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振侠闷哼一声:“规律是每次你我相聚,不能超过三次日出日落?”
玛仙略抬起身子,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在巫师岛上,我们岂止看了三次日出?巫术的规律是没有规律的,可是非遵守不可……你或许还不知道,你一直坚持着,不肯成为我生命中实实在在的男人,曾使我担心得几乎死去,几乎没有活下去的意志──”
原振侠愕然:“那么严重?”
玛仙点头,神情还有点吃惊:“有一个规定的期限,如果到时……你还没有……进入我的身体……”
她说到这一句话时,声音又低又迷人。
原振侠被她那种迷人的声音,挑逗得忍不住在她丰腴白嫩的肩头上咬了一口……不是太重,也不是太轻,浑圆的肩头上,出现了一圈浅浅的牙印。
玛仙不由自主喘息:“过了期限,巫术力量消失,我会变得和以前一样……”
原振侠把她搂得更紧:“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玛仙俏脸绯红:“一来,我极有点女性的自尊;二来,如果你坚决不肯,我告诉了你,又有什么用?”
原振侠略转了一个身,令玛仙的身子和他的身子,有更多肌肤上的接触:“我很想知道一个问题……全然是为了好奇!”
他望着玛仙,玛仙笑得极甜:“我当然会回答你的任何问题……”
原振侠把唇凑向玛仙的耳际,用极低的声音发问……虽然屋子中只有他们两个人,就算原振侠大声叫嚷,也不会有别人听见,可是,附耳低语,却更神秘旖旎和震撼心灵。而且原振侠所问的,也是他们两人之间亲密的秘密:“我进入你身体时,离最后的期限,还有多久?”
玛仙半闭上眼睛,双颊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声音也细不可闻,但是却清晰可辨。她连说了两遍:“不到一分钟,原……不到一分钟……”
原振侠陡然坐起身来,瞪大了眼睛,望着玛仙,玛仙的手臂柔软地圈在他的颈上。
原振侠神情骇然:“不到一分钟?在巫师岛上,你……甚至……没有催我,你不怕……”
玛仙伸手掩住了他的口:“我怎么催你?当时,在你的亲吻和爱抚之下,几乎已进入了半昏迷的状态,谁还会对时间有精确的概念……事后一算才知道,可是危险也已经过去了……”
原振侠握紧住玛仙的手,向自己的头上打去:“要是真的铸成了大错,那真不知道如何才好了……”
玛仙甜甜地笑:“我倒没有什么,你才麻烦。想想看,现在,一个美丽的女巫,已经够令你心烦意乱了,若是一个貌如鬼怪的女巫,阴魂不散地缠着你,看你还能不能潇洒得起来……”
玛仙在说那几句话的时候,神情十分娇憨可爱,可是她的话,却令原振侠有点不寒而栗。他叹了一声:“也不能那样说,你样子没变的时候,一样有人对你迷恋。事实上,你有一种极强的精神力量,甚至可控制别人的思想方式!”
玛仙轻咬着下唇:“对别人,我或许会运用我的精神力量,对你,我绝不会……在你怀中的,永远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不会是一个女巫……”
原振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两人的胸口紧紧相贴着,互相可以感到对方的心跳声。原振侠一面在玛仙的颈际轻吻着,一面说:“能不能运用你女巫的超级力量,把年轻人和他的黑纱公主找出来?”
玛仙现出神秘的一笑,轻轻推开了原振侠的搂抱,站了起来。
他们在二楼的卧室中,没有拉上窗帘,月色透进来,映在玛仙如凝脂一样的皮肤上,看得原振侠痴了半晌。那大约半分钟的时间之中,玛仙说了一些话,但是玛仙究竟说了些什么,原振侠竟没有听到!
直到玛仙的目光向他望来,他才如梦乍醒,问:“你刚才说了些什么?我只顾着看你,全没听进去……”
玛仙笑:“巫术之中,确有方法可以找人,至少可以知道他们所在处的大致环境。而行使这种巫术的巫师,都要裸体行法,所以立刻可以试一试……”
原振侠听得大有兴趣,也一跃而起。玛仙似笑非笑地望向他:“施术时,需要一个助手,你愿不愿意充当我的助手?”
原振侠更是兴致昂然:“我够资格?”
