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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兰因璧月晋江文学城第三十一章 还问璧月叙兰因

第三十一章 还问璧月叙兰因

        皇朝众侠的叫好声却是惹怒了万埃,又气又急中却又不知如何反驳宁朗的话,一时只是跺脚。

        屈怀柳望着低头坐着的少年,想了片刻,道:“真想不到宁少侠这般会说话。只是宁少侠说东溟一切皆为私心,那又怎能肯定风惜云、丰兰息两人之为便不是出于私心呢?要知道他们从东溟可是带走了大批的金银。”

        许是周围太吵,人群中宁朗没有听到,依旧低着头。

        “这人真是死缠烂打。”兰七摇头,擢擢向身旁的明二,“二公子,你也该说句话了。”

        明二淡然一笑,优雅起身,望着屈怀柳道:“阁下的疑问在下来回答如何?”

        眼见明二起身,场中众人皆收声,安静的看向廊上。

        迎着明二空濛目光,屈怀柳不由抱拳道:“明二公子肯替在下解惑,那当然更好。”

        明二淡淡点头,“阁下认为两位前辈是存私心,那请问,阁下认为他们为着什么呢?为名?为利?还是为权?”

        “当然是为……”

        明二摇头,屈怀柳后面的话便说不出来了。

        “为名?他们本身已名传天下,便是到今时今日,我们依然对之敬仰有加,而且东溟一事若非今日你们说起,皇朝根本毫不知情,何来为名之说。为利或是说为权?则更不靠,要知他们本就是堂堂一国之君握生杀大权倾国财富,何必万里迢迢跑到东溟岛来窃这区区金铁或是一枚国玺。请阁下想想,可以将玉座将半壁天下拱手相让的人,这世间还能有什么名利是他们舍不下的?”

        明二的声音湿润清雅,风度翩翩,闻者悦耳清神,见者怡心怡目,不说众侠人人赞服,便是屈怀柳、万埃也无法对他产生一丝反感。

        “说得对!”众侠再次叫道。

        “白风黑息何等人物,尔等不过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长长的一番辩驳下来,皇朝人人气壮神爽,屈怀柳、万埃一脸的屈辱愤慨。

        “唉,自取其辱呀。”兰七由不得摇头,碧眸却盯住一直沉默着的云无涯。

        “我很好奇这位云少主。”明二坐下轻声道。

        “本少也好奇他如何收场。”

        “少主!”屈怀柳、万埃看向云无涯。

        云无涯扫一眼坪中犹自兴奋嚷嚷的众侠,缓缓举起右手挥下。

        “咚!”蓦地一声重鼓之音传来。

        “哎哟!”

        一阵叫声响起,顿见坪上众侠一个个弯腰抚肚,皆脸色发白冷汗直流,显见剧痛之烈。

        痛了片刻功夫,众侠慢慢缓过来,不由都遁声望去,便见层层石屋之上的峰尖上有不知何时架起了一面大鼓,鼓旁立着一人。

        一时众人皆是惊惧莫名的看向云无涯,刚才肚中的那一下剧痛绝非偶然。

        云无涯负手而立,气度尊贵高岸,悠然看着众侠,道:“我今日告诉诸位前因,乃是要与诸位共事,是以坦诚相待,却非要诸位来评功过对错的。”微微顿了顿,继续道:“无论是为着私心也好,还是为了成就霸业也好,东溟数百年,都是为了一个心愿。而我们,立于此位,就有我们必须要做的事,我们承继了先祖的遗志,就有我们必须要负担的责任。”声音蓦然转沉,“所以,我们一定要踏上皇朝,所以,你们必须臣服。”

        云无涯话音刚落,众人不知是为他威仪所摄还是为他话中绝然的语气所惊,一时皆愣在那里,没有反应。前一刻已在正义上站得稳稳的众侠,此刻却在云无涯的气势中摇摇欲坠。因为,他根本无视所谓的正道与正理。

        良久后,艾无影从人群中再次站起,望着云无涯清楚道:“我不愿意。”

        这声之后,又有人站起来。

        “老子也不愿意!”

        接着又有许多人站起来。

        “老子宁愿死,也不要向你们屈膝!”

        更多的人起身。

        “你们什么手段老子都领教过了,老子还怕什么,老子绝不臣服!”

        坪上的人都站起身来,纷纷按向腰间的兵器。

        “绝不!”

        “要动手便痛快点!老子已忍很久了,早点动手,也早点为那些屈死的武林同道报仇!”

        众侠没有忘记囚禁时的屈辱,也没有忘记于东溟手下的逾千冤魂,这一刻,他们倒盼望着快点动手,痛痛快快的杀一场,以解心头之恨!

        云无涯静静的看着听着,无惊无怒。

        屈怀柳、万埃握紧剑柄防备的看着众人。

        云无涯轻轻挥手。

        “咚!”

        又一声重鼓,刚刚还傲然而立杀气腾腾的众侠在下刻尽数痛倒于地。

        云无涯望着倒下的众人,平淡的道:“东溟有一种‘同根盅'',雄雌一对,同生同死。你们肚子种下的是雄蛊,雌蛊置于鼓中,鼓碎则你们尽亡。”“喔。”廊上兰七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本少说呢,云无涯怎么会这么坦白,连老底都交待清了,原来是早下了暗招。”

        明二看看砰上,所有的人无一例外的全都倒伏于地,看来是全部被种下了盅虫。

        兰七又擢擢明二,道:“你们家那个庸医居然没有看出来。”

        “盅非毒非病,而且云无涯敢放他们走,必是有把握不被发现。”明二道,目光再转向洺空等人,倒是没有反应,想来云无涯并未给他们种下蛊虫。与洺空目光相遇,不由一怔。洺空向他微微点头便移开了目光。

        竟然将整个皇朝的武林都相托吗?明二眉头微微挑起。

        “臣服东溟,本少主承诺你们一生荣华,五年内领你们踏上皇朝帝都,那是列为皆是开国功臣。”云无涯的语气依然平淡。

        痛楚慢慢消缓,众侠一个个目光妄想了明二、兰七。

        云无涯当然发现了,一样转头看向明二、兰七,“两位还是莫要乱动较好。”说着,拍掌拍了两下,便听得一阵嗖嗖的声响,众人望去,一下又呆住了。

        但见峰顶的石屋之上立着数些人影,而那些人影却非东溟高手,而是大家都认识的皇朝武林的人。有“鬼头刀”周大,有“花枪温侯”温催,有“铁爪子”吴问道,有“摧心掌”李善离……数十名高手,都是那是熬不过酷刑受不了折磨而臣服于东溟了。

        看着这些人,众侠又惊又怒。明二、兰七武功再高,可在这么多的高手围攻下要全身而退都是难事,更何况要打倒这些人去夺峰尖上的鼓,只怕人还未到,那鼓便碎了。一时,众人几乎绝望了。

        “几位前辈。”云无涯看向洺空几人,又转向明二、兰七,道,“二公子、七少,不知道你们意下如何?皇朝诸位都是英雄好汉,都不怕死,可几位忍心吗?忍心看着他们死在你们面前?”

