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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泰山问苦

        老妇人悲愤的哭诉,使孔子发出了“苛政猛于虎”的千古论断。

        这一天早晨,鲁昭公将在太庙里祭祖。大臣们先后来了,他们小声地议论着。

        一个老臣叹道:“许多大臣都到季相府去了,你看稀稀拉拉的。”

        另一个老臣也说:“你看王官乐队只来了这么一点人,肯定是去季府了。”

        站在旁边的一个大臣愤愤地说:“哼,难道季相国祭祖比国君祭先君更重要吗?”

        “季相国也太越礼了。”

        “唉,这世道啊!”

        “国君驾到。”

        鲁昭公进庙来,他环顾了一下,见没有多少大臣来,心想,这些人太势利了,肯定是去参加季相国的祖祭了,唉!鲁昭公长叹一声,然后向祭坛走去。

        时辰已到,却不见乐队来,鲁君问主祭祀的大臣:

        “这是怎么回事,祭时已到,乐队还不来?传我旨意,今天是祭鲁襄公,要用八佾乐舞开场。”

        “主公,宫廷乐舞队已被季相国拉到他家去了。”

        “什么?拉到他家了。”

        “禀大王,季相国家也在祭祖,他们跳的是八佾舞。”

        “啊!八佾舞!简直是无法无天了,现在乐舞还剩多少?”

        “禀大王,只有两佾十六人了。”

        只剩两佾,那就连万舞也没法跳了。季相国啊!你太狂妄了,你明知今天我要举行祖祭,你不是在跟我唱对台戏吗?哼!……早晚非除掉你不可……鲁昭公恨恨地在心里骂。

        太庙庭院里,只剩下两佾乐队,冷冷清清的,大臣们又都来了,鲁昭公只得忍气吞声地举行祖祭,他拿起点燃的香炷对先父鲁襄公,祭牌跪拜,心里在默默地念着:

        “先祖父在上,在天之灵,小辈昭在此向您祭祀,祈望先祖降瑞,惩罚恶人,辅助小辈治国,保国安康……”

        鲁昭公跪拜起来后,看看庭院里只有二佾舞乐在跳,乐声清冷,而对面季平子相府却传来了声势浩大的乐礼,相比之下,太庙里的乐声如蚊声嗡嗡,弱得可怜,众大臣都在窃窃议论。

        鲁昭公气得一摆手:“还奏什么,就只几个人,给我停乐。”

        老贵族季公亥愤然道:

        “季平子,太不像话了,这不是小看国君吗?”

        季公亥是季平子的庶叔父,与季平子有仇,乘机大骂,有少数贵族大臣附和着骂了几句:“是啊,太不像话了。”

        大多数大臣因惧怕季平子的势力,只是敢怒不敢言。

        这时,孔子正在杏坛讲学。子贡匆匆而来,说道:“老师,国君在太庙祭祀,冷冷清清的,大臣们害怕季平子的势力部去季平子府了,宫廷乐队也被调到相府去了,太庙里乐声小得可怜。”

        “太不像话了,走!我们去太庙,给国君演奏,大家都拿上乐器。”

        于是孔子怀抱弦琴,弟子们也都拿上了各种乐器,往太庙而去。

        正当鲁昭公窘困至极时,孔子带着弟子和礼乐而至。

        鲁昭公高兴地请他们演跳八佾,于是孔子在前面几桌前抚琴,弟子们八人一排,组成八佾六十四人的一个乐器方阵,他们都左手持翟,右手拿竽,边吹边舞,孔子的其他弟子们列为两列在一旁合唱。

        于是典雅悠扬的乐声回荡在太庙上空,古朴雄浑的合唱越过太庙,传到曲阜四周……

        人们听厌了季平子府的嘈杂之音,忽然听见高雅纯正的乐曲从太庙传出,便都拥到太庙观看,冷冷清清的太庙终于变得热闹起来,鲁昭公十分感激孔子。祭毕,孔子率弟子们回杏坛时,从相府门前经过。

        相府高亢的礼乐传了出来,声音洪亮如有雷霆万钧之势,一个弟子说:

        “老师,季相府里祭礼,在跳八佾舞呢,一佾八人,六十四个人在跳乐舞。”

        “八佾之舞,这是天子才能演的,他居然可以八佾舞于庭,反了,直是反了。”

        “老师,好多人都在看,我们也去看看吧。”

        于是孔子和弟子们都登到了一个土坡上,正好可以看到季相府家的大庭院。只见庭院里搭起了祭台,季平子正在焚香祭祖,六十四人组成的乐师正在击着各种乐器,跳着万舞。

        孔子看了愤怒地说:“八佾舞于庭,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子路问:“老师,八佾是什么意思?”