玛仙道:“只要双手的触觉够灵敏,就够资格。你是医生,经常按抚人体,自然够资格……”
原振侠扬起手来,十指伸屈着:“我要做什么?按抚你的身体?”
他在这样说的时候,纯粹是调笑的话,想不到玛仙竟立时点头:“正是……”
原振侠一怔,还不知道自己的话是否说得太蠢了,就看到玛仙作了一个十分古怪的手势……她一直保持着这个手势,可是身子开始蜷曲,动作十分缓慢。在淡淡的月色下,看起来,她的身体在姿态的变换中,有一种十分诡异之感,原振侠不禁看得呆了。
大约前后十来分钟时间,玛仙的身子缩成了一团,脸靠在曲在一起的双足上。奇在她的身子虽然缩成了一团,但是她身体的各部分,并不是挤在一起……胸和腹、大腿和大腿之间,都有空隙。
原振侠不知所措地站着,等候她的指示。她开始说话,声音和平常的动听甜腻却大不相同,变得十分沉着。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之中,直透出来。
开始是一连串听来毫无意义的声音。那一连串发自玛仙口中,全然没有意义的声音,听来有一种庄重深厚之感。原振侠甚至在感觉上,隐约地感到如同有砰砰的鼓声在伴奏一样,他知道,那一定是巫术中的咒语。
在念了大约三分钟之后,玛仙喘了几口气,看到她全身的皮肤在渐渐变红,变到了一定程度,又恢复原状。三次之后,就没有再起变化,她仍然一动不动。声音自她低垂的头部传出来:“巫术认为,每一个人的身体,都是整个地球的缩小……”
一听到这里,原振侠就不禁“啊”地一声:“这和中国的传说何其接近!中国传说就说盘古氏死了之后,身子化为山川河流;中国的医学,也认为人体和大自然,是一种奇妙的类似组合!”玛仙的声音很柔和:“或许真理就是那样。我要找的人,当然和我有亲密的关系,我用我自己的心跳,来代表他们的所在。你要把手心整个贴向我的身体,可是又不能太紧,要缓慢移动,到什么地方能感到我的心跳时,就告诉我!”
原振侠又怔了一怔,自己问自己:身体的什么部位可以感到心跳呢?自然是心口,还有手腕处的脉搏,也和心跳的韵律一致,其余部位,怎能感到心跳呢?若是玛仙竟然能令她的心跳,在身体任何部位都可以被感受到,那巫术确实太不可思议了。
玛仙像是知道原振侠在想什么,她又柔声说:“并没有什么特别,心和全身血管联结,有血管的地方,都可以感到心跳。手指上割伤了,人人都可以感到手指上有一下一下的心跳!”
原振侠是医生,当然明白玛仙刚才所说的,是十分普通的现象(人人都曾有过这样的经验)。
而助手所需要做的,原来真是按抚她的肉体,原振侠自然感到高兴:“能做你的助手,真是荣幸!”
玛仙笑着:“宇宙之间,只有你一个异性,可以做我这个巫术的助手!”
原振侠跪了下来,剎那之间,心中生出了对巫术十分崇敬的一种心情,把双手轻轻地贴向玛仙的后颈。然后,缓慢地移动着,渐渐移到了双肩。
玛仙的皮肤光滑得在触觉上来说,叫碰到的人,有一股一股难以克制的快感。这时,玛仙的气息十分急促,原振侠勉力压制由于双手按抚她的身体而产生的绮念,留意着手掌上的感应……他十分留意,半点也不分神。
原振侠的双手,先是沿着玛仙的双臂,一直向下按抚,直到指尖,都没有感到什么。然后,再沿着双臂的内侧,一直到了胁下。
胁下的肌肤特别柔软,原振侠的双手停留在那里,那种奇妙的、唯有女体可以给予男性的感觉,使得原振侠不想再移动双手。
这时候,如果玛仙给他一个鼓励的眼色,甚至是一个动人的神情的话,原振侠这个“助手”,当然做不下去了。但是玛仙闭着眼,一点被抚摸的反应都没有,显然在巫术的程序之中,她对外界的一切,都已到了不闻不问的地步。
原振侠心中暗叹了一声,双手缓缓移到了浑圆的肩头,然而在颈上抚摸了片刻,把乌黑的长发反掠向上,现出的后颈,是一片异样的腻白。然后,他的双手在玛仙的背上盘旋,一直到了腰际。
那是极令人心跳舌燥的接触,但是原振侠并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他全神贯注留意着手心的感觉。一直到他的双手分开,轻按在玛仙两边纤腰的时候,他的右手突然感到了一阵轻微的跳动。
为了要肯定这个感觉是不是实在,他略用了一些力,细腰柔软,他掌心感到的跳动也更强烈。
他吸了一口气:“我感到了跳动,在你的右腰……”
一直闭着眼的玛仙睁开眼来,侧着头想了一想,身子直立了起来,原振侠忙把她轻拥在怀中。
在她的口中,又吐出了一连串听来没有意义的音节。然后,她叹了一声:“他们在北极,或十分接近北极的地区。”
原振侠呆了一呆:“什么意思?”
