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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类似冷案重启的小说第九章 审讯对峙

第九章 审讯对峙

        防空洞的现场勘查很快就结束了,许菖蔚的尸体被肢解了一半,凄惨地堆在角落里,尸体旁边放置着简易的煤气炉和铁锅,几把解剖刀和剔骨刀很规整地放在一起,尸体上放了不少冰袋,防空洞的气温又较低,尸体腐败得不是很严重,即使如此,甘凤池在协助勘查人员的时候有好几次差点忍不住吐出来。

        最诡异的是防空洞里除了肢解了一半的尸体外,还有半具残缺的骨骸,经法医鉴定后证实是女性,死亡时间在十年以上,有关骨骸的具体鉴证还需要一些时间,但直觉告诉甘凤池那尸骨就是张薇,当年警方只找到了大部分的肢解尸块,还有一部分一直搜索不到,这一次他相信可以还给张薇一具完整的躯体了。

        许菖蔚的衣服和皮包也都顺利找到了,相关物品都被带回警局进行化验,赵靖和翟茜也被押回去接受审讯,甘凤池听从萧兰草的指令,配合刑侦一科的同事处理案件后续。

        审讯的过程很简单,赵靖老实交代了自己出狱后的行动—他在监狱中就一直留意碎尸案的情况,出狱后找了几份工资高的工作,把赚到的钱用在寻找女儿和调查凶手上,后来他发现了胡学军被杀案和许菖蔚之间的联系,就暗中跟踪她,希望能找到线索,却没想到反而被凶手利用,导致他成了新碎尸案的嫌疑人,凶手还绑架了赵婷婷来威胁他,为了救女儿,他在身上绑了自做的炸弹,做好了跟凶手同归于尽的准备。

        赵靖这边的审讯很快就结束了,他的讲述跟案情发展吻合,接下来就是调取相关证据进行对比核实,比较麻烦的是对翟茜的审讯。

        负责审讯翟茜的是叶长鸿,叶长鸿是审讯老手,但他的问话对翟茜不管用,翟茜的双商都很高,心理素质也好,是个非常狡猾的人,她坚持说自己是无辜的,是被赵靖陷害的,还被警察射伤,所以在律师来之前她拒绝回答一切与本案相关的问题,并保留起诉警察的权力。

        她强硬的态度让大家很头痛,偏偏现场没有留下她的犯罪证据,至少鉴证科那边还没有查到,所以叶长鸿也不能拿她怎样,甘凤池在审讯室外面看着,面对她这副嚣张的态度,再联想到她以往的种种恶行,暴力因子开始蠢蠢欲动,真恨不得进去揍她一顿。

        “你们科长呢?”冯震从外面跑进来,问:“事儿是他搞出来的,他人呢?”

        “是啊,他人呢?”甘凤池左右看看,装傻充愣。

        其实他比谁都清楚他家科长的去向—赵靖被警察带走时拜托萧兰草照顾赵婷婷,萧兰草还真照办了,后续的事都推给他做,自己陪着赵婷婷坐上救护车去了医院,所以交代防空洞发生的情况还有开枪问题的担子才都会落在甘凤池身上,他也像罪犯那样被连着反复问了很久,好不容易都搞定了,偷偷打电话给萧兰草询问情况,萧兰草居然说正在忙,暂时无法回来,让他有问题自己斟酌解决。

        忙屁啊,忙着把妹是吧!

        以上,都是甘凤池的内心咆哮,表面上他还得恭维说科长您真体贴,您慢慢来,这里交给我就好,但实际上,他一点都不好!

        “你不知道?”冯震插着腰斜瞥他,“你是他的人,你会不知道他在干吗?”

        “我说你这话容易让人误会,我是他的属下,不是他的人,谢谢。”

        “哪个都好,你赶紧把他找回来,他开枪打伤了人,翟茜可是法学教授,在法律界有的是熟人,她要真是无辜的,你们就等着吃不了兜着走吧。”

        “相信我,她绝对不是无辜的。”

        “我相信没用,你得拿出证据来。”

        正说着,萧燃带着裴晶晶从外面匆匆进来,他手里拿着一叠资料,看到甘凤池,问:“萧兰草呢?”

        好像全世界的人都跟他问萧兰草……甘凤池不敢朝刑侦一科科长吐槽,立正,大声说:“回科长,暂时还联络不到他。”

        “我不是让你跟着他吗?你怎么把人跟丢了?”

