉拉被她溜了的话,可就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好!去吧!”
麻生也有这个决心吧!他的声音充满了催促的力道。古手川一得到眼色,也是兴冲冲要杀过去。不过,就在穿外套的时候,麻生桌上的电话响了。
“你们两个,等等!”
扫了气势受挫的两人一眼,握着话筒的麻生表情愈来愈严肃。
“……知道了。马上让负责的人过去。”
一挂断电话就转身面对两人。
“说人人到!高野千春现在人在一楼,说是想见你们两个。”
无处可逃的猎物又因无计可施而自投罗网吗?——硬是按捺住急躁走到一楼大厅,见千春拘谨地等在那。日前顽固的态度已经无影无踪了。
“阿悟的妈妈打电话给我。”千春垂下苍白的脸。“想不到连他也牺牲了。”
那副打心底后悔莫及的神情,若是演技的话,应该可以拿下奥斯卡金像奖。只可惜犬养毫无识破女性谎言的眼力。至于古手川,正以怀疑的眼光打量着千春。
“那么,我们就直接问问题吧!”
“阿悟的器官捐赠者,和由美香及桐子是同一个人。只要一查就知道了,三个人都是同一天动移植手术的。”
“受赠者只有这三个人吗?”
“还有……还有一个接受心脏移植的病患。”
“请告诉我他的连络方式。”
“可以再等一下吗?”
“什么?”古手川闻言色变。
“你到这时候了还想装蒜吗?”
“不是这样的!是还没得到全体关系人的同意!”
“全体关系人?”
“捐赠者家属当然不必说,还有受赠者和他们的家属,而且还有参加移植手术的各医院院长与主刀医师。没有得到全部人的同意,就不能公开资料。这绝不是我个人的自私,是日本组织移植学会的决定。”
“这么说来,捐赠者的身分也不能曝光是吗?”
“真的很抱歉!”
“你啊,这么慢吞吞地说了老半天,要是这时候出现第四名犠牲者,你要怎么负责?”
“我已经连络过第四位受赠者了。我跟他说可能会成为杰克的目标,请他要特别小心。”
“这是警察的事!你以为你是谁啊?!”
“只需要再给我一天的时间。”千春恳求似地说。
“只剩下还没得到捐赠者家属的同意而已。但我明天以前会找到人而且取得他的同意,所以请再等一等。”
犬养隼人阻止了还想说什么的古手川,插话进来。
“就相信你吧!”面对面注视对方后,千春深深一鞠躬。
由于原本就容易被女生欺骗,因此不能完全相信对方和自己;在办案上,更是非得更加行事周全不可。而此刻选择相信千春,实非身为刑警所当为啊!
不过,犬养隼人打算和千春的职业道德赌赌看。没有道德观的人不论说什么都无法令人信服,反之,一切都以道德观为准则的人,即使不多话也值得信赖。
当然,这得是在千春非杰克本人的前提下才成立。
“好吧!就相信你的诚意!但是,针对你个人的问题,请现在就回答我们。昨天下午五点左右,你在东京赛马场见了具志坚悟吧?”
“是的。”
“几点到几点?”
“从赛马场里面的店家开始关门的时候,一直到关门之前。”
“嗯,那就是只有十五分钟而已!”
“是的,我们差不多只说了那些时间而已。”
千春显得悔恨交加。
“如果我继续跟阿悟说下去,说不定会救他一命。一想到这,我就好后悔,真的很抱歉……我跟他说,开膛手杰克已经杀害二名女性了,但第三个人搞不好是你。但阿悟完全不当回事。我说希望他暂时不要出家门一歩,他只回我一句少管闲事就走了。”
“你们在哪里分开的?”
“西门附近。”
千春所言属实的话,就是阿悟单独去自行车停车场然后遇害的。
“在那之后,也就是从傍晚六点到八点之间,你人在哪?”
“要不在场证明是吗?阿悟不跟我说话后,我就搭电车回家了。我用了Suica,应该有纪录才对。”
以Suica或PASMO通过验票口时,卡片上会记录时刻及车站名称。犬养记得可以印出最近的五十则纪录。即便没有同行的人,该乘车纪录也可当作不在场证明。真的变得好方便!
“可以跟你借你的Suica吗?我们想比对一下你所说的是否属实。当然,在归还之前,你的交通费用可以事后请求支付。”
“好。”千春毫不犹豫地从卡片夹里抽出Suica交给对方。从这个动作可以窥知她对自己的不在场证明有绝对把握。
“那么,再顺便问一下,七月二日的晚上十点到十二点,还有八日同样是晚上十点到十二点,你人在哪里呢?”