        秋长天几人都望向洺空,洺空凝着眉头默然。

        兰七、明二对视一眼。

        怎样?

        半个时辰。

        点点头,回首,正待开口,却又一个声音响起。

        “不可以……”

        却是宁朗爬了起来,痛得一脸的冷汗,却依然道:“答应了……便是……皇朝百姓要死更多更多的人……我们江湖人虽是草莽,但也绝不做罪人!”

        “宁少侠果然宅心仁厚。”云无涯眼中首次浮起一抹笑意,“这一点尽可放心,只要你们臣服相助,本少主保证,绝对可以不动干戈改朝换代,绝不伤皇朝百姓分毫。”

        “那怎么可能……”宁朗缓一口气道。

        “在下不明白。”又一个声音道,却是“佛手三千”金阕楼,他缓缓爬起身来,看向云无涯,“在下人不过是区区一个武人,便算是臣服了东溟,哦,即算是全武林的人都臣服了东溟,也不过区区数万人,又如何是皇朝百万铁骑之敌?你凭什么认定我们臣服了你就能取下皇朝?”

        这话说完,顿时许多人点头。他们纵横武林,个个一身武艺,虽说平日里从未将朝廷官府放在眼中,但心里也是清楚知道他们不过是江湖草莽,真要是与朝廷为敌,那绝非是朝廷大军的对手。何以这云无涯认定了得到皇朝武林便可夺皇朝帝国?

        云无涯点点头,看着金阕楼道:“金大侠莫要看轻了自已了,你们个个一身本事,皆是难得人才。而至于东溟凭什么取下皇朝,本少主心中自有计量,日后,你们成为东溟之臣时,自然知晓。”

        众人面面相觑。

        “不知诸位可考虑好了?”云无涯目光扫视一圈最后落向明二、兰七。

        兰七微微一笑,道:“云少主,本少还有一个小小疑惑,不知少主能否解答一下?”

        “七少请说。”云无涯点点头。此刻除却这两人外,其余尽在掌中,不急一刻。

        “就是列炽枫列三爷哪里去了?”兰七碧眸盈转,笑得魅惑万千,“本少已许久不曾见他,真有些想念了。”

        云无涯目光一凝,看着兰七,片刻后,道:“既然七少如此想念到三爷,那么本少主便请他出来一见。”说罢转头向屈怀柳淡淡一颔首,屈怀柳转身离去。

        此刻,众侠大都缓过气来,纷纷起身。

        明二向着他们微微一摆手,示意暂莫妄动。

        “皇朝武林……皇朝武林……”底下宇文洛纠着眉头思索着,猛地,他全身一震,喃喃道,“我明白了……”

        “大哥明白什么了?”宁朗问道。

        “他不是要皇朝武林的人,他要的是皇朝武林的势力。”宇文洛眼睛直直的望向云无涯。

        “呃?”宁朗看着他。

        “原来是这样的,我总算明白了。”宇文洛眼睛蓦地一亮,然后又掏出了纸笔。

        一旁秋横波也望着他,正要开口问他,却见他口中念念有词,不由凝神细听。

        “明家在天州,相连的英州也是明家的地盘,天、英两州便是与东溟海相接,东溟要是发兵皇朝,必是要从天、英两州过,有了明家的话,那便是打开了皇朝的大门。”宇文洛手飞快的记着,却有些抖,可见心中激动。

        秋横波一愣,然后恍然明白了。

        “秋家、兰家、宇文家占据华州、云州、月州,商铺遍及全国,差不多掌握了皇朝六分之一的财富……有钱啦,哦,宇文家就是我们家。”他连连点着头,依旧边念边写着。

        “风雾、浅碧两派素与朝廷有来往,而且玉州大都统领便是风雾门下,哦,这是军权……还有息州、盟州的府台则出自浅碧门下,宁朗还有位堂叔在朝中身居太律之位,那可是重臣……嗯,等回皇朝后一定要去拜访一下,我是宁朗的义兄,那位大人应该会接见我吧……哦……是了……花家的火雷弹最大威力的可是能炸平一座小山,用来炸士兵的话一定一弹就倒下成千上万的……哦,还有九天阁,那是最会收集消息的,听说连皇帝身上长了多少颗痣都知道,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改天一定要问问江阁主。嗯……每一个门派分布在一个地方……这样就全围起来……啊这股势力3是可与朝廷媲敌!嗯……不止是这些门派,江湖上能人辈多,不说那些绝顶的武功,便是那什么易容、毒药、迷药、暗器等等屑小之为用在朝廷上那些人身上可是有很大的用处的,说不定易容成皇帝,人人便当是皇帝了呢,唉,若真行,我哪天易容一下试试……哼哼,原来他是想暗中行动,以诡道取之,难怪说不动干戈,哈,设想得倒是挺好的,不过……嗯……唉……可怜他们想了数百年,这位云少主为什么要这么做些,显得有些狗急跳墙的味道。王者该市堂堂正正登上王座,古往今来,没有以诡道取之能长久的。”

        秋横波听着宇文洛那些纷乱的自言自语,明眸中讶然与震惊慢慢消去,然后静静的深思的看着他。

        “大哥他……他只是……你不要见怪。”

        忽然听到宁朗吞吞吐吐的声音,向他看去,却见他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模样看着她,努力的解说着:“你莫以为大哥疯疯癫癫的,其实他不是的,他是……”宁朗挠挠头,一时不知要如何措词的好。