        萧燃语气平静,但甘凤池听得出他的不快,说:“可他是我领导,又是个大活人,他想去哪里我哪拦得住啊,除非在他脖子上拴条绳。”

        “拴绳?这提议挺好的。”

        听了他的建议,萧燃居然笑了,拿着资料进了审讯室,甘凤池有点莫名其妙,问冯震,“我的话很好笑吗?”

        冯震也一样不解,耸耸肩说:“那大概是气极反笑,咱们科长整天帮萧兰草科长背锅,能不气嘛。”

        “也可能是科长找到线索了。”

        裴晶晶指指审讯室,提醒他们,两人转去看审讯室,就见萧燃进去后跟叶长鸿耳语了几句,将资料递给叶长鸿。

        叶长鸿看资料的时候,翟茜的目光也投过来,看得出她也对这些资料感兴趣,又不时伸手捋捋耳边的长发,她手上的伤不重,受伤的地方已经包扎过了,头发也重新梳理过,很自然地垂下,右边的头发别在耳后。

        如果说她盘发的样子带着女强人的干练的话,那么现在黑长直发型则多了分女人味,皮肤保养得也好,如果不是事先知道,甘凤池很难相信她已经五十多了,回想第一次见到她的场景,那时候她面带倦容,原来是因为杀了人又彻夜肢解导致的。

        而现在的她知性温婉,既没有倦容也没有惧意,眼神中反而多了几分要强和挑衅,甘凤池不由得摇头叹息,只能说这个女人太可怕了。

        叶长鸿将资料和照片依次放到了翟茜面前。

        “许菖蔚失踪的前一天,你在旅馆订了房间,一共三天,你付了钱放了行李在客房里,却没有入住,这是入住的第二天上午你开车进旅馆的照片,但是第三天离开时开车的人不是你。”

        甘凤池探头看去,开车离开的是个年轻男人,其他几张照片是翟茜开的车,显示的地点是市中心和市郊几处。

        叶长鸿说:“我们询问过租车公司,这辆车是你租来的,一共租了三天,跟在旅馆的订房时间一样,你打电话给租车公司说临时有事没法开,麻烦他们过来把车开走,并支付了相应的手续费。这里很矛盾,你租了三天车,在当天傍晚,市内的交通监控器也摄到了你的行驶记录,但旅馆却没有你开车进来的录像,只有你办理入住手续的录像,你把车开去哪里了?”

        翟茜看看照片,又看看叶长鸿和萧燃,微笑着冲他们耸耸肩,甘凤池想起萧兰草有关笑容的论点,解释道:“她这是在做出戒备。”

        冯震和裴晶晶听不懂,对望一眼,又转头看审讯室。

        “这是许菖蔚失踪第二天下午你乘坐旅馆接送车回市里的录像,你明明把车停在旅馆,却为什么要坐接送车回去?”

        叶长鸿又将另外几张照片排放在桌上,照片都做过清晰处理和放大,虽然翟茜戴了帽子和墨镜,但通过体型对比可以确定是她,她手里还拿了个大旅行包,不过其他乘客也都拿着类似的旅行包,所以她的存在很不显眼。

        翟茜拿起照片打量,萧燃说:“照片不是太清楚,如果你想看更清楚的画面,我们可以提供当时的监控录像。”

        “不用了,这是我没错,”翟茜放下照片,微笑问:“但那又怎样?哪条法律规定有车就不能乘交通车了?我当时突然感觉不舒服,就提前离开了,这不行吗?”

        “如果不舒服离开,为什么不跟旅馆退房?”

        “不舒服就忘记了,想着反正还有一天,回头再去退也不迟,接送车是循环开的,想去的时候随时都可以去。”

        “既然你还打算回去,那这一大包里装了什么?”

        “只是普通的换洗衣服,虽然包包看起来挺大的,但其实没装什么东西。”

        “但最后办理退房手续的是租车公司的人,你并没有回去。”

        “因为一回到家就懒了,所以就拜托了租车公司帮忙。”

        “可以说一下你乘接送车回去后的行程吗?”

