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章市。一栋普通居民楼内。2单元304号。雷环山零门廊上的304号已像这个城市许多的门牌号码一样斑驳温漶。
防盗门紧闭着。
如牛反刍,雷环山在将“双十谋杀案”的调查情况笔录准备呈送给钱向锋检察长审阅之前,已将调查报告辔国地过滤似地看了一遍,又细细地过滤似地思索了一遍,获得了不少新的启发。尤其是关键的地方,他看了不止一遍。在安宁,雷环山等人虽没有吃过闭门羹,但受欢迎的程度几乎是零。雷环山此番重点看了调查组与孔从丘、马局长、洪鹏等人的谈话笔录。
在安宁县县长孔从丘处的笔录。
问:我们来,主要是了解有关“双十谋杀案”的一些情况,事先没有通知,唐突了。
答:没关系,没关系。你们是上面的领导,就是不来,我们也应该将所了解的情况提供给你们。安宁县是小县,条件有限,只好请你们委屈一下,住在文凤楼。
问:希望你能与我们合作,实事求是。
答:我不会违背党的原则的,请领导们放心。
问:“你对程家卿的具体评价是什么?”
答:因为原来的县委书记黄海调入南章,程家卿接替黄海任县委书记,我来安宁接替程家卿任县长,这些都是组织上安排。这是去年年底的事情,所以我与程家卿共事不到一年,我想,程家卿能够得到组织部门的提升,说明他在安宁是干的有成绩的,我来之前他的成绩我不能妄加评论。我来之后,我发现程书记在减轻农民负担上、在招商引资上、在使濒临危境的企业起死回生上、在美化城市的环境上,他是做了很工作的。他这个人有魄力,干起事来大刀阔斧、雷厉风行,这是有目共睹的。我对他的评价用一句话可以概括:像个领衔主演。
问:你是否发现程家卿在经济上有什么问题?
答:别人的情况我不清楚。我只敢说,我与安宁的任何人没有任何个人的经济往来和经济瓜葛。
问:你是否发现程家卿与田刚亮之间工作上有矛盾?
答:我没发现。在常委班子里面,我和他们相处得融融洽洽,可以称得上没有半点隔阂,没有一丝不愉快。但是程家卿有时候显得很霸气,但他绝不是为了他个人。他与田刚亮可能为了工作有过龈龉,有过争执,但没有根本上的矛盾。
问:能不能谈得具体一点?
答:譬如今年上半年县城旁边阳梅村一栋接近竣工的商品房突然坍塌,造成二死四伤的惨剧。田刚亮主张将死伤人数数目不分类别全部上报,程家卿却主张将非施工人员排除在事故情况的上报名单之外,因而只上报一死三伤的数字。田刚亮当时大为生气,指责程家卿不实事求是,相反,程家卿很耐心地做解释。不料田刚亮依然固执己见。
问:那当时你的意见呢?
答:我同意程家卿的意见,不仅是我,除田刚亮之外的常委都同意了程家卿的意见。
因为我们的本意都是想使安宁在全市、全省能给人一个良好的印象,谁都不想为安宁添上一个抹不去的污点。事故既已发生,所以我们大家都想尽力挽回局面。后来田刚亮硬是不听劝告,硬要往上捅。这一捅不比捅燕子窝,今年捅了燕子明年还会来,他这一捅,结果把两个差一点就要签字的合资项目吓跑了,外商、台商谈“安”色变。表面上,田刚亮这一举动没有错,可客观上却因小失大,给安宁的老百姓带来了重大的经济损失。
不仅程家卿,我们大家都痛心得捶胸顿足。
问:孔县长,你是否听到过程家卿与齐万春、齐万秋兄弟俩的关系非同一般?