        孔子说:“八佾,就是一佾八人,八佾就是六十四人。周礼规定,只有周天子礼乐才可以用八佾,诸侯用六佾,卿大夫用四佾,士用二佾。鲁国君祭周公可以用天子乏乐,这是周天子批准的。”

        “如此说来,季氏只是正卿,就只能用四佾,也就是说只能有三十二人演奏,而他却用了八排六十四个人演奏。”

        孔子叹道:“违礼啊!违礼啊!天应惩之。”

        师徒们正议论着,忽又听见季平子和他的家人、家臣、家丁都唱起了《雝》歌:

        有来雝雝,(和和睦睦地来了,)

        至止肃肃。(恭恭敬敬地站着。)

        相维辟公,(王公诸侯祭于庙堂,)

        天子穆穆。(天子的仪容是多么威严。)

        孔子惊道:“啊,这《雝》歌是天子祭祀毕,撤去祭品时颂的,居然也可以用于三季的祭场,违礼啊!违礼啊!”

        孔子气愤地说:“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

        颜回说:“老师说得是,一个人没有仁德,怎么能实施礼,一个人没有了仁德,如何能应用乐呢?”

        孔子点了点头,说:“这就是仁与礼的关系。”

        这一天,天空灰暗,空气沉闷,老天似乎在告诉人们鲁国将有一场大难要发生。在曲阜中心街道广场上,正在进行着一场你死我活的斗鸡。引得成百上千的人在观看,红鸡是季相国家的,黑鸡是鲁国贵族郈昭伯的,两旁是他们的家臣及亲友。

        被家臣围在中间的鄙昭伯,衣着华贵,个子不高,长方脸上一双不大的眼睛正盯着他的黑鸡,紧张得额头上直冒汗,他不时用家人递过来的手巾擦着。

        “季相国到。”

        围观者听了,赶快让出一条路,个子高大又肥胖的季平子在家臣的簇拥下,大摇大摆地坐到了他的阵地前的椅子上,他的家宰阳虎立在一旁,其余家臣和亲友们围站在他的身后。

        季平子见自己的红鸡正在威风凛凛地攻击对方的黑鸡时,得意扬扬地抬眼,看看坐在对面的郈昭伯。正好后舀昭伯的目光也向他射了过来,季平子便不屑地把头转向了一边,骂道:“哼,还没有谁敢这么看我呢,这个狂徒!”

        一场下来,季平子的鸡赢了,季平子的家臣们欢呼起来,季平子当然更加得意扬扬,本来就泛红的脸越发涨得紫红起来,就跟他的红鸡冠一样。

        第二场开始,双方各换一只鸡,只见红鸡扑打着翅膀直逼黑鸡,黑鸡还斗不了两个回合便败了下来,把头缩在翅膀下不敢再站起来,季平子的人又爆发出一阵欢呼。

        鄙昭伯见了,觉得他的鸡败得蹊跷,便站起来,走到他的鸡前,他把鸡托了起来,只见它两眼直流泪,两只爪子不停地去挠眼睛,他明白了,恨恨地瞥了季平子一眼,然后走回去对他的家臣耳语了一阵,才又坐回坐椅上。

        第三场开始,郈昭伯的黑鸡便凶猛地扑向红鸡,红鸡一缩身,黑鸡一扑空便从它身上跃了过去。黑鸡更凶猛了,回过头来又冲着红鸡扑了过去,只见它伸开两爪便去抓红鸡的眼睛,只两下,红鸡就被抓瞎了眼,鲜血直流,红鸡一声惨叫便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季平子见状大怒,叫阳虎快去查看。阳虎一个箭步蹿了过去,抓起郈昭伯的黑鸡,便发现了鸡爪上的锋利的铜刺,他把鸡爪上的铜刺展示给大家看。

        “大家请看,这就是郈昭伯的鸡爪锏刺,我们鸡的眼睛就是被它刺瞎的。”

        季平子缓缓地站了起来,问:“邱大人,你看,该怎么办?”

        “把他的眼刺瞎!”阳虎大吼着。

        郈昭伯不慌不忙地,把他第一、二场比赛的鸡抱起来,向大家说:

        “我的鸡的眼睛都被芥末给辣得眼泪直流。”他指了指季平子的红鸡,说:“大家可以去闻闻,那鸡翅膀内都涂了芥末,把我的鸡眼睛全辣坏了,是他们先不讲理。”

        季平子“刷”的一声,抽出了佩剑喝道:“到底是谁不讲理!”

        郈昭伯也不示弱,“刷”的一声,同样抽出了剑,于是双方的家丁都举起了剑,向对方逼近。观众们一见,胆小点的早逃了,其余的都敛声屏息地看着,双方剑拔弩张,一场血战就要开始了。

        季平子是相国,是鲁国最有权势的人,连鲁昭公都怕他三分,哪里受得了这等轻慢,便站起身缓缓向郈昭伯走去,从牙齿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你太狂妄了,我饶不了你!”