        秋横波失笑,摇摇头,示意不在意,

        宁朗松口气,放下心来。

        而宇文洛也终于写完了,抬头,没头没脑的道:“这云少主不似那样的人啊。”

        “唉,也不知列三爷此刻是何模样了。”

        廊檐上兰七幽幽叹息一声,碧眸扫过众侠与洺空等人,“本少还是喜欢他在英山上横扫天下群雄的模样。”

        想起英山上,列炽枫一人一刀大败群侠,众人心头不由皆有些不是滋味起来。

        “七少待会见着了自然知道。”云无涯看着兰七,眼中带着探究,“本少主也有一事一直想请教七少。”

        “哦?”兰七碧眸转向他,“云少主请说。”

        “七少到底是男是女?”云无涯淡然问道。

        这话一出,除却洺空、凤裔、明二外,全场所有人目光都聚在兰七身上,那是所有人都想问的问题。

        “呵呵……”

        兰七轻狂一笑,却如柔丝逸出,在所有人心头那么一撩人人莫不是神思一荡,却见那白玉扇一点一点张开,一点一点遮了脸,却一点一点的妖美溢出,一点一点的魔魅隐隐渗来,当白玉扇一点一点张开,半张容已尽掩于扇下,独留一汪碧泉嵌于白玉之上,只是轻轻一漾,立时春色流动琼华尽绽,全天下的风流情韵都敛其中。

        那刻,无论男女,没人能移开目光。

        明二眸光扫过刚才还痛不欲生此刻却全部神魂痴迷的众人,眉头皱起,心头蓦生一丝不快,暗道一声“妖孽又在惑人!”

        “本少此刻当然是男人。”

        那清清魅魅的声音又一点一点将众人神魂勾回,顿时只闻此起彼伏吸气声,只因刚才屏息太久。

        宁朗失望的落寞的垂下头。

        宇文洛则抚掌叹道:“七少哪里还需武功,只这等颜色就可摄魂夺命!”

        “妖也不及他惑人”秋横波幽幽叹息。

        “若真是个男子,哪个女人敢嫁她。”花扶疏则感叹道。

        “这会是随教最厉害的教主吧。”随轻尘则轻轻道。

        那刻,云无涯也有刹那的闪神。回神时,看着眼前妖美无伦魅惑天下的人,道:“七少言下之意是,此刻是男人,下刻却难说了?”

        “呵呵……”兰七未答,只是那勾人的笑声再一次让众人一阵恍惚。

        正在此时,石门里传来沉稳的脚步声,然后便见两人步出。

        兰七玉扇刷的一收,转头看去。

        这刻,众才算是从痴迷中醒过神来。

        屈怀柳跨出门便见到万埃满脸通红,不由诧异的看着他,却不想看得他脸更红了。

        “列兄呀,好久不见,可看你这模样,似乎日子过得很不错嘛。”兰七笑吟吟的看着炽枫。

        众人齐齐往廊上看去,顿时全都同意兰七的话了。

        只见列炽枫衣冠洁净,身姿如松,神清气朗,看不出一比萎顿之色,更甚至他的腰间还悬着宝刀,完全与昔日毫无二致。一是众人皆不由疑惑起来了,他怎的格外侧外了?

        列炽枫见到这么多人也没什么奇怪之色,只是冷声道:“叫我来干什么?”

        “列兄,是七少想要见见你。”一旁云无涯从容道。

        列兄?众人听得这一声称呼又犯疑了。

        烈炽枫目光转向兰七,道:“你肯尽全力和我比试一回了?”

        兰七闻言,无可奈何的看向明二。

        明二上前,温文笑道:“列兄,我们久不见你,想知你安危,所以才请你前来。”

        烈炽枫抬掌一拍,廊前仗远处的一块大石便四分五裂了。

        看着明二,烈炽枫的眼神十分认真,道:“好的很,随时可与你一战。”

        “如此甚好。”明二笑得风雅又诚恳,“只是不知云少主为何对列兄格外另眼相看?”

        “那当然是因为列兄并不反对东溟取代皇朝。”云无涯答道。

        “哦?”明二目光看看云无涯,又看向列炽枫,似乎等他的回答,神色间到并未见奇怪。

        尽管今天让人惊讶的事已有许多,可此刻众人依是齐齐愣住了,盯着烈炽枫半晌,也不见他有任何反驳的话,顿时,如沸水般叫开了。

        “列大侠,你怎可以这样!”有人痛心。

        “叛徒!”有人忍不住骂道。

        “皇朝武林的脸面都给你丢尽了!”

        “皇朝怎会有你这等没骨头的人!”

        ……

        一句句的嚷骂开了。

        列炽枫没有什么表情的看着底下众人,过得半晌,道:“皇朝干我什么事?”

        “呃?”众人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时全静下来了。

        “皇朝武林与我何干!”列炽枫冷冷的清晰的说道。

        场中一片凝静,人人都瞪大眼睛看着他。

        “难道列大侠不当自已是皇朝武林的一份子?”金阕楼问道。

        列炽枫扫一眼金阕楼,目光有如刀锋似的,雪壳冷利。

        “皇朝武林是皇朝武林,我是我。”

        “这……这什么话?”金阕楼惊愕得口吃起来。

        烈炽枫皱眉,看着底下一个个愤慨瞪视着自己的人,冷然再道:“我烈炽枫只问武功,之所以会来此,那也是因为大哥失踪,既然他无恙,那皇朝武林便是天翻地覆也与我无关。”

        底下沉默,片刻后有人吼道:“你……可你也不该帮着东溟人!”

        烈炽枫浓眉又皱起,“谁说我帮着东溟了?”