        “嗯……不记得了,人上了年纪就是这样,连昨晚吃了什么都想不起来,真是头痛啊,所以为了避免造成冤假错案,还是等我的律师来了,请他跟你们谈吧。”

        翟茜揉着额头,发出夸张的叹息,萧燃向她付之微笑,说:“没关系,也许这些东西可以帮助你想起来。”

        他给叶长鸿使了个眼色,叶长鸿将勘查报告放到翟茜面前,资料上是轮胎的特写照片和成分分析表。

        “我们检查了你租用的车辆,轮胎凹槽里沾的泥土土质和防空洞附近的土质成分完全吻合,而到达温泉旅馆的这一路都是柏油路,并且这辆车在你之后还没有租借出去,所以可以得出结论,你在入住温泉旅馆的第一天,将车停在了防空洞那边,接着步行到旅馆办理入住手续。”

        翟茜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拍拍手,说:“是啊是啊,我想起来了,因为快到旅馆时,我突然想起以前那边还有房子的,就开车过去看看,算是怀旧吧,那边风景也不错,我就当散步,步行去了旅馆,有问题吗?”

        她歪头问萧燃,一副“我只是有点糊涂而已,这不犯法吧”的表情。

        萧燃无视了,指着另一份资料说:“这是碎尸被丢弃的地点,比较偏僻,但是离接送车的站点步行只有十多分钟,从这个站点坐其他公交车,可以到达第二个弃尸的地方,同样也很偏僻,周围没有监控器,这样循环一圈,刚好每个碎尸丢弃的地方都会有一个偏僻的站点,等全部丢弃完,再乘公交车回家就行了。”

        “呵呵,听你的意思是在说凶手是我啊,真好笑,我为什么要杀那个许……许什么的人?我根本不认识她,还肢解分尸,现在的警察素质真是太差了,杀人全靠推理,动机呢?动机在哪里?”

        “你没有不认识她,她曾是你前夫的情人。”

        “我跟我前夫离婚都有十年了,我为什么要翻旧账去杀人?而且那个男人有不少情人,照你这么说,我该把所有人都杀了才对。”

        “那你怎么解释许菖蔚的尸体在防空洞?除了许菖蔚外,防空洞里还有另一具残缺的骸骨,已被证实是张薇,也就是二十一年前被肢解碎尸的女大学生,那块地皮在你的名下,你怎么会完全不知情?”

        “我真的不知道,那边的房子是我父亲的,他去世后,房子就一直空着,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才被赵靖看上,利用空房子杀人,现在他又故技重施……啊,我想到了,他一定是看我去空地那边怀旧,担心我发现他杀人,所以就陷害我。”

        “我们拿到了赵婷婷的证词,她说是你向她推荐陈冬的侦探社,放有剧毒的烟丝也是你给她的,并且教她怎么利用陈冬甩掉跟踪她的警察,接着你开车带她去了旅馆,又步行去防空洞,说这样做都是为了引开警方的注意,才能找机会跟她父亲见面,却趁她不注意用电击棒电晕她,这次你开的车又是租来的,在不同的租车公司,这是租车记录。”

        萧燃将租车记录的复印件放到桌上,翟茜瞥了一眼,嗤的一声笑起来,“这是她的一面之词,真相是她说她父亲被通缉,还有警察跟踪她,她来求我帮忙,我觉得她可怜,刚好那几天去了郊外,想到那里有防空洞,就开车带她过去了,谁知赵靖竟然就在那里,还打晕了我,想杀我灭口。”

        “这么巧合?”

        “对,就是这么巧合。”

        “那为什么我们同事赶过去的时候,被绑的是赵婷婷,你还拿着有毒的针管威胁赵靖?”

        “她为什么被绑我不知道,因为我被打晕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就那样了,针管是赵靖的,肯定是赵婷婷给他的,她学药剂的,要拿到剧毒很简单,我只是运气好,碰巧抢过来用而已……”翟茜中间停了停,目光在萧燃和叶长鸿还有做记录的司徒之间转了转,说:“当时状况很乱,老实说我都忘了自己说了什么,可能做了一些游走法律边缘的事,但特殊情况下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这些行为都是被允许的,你们都是有经验的警察,应该明白这些证据无法提交法庭。”

        “这女人太嚣张了!科长今天怎么这么好脾气,怎么不怼她?”听到这里,裴晶晶忍不住了,气愤地说。

        “应该说她太狡猾了,”甘凤池说:“她是学法律的,知道证据不足,在社会地位上她也比赵靖父女占优势,所以吃准了我们不能拿她怎样。”

        裴晶晶想想也是,首先杀人动机就不足,如果连证据也不足的话,起诉文件就算呈上去,也会被检察官打回来的。

        “如果她租的车里能够查到许菖蔚的毛发或皮肤纤维什么的就好了,看着她蔑视科长,真气死了。”

        “生气容易长皱纹的,尤其是漂亮女孩子。”

        身后传来熟悉的话声,大家转头一看,就见萧兰草走进来,他身后还跟着林紫言。

        裴晶晶本来都笑了,看到林紫言,她一秒绷紧脸,问:“怎么你也来了?”

