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皮翁！

        西皮翁，你又闹起无政府主义！

        （对卡利古拉）你亵渎神灵，卡伊乌斯。

        西皮翁……仇恨不能补偿仇恨，权力解决不了问题。要抵消世间的敌意，我看只有一种方式。

        人理解不了命运，因此，我装扮成了命运。我换上神的那副又愚蠢又不可理解的面孔。刚才，你的那些同僚学会崇拜的，就是这种面孔。

        这话顶什么？反正你给我们造成危害，就等于你是暴君了。

        这位青年热衷于伟大的字眼。

        也许是这样吧，卡伊乌斯。然而，果真如此的话，那我就认为你在自掘坟墓。终有一天，你周围的人一批批如法炮制，装扮成神，他们纷纷起来，也变得如狼似虎，就会把你这昙花一现的神威浸在血泊中！

        喂，卡利古拉，这副品德高尚的形象，正是你的统治所缺少的。

        西皮翁和卡索尼娅下。只有埃利孔还围着卡利古拉转，专心给他染脚指甲。

        （颇不耐烦地）你要是会计算，就能算得出来，一个理智的暴君发动的规模最小的战争，也比我随心所欲使你们付出的代价高出千百倍。

        你这样讲，其实是出自谦虚，出自真正的谦虚！哦！亲爱的西皮翁，我该多么为你高兴啊。要知道，我还羡慕你呢……因为，这也许是我唯一永远感受不到的感情。

        （明确而生硬地）让他说，卡索尼娅。你想不到你自己说得多好，西皮翁：我是在自掘坟墓。不过，你说的那一天，我还很难想象出来，倒是有几次出现在我的梦中。在凄苦的黑夜里，幽灵出现，一张张面孔，因仇恨和惶恐而狰狞。看到那些狰狞的面目，我感到欣喜，认出这是我在世上崇拜过的唯一的神：像人心一样残忍和卑怯。（发火）现在，走吧，你说的话实在太多了。（改变口气）我还要染红我的脚指甲呢，这事儿非常急迫。

        不信。

        因为罗马强大不强大，你根本不放在心上。

        （关切地）西皮翁，你信神吗？

        只要成为暴君就行。　不对，西皮翁，这是英明。我大体上也懂得，要想和神分庭抗礼，只有一种办法，那就是同神一样残酷无情。

        什么是暴君呢？

        你血洗大地之后，又玷污上天。

        你讲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补偿神的愚蠢和仇恨。

        我可以否认一样东西，但不一定非得诋毁它，或者剥夺别人相信的权利。

        有一颗迷惘的心灵。

        你羡慕的不是我，而是羡慕神灵。

        你是在戏弄我呀，卡伊乌斯。

        不，不，西皮翁，这是戏剧艺术！所有这些人的谬误，就在于不大相信舞台效果。要不是这样，他们早就该明白，谁都可以演天国悲剧，谁都能成为天神。只要练就一副铁石心肠就行了。

        不对，是因为我爱护人的生命。

        说真的，西皮翁，屈指可数。我避免了几次战争，你知道吗？

        补偿什么？

        如果你愿意的话，这一点就将作为我这统治的大秘密，永远是个谜。现今，别人能对我提出责难的，无非是我在威力和自由的道路上，又向前迈了一小步。对一个崇尚权力的人来说，有神的竞争，总有点儿令人恼火。我取缔了这种竞争。我已向那些虚幻的神灵证明，一个人要想干，用不着求师，就能操起他们可笑的行当。

        这就是亵渎，卡伊乌斯。

        至少可以这样讲，我把人命看得重于征伐的理想。当然，我没有把别人的性命看得比我自己的还重，这也是真的。我之所以草菅人命，正因为我自己就视死如归。你说得不对，我越考虑，越坚信我不是个暴君。

        穷困。

        这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你如此敏感，一眼就看出来是渎神呢？

        （修自己的脚）这个方式，我也应该尝试一下。

        什么方式？

        这就是亵渎，卡伊乌斯。

        可是眼下，在你周围死了许多人。

        （非常平静地）小伙子，你也太过火了。此刻，就在罗马，有人因为发表煽动力小得多的言论丧了命。

        然而，那起码在情理之中，关键在于人能够理解。

        我决意向卡伊乌斯讲老实话。

        不见得，西皮翁。所谓暴君，其实就是为自己的思想或野心而牺牲黎民百姓的人。而我呢，我没有思想，在荣誉和权力方面，我再也没有任何渴求。我运用这个权力，也是为了补偿。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966xs.com。966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wap.966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