        “刚才那位云少主亲口说的!”艾无影瞪着他道。

        “皇朝武林都不干我的事,我干么管东溟。”烈炽枫以一种看白痴的目光看着艾无影,“只要大哥没事,那皇朝、东溟干什么都不干我的事。而且,云无涯说只要我不理这些杂事,他就答应天天与我比试,好不容易可遇到这样的绝顶高手,我何乐不为。他可比你们爽快多了。”目光转向明二、兰七,最后一句是对他们说的。

        “只是……这样?”众人又瞪大了眼睛。

        烈炽枫眉头皱得紧紧的,似乎有些烦不胜烦的样子,再道:“人与人有何区别?皇朝人与东溟人又有什么不同?谁当皇帝谁当令主还不都一样,都是臣服于一人之下,再且……”目光转向兰七、明二,“‘兰因壁月’有什么了不起的,既然武林唯武说话,那么谁的武功最高谁愿意当令主谁便当就是,用来得为着这么一块破玉出东溟海死这么多人么,在我看来,这是一件愚蠢至极的事。”

        “炽枫!”列炽棠提足气力吼一声,“你……你怎么和这么……我……我宁愿死了,也不要你管。”一句吼完,他胸膛起伏不定,想来气得不轻,可看他那模样,显然是也不知道拿这个弟弟怎么办。

        而烈炽枫对于兄长的怒吼也只是皱皱眉头,道:“娘临死前说过我们只两兄弟。”这话到让人不知他到底是因为母命呢还是因为血脉之情。

        “果然是如此啦。”兰七喃喃念道,“可这真难得他这一回肯说这么多话。”

        “真是他才干的事。”明二依旧笑笑。

        底下众人还是一片呆愣。从没人想过武林人人敬仰的三公子之一的“炽日神刀”列炽枫竟然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虽则英山上已领教过他噬武如狂的痴性,可怎么也没有想到他还会有这样一个“惊喜”留给他们。

        宁朗、宇文洛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这列三爷倒比我们的师傅还要不管事。”宋亘、谢沫喃喃道。

        秋横波摇摇头,关心的看向花扶疏。

        花清和也关切的看着妹妹。

        花扶疏愣愣的看着烈炽枫,半晌后,脸上绽开一抹惨淡破灭的笑。

        “我真是蠢人,我从未曾了解过他的人,便自以为是的认为他是我心中的人,自以为是的一厢情愿的喜欢着,真是……世上真的没有比我更蠢的人了!”

        “妹妹。”秋横波唤她一声,却不知如何安慰她,只是伸过手去轻轻握住。

        “妹妹,别难过,世上好男儿多得是。”花清和只得这么安慰着。

        “列大侠。”

        就在大家皆沉默时,梅鸿冥忽然站起身来,“或许,在你心中只有武道是最重要,但在我们皇朝大多数人心中,尊严,气节更重要。‘兰因壁月’并不只是一块玉一块令,他还代表着整个皇朝武林,它也是白风黑息两位留给我们的一种精神,一种黑白两道共存、全武林团结一体的象征。所以,我们才为它而来。”

        “说的好!”宇文烙一拍巴掌,立马记了下来。

        “嗯。”宁朗也重重点头。

        秋横波、花扶疏都诧异的看向梅鸿冥,实想不到这位清秀沉默的桃落门少主今日竟也能说出这一番话来。

        廊上南卧风不住点头一脸笑意,洺空、秋长天等人也颔首赞许。

        “今日倒真是有些出人意料的人物。”兰七喃喃道。

        “如此看来,这武林也甚是有趣不是吗?”明二则轻轻道。

        “你有你的坚持,我有我的坚持。”列炽枫点点头并不反对。

        正此时,猛然一声轰隆巨响从远处传来,峰顶众人全是一惊,全都着遁声看去,便只见一团火光从下方升起,浓浓烟雾如云腾起,那是……

        云无涯猛地转头看向兰七,明二。

        兰七无无辜的摇摇头。

        明二则是温文尔雅的微微一笑,道:“忘了告诉云少主了,在下的家人很是喜欢东溟岛的东西南北四城,刚才估计是用花家的火雷弹在南城玩吧,也真是太不小心了,回去在下定会好好管教的。”

        这一下大出人意料之外,人人瞪目看着明二,然后慢慢的脸上浮起了欢欣。

        东溟四城与皇朝数百性命,孰轻熟重?

        “你们……果然!”云无涯咬牙看着他们,以前一些疑虑之处,蓦然间全明白了。

        “唉,你太不了解我们了。”兰七看着他很是惋惜遗憾的摇摇头,唇边却挂着讥笑。

        “说的是,是不了解。”云无涯点头。

        他们之所以在东溟岛四处逃窜,之所以那么久才找到南峰来,原来并非被迫,而是有意为之。到底是料错了,皇朝武林这些人的性命在他们心中并没那么重要,所以他们可以安排好一切后再来救人……好!好!只不过……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再看清时,云无涯依立于原处,只是手中握着一柄滴血的袖剑。

        好快的身手!

        “皇朝诸位的性命可能不那么重要,只是凤裔公子的性命呢?七少也无动于衷吗?”只听得云无涯冷然道。

        众人忙看过去,果然见凤裔白衣上嫣红浸染,很快的地上的血便落了一地滩,显见伤口极深。

        兰七脸上的笑消失了,紧紧握住手中的玉扇,碧眸盯着凤裔肩头的嫣红。

        而凤裔受此剑伤却不闻一声痛呼,便是神情间也平静得不见一丝痛楚之色,若非脸色苍白衣上鲜红,实与常人无异。只见他抬眸静静看了一眼兰七,然后又静静垂首,安静得仿佛不存在。

        “讨厌。”只听兰七喃喃一声,“怎么可以伤害本少最重要的哥哥嘛。”那声间似含着脉脉温情,脸上也是一派忧愁。

        凤裔闻言向兰七看去,触及那双碧幽的看不出丝毫情绪的瞳眸时,心头一惊一痛,重低下了头。

        “唉唉唉!到底谁的命比较重要呢?”兰七似乎无限苦恼着,众从皆怔怔的看着她,却听得她下一句是,“云少主,本少的哥哥与你的北王,哪一个的性命更重要呢?”

        云无涯眉峰跳动,万埃、屈怀柳一脸惊疑,众侠们呆愣。

        北王?的性命?

        兰七玉扇敲敲明二,道:“二公子,云少主似乎不相信他那高高在上铜墙铁壁的北阙宫有人能闯进去。”

        明二公子蓦然一笑,从袖中取出紫竹笛,凑近唇边,便一声清啸传出。

        顷刻后

        “七少!”

        “公子!”