        “我让紫言跟赵婷婷沟通,有些事情女孩子之间比较方便聊。”

        甘凤池跟随萧兰草久了,一听这口气他就知道有转机,兴奋地问:“是不是问到了好消息?”

        “问到不少,我刚才从鉴证科那边过来,这是舒法医托我转交的。”

        萧兰草手里拿了一大沓资料,他将其中一部分递给冯震,自己走到窗前观看,冯震翻开资料简单看了一下,立刻皱起眉头,“租车里没有找到被害人的指纹和皮肤纤维……”

        “推测是翟茜找借口把许菖蔚约出旅馆,等她上了车就用电击器电晕了她,在制造回市里的假象后,开车去了防空洞,所以许菖蔚没有挣扎过,减少了纤维组织附着的程度,翟茜在事后又仔细做了处理,再加上租车还给租车公司后,公司会马上清洁车辆,她应该把这些可能性都想到了,才会有恃无恐。”

        “所以科长才会这么被动吗?男神你快想个办法啊。”

        裴晶晶刚说完就被冯震拉去了一边,用眼神瞪她,暗示她怎么可以去求别的科的人帮忙,萧兰草不以为意,看着审讯室里面的情况,他微笑说:“别担心,萧燃那是故意的。”

        “故意的?你不是说没证据吗?”

        “我有这样说过吗?你们跟了萧燃这么久还没有发现他问案的技巧?他最喜欢温水煮青蛙了。”

        “温水煮青蛙?”

        “嗯,他在故意引导嫌疑人说话—翟茜一开始拒绝回答任何问题,可是现在却在夸夸其谈,因为萧燃让她以为自己已胜券在握,聪明的人自信心也很强,当她瞧不起对方想着借机贬低的时候,就是输的开始,所以对付这种人很简单,打击她的自尊心和自信,因为这是她唯一拥有的东西。”

        有了萧兰草的这番解说,甘凤池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一半了,问:“那科长,对付你这种人呢?”

        “我?对付我的方式嘛……好像没有,因为我全身上下没弱点。”

        才怪,分明就是不想说,甘凤池的吐槽还没说出来就被裴晶晶推开了,站在萧兰草面前,星星眼地看他,“男神,你真了解我们科长,这就是所谓的惺惺相惜吗?”

        “不错,只有了解对手,才能成功地击败他,”萧兰草笑着指指审讯室,“让我们继续看下去。”

        翟茜把摆放在面前的资料跟照片都推开了,对萧燃冷笑道:“你们根本没有证据就硬把我带到这里,这是滥用职权,我可以起诉你们,对了,还要加一条诽谤罪和蓄意伤害。”

        她抬起右手,指着手腕上的纱布,说:“我每天有很多事要做,还要讲课,我的手很重要的,可是现在却用不了了,你们要如何赔偿?”

        “别急,我们的询问还没结束。”

        萧燃给司徒使了个眼色,司徒起身倒了杯水,放到翟茜面前,翟茜没动,略带嘲讽地说:“这是想套我的指纹吗?这招你们警察常用,骗不过我的。”

        “您想多了,你的指纹早已存档了,这是让你喝水放松一下,因为接下来你可能没机会休息了。”

        “什么意思?”

        萧燃无视了翟茜的询问,翻动那些资料,说:“刚才少说了一句,我们在许菖蔚的私人物品上验出了你的指纹和血液。”

        “这很正常啊,我被弄晕了,跟尸体一起关在防空洞里,可能在无意中接触到了她的东西,更有可能是罪犯趁我晕过去的时候故意让我接触的。”

        “这个可能性不存在,因为物品是死者的尾戒,而死者的手指早在第一时间就被凶手丢弃了,尾戒也不是在防空洞找到的,所以尾戒上不可能有你的血液存在。”

        听到这里,甘凤池差点叫出声,他这两天忙着找线索,几乎忘了那个神秘消失的尾戒,现在被萧燃提醒,他这才想起来,难道萧燃科长找到了这个有力的物证,所以才这么成竹在胸吗?