        “狂妄的是你,连国君你都不看在眼下。”

        “你……”季平子指着他,肥胖的脸气得发紫。正当他举起剑来要向郈昭伯砍去时,忽听一声:

        “相国,慢……”

        季平子转过头,见叔孙氏及孟孙氏气喘吁吁地跑了来,叔孙氏劝道:

        “算了算了,都放下刀吧,何必为了几只鸡大动干戈呢。”

        孟孙氏把季相国拉了便走:“……相国,走,何必跟小人一般见识。”

        季子转过头大声骂道:

        “你等着瞧吧!”

        泰山深山中,郈昭伯约了几个王公贵族及鲁君的儿子公为三兄弟,一起出来狩猎。进入密林后,郈昭伯说:“众公子对制止季平子‘三桓’擅权有什么办法?”

        须发雪白的季公亥说:“我看只有去向鲁君进谏,发兵把他们一个个地收拾掉。”

        一个贵族说:“先除掉季平子,他太飞扬跋扈了。”

        贵族臧孙氏愤愤地说:“季平子太专横了,他竟敢私自拘禁我的家臣。”

        季公亥把一张宝弓捧在手上,郑重地对鲁君的儿子公为说:

        “公子,这把宝刀献给你,希望你为扫平三桓势力多多支持。”

        公为接过宝刀说:“谢大人,我们兄弟三人,将齐心协力讨伐贼臣。”

        另外两个贵族说:“依我看,就请郈昭伯及季公亥去向国君进谏,我们听候安排就是。”

        郈昭伯忙说:“好,我们回去就去面见国君。”

        季公亥也说:“好,我们决不会有负重托。”

        郈昭伯激动地说:“对!我们联合之时,就是季平子将死之日。”

        “哎,梅花鹿,快射!”公为的兄弟公果喊道。

        公贲一箭射去,梅花鹿倒了下去。

        “哥,你的箭真准。”公果跑了过去,把梅花鹿抱了过来。

        郈昭伯说:“这只梅花鹿打得好,我们就歃血盟誓吧。”

        于是季公亥为首,郈昭伯、臧孙氏,公为三兄弟及两个贵族八人便围着梅花鹿歃血盟誓:他们把血涂红眉心,每人接了一碗梅花鹿血酒,一人喝了一口,然后对天盟誓:

        “苍天在上,当今鲁国危难,三桓称霸,国君被压制,我等将联合起来,共同惩罚之,今歃血对天盟誓,望苍天助我等扶正压邪。”

        誓毕,把血碗砸了,刷地一下,都对苍天伏地而拜。

        在鲁国王宫鲁昭公的书房里,鲁昭公与郈昭伯、季公亥在密议。

        郈昭伯说:“国君,季平子太擅权了,太骄横了,简直让人无法容忍,他现在居然公开强占我的封地。”

        季公亥因为和季平子有家族仇,所以特别恨他。现在他对鲁君进谏:“国君,季平子从来就没有把您看在眼里,三季擅权到了众臣都看他脸色行事的程度。国家的大权被三季一分为四,季平子就占了一半兵力,如果再不收拾他们以后可就晚了。”

        鲁昭公本是鲁襄公的庶子,鲁襄公死后,原本不该由他即位,但季平子看他年龄小个性又仁弱,为了以后好擅权便拥立他当了国君。

        大权都在三季手上,季孙氏、孟孙氏、叔孙氏三家都是鲁桓公的儿子,又称“三桓”,他们把国家土地及兵力分为四份,季孙氏权力最大,独占二份,孟孙氏、叔孙氏各占一份,鲁昭公只能受他们三家的贡奉维持,自己无权也无地,成了受三桓操纵的傀儡。

        鲁昭公愤愤地说:“是到清洗三桓的时候了,不除掉他们国无宁日,只是……”

        郈昭伯知道鲁君仍惧怕三桓势力,还在犹豫,便说:“国君不必顾忌,我们已经联合起来了,只要国君支持我们就必然能胜。”

        然后,郈昭伯把他们林中血盟的事对鲁君讲了,鲁君终于点头同意发兵了。

        “季大人,不好了,国君的兵将突然把我们包围了,公之大人已被杀。”

        “什么?”还在睡梦中的季相国,惊得从床上站了起来,兄弟被杀,府宅被围!鲁昭公反了?他急急穿上衣服,奔上观台察看:天哪,大门外火光冲天,人喊马嘶,相府已被鲁军团团围住。最令他震惊的是鲁昭公坐在战车里指挥,鄙昭伯、季公亥、臧孙氏等骑着马站在一旁……

        不好,他们联合起来反我,没想到会这样快,季相国略为思索一下,对阳虎说:“你赶快化装混出去,快去说服孟、叔二家前来支援,我在这里尽量拖延时间等你的救兵。”

        阳虎应着去了。

        于是季平子登上高台,对鲁君躬身道:

        “国君在上,卑臣季平子有礼了。卑臣季平子不该和郈昭伯大人斗鸡叫劲,卑臣在此对郈昭伯赔礼道歉。卑臣拥立国君有功,国君不会因区区小事而要卑臣的命吧!”