        只闻两声呼唤从北峰传来,峰顶所有人都转头望去,便见对面一处护栏前约莫立着数人,当中一人一身紫红袍子,显眼得很。

        这一下云无涯也变了脸色,屈怀柳、万埃更添惶然。

        “为防万一,本少主已于北阙宫上布下重重防卫,你们的人竟还可潜入,真是好本事。”云无涯盯住明二,兰七,那话也分不出是讥还是怒。

        “谬赞了。”兰七少一派潇洒的当成赞语接受了。

        云无涯移步走至石栏前,看着北峰片刻,蓦然扬声道:“早叫你习武,偏你懒,现在活该了!”

        峰顶上众人又是一愣,云无涯竟然这样对他的王说话,这也太无礼了吧?

        片刻,那边一道女声传来:“云少主,你的北王说‘你说过会保护本王的,现在本王被抓了当人质,都是人你的责任!’”

        众人听得这一声回复不由有些啼笑皆非。竟然有这样的君臣吗?

        云无涯走回廊上。

        “云少主确认好啦?”兰七笑吟吟的看着他。

        云无涯沉默着。

        众人也都沉默着。

        此时各有筹码在手,却无法分个输赢,是个僵局,也可能是个死局。

        “云少主。”一直静坐的洺空终于开口了,“何不退一步,何必这般执着?”

        云无涯看向他,片刻后,静静开口道:“因为我必要在我这一代完成先祖数百年无法完成的遗志,为此,无论要付什么代价我都不怕!”

        这静静一语,众人却听得心惊肉跳起来。

        兰七,明二脸上也现凝重。

        洺空摇摇头,“云少主何苦。”

        “何苦?”云无涯念着这两字,然后转身面向众侠,目光却又轻轻飘远,落在很远的虚空。

        “我就是不愿我们的后代再尝我们之苦,我不愿我们的后代再来背负这种负担,这积了数百年的重不可担的遗愿。”

        那平平淡淡又显得无比沉重的一句令得在场所有人都隐入沉默。一时,对着云无涯,那深深的怒恨似乎淡了很多。因为,他们之中也有、也曾经背负过先辈们的遗志,此中感觉不可为外人所道也。

        云无涯收回目光,看一眼众人,道:“我最后与诸位看几样东西。”说罢向屈怀柳点头。

        屈怀柳再次离开,片刻后回来,手中捧着一个托盘,众人目光顿时全聚了过去了。

        托盘之上是紧紧相依的并蒂的一黑一白的花儿,花瓣全开,花大如碗,花瓣似一弯弯月牙,黑如墨,白如雪,白花黑蕊,黑花雪蕊,冬阳之下,晶光盈放,玉华流动,耀不可视,美不胜收!

        那一刻,所有人都如痴如醉的看着。

        “兰因璧月”

        有人不可自抑的惊呼出声。

        “原来这就是‘兰因璧月’!”宇文洛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真的很美很美!”

        “‘兰因璧月’就是这样的。”宁朗也瞪大了眼睛。

        秋横波、花扶疏也一脸感叹:“好漂亮的花!”

        那刻,所有人眼中只有“兰因璧月”,个个惊艳无比。

        “兰因璧月……本少一事实上要拿到手。”兰七碧眸不移玉花,喃喃轻念。

        “玉花都如此美,却不知当年丰王种出的那株花会是什么模样。”明二则悠悠念道。

        “想来诸位都认识此物。”云无涯蓦然开口道,“那么诸位更认识这些了。”

        众人回神,再随着云无涯所指看去,却见屈怀柳身后又站了几人,每人手中一个大大的托盘,盘上都满满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物件,有的大,有的小,有的是竹简,有的是指环,有的是金有的是玉,还有各种刀剑兵器,那些都是……

        “这些都是诸位的镇派兵器或者掌门信物,所谓见令如见人,更何况我还有全武林视若至尊的‘兰因璧月’,所以你们不臣服也无妨,我一样可以号令皇朝武林。”云无涯拈起盘中一块玉牌看了看,放回盘中,目光扫向众侠,“没有了你们,皇朝武林便失龙头与脊骨,根本不堪一击,自是随手取来。所以你们不臣服,杀又何妨。”

        那一刻,云无涯的眼神与语气告诉众人,他是再认真不过的。

        “难道少主不担心你的百姓和北王的安危吗?”艾无影道。

        云无涯却是从容一笑,道:“百姓杀不完死不绝,而北王,他死了还有我,还有王嗣。我会带着东溟踏上皇朝,我会让王嗣登上帝都玉座,我会带着祖先们的骨灰回到北海去,我要让他们看到北海,让他们数百年不得安息的怨魂终得安眠。”

        那样平淡静然的语气,其意却是那样的决绝甚至是疯狂。

        为了东溟数百年的遗志,他可以杀尽这峰顶所有人,他可以冷眼看百姓的劫难,他可以无视他之君王的生死!

        那刻,所有人心头生寒,都看着云无涯,那身影高岸而冷峻。

        难道今日真要全亡于此?

        众侠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又望向了明二、兰七。

        云无涯负手身后,悠然淡看天际浮云。“明二公子与兰七少是武功绝世,可不要忘了这是在东溟,我一人杀不了你二人,可我东溟有千千万万的人。所以,诸位也莫寄希望予他人,是与否,我最后给你们一次机会。”

        沉默,死寂。

        北阙南峰之上一片凝重的沉寂。

        没有人说话。

        便连呼吸都是凝重的。

        屈膝臣服,那是绝不愿意的。

        可是不臣服……

        死,说来容易,临到头却难。

        没有人想死,没有人不怕死。

        人的性命只有一次。

        只有一次!

        明二和兰七面面相视。

        真要走到最后一步?

        各自移眸看向峰顶上所有的人,这些人若在这一刻全都死了……

        兰七的目光落在宁朗身上。

        明二的目光也落在宁朗身上。

        兰七的目光最后落向了凤裔,凤裔似乎感觉到了,抬头,默默的看着她,却无语。

        明二的目光最后落向了远空,空濛遥远的,显得分外的清晰悠扬。

        蓦然,一缕笛音飞来,予这沉默死寂中,显得分外的清晰悠扬。

        众人抬头,惊讶四顾。

        也是此刻,峰底传来几声清啸。云无涯闻之,脸色顿变,移眸往明二、兰七看去,可见两人眼中也是一片讶然,显然也是毫不知情。

        谁人在吹笛?