答:齐万春、齐万秋是安宁赫赫有名、妇孺皆知的传奇人物、商人,但我不认识也没见过,我只是知道齐万春外号“万蠢”,这恐怕不确切。一个成功的商人,再怎么也有程咬金三斧头半的功夫;还有齐万秋的外号是“元宝”,我头一次听到这个外号,险些没乐死,“元宝”,还有这样的外号。至于程家卿与这两人是打得火热,还是一般的关系,我就不清楚。齐万春、齐万秋两人的本质如何,我也不清楚。将他们逮捕,这是因为他们一定犯有不可饶恕的罪行。我想信上级公安机关、检案机关的作法是正确、公正的,服民心、顺民意的。
问:你知道不知道田刚亮在安宁县有没有仇人?
答:不知道。田刚亮这人粗看脾气火爆,刚直不阿,细看则凡事都管中窥豹,只见一斑,缺乏从大局出发的思想,没有从高处着眼的眼光。哦,前不久,他开除了两个县委县政府大门口守门的刚招来不久二十岁出头的警察,引起了不小的震动。因为两位小警察大概是天天看大门,闷极无聊,便打赌寻开心。一个说,如果你今天晚上将县委办的电脑打字机偷出来,第二天晚上再送回去,我请你上“王上王”。另一个果真晚上偷出来,可是第二天就破了案。田刚亮认为他是监守自盗,便将他们毫不留情地开除了。
田刚亮这种不以教育为主而率意而为的作风,可能引起了安宁不少人的不满。他在安宁有没有仇人,恕我孤陋寡闻,我一点不知道。但是,他的工作方法可能得罪了不少人,甚至有人说他是“愣头青”。
问:我们的谈话,希望你能保密?
答:那是自然。
问:那么我问个题外话,你为官的原则是什么呢?
答:不贪,不虐,不卑,不亢,“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喽,这是我的名片,上面印着我的座右铭。
——宗卷P10-11
雷环山看到这里,就想起了孔县长的那张设计别具一格的名片。当时,他们在场的人。一人获得了一张。孔从丘的名片正面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正面:
安宁县县长
孔从丘
电话:1711-4345787
反面无字,但与名片连结在一起的是张与名片大小一样的纸片。纸片下面上端字体稍大。
正面:
刻守六正,了无一邪
六正:西汉光禄大夫刘向《说苑》中指“圣、良、忠、智、贞、直”。
反面:
圣,高瞻远瞩防患未然;良:虚心尽责扶善除恶忠,夙兴夜寐进贤不懈;智:明察成败转祸为福贞,恪尽职守廉洁奉公;直:刚正不阿敢急敢谏其实,孔从丘还有一条窝藏在心里不让他人知道的人生座右铭:履薄冰而却步;处虎豹以藏身。
雷环山虽然看不透孔从丘窝藏在心里的座右铭,但从与他的对话中不难洞见他机锋内敛,圆滑中见峥嵘,平和里含世故的个性。不知怎么搞的,他的一只眼睛好像坏了的,半天不挪窝,像生病的母(又鸟),看不见外界的一切。与公安局的马局长既有相似的地方,又有不同的地方。马局长的最大特点是谄媚,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胞如果用放大镜去分析观察,都仿佛是一张笑脸,他身上露在外面的每根汗毛见了上层人士便会像风中的小草一样跳舞,有时候,大家可以看得出来,俯首贴耳的马局长几乎恨不得立刻从后面长出一条尾巴出来,好作摇尾乞怜状。即使他不长尾巴出来,善于观察的人依然会发现,他比狗其实更像狗。狗如果会说话,见了他非喊老师不可。可见他的为人,凡是地位比他更显赫的人,他会拿出一副咬你的架式来扑向你,舔你,虽然最终没有咬,也没有舔,而是猴在你身上。腰围三尺的人还要少女般地扭捏,不能不让人觉得荒诞不经,反感,偏偏这马局长就是这么个少女式的人物,几乎让你防不胜防。在他的办公室里,大家要跟他咬牛肉筋似地磨蹭了半天。