        郈昭伯拍马上前骂道:

        “什么区区小事,季平子,你听着,你擅权僭上,飞扬跋扈,从不把国君看在眼里,现在是惩罚你的时候了,你还是赶快出来投降吧,否则我们就要冲进去了。”

        季平子又对郈昭伯拱手道:“邱贤弟,那天斗鸡一事,为兄多有得罪,请看在江山社稷的份上,我们和好吧!”

        郈昭伯又喝道:“正是为了鲁国的江山社稷才讨伐你,你不要再装相了。”郈昭伯回过头对鲁君说:“国君,他现在是狐狸装哭呢!不要听他的,下进攻令吧!”

        “进攻相府!”鲁君一声令下,鲁军便对相府发起了猛烈的冲击,鲁军冲进了相府,季平子被捉,他扑通跪在地上,对鲁君哭丧着脸求道:

        “国君,看在我多年辅佐您的份上,请放我一马,让我离开相府迁到沂上去住。”

        鲁君摇摇头说:“不可。”

        季平子忙磕了几个头,又求道:“那就把我囚于封邑费地。”

        鲁君依然摇了摇头说:“不行。”

        季平子伏地叩首道:“那就请允许我带着五辆马车流亡到国外去,永不回鲁,行了吧,国君?”

        君依然摇了摇头。

        阳虎混出相府后,直奔叔孙氏府宅,进去后,见叔孙氏、孟孙氏等已聚在一起,正唉声叹气着。

        阳虎说:“几位主公,季相国现在危难,派我逃出来请你们去援救。”

        两人面面相觑,面现难色。

        叔孙氏的家臣戾问大家:“主公们,在下冒死敢问一句,有季氏和没有季氏,哪种情况对我们有利?”

        三人都说:“没有季氏,就没有我们两家。”

        阳虎趁势说:“既然如此,三家是一根藤上的瓜,一损俱损,一荣俱荣,那还有什么犹豫的呢。现在季相国已处在国君的刀下,再不发兵,恐怕就晚了,到那时,后悔就来不及了。再说,鲁君除掉了季大人,难道不会来收拾你们。”

        叔孙氏听了把茶盅一甩,站了起来,吼道:“出兵救季!”

        郧昭伯已把刀架在季平子的脖子上,只要鲁君一声令下,季平子就将人头落地。

        季平子急了,这个阳虎怎么还搬不来救兵……再拖延一下吧,便向鲁君旁边的大臣们哀求:

        “好兄弟们,我季平子从来没有慢待你们,但求你们帮老兄一把,今生今世决不会忘记你们的大恩大德。”

        大臣子家驹对鲁君说:“国君,依臣看就放了他吧,季相国执政日久,他的党派太多,不是一下子能除掉的,他们一旦联合起来,那主公您可就危了。”

        郈昭伯大吼道:“你什么话,这样的人不杀,国无宁日,国君还有什么安全可说,国君,别犹豫了,下命令吧!”

        鲁君想到了季平子的不可一世,想到了这么多年被他钳制的屈辱,想到太庙祭耙所受的冷落……忽然刷地一下站了起来,指着季平子说:“季平子,你这个十恶不赦的恶贼,你僭越犯上,独把权柄,欺瞒国君,你……”鲁昭公气得咳了起来。

        季平子暗想:骂吧,骂得越多越好,此时此刻,能多拖延一分钟,都是与性命攸关的。阳虎啊,你怎么还搬不来救兵。

        鲁昭公一跺足,大呼:“给我把这个专权僭上的贼臣杀了!”