        峰顶上,从洺空到云无涯到明二、兰七到众侠,无不是惊疑不已。

        笛声不止,清扬轻送。

        众人听清了,那清悠的笛声是由峰底传来,而且越来越近,似乎吹笛的人正往峰上飞来。

        吹笛的人是谁?

        人人好奇。

        而在众人皆凝神听笛时,列炽枫却走过去为点凤裔穴止血。凤裔看着他轻轻点头,表示谢意。烈炽枫摇摇头,然后走到烈炽棠身后停驻闭目而立。

        “少主。”屈怀柳、万埃悄声请示云无涯。

        云无涯轻轻摆手,示意莫动。

        竟可冲破峰底层层守卫上来,此人之武功可想而知,他也想知道此人是谁。

        渐渐的,笛声越发的清晰,如在眼前。

        笛音如水,清韵如风,仿似是山林旷野间,花草衍生烂漫舒展,无比的流畅自然。

        仿佛只是顷刻,又仿佛已过许久,一道人影就那么飘飘然而现。

        笛音也在那一刻止了。

        那刻,峰顶依旧沉静,人人都看着峰边的那人。

        那是一名年青男子,手执白玉短笛,身着白衣,外罩黑色披风,腰围青玉带,腰下悬一枚龙纹黄玉佩,缀着常常绯色流苏,百亿领襟袖口上绣着细巧的墨色花纹,黑披风下角纹着白云风中翻飞如浪。

        再观其容,面如美玉凤目修眉,神韵气度兼有明二的清雅云无涯的尊贵,眉峰眼角间更有一份两人都未有的疏狂洒然。

        好一个精致又潇洒的人物!

        人人心中暗赞。便连列炽枫都睁眼看了一眼,然后又继续闭目养神。

        只是,这人是谁?

        人人疑惑。

        那玉笛男子对于众人的打量泰然自若,目光扫视一圈,最后落在“兰因璧月”上。

        “幸好,幸好,没有来迟。不过,若是因为在大海中迷失了方向而迟到,那也是情有可原,不能怪我的不是么。”只见他自言自语的说到,一边说一边往里走来,人群中自动为他分出一条路来。

        “不知阁下是哪位?来此又有贵干?”云无涯抱拳问道。

        玉笛男子立于阶下,轻轻一笑,道:“我当然是来取回''兰因璧月‘的。”

        “啊?”众人闻言哗然。

        廊上坐着的戚十二却目光奇异的看着他。

        而此时,石阶上又冲上来些东溟高手,一个个气喘吁吁形容狼狈,显然是在追赶这人却没追上。

        云无涯挥手,那些人退下。

        “本少都没有碰过的,他竟然大模大样的说要取回。”兰七喃喃道。

        明二目光在玉笛男子身上一转,则道:“你我要闯上这峰顶也不难,只是要如他这般轻松却是难。”

        “还有,我还是来给你送信的。”玉笛男子又道。

        “哦?”云无涯看着他。

        “我来这之前去了一趟帝都,跟皇帝借了二十万大军,他答应了。”玉笛男子轻轻松松的道,“英州的徐将军,天州的程将军,他们已屯兵于东溟海边,我离开之时嘱咐他们,若我一月内回不去,他们自可出兵东溟。”

        啊?!

        玉笛男子这轻描淡写的一番话,却是巨石投水,惊起浪涛千重!

        这消息太过突然太过出乎意料之外,众侠已连惊呼都没有了,只是瞪大眼睛看着。

        便连云无涯也一脸震惊。

        皇朝的皇帝要发兵东溟?!

        皇朝大军即出东溟海?!

        若皇朝大军真到了东溟岛来,那……

        形势又是顷刻转变,皇朝众侠又见生路。

        “以东溟之国力兵力,远非皇朝之敌,所以今日之事就此作罢,也请你永远打消入主皇朝之念。”玉笛男子依是轻轻松松的模样,仿佛只是在话家常,偏生无一语不是让人心跳如鼓的。

        “否则,皇朝大军至,东溟必如五百年前的北海一般,顷刻崩亡。”

        云无涯目光紧紧盯着他,半晌后才沉沉问道:“你是谁?”

        让他手中握住的顷刻化为乌有,至少该知道败于何人之手!

        玉笛男子却未答,只是道:前人前事已成历史,论是非功过,不过枉然,何不看而今?东溟海中,自成一国,百姓安乐,何苦再抓空想,世代徒劳。再且……他凤目专注的看着云无涯,眼中似有光华跳跃灿然非常,“自己做不成的事达不成的愿,便寄托在后世子孙身上,在我看来,那不过是累及后人遗祸子孙的愚行。自已该做自已喜欢的、自已能做的事,而不该去做什么父辈祖宗想要我们做的事,那一样是愚行!”

        云无涯终于动容,他征征的看着玉帝男子。

        这人,这话,是专门为他而说?

        仿佛间,觉得背上已背负了半生的千斤重山,隐约似有松动之象。

        “现在做的事,真的是你心中想做的?”男子看着云无涯,认真的问他。

        那双眼睛不似兰七的带着盅惑,那双眼却一样的极深,偏生又极清极亮,仿似可一眼望到底,望到天,望到海,望到万水千山。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云无涯有片刻的恍惚,然后不由自主道出:“一人一酒,一剑天涯。”

        玉笛男子微微一笑,指间玉笛轻轻一转,收起了,那仪态动作无比的潇洒写意。“放开旧事,自可逍遥。”说着,他转头望向身后,“可以替你下决定的人来了。”

        众人不由都跟着看去,果然,便见明婴、明落、兰瞳、兰昽走了上来,他们身后一人一身紫红袍子,头戴王冠气宇不凡,再后则是许多的明、兰两家属下,人人身上或多或少有些伤,但显然并不重。

        众人约莫明白了,这穿紫红袍子的人便是东溟之主北王。

        “大王!”屈怀柳、万埃惊叫,屈怀柳因捧着“兰因璧月”没动,但万埃与几名东溟高手一见便迎了上去,却被明婴、兰昽拦下。

        北王与云无涯隔着人群,遥遥对视一眼。

        “看来,这事就要么结了。”兰七侧首看向明二,“二公子失不失望?”

        明二眉头微扬,看着兰七,道:“七少呢?”