先是他见人递烟,笑呵呵地非要别人接住,不抽烟的不接也不行,这样推让来去,花去的时间不比一根烟短;继而他喊人提来四瓶开水,亲自动手,笑呵呵地,一伸一缩取茶叶,一起一伏加水泡,一一递上,好像在递开水的同时,连同掰成了若干瓣的心也热乎乎地递给了在座的诸位——人人有份,一份不少。这得花去一盏茶的功夫吧。一支烟、一盏茶的功夫之后,他又寻找矿藏似地在每个人的脸上一一揣摩了一遍,直到他认为每个人的气质、性格都烂熟于心为止,这又要花去一盏茶的功夫。到这还没有完,他得把他递出去的心一瓣一瓣地收回去,这就又要花去一盏茶的功夫,然后细细地拼贴完整、组装到位。这又得一盏茶的功夫了。这马局长不仅做事牛得很,说话也牛,在舌头上挨上一鞭子才会快似的。他的话除了节奏上慢以外,还有一个毛病:话说到中途又返回到起点重新开始,像个循环往复的圆,永远别想绕出来。斩下他那支离破碎,翻来覆去的答话来分析,可以断定,他,若不是愚笨到极点的人,便是一个聪明到极点的人——大智若愚。但这断定,确凿吗?也许吧。
马局长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雷环山首先接触他的时候,不解。时过境迁,现在想起来,依然不解,只觉得他如同一个晃来晃去的谜。雷环山尽力想从与马局长味同嚼蜡的谈话中找出一丝缝来。他的眼睛如同狮子盯着草丛间的麋鹿一样盯着笔录上的文字,他眼睛里冒出的那股热情,似乎能把这些文字熔化掉。
问:不用太客气了。我们来主要是调查一些有关双十谋杀案的事,其实就希望你能尽你所知道的说。
答:当干部的嘛,我看首先要过讲真话这一关。欺上瞒下啦阳奉阴违啦,表里不一啦,那是很危险的,不可取的埃老百姓啊,是会指着脊梁骨骂的啊,我看呐,老百姓啊,不仅可以指着脊梁骨骂,啊,当面指着鼻子骂也是可以的。啊,这个这个,欺上瞒下啦,阳奉阴违啦,表里不一啦,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啦,那是要不得的埃我看呐,老百姓啊,这个这个老百姓是会反对的。我这个人说话就是竹筒里倒钱,直来直去,不要见怪。众怒难犯,公怒难犯,埃噢,双十谋杀案,谋杀案发生的当天晚上,哦不,应该是第二天凌晨,我们公安局就出动了全部警力,并根据目击者描述过的犯嫌疑人的大致特征,向全国公安系统发出了通缉令。我接到报告时,接近凌晨两点,一接到报告,我就立即向程书记做了汇报。程书记对此非常关心。兵贵神速埃案发的第三晚上犯罪嫌疑被擒获。这是许多人都想不到埃随后我们又配合左处长——左处长真是老将出马,一个顶仨,成功地将齐万春、齐万秋两兄弟抓获。我们公安局出动了全部警力,并根据目击者描述的犯嫌疑人的大致特征,向全国公安系统发出了通缉令……问:稍微打断一下,马局长,请问齐刀春的公司为什么挂的是你们公安局的牌子。
答:啊,这个这个说来就话长啦。那是在一九九九一年,也可能是一九九二年,要么是九零年下半年。这个这个啊,挂牌子的事,是当时的县委常委会讨论通过的,我记得清清楚楚。有了这块牌子,可以增强外地厂家对他的企业的信任度。这个这个啊,对我们分安局也不无裨益,首先我们公安部门的福利得到了改善。那是在一九九一年,也可能是一九九二年,没错,就是一九九二年,不,不不,也可能是一九九一年,反正不会超过一九九二年。啊究竟是哪年?我也记不清了。
问:挂了公安局的牌子,齐万春成了公安的摇钱树,而公安局变成了齐万春的防弹衣,你们想过这样做的后果没有?
答:啊,这样做对公安部门的形象是有一定影响的。说齐万春是我们的摇钱树恐怕有点牵强。齐万春的公司交给我们的管理费,几乎是杯水车薪,起初是四万,从去年起才加到五万。我说过我们这样做,对公安部门的形象是有一定的影响,但是县财政这样困难,我们不自己换食吃,非得饿死不可。
问:齐万春不是干警,却耀武扬威地穿着警服四外招摇,你们为什么不加以制止?