大概是感觉到自己被公然怀疑吧,千春生气地掏出记事本。
“那两天我都在医院值班。医院里应该有值班纪录,你们怀疑的话,可以向院方确认没关系。”
听到值班,犬养隼人胸中涌上新的疑念,此时且先听听就好。不在场证明要造假的话,事后也办得到。如果这张Suica卡有效,它才是真正的王牌。
“可以了。那么就照你刚刚说的,我们等到明天吧!要是明天之前你该办的事没办成,我们就会改采取强制捜査的方式。”
“好。”千春转身就要离开。
“你是在包庇谁吗?”回头看向犬养的表情十分恳切。
“嗯,你要说是在包庇的话也有可能。”
“明明那个人很可能是连续杀人犯?!”
“犬养先生若是移植手术的当事人,就能多少体会我的心情了。”
“……那是一种威胁吗?”
“不是威胁,是事实。捐赠者、器官移植协调师和受赠者之间,并不是单纯的供需关系而已,所以我才要深思熟虑。”
然后,千春似要逃开犬养的追问般径自离去。
“会遵守约定吗?”
古手川和也望着千春的背影,仍是一副心存疑虑的模样。犬养是不能了解女人心,古手川则是不信任女人。
“不管守不守约定,我们都要有所行动了。班长会派人跟踪她,要是发现什么可疑的行径就会立刻连络我们。”
“犬养兄,你不相信她的不在场证明吧?”
“为什么这么想?”
“唉呀,就是这么觉得啊!”
“她上班那家医院的进出管理很松散呢!”
犬养隼人对于女儿在那家医院住院究竟是幸或不幸,目前还无法判断。
“因为那家医院是急救指定医院,夜间为了方便收容急诊病患,大门完全开放,也可以外出。再说,同时有好几名医师和护士值班,所以她真要一个人擅自外出的话,也没法去査。”
“这么说,最后还是要去问医院里的人啰!”
不过,那么做的话,医院对犬养的印象,再延伸到对沙耶香的风评都会变差——沙耶香宛如人质般,这让犬养的判断力不自觉变迟钝了。
这种时候有古手川这样的人搭档,可说是因缘巧合吧!当自己踌躇不决时,这个人一定会帮忙踩油门或煞车,真是最佳拍檔!
那么,千春又会采取什么行动呢?为等待尾行的捜查员的报告,两人一回到本部,犬养隼人胸前的手机显示来电。
是麻生。
“喂,我犬养隼人。”
“马上回来!就在刚刚,杰克寄第三封信来了。”
犬养隼人和古手川赶忙冲上本部所在楼层。
本部里,捜査员们围成牢牢一圈,中间彷佛有什么引人注目的东西。一拨开人群,见麻生手中拿着一张纸片。
“这是第三封信。按例也附上一个小包。”
“小包里面是?”
“一块暗红色的肉片。多半和之前一样,是肾脏的一部分吧!东西已经送鉴识了,这是信件的影印本。”
犬养隼人一把抢下那张纸,古手川则从犬养背后窥视。
搜查本部的鹤崎问到,我的目标是什么?我到底想要什么?那么我就接受这问题好了。以下就是我的回答。
被屠宰的那三人,都是夺走别人器官才活下来的人,而且还是从尚未被完全认定死亡的人身上夺下来的。这是形同食人般残虐无道的行径!难道是人命的接力赛吗?伪善也要适可而止!这三人原本就该死了,我不过是还原他们的命运罢了。夺走别人的生命来延长自己寿命的人,就在我的脚步声中心惊肉跳地入梦吧!
字里行间,彷佛听得见杰克猖狂的笑声。那笑声,于电视上空泛地自鸣得意的鹤崎,与搞错凶手方向的捜查本部之间,来回回荡着。
被犬养料中了。杰克的目标并非女性。若这纸声明可信,那么杰克锁定的对象就是他所憎恨的那些因器官移植而获救的病患们。
因为捐赠者是还活着的人啊……御厨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
“尚未被完全认定死亡的人?!这句是什么意思?”古手川不解地问。
“应该是指进行移植时,提供器官的人还没被认定死亡吧!”
“意思是啊,古手川,说穿了就是还在脑死判定的阶段而已!”犬养隼人厌恶地说。
接下来说明的这段话,将原原本本地反馈到自己与沙耶香身上。
“器官移植法并非一律将脑死认定为死亡。必须本人有器官捐赠的意思表示,而且在取得家属同意之下,才会进行脑死判定,此时才会将脑死认定为死亡。”
“意思是脑死判定的条件很严格吗?”
“是的。也就是说啊,目前尚无法律规定脑死等于死亡。在这层意义上,杰克说的并没错。现状就是,日本所施行的移植手术,正是以活人为犠牲品的器官争夺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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