        兰七目扫一眼众人,淡淡道:“无可无不可。”

        明二只是一笑。

        玉笛男子看着北王,脸带笑容,声音清扬,道:“皇朝大军已于天州、英州待发,不知北王是愿战还是愿今日恩仇尽泯?”

        北王闻言不由看紧云无涯,得到肯定后,眼中瞬即生愤恨之色,狠狠的看向玉笛男子。

        玉笛男子一派泰然,问:“北王意下如何?”

        北王不答,重将目光看云无涯。

        可那一刻,云无涯面上却不露丝毫情绪,无悲无喜,亦无怒无恨。

        北王袖中拳头紧紧一握。其实当知道四城中皆藏有明、兰两家之人,当明、兰两家之人现身北阙宫时,他便已知大势已去,此番只将是徒劳。只是,他如何甘心认败!可是,此刻……目光扫视一圈,半晌后,他重重叹一口气,道:“本王还能有选择吗?本王总不能让东溟全岛的百姓都丧于皇朝大军铁蹄之下》”

        玉笛男子闻言微笑点头,目光扫视一圈众侠,然后看向廊上诸人,道:“此番无论是东溟还是皇朝武林,都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所以彼此勿再提仇怨。东溟解去皇朝诸位身上的盅虫,并还回兵器信物等,而皇朝武林则放了东溟的百姓。”他目光最后落在明二、兰七身上,“不知你们可同意?”

        底下众人皆是一片沉默。

        皇朝武林数千人命丧东溟之手,这是深仇。

        同样东溟也有人命丧于皇朝之手,这是大恨。

        但此时,除明、兰两家之外,所有人性命都握于东溟之手,顷刻便会全亡。

        而东溟不但四城在明、兰两家掌控之下,更有皇朝大军的虎视。

        所以……

        洺空、秋长天等人互看一眼,然后点头。

        云无涯看一眼北王,然后也微微点头。

        明二、兰七则是一笑。

        这一刻,彼此算是都同意了。

        而众侠从北王话落下那刻起,便显得有些茫然。

        这一日起起落落惊惊喜喜太多,本已是绝望,却忽然间又逢生路,到最后,那无法解开的局又这么简单的轻飘飘的落下落幕。是以,此刻终于尘埃落定了,反而让他们有些如置梦中之感。分不清是喜还是悲。

        “哦,还有他们的解药。”玉笛男子又指向洺空等人,“药伤人,久了便再无挽救。”

        云无涯向万埃淡淡颔首。

        万埃马上走过去,从怀中掏出一瓷瓶,给每人服下一枚药丸。

        明二看着心中一动,侧首望向兰七,却见她微微摇头,示意此刻还不是时候。

        “好了,今日之事便到此了结。”玉笛男子笑笑,“剩下的么……”目光转向廊上的“兰因璧月”。

        廊上诸人服下药后,虽这片刻功夫,还未能完全恢复,但已可自行走动了。戚十二便立刻起身往玉笛男子走来,脸上神情奇异,目光隐现激动之情。

        玉笛男子也看到了,静静的站着,似是在等他。

        终于,戚十二走到了玉笛男子身前,众人正不解间,却见他膝下一矮,已跪于玉笛男子面前,口中则道:“百多年了,老朽有幸,得睹尊容。”

        此举,令得众人大为震惊。能让视普天英雄如无物的守令宫主如此大礼相对,这人是……

        玉笛男子伸手扶起他,看着这模样如十多岁少年,眼中神气却无比疲倦的守令宫主,轻轻一叹,道:“这么多年,也实是辛苦了你们了,此间事了,你就和我一起回去吧。”

        戚十二蓦地抬头看着他,满脸满眼的震惊与不敢置信的狂喜。

        玉笛男子与他携手而立,道:“我此番来便是要将‘兰因壁月’带回去,守令宫无令,你们自可解脱。”

        众人闻言他要带走‘兰因璧月“顿时又震闪了神,以至一时未察觉他言中潜藏之意。

        “我……”戚十二则心中激动非常,以至哽咽难以成语。

        玉笛男子拍拍他的肩膀,从袖中取出一物,摊在掌心,对云无涯道:“这个还给你们,愿你们东溟世代永昌。”

        云无涯、北王眼睛蓦地瞪大,皆呆呆的看着玉笛男子掌中之物。

        那是一块约莫两寸高的四方白玉,玉之顶部雕有雄鹰,鹰眼以黑宝石镶嵌,敛翅傲视,十分威仪有神。

        “是国玺!”北王激动的叫道。抬步向玉笛男子走去,明婴、兰瞳等人看一眼明二、兰七,得到示意后便未有阻拦,北王走到玉笛男子面前,从他手中取过白玉,翻转,便见着玉底刻有“天授北海”四字,那一刻,心头万千思绪涌现,眼中一热,抬头看向云无涯,哽咽道:“真的是国玺!无涯,我们……终可祭拜祖先请他们泉下瞑目!”

        云无涯未语,只是重重点头。

        而众侠一时还呆怔着未能反应。

        玉笛男子笑笑,看着云无涯道:“请将‘兰因璧月’交予我。”

        云无涯未有答,众侠却已醒神,大声反对道:“不行!”

        “这是我们皇朝武林的圣令,怎可与了你!”

        “我们此番来就是为着‘兰因璧月’,我们数千人命丧东溟,怎可让他们白白死去!”

        “你虽有恩予我们,可圣令不能给你!”

        ……

        底下众人叫开了,而廊上几人则是惊疑的看着玉笛男子,心中此刻已是完全猜知他的身份。

        玉笛男子望着叫嚷纷纷的众人,也不恼,看了片刻,道:“你们要了‘兰因璧月’有何用处?”

        那声音不大,但众侠每人都听得清楚,不由皆是一静,看向他,还没来得及开口,玉笛男子却再次出声了。

        “经过此一回,诸位已该明白,天下不该有永远的圣令,那是一切争端祸乱之源。就如前朝的‘玄尊令’引天下兵祸,而今‘兰因壁月’又引无数英雄丧命,所以朝晞帝融令铸剑,所以我才要带走‘兰因璧月’。”玉笛男子眼眸缓缓扫视众侠,那眼中隐含一股威仪,令人不由自主的信服…

        “而且,武林这主必是全武林都认可之人,那么他便是以一片树叶为令,那也该是天下府首。”玉笛男子目光转向‘兰因璧月’,道:“‘兰因璧月’是当年白风黑息所用之物,但不必每代皆以此为令,每一代令主都该有自己的信物。况且,这本是我家之物,我此刻也不过取回旧物罢了。”

        众人又一惊疑,片刻后反应过,一个个瞪目结舌不敢置信的看着玉笛男子。

        他此话的意思便是……他的身份便是……白风黑息之后代?!