玛仙明白原振侠何以会这样问,她掠了掠头发:“我只能知道他们所在的大概区域,没法如同精密探测仪一样,测出他们所在的精确地点……”
原振侠不禁失笑:“那有什么用?我也知道他们一定在地球上……北极或接近北极的地区,那范围有多大?单是西伯利亚北部,就以百万平方公里计……”
玛仙笑着:“比起整个地球来,范围总要小得多了!而且,他们有可能根本不在地球上……”
原振侠想起了“幽灵星座”,那就是不在地球上的另一空间,不由自主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玛仙妙目流盼,望定了他:“你那么着急想把他们找出来,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目的?”
原振侠蹙着眉,他的思绪十分紊乱,他想到了一些事,可是却又无法将之归纳出个头绪来。
使得原振侠有这种想法的是金特……那个灵媒,和他所讲的那番话。
他想了一想,才道:“今晚我们见到的那个灵媒,他想知道我的灵魂从身体转移到幽灵星座的经过,他只是为了好奇,还是另有目的?”
玛仙垂下了眼睑,急速地眨着眼:“我看两者都有。他一直能和灵魂沟通,今晚他说的话又那么怪,是不是他想了解,凭借什么力量可以使人的灵魂随意出窍?”
原振侠略微震动了一下,因为玛仙说到后来,在她的话中,自然而然用上了“出窍”这个词。而“灵魂出窍”这种说法,在中国,古已有之,不知被应用了多少年了。虽然一直没有人知道,“灵魂出窍”在实际上的具体情形,但那是一种公认的现象,说明灵魂离开身体的情形……那个“窍”,自然就是人体之中,灵魂出入的信道了!
原振侠双手捧着玛仙的俏脸,又想了一会:“不知道他目的何在,我早就想把自己这一段经历讲出来。年轻人和黑纱公主要是再不出现,我想……我想……”
玛仙柔声问:“你一个人讲述,会有困难?”
原振侠点头:“是的,因为有的部分,我的感觉十分模糊,而年轻人对这部分的情形,却又十分清楚。同样,有些地方,他甚至一无记忆,而我则历历在目。所以若单由我一个人来叙述,全然无法连贯,我已试过好多次,想尽量整理出一个梗概来,可是始终没有办法做得到这一点……”
玛仙有点调皮地笑了起来:“那就没有办法了,只好派一个声音响亮的人,到北极地区去,大声呼叫,好把年轻人和黑纱公主叫出来……”
玛仙所说的,自然是极无可能的事。原振侠在她的丰臀上打了一下,发出了一下清脆的声音,玛仙发出了一下荡人心魄的呻吟声,整个人乘机向后倒去,把原振侠拉得一起滚跌在厚厚的地毯上。
他们不知道时间是怎么过去的,原振侠在极度的疲倦之中睡着。他做了一个梦,在梦中,玛仙对他说:“我必须离去了,很快会再见,想你,念你。”
原振侠睁开眼来,天色微明,玛仙已不在身边。他知道,自己的那个梦不是梦,至少,那是由于玛仙精神力量的影响,才使他有了这个梦的……玛仙把她要对原振侠讲的话,在原振侠的梦里对他说了……这种事,听来很有点不可思议。但玛仙既然是个超级女巫,有些怪异的能力,也是很自然的事。
原振侠只是在地毯上转了一个身,发出了一下低叹声,就继续睡觉。
等到他真正睡醒,感到精神充沛,一跃而起时,已经是中午时分了。从窗帘的隙缝中,可以看到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晴天。
原振侠来到落地长窗前,一下子拉开了窗帘。他的本意,是想欣赏一下阳光照耀下的花园,可是再也想不到的是,窗帘一拉开,他一眼就看到,在花园,离他不到十公尺处,有一个人站着……
幸好那人并不是面对着原振侠,而是侧着身,视线似乎也没有落在原振侠的身上,而是在欣赏喷水池中间竖立的大理石雕像。
但是那也够使原振侠感到够狼狈的了……他身上一丝不挂,赤裸得像初生婴儿一样!