        甘凤池看向翟茜,却发现翟茜一丝慌张的表情都没有,往椅背上靠了靠,平静地问:“你们是在哪里找到的?”

        “你觉得会在哪里?”

        “开玩笑,死者的东西我怎么会知道?”翟茜拿起水杯喝了口水,叹道:“不过我知道你们警察最喜欢诈唬这招了,通过诈唬让凶手承认,但我不是凶手,所以这招对我没用。”

        “你错了,我们的确找到了尾戒,这次的案件性质太恶劣,警方出动了所有人力进行调查,所以虽然只是个小小的戒指,但还不至于找不到。”

        萧燃紧盯着她,慢慢说道,翟茜没回声,只是嘴角微微上翘,萧燃问:“你好像很有自信我们找不到。”

        “因为我不是凶手。”

        “那假设你是凶手的话,听到这件事后的反应应该是惊慌的,可是你完全没有,甚至在心里嘲笑警察的愚蠢—这从你的表情中就能看出来了,虽然你学过心理学,但你的掩饰行为做得并不好,为什么你这么有自信,因为你肯定我们绝对找不到尾戒。”

        萧燃站起来走到翟茜身旁,将她拨开的照片又重新摆开,跟翟茜授课还有平时的生活照放到一起。

        “这是从你的秘书那里拿到的照片,在碎尸案发生之前你一直都是盘发,你的朋友和秘书也证实了你喜欢盘发,你认为头发不扎起来会让人感觉不庄重,但是案发后你一直都是披散头发的状态,这是为什么?”

        看着照片,翟茜脸色微变,嘴角勉强往上翘翘,说:“因为出了很多事,有点心烦意乱,根本没心情在意发型。”

        “可是你自己说了你跟碎尸案没关系,也就是说在被赵靖绑架之前,碎尸案应该完全影响不到你,那你是了什么事在心烦?假设你真的心烦忘了打理,为什么衣着却保持整洁状态?”

        “那是因为……只是凑巧……”

        “有时候女性比男性拥有很多优势,比如发型的变化除了改变一个人的气质外,还可以掩饰一些东西。”

        萧燃说着话,伸手撩起翟茜左边垂下来的长发,随着发丝的撩起,审讯室外的人一齐轻呼起来,阳光斜射进来,照亮了她左耳上的耳环,上面的钻石一闪一闪的,在阳光下分外夺目。

        甘凤池第一个反应过来,叫道:“这不是许菖蔚的尾戒吗?怎么会在那里?”

        他看向萧兰草,萧兰草微微一笑,平静的表情证明他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

        翟茜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唇微微发颤,甘凤池还以为她会尖叫挣扎,但她只是微笑质问:“戴耳环也有问题吗?”

        “戴耳环没有问题,但耳环和被害人的尾戒样式完全相同的话,那就有问题了,我们调查过了,这款尾戒是限量版的,每一个都有编号,这一点相信你很了解吧?”

        翟茜沉默不语,只露出不甘又气愤的表情,萧兰草看到这里,附耳跟裴晶晶说了几句话,裴晶晶点点头,戴上手套走进审讯室,向翟茜做出摘耳环的动作,翟茜没有反抗,任由她将耳环摘了下来。

        裴晶晶拿着耳环和许菖蔚的尾戒照片对比,果然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接口部位相互错开的尺寸比较大,那是为了方便戴到耳朵上,几颗小钻散发着耀眼的光彩,镂空的地方隐隐有几丝红色。

        萧燃问:“你没有清洗过?”

        翟茜没有马上回答,呆坐了一会儿,像是认命了似的,说:“没有,血渗到镂花里去了,洗了也没用,只要你们化验,同样可以验出来的。”

        萧燃让裴晶晶把证物拿去鉴证科,翟茜看着他们的动作,忽然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只是怀疑,一个人长期养成的习惯很难改变,如果突然改变,那肯定有原因,你被带进审讯室时,我让女警给你发绳,你拒绝了,像你这样一位注重形象的女人,在这种正式场合下必然无法容忍自己披头散发的模样,可是你却这样做了。”

        “呵呵,真是低估你了,有这么好的牌,却忍得住到最后才出。”

        “最好的牌当然要留在最后出,”萧燃重新坐下来,问:“现在你可以配合录口供了?”