        白风黑息的后代!

        百多年前就已绝迹江湖的传奇人物……他们的后代终于出现!

        那

        他要取回“兰因壁月”便无话可说!

        那本就是他家之物!

        而且,他之话也似乎甚有道理……

        众侠惊震、思索间,玉笛男子缓缓伸手,“请将‘兰因壁月’交予我。”

        云无涯点点头,这东西刚才本已答应要还给皇朝武林了,此刻给他也无妨,更何况他还还给了东溟国玺。

        于是屈怀柳捧着“兰因壁月”向玉笛男子走去。

        人人静静看着,看着被武林百多年来奉为圣物的“兰因壁月”渐渐离玉笛男子近了,要回到它之来处了或许永远都要消失了武林啦……

        一时众人心头也是复杂莫名,有不舍,有失落,有惆怅,还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屈怀柳离玉笛男子也不过是几步之距,眼见就要到了,却猛地一个声音道:“慢着!”

        众人一惊,屈怀柳止步,人人看向了兰七。

        兰七笑吟吟上前两步,看着玉笛男子道:“阁下说此物再不用作武林之令,本少认同,那么此物此刻便只是区区玉花一件,本少十分喜欢,阁下可否赠与本少?或又是以金银相折?”

        玉笛男子眼中浮现异色,看着兰七,然后摇头道:“即算它此刻非武林圣物,但曾经作为圣物的它不可以再留武林,那只会再引起祸端。”

        “哦?”兰七碧眸一转,“阁下一定要带走?”

        “当然。”玉笛男子点头。

        “呵……”兰七一声魅笑,“本来这别人赠与或金银相买都不合本少的个性,还是堂然夺来较好!”

        话音未落,众人只见紫影一闪,紧接着便听得明二公子一声轻喝:“不可!”

        再看清时,便见一紫一黑两道人影纠斗一处,身如闪电,招不沾衣,眨眼间便已交手数招,人人看得眼花缭乱,正痴愣间,猛然一声闷哼响起,随即一声惊噫,然后便见紫影飞出,黑影飘远再一个转悠落回原地。

        眨了眨眼睛,众人此刻才看清,紫影是兰七少,黑影是玉笛男子。

        只见兰七定定立于廊上,玉笛男子则立于廊下,手却抓着了“兰因璧月”。

        这……

        屈怀柳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兰因璧月”何时离了手都不知,这等武功……

        而众侠疑惑,兰七少为何有此举?

        “噗!”

        众人还怔神是,蓦地便见兰七一口鲜血吐出,站得直直的身子顿时无力萎落。

        “啊!”宁朗跳了起来。

        “音音!”凤裔冲了过去。

        但他们再快也快不过明二,眼见明二一闪,兰七身子便落入他怀中,却又是一口鲜血吐出,染了一身。

        “奇怪呀,那一掌不过用了六成功力,以你的身手来看伤不了才是,至少……也不会伤你至此。”玉笛男子喃喃道,似乎对于自己重伤兰七无比疑惑,眼光一转,落在地上兰七吐落的那一口鲜血上,却见那血已凝结成冰,然后明白了,“原来你已受伤在前,难怪。”

        “你……”明二抱住兰七,知刚才那人一掌已引发寒毒,一时不知是该怒还是该骂。

        “……本少就是要……”

        此刻兰七气息微弱,却依是喃喃念道,碧眸睁着,却已眼神涣散。

        明二张口,未及言语,怀中兰七身子一个猛颤,口中血涌不止,一身尽染,头一重,人便昏死过去。

        明二心一沉,猛然抬头看向屈怀柳,吐出两字:“解药!”当日南峰下,为不让东溟发觉她身中寒毒,是以未曾逼问屈怀柳要解药,却不想今日……

        在明二的眼光下,屈怀柳不知怎的,便生出一种要逃的感觉。

        “没……没解药。”

        话才说完,蓦然便觉一股灭顶的杀意迎面浸来,刹那间,从未有过的惊恐令得他脱口叫道:“北……北阙宫里……有暖玉……玉床可化寒气。”

        “带路!”明二丢下一句,身形掠起,瞬间,峰顶便失去了他与兰七的身影。

        “这……”屈怀柳目光求助的看向云无涯。

        云无涯点点头。

        屈怀柳便马上追着明二去了。

        又是白影一闪,廊上又不见了凤裔。

        接着人影又一闪,宁朗也不见了。

        宇文洛正想跟去,却见那边玉笛男子犹自看着手中“兰因壁月”喃喃着:“她为什么这么想要这个?她若真喜欢这花,那……嗯,她长得很美,武功也很高,那我娶她做老婆,然后带她回家就是了,到时,她要看‘兰因壁月’那要多少有多少,家里的花可都是真花,比这个好看多了。”

        顿时,宇文洛的脚下便如被勾子勾住了,向那边走去了。

        “唉,不管了,此事已了,该回家了。”终于,玉笛男子甩甩头不想了,接着又自言自语道,“只是来的时候我在海上迷了方向,已用去了一二十天啦,”一副颇是烦恼的样,然后转头看向云无涯,道:“你派人送我回去吧,否则过了时间……”

        云无涯看着他,顿时有些啼笑皆非的模样,只得向万埃点了点头,示意他去办。

        于是玉笛男子满意的笑笑,招呼戚十二,“我们走吧。”

        戚十二往人群中一望,守令宫的人便全跟随而去。

        宇文洛脚下飞快的跑到玉笛男子身旁,“你还没告诉我们你叫什么名字呢?”

        玉笛男子看着宇文洛,斜飞的长眉一扬,丢下三字:“丰夷白。”然后,身影一飘,峰上已没了他的踪影。

        接着,人影闪动,那是戚十二与守令宫的人跟随而去。

        “欸,我还有很多事要问你啊!”宇文洛伸长脖子喊道。

        可惜,再无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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