        季平子失望地闭下了眼睛……

        郈昭伯举起了刀……

        忽然,听到一声“住手”的喊声。与此同时,一枝箭射中了郈昭伯的手臂,刀“咣啷”地掉在了地上。鲁君大惊,回头见阳虎已几大步跃到季平子前,救了季平子就走。这时喊声四起,孟孙氏、叔孙氏两家的兵马已经杀到面前,孟孙氏一刀把郈昭伯的头砍下。鲁军大乱,鲁君的三个儿子护卫着他,逃出了府宅向城外逃去……

        季孙氏、叔孙氏、孟孙氏三家的兵马合在一起,兵分两路,一路占领了王官,一路去追鲁君。

        鲁君逃往齐国后,季平子独揽政权。

        臣僭君权,礼崩乐坏啊,孔子坐在饭桌前,筷子摆弄着饭,愤愤地想着……

        “吃饭呀!别老发怔,身体要紧。”妻子亓官说着向他碗里夹了些菜。

        “亓官,鲁国实在是呆不下去了,我准备到齐国去,家里就丢给你。”

        亓官夫人无奈地说:“你走了,这家当然是我扛着,只是齐国君会不会用你,现在小国君都一样,都是礼崩乐坏,好不到哪儿去。”

        “试试看吧,不行就回来。”

        刚吃完饭,颜路和南宫敬叔就来了。

        “老师找我们有事?”

        “请坐。”

        “是这样的,我准备到齐国一趟,学而优则仕,看看齐国有没有奔头,学校就暂时交给你们,你们带着他们先自学,等我回来再补课。”

        “学生遵嘱。老师应该去,鲁国现在没有国君,季平子一手遮天,老师出去定走心情会好一点。再说老师这样的高才,应该得到重用。”南宫敬叔说。

        “谢谢你的知心,你虽然年轻,却很能体贴人,所以我才把学校交给你。”

        “谢谢老师厚爱,学生决不有负老师重托。”颜路也说。

        “那我就放心了。”

        “好。请老师放心。”

        南宫敬叔告辞前又说:“齐国君如重用老师,老师就在齐国干下去;如不能就早点返回。”

        孔子笑着点了点头。

        泰山山麓下,颠颠簸簸地驰着一辆马车,车上坐着孔子和曾皙、颜回、子贡等四五个弟子,子路赶着车。

        孔子心情很沉重,弟子们也就不便打扰他,所以一路上大家都没有说笑。忽然,一阵悠扬的琴声传来,孔子掀起车帘望去,见路边一棵树下坐着一个中年人正在鼓琴而歌。

        孔子便吩咐停车,子路把车停了下来,把孔子扶下了车,师徒们便向鼓琴人走去。

        孔子见那人,长须长发长袍,虽布衣荆带,但一双眼睛却快活地笑着。

        孔子感到此人不俗,便拱手问道:“敢问先生尊姓大名,为何如此快乐?”

        “这位是……”那人没有回答,却问道。

        “他是我们的老师孔子。”

        “孔子?”那人眼睛一亮,忙放下琴站起来施礼道:

        “啊呀!是孔圣人呀,失敬,失敬。早闻大人知书识礼,学问渊博,不想在此得遇,幸会,幸会。”

        他又自我介绍道:“敝人名叫荣启期,我之所以快乐,是因为天生万物,惟人为贵,我是一个人,此其一乐也。又男尊女卑,而我是一个男人,此其二乐也。再是,生死有差别,有的刚出生就死了,而我却活到九十五岁,这是我的又一大快乐。贫穷是人之常有,死亡是人的正常归宿,所以一切都是天然的,那还有什么忧愁可言?”

        孔子听了叹道:“好啊!你真是一位能宽慰自己的人。”

        遇到这个人后,孔子心情好了一些,便准备登泰山放松一下心情,于是他们就在附近村庄住了下来。

        天刚拂晓,孔子一行便开始攀登泰山。

        泰山位于华东平原,海拔一千五百四十五米,因拔地而起,显得突兀,只见山脉高峻雄伟,直插云霄,所以让人有通天之感。

        泰山是五岳之首,东与渤海相邻,西与黄河相傍,南有汶河,北依济水,古长城与之遥遥相望,西北面是广袤无垠的华北大平原。

        孔子和几个弟子,从一天门出来后,便沿着东谷台阶拾级而上,全程将登七千级,过三门,登天梯十八盘,才能到达南天门。于是他们边登山,边欣赏无尽的泰山风光……

        只见两边山岩陡峭,古木参天,山中溪谷纵横,飞瀑高悬,不时有俊鸟掠过,留下一串响声……

        他们气喘吁吁地到了中天门,孔子师徒在岩石上坐下,已经爬了两个多时辰,开始汗流浃背了,便解开衣襟,让山风吹拂。他们眺望着山下松林,山风吹拂,树摇如浪……

        “老师,喝点水。”颜回给孔子递呈了一盅水。

        孔子接过说了声:“谢谢。”便喝了起来。

        孔子站了起来,仰望山顶,但见云雾缭绕,峰高峥嵘,遥看南天门如仙山琼阁在云雾中,时隐时出,天门下十八盘石梯如天梯倒挂于两峰之间,让人敬而生畏。

        孔子说:“真不愧是云梯天堑,走,我们登天梯去。”

        “好哇。”大家刷地站了起来,跟在孔子的背后,又开始了登山。

        登了一段,子路见孔子有点气喘,说:“老师,要不要搀您?”