答:当初,我们赠送一套警服给他,是为了表彰与我们精诚合作的姿态。而且那套警服是拆去了领章、帽徽的。
问:那么你们为什么没有纠正他的作法?
答:大家都知道,齐万春不是警察,他那样穿是闹着玩的,他那样穿,也是白搭的,大家都知道,他不是警察,他那样穿,嗤!
问:如果他穿着警服到外面去招摇撞骗呢?
答:那不可能。他招摇撞骗,他招摇撞骗,啊,啊他如果有招摇撞骗的行为也会很快露出马脚的,这是规律。
问:在案发之前,你们发现过齐万春有什么可疑举动没有?
答:谁也不能未卜先知啊,是啵?林彪没有摔死在温都尔之前,大家还都以为他是毛主席最亲密的战友呢。
问:齐万春与程家卿之间有没有特殊的关系?
答:有啊,不仅程家卿与齐万春有一层特殊的关系,而且啊,程家卿前几任书记都与齐万春有一层特殊的关系。什么原因呢?原因很简单。齐万春是安宁的纳税大户,一年上缴财政近百万。县里领导不与他把关系搞好,那可不行。他要抽身,把厂子转移,安宁一年就要损失近百万。所以啊,有人编了一段顺口溜,“只要大齐一跺脚,安宁的天就要塌个角;只要小齐一放屁,安宁的地里全是肥。”你听听。顺口溜里的大齐就是指齐万春,小齐就是指齐万秋。
问:你对程家卿的印象如何?
答:来安宁做官的人都是在黄连树下弹琴,苦也多,乐也多。怎么说呢?一半是酒,一半是药,有酒有药,谁也射不过。程家卿也不例外。他在安宁的功劳老百姓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他之所以要与齐家两兄弟搞好关系,也是从大局出发。要知道,私营企业的税费要占整个财政收入的一半多。
问:就没有人反对程家卿吗?
答:拥护都来不及呢,谁要反对程家卿,安宁的老百姓就会不答应谁。
问:程家卿有什么具体的功绩?
答:多的是咧。有口皆碑嘛,有口皆碑。
——宗卷P18-20
与马局长那个废话篓子相比,洪鹏的话就少得可怜。雷环山初次见到洪鹏,就觉得他的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秘书。无论他当谁的秘书,他都会自动地退居在谁的背后,只是稍稍露出一点来,就像初春草叶的尖芽那么一点点,绝不露得更多。不管何时,何地,不管什么人,尽可放心地。他的脑子大多数时间是他人脑子的副产品。他的笑是假货市场买来的,他的话像一首歌词中毫无意义的衬词,他的举动时而激越,时而低沉,全凭外界的呼招。绝无喧宾压主之虞。他对做秘书的那一套程序,可谓驾轻就熟,运用自如。他黑黝黝的皮肤赓续了居民的朴实,同时他的脊梁也禀承了习惯弯腰也善于弯腰的农民的弹性。像洪秘书这样的人,乃人类登峰造极的杰作。每个时代都存在的几近完美杰作。然而令人遗憾的是:这种秘书是以仆人的姿态出现的,而且只是以一个人的仆人,而不是以公仆的姿态出现的。他对于程家卿的知遇之恩感激涕零,大有滴水之恩必涌泉相报之势。程家卿竟然将他从一名较为底层的乡村教师挑到身边当秘书。每想起这一件喜事,他的心便如同跳上龙门的鲤鱼,突突直跳。从前他是作茧自缚的春蚕,是蜡烛,把光芒奉献出去,而将阴影留在自己脚下。自从当了程家卿的秘书,他便甘愿做一只围着程氏轴心转的陀螺了,或者做一只在底部打有“程家制造”字样的饭碗。纵使交给程家的任何人去摔,摔得粉身碎骨也无怨无悔。即便如此,雷环山看着这样一位铁心的人物,除了觉得可笑以外,还觉得可悲,而且是十分的可悲。
他的话是那样少,简练得不能再减去一个字。任雷环山怎样用心良苦地从他的话语中披沙沥金一丝不苟地搜寻有价值的东西,并且不厌其烦地进行反复,想想出个子丑寅卯来,然而,他失望了。因为他最终还是像想吃松子结果打开所有松果却不见一粒的松鼠一样一无所获。这洪秘书,不愧为古今中外仆人中的一等人才。
拣好的说,谁不是好人;
拣坏的说,谁也好不了。
他们简直是在为程家卿辩护!有意识的,无意识的。看完调查报告,雷环山觉得他们是在为程家卿辩护。
这天,午饭时,雷环山下定决定作了破釜沉舟的准备。他对他的老伴和家的儿女作了嘱咐:我如有事,不必查问,家里还以为他开玩笑呢。
午饭过后,雷环山便打电话给省检察长钱向锋约好下午面谈。钱向锋欣然同意了。
一见面,钱向锋便紧紧攥住雷环山的手说:“老雷,辛苦!辛苦!”