        翟茜点点头,她拿起水杯把水一饮而尽,又深吸了一口气,开始交代。

        “人是我杀的,不过是失手误杀的。三个月前我去电视台录一个法制节目,刚好遇到了许菖蔚,她也认出了我,嘲笑我当年没魅力,连老公都拴不住,总之说了好多嘲讽的话,我越想越生气,觉得应该教训她一下。”

        “我听说她最近有开发房地产的打算,就用郊外那片地当引子,那晚把她约出来,弄晕了她后带去了防空洞,我本来只是想教训她一下就放她走的,可是她醒来后突然袭击我,我们在撕扯中她被刀戳中,就这样死了,我吓傻了,更可怕的是事后我在防空洞里发现了残缺的尸骨跟煤气炉和煮锅。”

        “煤气炉和锅还很新,我突然想起赵婷婷最近跟我说起她父亲的事,又想到二十多年前的碎尸案,我有了个可怕的想法—赵靖就是凶手,他出狱了,又开始犯案,还把这里当成是秘密据点,如果我报警的话,肯定说不清,所以思前想后,一时糊涂,就做出了模仿犯罪的行为……”

        说到最后,翟茜低声哭起来,甘凤池忍不住了,说:“她在撒谎,不是这样的,她这是在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

        萧兰草给他做了个少安毋躁的手势,就听萧燃说:“你提前带了肢解的刀具,证明你在约许菖蔚出来的时候,已经有了杀人的念头。”

        “不是的,那天是凑巧,我有个学生刚毕业,所以我准备了一套外科医用刀具,原本是想赠送给他的,谁知会……他的名字是……”

        “你说你在三个月前跟许菖蔚在电视台遇到,遭遇她的羞辱,当时有人看到吗?”

        “没有,她最会假惺惺了,当着外人的面她怎么敢说。”

        “我们调查了你跟许菖蔚在电视台的监控录像,你说的大概是这个吧?”

        萧燃给司徒示意,司徒打开了影碟机,墙上的液晶屏幕显示出电视台大楼走廊的画面,许菖蔚从对面走过来,她一身高档时装,走得意气风发,画面里很快又出现了翟茜的背影,她迎着许菖蔚走过去。两人错身而过时,翟茜停下脚步看许菖蔚,但许菖蔚没有注意到,她往前走了几步,跟电视台的几位工作人员碰到了,那几个男人围着她说笑,翟茜注视了一会儿,转身匆匆离开。

        翟茜看着录像一脸震惊,萧燃让司徒按了暂停,对翟茜说:“我们调查了那天你和许菖蔚在电视台所有的监控录像,这是你们唯一相遇的一幕,然而她并没有嘲笑你,甚至正眼都没有看过你,因为在她的记忆中,你根本就不存在。”

        “你、你们是什么时候找到这个的?”

        “在怀疑你的时候就调到资料了。”

        翟茜沉默了半晌,突然砰的一声伸手砸在桌面上,冲萧燃吼道:“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掌握了所有的证据,却做出圈套等我来跳,你们警察全都是卑鄙小人!”

        “如果你一开始就老实交代的话,这东西原本就用不上,所以到底是谁卑鄙?”萧燃向她微微一笑,说:“警察没你想的那么蠢。”

        咦,这话好像前不久他还听人说过,甘凤池转头看他家上司,萧兰草但笑不语,冯震却夸夸其谈道:“这些都是我查的,有时候我们科长做事就像魔鬼,监控录像看得我的眼都快瞎了,原来闹了半天,科长是要用在这里啊,他怎么知道翟茜会在这个地方说谎?”

        “因为翟茜够聪明,她一定设想过假如罪行暴露的话,该怎么减轻自己的罪名,电视台是近期她和许菖蔚唯一有过交集的地方,她想编造理由为自己减轻罪名,只能选那里。”

        听了萧兰草的解释,林紫言说:“可惜她忘了走廊上的监控器,她原本可以编一个更好的理由的。”

        “她不是忘了,而是根本没有注意到,因为当时她的感情都被愤怒占据了—时隔二十一年,她因为当年丈夫的偷情杀了人,一直背负着杀人的恐惧感和罪恶感,甚至在多年后因为受不了而离婚,然而罪魁祸首却活得洒脱自在,根本不记得她,这是比嘲讽她更让她无法忍受的行为。”

        甘凤池啧啧嘴,“咱们科长可真了解女人心啊。”

        “了解女人的是萧燃,是他想到了这个可能性,所以事前做了部署,就说嘛,不要跟他作对,看他衣冠楚楚的,其实一肚子坏水。”

        甘凤池用力点头,觉得后面这句话套在萧兰草自己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萧兰草整了下西装,说:“接下来该我出场了,趁着翟茜没缓过来,一鼓作气让她认罪。”

        看着领导进了审讯室,甘凤池抖了抖,叹道:“被两只狐狸一起算计,这女人有点可怜。”

        话没说完,他的左右肩膀就各挨了一拳,裴晶晶和林紫言同时说:“她杀了人,还想嫁祸别人,明明就是罪有应得,哪里可怜了!?”