        “噢,不用,现在还行。”孔子回头看了一下,见颜回气喘吁吁地落在了后面,问:“回啊!是不是爬不动了?”

        “老师,没事,您先上吧,我慢慢爬。”

        孔子说:“歇一会儿吧,吃点东西再上。”

        于是大家便在石头上坐下,曾暂在地上铺好一块布,把吃的东西摆好,说:“老师请用饭。”

        孔子拿起一块饼,咬了一口,说:“弟子们快吃吧,出门在外,就一些吧。”

        弟子们这才拿了饼,吃了起来。大家边吃,边观赏景色。

        吃罢,喝了点水,又休息了一会儿,师徒们才又继续登山。

        十八盘,越爬山越陡,仰望天柱峰,但见云雾萦绕,岩峰高耸,果然是一刺破云天之峰。风吹云高,俊鸟伴飞,还真有登人云空的感觉。

        时值正午,太阳当顶,终于到了南天门,又过了天街……

        “啊,日观峰,老师,我们终于到岱顶了。”子路先跑到山顶向孔子他们招手。

        大家簇拥着孔子登上了玉皇顶。

        孔子兴奋地放眼眺望,艳阳下,群山巍峨,绵延无尽。北见华北大平原,一望无际;东眺大海,茫茫无边;西望黄河,灿灿如金带;南见千峦万叠,群山如丸。啊!天下太大了,他不禁吟出了千古名句:

        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

        “啊,登泰山而小天下!老师说得太对了。老师您看。”颜回用手指了指,“北临齐国,西接宋国,南有吴越,天下真大啊。老师,我们都去走走吧,东方不亮西方亮,黑了南方有北方。”

        孔子听了叹道:“知我者回也。”心里暗下决心,鲁国不用我,那就奔列国去。

        孔子师徒准备夜宿于岱顶,黄昏看晚霞夕照,凌晨观东海日出。

        他们在玉皇顶上观光了一会儿,颜回俯首问道:“老师,我很想听听有关泰山的封禅。”

        孔子说:“泰山封禅历时久远,因为泰山地处东边,是阴阳初交,万物滋始之处,所以凡改朝换代的帝王都到泰山封禅,以示新朝代的开端。封,是受命于天。就是筑台祭天,是在玉皇顶上封祭。禅就是扫地祭地,大多在梁父山处,至今已有七十二王在此禅祭。”

        子路问:“老师,七十二帝王是哪几位?”

        “噢,最早是比伏羲氏还要早的无怀氏,以后便是伏羲氏、神农氏、炎帝、黄帝、颛顼、帝喾、尧、舜、禹、汤、周成王。”

        颜回说:“老师,听说齐桓公也要封禅,被管仲劝住了。”

        “是的,当时齐桓公称霸,会诸侯于蔡丘,也想封禅而扬名天下。宰相管仲劝道:封泰山的有十二家:无怀氏、伏羲氏……周成王等,他们都是受命于天才敢封禅。齐桓公听了管仲的谏劝才取消了封禅的打算。最可笑的是季平子也去封禅,简直是对封禅的亵渎。”

        曾皙说:“老师就是因为不满季平子到泰山封禅,才辞去官职的。”

        颜回钦佩地看着孔子。

        晚饭后,弟子们又簇拥着孔子到玉皇顶,去观晚霞夕照,只见落日西沉,红霞满天,飞鸟归林,余照万山辉映……

        “看,黄河金带。”曾皙手指着西面山下。大家都把目光俯瞰下去……只见夕阳斛照下,黄河波光粼粼,亮辉闪闪如金带。

        不一会儿,太阳落山了,又一道绝景出现了:只见满天彩霞顿呈殷红,与开始黑暗的万山相比,越发让人留念,大家都希望红霞不要被抹去,可是不多会儿便天地一色了,全黑了,大家还不想回屋,还在留恋着那壮丽的晚霞……

        颜回叹道:“人生苦短如夕阳西下。”

        孔子感叹人生的短暂,现已过了中年还不能出仕,一展抱负,不禁叹道:“残阳如血,落日确比日出悲壮。”

        天黑定了,子路催道:“老师我们回寺早点休息吧,明儿还要早起观日出呢。”

        “对,我们回寺去吧。”

        次晨四更刚过,天还黑蒙蒙的,弟子们便搀扶着孔子到日观峰上看日出。四个弟子护卫着孔子登上了高出山顶的探海石,他们坐在石头上等待日出。

        鸡啼了几遍后,东方微白,不久,一缕晨曦初露东海天际,唏咦,云幕渐开,似有橘色霞光闪动……不一会儿,仿佛一轮火舟从东海驰来,顷刻间化为火球升越天空,瞬间,云霞尽染,海天红遍,一轮红日冉冉升起……