钱向锋眉如虬龙,鼻如卧龙,两耳耳垂像小小的两条飞龙,一对眼珠,溜动着,煞是被群龙游戏的两颗珠子。
“辛苦倒不,只是心焦。”雷环山感到了钱向锋手中传递过来的热情。
“有重要的线索?”
“除了电话里与你通过气的以外,都不怎么重要。”
“看来还是没有突破,此行有何贵干?”
“专程来请示。”
“岂敢,岂敢。”
“调查没有办法。”
“陷入了僵局。”
“不是陷入了僵局,而是没法开始。”
“程家卿是其中的一环,断了这一环,便没法接上。是不是?”
“缺乏有力的证据。”
“老雷,你打算怎么办?”
“看上去你有点幸灾乐祸。”
“应该说,有点得意。”
“怎么?你——哦,我知道了。”
“你这儿有新情报?——一定有。”
“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我还想了半夜。”
“想什么?”
“悟出了一点东西。”
“悟出了什么?老伙计。”
“悟出了什么呀——悟出了一个道理:一个人当了官了,就等于身上带上了许多钥匙,那钥匙可以为百姓打开许多方便之门,那最后一把钥匙打开的才是为自己准备的方便之门,如果那钥匙首先打开的是为自己准备的方便之门,那么也就打开的是通向地狱的大门。”
“还挺有感触的。”
“你到安宁的,其实有点舍本求末。”
“你这话一说,我只好又回到吃奶的时代去了,活该什么都不知道。”
“程家卿有个弟弟叫程家驹,你知道吗?”
雷环山摇了摇头。
“原来是老干部邬书记的秘书。”
“是他。”
“还有,程家卿与双十谋杀案不无关系。”
“我也正在想这个问题,今天我来就是要和你谈这个问题。”
“你有证据?”
“有待查找。不过,快了。”
“看我的吧。”
“你又走在前头了,老伙计。”
随后,钱向锋将由省纪委书记转来的原安宁县委书记黄海的检举材料和控告信交给了雷环山。检举材料与控告信中历数了程家卿的狂妄自大、私欲膨胀的卑劣行径,以种种事实揭露了程家卿有可能是车撞黄海本人的幕后指使,并对市委不听自己的劝说重用程家卿之流的行为表示了不满。雷环山看完之后,怫然作色,拍案而起。黄海在信中痛苦地写道:“我再也不能隐忍下去了。如果我继续袖手旁观,那么,我将愧对党,愧对组织,愧对人民,也愧对我自己的良心。如果我继续隐忍下去,那么,我也是在犯罪……”“这样的跳梁小丑是怎样一步步登上县委书记这个位置的?他靠的什么?”雷环山不禁发问。钱向锋没有回答,他一时无法回答。
窗外的光线渐渐减弱,像一捆捆扎得紧紧的香在无限度地松散,最后散失成风。有什么能使它们再紧密起来?会的,会的。只要太阳继续升起。太阳必将升起来,是它来考验我们的意志、力量和信仰。只要太阳继续升起,光线就还会凝聚,给我们提供一个中心和一个中心所拥有的亮丽与眩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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