        两位姑奶奶在这个时候倒是同仇敌忾啊,甘凤池不敢说话了,双手抱头缩去一边,冯震也悄悄往旁边挪了挪,避免被殃及。

        审讯室里翟茜已经失去了冷静,双手不断地敲打桌面,像是在懊恼自己的失策。

        萧兰草倒了杯水放到她面前,安慰道:“你的手受了伤,就不要自残了,接下来还要被关很久,看医生不方便的。”

        一句话引发了翟茜的怒气,仰起头,狠狠地瞪着他,怒道:“我不会被关的,你们根本就没证据起诉我,赵靖是杀人犯,他们父女的证词法官根本不会相信!”

        “翟小姐……我叫你翟小姐你不介意吧,跟同龄人相比,你年轻很多,又是法学教授,是个有知性又聪明并且非常冷静的女人,你比大多数人都优秀太多了。”

        听了这番话,翟茜怔住了,甘凤池也在外面听得愣住了,觉得他家领导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导致他都猜不到后面的戏要怎么上演了。

        翟茜很快回过了神,自嘲地问:“你是在恭维我吗?”

        “不,我说的是实话,不管是二十一年前的碎尸案,还是这次的碎尸案,你都做得几乎天衣无缝,要不是现在的鉴证技术进步了,很可能这次也会被你逃脱,或许还会有人像赵靖一样成了替罪羔羊。”

        “你在说什么?强迫我承认杀了许菖蔚不说,还想让我认下当年碎尸案的罪名吗?你们警察就这么想捞功?”

        “我认为一个聪明的人应该懂得在适当的时候低头,鉴证科很快就能从你的耳环上验出许菖蔚的DNA,现在证据确凿,你逃不了的,不如老老实实地交代,让自己不至于输得太难看。”

        翟茜的眉头跳动了一下,没有说话。

        萧兰草说:“二十一年前,是你杀了张薇和胡学军,又嫁祸赵靖,当年你怀疑丈夫有外遇,请私家侦探胡学军调查,当时联络用的手机和BB机都被处理掉了,幸运的是座机电话的录音磁带被保存了下来,那个年代的侦探都喜欢用带录音功能的电话机,所以你跟他的通话被录了下来,经过声频核对,证明打电话的人正是你。”

        他掏出U盘插到电脑上,点了播放,里面的杂音已被清除了,可以听到两人清晰的对话声。

        “你让我找的人我找到了,他叫赵靖,是个惯偷,长相身材跟你描述的很接近,你丢的钱包应该是他偷的,他答应了跟我见面,说有事要谈,前提是不报警。”

        “对对对,不要报警,我也不想把事闹大,你们约在哪里?我可以去吗?钱包里的一些东西对我很重要,我想当面确认。”

        “可以,明天晚上七点,在明珠百货大楼后面的小巷。”

        “谢谢。”

        接下来是电话挂掉的声音,萧兰草按了暂停,说:“这是十二号中午的录音,录音里提到的明天是十三号,也就是胡学军被杀的那天。”

        翟茜听完,发出苦笑,“你也真是够拼的,连这个都能找到。”

        “也是碰运气,找到很简单,但是把录音顺利复原出来花了我们一点时间。当初如果大家多留意一下磁带的话,可能会发现新的疑点,不知那次是你太幸运,还是赵靖太倒霉,他在逃跑时被人发现,被捕后又承认了罪行,导致这么重要的线索就在眼前却没人注意到。”

        “就算有人发现又怎样?那个年代的技术还无法根据声频进行调查,所以查不到我这里的,我只是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东西还会一直保留着,”翟茜说完,抬头看看萧兰草,微笑问:“你是打算用这个来指控我吗?”