        “啊,旭日东升,太壮观了。”孔子叹道。

        孔子兴奋地说:“日新之谓盛德,每天的太阳都是新的,所以我们每天都应该有新的成就。”

        颜回说:“老师说得对,我们每天都应有新的成就。”

        渐渐天亮了,万山送晓,金光万丈……

        “日出太美了,也太短了,真是光阴似箭啊!”孔子又叹道。

        艳阳当空,在蓝天白云下,孔子一行又到日观峰西面观鲁国,他们登上高高的崖顶,互相搀扶着,小心翼翼地走过由三块大石头拱成的仙人桥。

        “啊,下面是万丈深渊,大家小心点。”子路搀扶着孔子,一面叮嘱大家。

        颜回有点怕,曾皙过来扶他。

        到了仙人桥上,孔子向南俯眺鲁国,叹道:“鲁国啊,我的故土,我真不想离开你,可是如今小人当政,无奈何啊……”

        子路也愤然说道:“老师说得对,鲁国现在是小人得势,我们不能不走。”

        子贡也道:“季平子把国君都逼走了,实在是乱臣贼子。”

        曾皙说:“我们这次遗憾的就是没有见到碧霞宝光。”

        颜回说:“江山社稷蒙难,苍天哪里还会赐降祥瑞。”

        孔子眺望着家乡,安慰大家:“弟子们不要灰心,我们还要回来的,我们以后还要参政人仕,让鲁国江山平安祥瑞,这是我们每个鲁国人的责任。”

        下泰山后,孔子师徒又上了马车,车轮辚辚,沿山麓向北而去。

        走过一段荒凉的山坳时,忽然听到一女子在哭泣,哭声十分悲切。

        孔子便叫子路停车,然后下了车,循着哭声望去,见一老妇正扑在一座新起的坟前哭泣。

        孔子他们走了过来,孔子问:“老奶奶,您在哭谁?”

        “我的儿子。”

        “您的儿子是怎么死的?”孔子关切地问。

        老妇人说:“被老虎咬死的。我家迁居到此,以开荒打猎为生,不想我公公被老虎咬死,后来丈夫也被咬死了,现在儿子又死于虎口。”

        子路惊问:“这里既有老虎出没,那为何不离开呢?”

        “因为这荒郊野地的,没有苛捐杂税呀!”

        “啊!”孔子听了叹道,“弟子们,你们要牢记住这件事,这就是苛政猛于虎啊!”

        孔子这句千古名言,成为了世代老百姓泻望仁政的心声。

        哦吁!泰山之高也,五岳之尊,九岭之顶;泰山之伟也,乾坤交泰,日月始生;泰山之美也,阴阳合和,万物姣美;泰山之圣也,帝王封禅,百姓祈祥。夫文化斑斓,千古绝唱,万代景仰,天下第一山。

        东临渤海,西傍黄河,南有汶水,北依济河。拔地而起,通天接云,巍巍峨峨,屹立东方。齐长城在西隅呼唤,孔子大庙东邻相伴。夫泰山曲阜,交辉闪亮,炎黄齐鲁,辉煌灿烂。

        正是所日:“泰山岩岩,鲁邦所詹。”

        美哉,泰山!天下奇观第一山。

        泰者,泰也,祥也,美也,阴阳合和,万物谐美,是谓泰。

        巍巍泰山,万顷苍带;云雾飘渺,窈窕百态;松山和唱,林海乐舞;百鸟争鸣,天地和泰。

        泰山之巅,天高云淡,日月峰相望;玉皇顶上,碧霞寺院,金碧辉煌。

        夫泰山奇观也,尽在日与月,正是古人所曰:

        君不见,晨曦露,苍穹亮,鸟儿欢;红轮跃出,东海铺金霞光灿,此泰山日出一奇观。夫天与水兮相映,山与海兮共辉,半吞半吐,万山红遍,瞬息万变……

        艳阳斜,西眺望,云霞尽处,黄河金带现奇观。黄白相间,波光粼粼,曲曲弯弯;蜿蜒千里兮,犹蛟龙云里穿……正是:

        夕阳红,晚照染,彩霞满天,落日红遍,让人朝夕难辨……

        春夏交,雾浓浓,云雾纱中,海市蜃楼;若隐若现,仿佛兮犹瑶台仙景见……

        梅雨过,雾茫茫,碧霞祠外,佛光隐隐奇光晃;似彩虹光环,犹观音显幻……

        秋夏间,云涌来,雾海茫茫;白云重重,缠绕山峦,状似云海玉盘……

        哦吁!好一幅泰山奇景,气贯长虹。

        壮哉,泰山!巍巍峨峨第一山。

        泰者,太也,大也,壮也,顶天立地也。

        夫拔地而起,刺破云天;突兀高耸,穿入云烟;茫茫苍苍与东海相望,高高伟伟和诸岳比肩。

        群山环抱,岩壑重重;峰峦嵯峨,险峻峥嵘。沟谷深处,古木参天;悬崖绝壁,苍鹰掠其间。

        嗟呼!扇子崖上祥云起,霞光万丈穿云里;百丈崖下虹影现,金光灿灿龙潭雨。

        夫七千石级迢迢,岱顶高插云霄,仰望天地间,一步一登天。摩天云梯十八盘,气势非凡;玉皇顶上天街坊,雄伟壮观。

        三峰鼎立共泰岳,天险日月峰;东方一柱,傲立苍穹。

        夫登上泰山之巅兮,捧日擎天;天下顿小兮,万山皆伏。正是孔子所言:

        俯瞰下界,云海滚滚,群岳如浪;仰观极顶,摩天接云,阳光灿烂;昼眺江川,气吞山河,吉祥瑞降;夜观泰安,万家灯火,国泰民安。

        嗟呼!极目四望,炎黄大地,无垠无陈;齐鲁山河,连海接天……

        哦吁!好一幅泰山壮景,气象万千……

        圣哉,泰山!帝王封禅第一山。

        泰者,岱也,岱宗也,群山之祖,五岳之尊也,代代相袭,生生不息;入神通泰,祈天求圣,是谓圣泰。

        观泰山之岭,千木恭礼,万岩肃立,山川圣,地水灵,是为千古圣岳。神通寺、灵岩寺、藏佛寺、普照寺……座座古刹,佛光闪烁;尊尊菩萨,肃穆神圣。

        夫三步一庙,五步一寺,禅院重重,佛寺叠叠,真圣地也。君不见金光闪闪有岱庙,灵显佛光碧霞祠,极顶耸立玉皇庙,香雾萦绕,钟声阵阵。若乃,云雾山中,玉女池旁立玉女,飘飘渺渺如仙女;玉皇大帝殿中央,碧霞寺旁显宝光,若隐若现,如仙阁状。

        夫自古泰山多灵圣,引得七十二帝王争相朝圣。

        试看玉皇顶上封禅台,升坛祭天,焚香祭地。古有伏羲神农、三皇五帝商汤成王,登山封禅;继有秦皇汉武,易姓于王,示受天之命,封禅刻石显昌;再有东汉光武,泰山封禅,中兴宣扬;唐高、显宗,盛世祭天,诰业绩皇皇;惟宋真宗,平庸无功,借泰山以远彰;康熙、乾隆,太平盛世,亲临告祭,诏告九邦,景仰流芳。

        若乃,封禅登山,金銮银舆,舟车千万;旌旗蔽日,浩浩荡荡。鼓声响,震天传,祈声千里扬。其登祭之势,如巨龙腾天,犹赤蟒跃地,惊动四宇,壁峰造极。真可谓三江为之让路,众山为之首伏,震慑天下,臣服九州是也。

        哦吁!好一幅泰山封禅壮景,气势磅礴。正是:一座泰山封禅史,一部中国帝王史。

        伟哉,泰山!震慑天下第一山。

        泰者,震也,《易》有八卦,震位东方,泰山东岳是谓震。震为雷,为龙,动也,始也,天下始于震动,万物出乎阴阳。故《易》日:震惊百里,万物醒之。

        泰山文化,博大精湛,齐鲁之乡,礼仪之邦。炎黄文化,铭刻此山。碑碣如林,叹为观止;石刻巨制,记录历史;百种书法,首屈一指。

        圣人登临,孔子足迹;先贤名士,纷纷拜谒;文人墨客,不计其数;诗篇游记,成千上万。夫千古名句源源不绝,孔子“登泰山而小天下”,“苛政猛于虎”;杜甫“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李白“天门一长啸,万里清风来”……

        句句引人入胜,篇篇传诵不绝。

        嗟呼!泰山汶口与曲阜,圣地齐鲁;得天独厚,炎黄文化承前启后。夫自古泰山比北斗,泰山不移,江山自倚。泰安则天下安,泰倾则天下危。是《易》有泰否,泰极而否,否极而泰;历史春秋如泰否,千古褒奖,必先民安国泰。

        哦吁!泰者,震也,伟也,震慑天下也。是以泰山如坐,威震齐鲁;雄悍中华,傲视天下;举世瞩目,盛衰荣辱。

        夫民族之魂,系于泰山,山至泰山,天下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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