他再也想不到花园会有人……这里是属于玛仙的天地,怎么会有外人闪进来?他一方面感到狼狈,一方面是诧异和恼怒。当然,在一发现有人之后的第一时间,他先跳到了窗帘之后,然后,立时又把窗帘再拉了起来。
这一切,前后经过所花的时间,还不到一秒钟。原振侠竟然没有机会看清楚,出现在花园之中的不速之客是什么样人!
当他用最快的动作,使自己由原始人变成文明人时,他思绪十分乱,竟然想到了一些不相干的杂乱问题。例如,他想到人的原始或文明,竟然取决于身上是不是有衣服时,他就觉得十分可笑。
衣服是何等微不足道的东西,但是在人类的文明历程中,却又占着如此重大的地位!
他也想到,人类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才感到裸体是可耻的?
(真是自从偷吃了禁果之后开始的?)
他想先弄清楚,在花园中的那个人是男还是女,可是竟然一点印象也没有!他也必须弄清楚,那人的来意是友善还是有恶意的。
可是,他似乎没有这个机会了,在窗帘遮掩后面的窗子上,已传来了几下敲打声。不疾不徐,听来十分好整以暇,和他急急忙忙的狼狈相,大异其趣。
一听到了那几下敲打声,原振侠呆了一呆,他立即知道在外面的是什么人了……虽然他感到没有什么可能,这人不应该在这里出现,可是毫无疑问,一定是她!原振侠吸了一口气,这一下,他慢慢把窗帘拉开,一张俏脸就在他的眼前。
俏脸有着一双极大的、充满了野性光芒的眼睛……自然随着心意的变化,野性也可以化为柔情,而这时的眼神,正是洋溢着无比的柔情蜜意。
俏脸紧贴着玻璃,樱唇几乎紧贴在玻璃上。原振侠情不自禁,先隔着玻璃,向那微微翘起,等待着亲吻的红唇,亲了一下。
那双大眼睛立时变得半开半闭,原振侠移开了玻璃门,他和她之间,再也没有任何隔阂。唇和唇,带着如火焰般的炽烈,紧紧贴在一起。
好久,几乎并在一起的两个人,才分了开来,互相望着,并不说话。似乎千言万语,都可以通过互相之间的眼神交流,而得到沟通。
又过了好久,两人才不约而同轻叹了一声,再相拥了片刻。然而,又异口同声问对方:“好久不见,好吗?”
然后,是一起发出近乎无可奈何的笑声。
世上很少有一对男女,在久别之后见面会是这样的情形。很少,当然不是没有,至少,他们就是那样。
他们……是原振侠和黄绢。
是的,烜赫一时,到如今,仍然在整个阿拉伯世界,或者,全世界恐怖活动组织中,举足轻重,具有巨大影响力的女将军黄绢。
黄绢仍然短发……比很多男人更短,又穿着男装。所以,在原振侠拉开窗帘的那一剎间,看到花园有人,竟无法在一瞥之间,认出她是男是女!
黄绢怎么会到这里来的?原振侠仍然没有问出来。可是他和黄绢之间实在太熟悉了,一定是他的神情,已经等于发出了这个问题,所以黄绢立时现出了一个很难捉摸到她真正意图的笑容,低声道:“侵犯了一个超级女巫的领地,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
原振侠听出她的话中,有极度的讽刺意味。他想解释几句,但是又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所以扬起手来,又放下手,装着若无其事,但神情不免有点尴尬,答非所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黄绢深深吸了一口气,妙目之中,闪耀着相当程度的恼怒,但转眼之间,化为怅惘:“昨日午夜。”
原振侠知道自己又问了一个蠢问题,可是他已经无法规避了,他只好作了一个手势:“为什么不早出现?”
这句话一出口,他神情更滑稽,因为他知道,这是一句更蠢的话。果然,黄绢扬起了头:“出现过了,不过你们不会注意到我出现!”