        “你是这方面的专家,你很清楚只凭这个是无法定你的罪的,要定你的罪必须要实锤,而这个实锤恰恰被我找到了。”

        萧兰草将手里的资料放到翟茜面前,资料上的证物照片是从各个角度拍摄的,那是一片烙印成兔子头的皮革,长宽大约三厘米左右,萧兰草问:“这个你有印象吗?”

        翟茜看着照片,先是皱眉,忽然脸色一变,喃喃地说:“这是……这是……”

        “根据当年碎尸案证人提供的证词,这是张薇在去唱片店之前购买的,皮革小饰物的店员记得她买了后将这个挂在了钱包上,因为是皮革制品,店员在交给张薇时还特意擦拭过,所以上面的指纹不多,除了张薇和赵靖父女的之外,还有一个人的,那就是这个带了血的指纹,经过鉴定,指纹是你的,而血液是张薇的。”

        “不可能的……这、这怎么可能……”

        “赵靖已经全部说出来了,二十一年前,他为了给女儿买生日礼物,忍不住又进行偷窃,当时他看到有个女人从停车场出来,觉得她自己开车,服装又时髦,身上肯定带了不少钱,就对她下了手,却没想到钱包是张薇的,钱包里放了张薇的身份证件,还有夹在夹层里的皮革兔,这个钱包原本是女人打算丢弃的证物。虽然赵靖不了解案件真相,但他知道那个女人跟张薇之死有很大的关系,可是他又不敢报警,生怕牵连到自己身上,就在他忐忑不安的时候,胡学军找到了他,那晚他去赴约,本来是想跟胡学军探听口风,但没想到胡学军死了,而他也被打晕了—凶手一开始就想好了杀人嫁祸的计划,赵靖知道自己被陷害,他回到家后立刻处理了钱包,却留下了这个皮革兔,因为他看到了上面的血指纹,那可能是唯一能指证凶手的东西。

        “赵靖把皮革兔偷偷给了赵婷婷,让她好好收藏,后来他在被捕和被审判时,曾经无数次想说出这个秘密,但他不敢说,那时候碎尸案闹得人心惶惶,警方承受了来自各方的压力,所以搜查和审讯的力度都非常严厉,赵靖不记得女人的长相,没有更多的线索提供,一个搞不好,把实话说出来反而会连累到自己,假如张薇和胡学军两条命案的嫌疑人都指向他的话,那他是逃不脱死刑的,所以他赌了一把,承认误杀了胡学军。

        “警察逮捕赵靖后对赵家进行了搜查,但谁也没想到一个小孩子身上的小饰物会是凶杀案的物证,赵婷婷自己也以为那是父亲买给自己的生日礼物,为了不惹母亲生气,她暗地里收藏起来,要感谢她的仔细保管,让这个血指纹完整地保存了下来。”

        甘凤池在外面听着,终于明白了赵婷婷委托他们寻找父亲时欲言又止的原因,难怪科长要跟着赵婷婷去医院了,原来是在找机会让她说出实情啊!他看向林紫言,林紫言笑着用大拇指指指自己,意思是说能问出来也有我的一份功劳喔。

        萧兰草说完后,审讯室里有好一阵子的沉默,半晌翟茜才发出有气无力的笑声,自嘲地说:“怎么可能,我当时明明都擦干净了的。”

        “我也觉得很神奇,精明如你,将所有与你有关的线索都销毁了,为什么却在关键的地方留下了这个致命的证据,想来想去,最大的可能就是张薇在临死前趁你不注意将皮革兔塞进了钱包夹层,你精心擦拭了钱包,却忽略了夹层最里面,我说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翟小姐,这一次你再也没借口为自己开脱了。”

        像是明白了眼前的事实,翟茜耷拉下了脑袋,木然地盯着桌面,但她很快又抬起头来,大叫道:“不错,人是我杀的,那又怎样,都是他们逼我的,我也不想……”

        “对不起,我是不听派的。”

        翟茜的叫声被打断了,她呆滞地看向萧兰草,萧兰草淡淡地说:“我是负责冷案的,悬案能结案就好,我对你的犯罪动机还有你那些悲惨的背后故事完全没兴趣。”

        他走到门口,出门前看到翟茜还是一脸懵逼,便又加了一句,“收起你那些煽情的戏码,不管你有千万条理由,都不是你可以杀人的借口。”

        萧兰草出去了,叶长鸿和司徒带着同样懵逼的表情看萧燃,萧燃平静地说了三个字。

        “录口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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