原振侠想起昨天晚上,和玛仙在一起的情形,他不能确定黄绢在什么时候,见到了一些什么……当然那还是不要确定的好。但不论是什么时候,他和玛仙,都几乎是合二为一地交缠在一起,那情景,自然不适宜落入任何人的眼中,尤其是和他有那么微妙关系的黄绢的眼中!
于是,他决定什么也不说。在这样的情形下,他说的任何话,都将会其蠢无比!
黄绢扬了扬眉,两个人之间,有短暂的沉默。还是黄绢先开口:“她……真美……”
要一个女人,由衷地称赞另一个女人美丽,大抵是世上最困难的事。尤其是黄绢,她肯这样说,由此可知,玛仙是真正的美丽。
原振侠的反应极快:“我不会将美丽分成等级,美丽就是美丽,没有级别……”
他在那样说的时候,直视着黄绢。聪明的黄绢,自然可以明白原振侠是在称赞自己,她现出兴奋的神情,可是她的话却一样锐利:“巫术的力量俘虏了你?”
原振侠笑,由于是一个太大的误解,所以他反倒不必花费太多的唇舌来解释,他只是简单地道:“当然不是……”
黄绢深知原振侠的为人……他说不是,那自然不是,不必再问下去。她幽幽地叹了一声:“我的手下,自昨天起,就一直在跟踪你,所以我才知道,可以在这里见到你。”
原振侠皱了皱眉,表示他对于被跟踪的厌恶,黄绢也在这时轻吻了他一下,表示歉意……一对太熟悉对方的男女,在很多情形下,不必靠言语,就可以有一定程度的沟通交流。
原振侠摊了摊手,黄绢已在一张式样新颖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在那一剎间,原振侠想到的是:黄绢一定曾进入过这屋子,自己不知道,感觉敏锐如玛仙,绝对没有不知道的道理。她忽然坚持一定要离去,是不是由于她知道黄绢就在附近?
原振侠又不禁苦笑了一下,他决定在再见到玛仙时,提也不要提起这件事。
黄绢缩起双腿,令她自己的身子蜷缩在椅子里,望向原振侠:“有一件十分怪的怪事,需要你的意见。”
原振侠拉过一张矮凳,坐在黄绢的前面,双手自然地放在黄绢的膝上,也望向她,两人的视线接触。黄绢的眼神之中有着幽怨,想说什么但没有出声,又缓缓地别过了头。
原振侠也低叹了一声,一时之间,两人都沉浸在互相感情纠缠不清的泥淖之中,竟都没有想到黄绢口中所称的怪事。
过了好一会,原振侠才陡然摇了摇头,提高了声音:“你说的怪事是……”
黄绢也有恍然自梦境中醒过来的神情,她蹙着眉,像是在想如何开始说她提到过的怪事才好。
原振侠并没有催她,他在黄绢的神情上,看出她所说的那件“怪事”,怪的程度,一定非同小可。不然,以黄绢经历的丰富,不会这样子困扰。
黄绢既然来找他,当然会把事情的经过详细告诉他,只是这时,她不知如何开始才好而已。
黄绢眉心的结越来越深,她突然冒出了一句话:“还是要从头说起……”
原振侠作了一个手势,表示即使从头说起,又有何妨?黄绢忽然道:“那需要相当长的时间,要是我们美丽的女巫忽然回来了?”
原振侠舔了舔嘴唇:“你有什么更好的提议?”
黄绢道:“我的船就在附近的海面,许多有关那件怪事的资料也在船上,不知道神通广大的原振侠医生,肯移大驾乎?”
黄绢在最后,忽然掉了一句文,原振侠愉快地笑着:“将军有令,敢不从命……”
黄绢像一头豹子一样,一下子自沙发上跳了起来,扑进原振侠的怀中。原振侠双臂环住她的纤腰,把她抱了起来,向外走去。
黄绢“咯咯”笑着:“昨晚那个是抱进来的,今天的这个是抱出去的,你……”
她说到这里,手指按在原振侠的鼻尖上,咬着下唇,似笑非笑,似怒非怒地望着原振侠。
原振侠只好假装没听见,一直抱着她出了花园,看到一辆黑色的、外观并不起眼的汽车,停在一簇灌木丛旁……原振侠知道,这辆汽车的性能超卓,只怕是全世界之最。如果忽然之间,它会成为一架小型喷射机,原振侠也不会觉得任何奇怪。
上了车,直驶到海边,车子是直驶进海面的……它没有变成喷射飞机,但是变成了一艘速度极高的快艇。
不多久,原振侠就看到了黄绢的那艘船。看来这艘船是新造的,是现代科技无懈可击的产物。
登上了船之后,由于阳光极好,所以原振侠提议留在甲板上面。
黄绢没有异议,他们并肩舒服地半躺在帆布椅上,海风温柔地吹拂着,黄绢开始说她提及的那桩“怪事”。
这桩事,的确相当复杂,黄绢说“要从头说起”。的确,如果不是从头说起的话,确然不是很容易明白。
整件事,从开始发生,到黄绢来找原振侠为止的全部经过,就记述在下面。
卡尔斯将军统治的国度,土地面积不算很大,而且极其贫瘠。不过好在从上一世纪开始,就发现了蕴藏十分丰富的优质钻石矿,出产大量质量十分高超的钻石。这个财源,使卡尔斯将军能够有足够的金钱,去实行他疯狂的“理想”,使他成为举世公认的一个狂人。
在他的国度中,另外一半的大地是沙漠。那简直是阒无人烟的地带,黄沙滚滚,千百里不见人影,偶然有人出现,都是怀有特殊目的而来的。像那一小队人和骆驼之外,还有四辆中型吉普车,那是普通教授所率领的一个考古队伍。
普通教授的真名就叫普通,来自埃及开罗的一所大学。在考古界中,他不算十分出名,不过也有一定程度的成就。
普通教授申请在卡尔斯将军的国度进行考古探索,申请书一寄到,就很引起卡尔斯将军的兴趣。卡尔斯这个狂人,不但想他统治的国家,成为世界上“第一军事强国”,而且,也希望成为“世界上第一文明古国”。所以,他以前也曾花过不少气力,去建立博物馆之类,想表示文明的程度极高,不过,都不是很成功。
而突然之间,有一个名气不小的考古学者,要在他的国度之中进行考古探测,若有所发现,自然可以使他有某种程度上的满足。
所以,在他宽大无比的办公室中,他和黄绢就有如下的对话。
卡尔斯将军在黄绢面前,和在别人面前不同,没有了那一番装模作样,他直接问:“昨天送到你办公室的那份申请书,你看了?就是普通教授,要在我们的沙漠地带,进行考古探测的那一份。”
黄绢扬了扬眉:“你已经准备批准了?”
卡尔斯搓着手:“看不出有不批准的理由。”
黄绢冷然:“我看不必太急,这个教授,在欺负我们不懂考古!”
卡尔斯瞪大了眼睛,张开嘴:“啊!”
黄绢冷笑:“他在申请书上,竟然没有列明他考古的目的是什么……”
卡尔斯忍不住,在他的办公桌上重重拍了一下。
他的办公桌极大,其中有一部分,是专供他在表示愤怒时,重重拍击之用的。在那一部分,桌面下设计成空心而有回响,使得拍桌的声响听来特别惊人,以达到震慑对方的效果。
他拍桌拍惯了,这时仍然一下拍在那一部分,发出巨大的声响来。黄绢立时狠狠瞪了他一眼,他有点不知所措地缩回手来。
他望着黄绢:“你的意思是……”
黄绢来到了巨大的办公桌前:“考古队的队员,阵容鼎盛,他们一定有特别目的,一定要他们把真正的目的说出来……”
卡尔斯将军显得极兴奋,大踏步来回蹬步。他身形魁伟,又是军人,这样行动的时候,也很有伟男子的气概。
他几次经过黄绢的身边,都伸手想把黄绢拉过来,看情形,是想把黄绢拥在怀中,分享他的兴奋。
可是每次,当他伸出手来的时候,黄绢总是巧妙地避了开去。卡尔斯对这种情形,似乎已经习惯,他自嘲似地笑了几声,然后,用他向士兵演讲时的那种声调和姿势,一手叉着腰,一手挥动着:“对!要他们把目的写明了,再来申请……有可能在我们的沙漠下,埋着一座文明的古城;也有可能,有无数的宝藏;更有可能,古代有大钻石矿的纪录,只要找到信道,大颗大颗的钻石,随便你去捡拾……”
他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如果真是这样……”他直视着黄绢:“最大的一颗,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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