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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最后的凶犯

        甘凤池的身体恢复功能之强大连他自己都感觉意外,他是在医院苏醒的,经过一系列的检查后,精神恢复了正常,除了对头部包扎技术的美感表示不满外,他一切都还好。

        医生告诉他歹徒用的是自制枪械,穿透力不足,否则断掉的肋骨插进内脏,他的小命早就玩完了,而他现在只要好好休养一阵子就没事了,听了这番话,甘凤池在感觉后怕的同时又觉得自己很幸运—当时唯一一把警枪被紫言夺了下来,要不是这样,他现在躺的地方就不是病床,而是公墓了。

        希望他今后一直都这么幸运,毕竟警察这个职业他可是打算干一辈子呢。

        医护人员离开后,萧兰草推门进来,甘凤池心情正好,见他来得这么及时,问:“科长你一直留在医院照顾我啊?”

        “想什么呢?我是来查案,顺便来看看你。”

        “哦……”

        萧兰草的衣着发式不像平时那么精致,看得出这两天他没有好好休息,所以甘凤池对他的话半信半疑,不过他学乖了,不说就不说呗,他回头问同事就知道了。

        萧兰草走到床前,打量着他说:“我都听医生说了你的幸运事迹,这再次证明凤梨仔你的命挺硬的。”

        “还要谢谢科长你及时赶到,否则我真要变成凤梨渣了。”

        “不过不是每次都这么幸运的,如果洪刚在珠宝店开枪,你当时就成凤梨渣了,救人心切可以理解,但鲁莽行动很有可能导致不必要的伤亡。”

        萧兰草说得很严肃,但这是实话,甘凤池认真回道:“我知道,可是看到同事有危险,我就忍不住,这跟紫言没关系,如果当时是正义、老白或是你的话,我同样会那样做的。”

        “我要是得靠你救,这个科长也不用当了,好好休息吧,争取早点复原回岗位。”

        萧兰草说完要走,甘凤池急忙叫住他,问出了心里的疑问,“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当然是多线追踪,洪刚一伙算聪明,避开了所有监控器逃跑,我就反方向思考,调查所有没有安装监控器的路段,就查到了他们丢弃的那辆车,后来我听了交警抽检的报告,感觉不对头,就带人一路追过来,遇到店铺或是加油站休息的地方就去问,最后问到了你留名片的那家。”

        “你看懂我写的了?”

        “我看不懂怎么会上山?”萧兰草白了他一眼,说:“我调查了洪山的驾照情况,驾照信息是真的,只是照片被修过了,正义和老白去调查证件本人,原来假冒洪山的那个人是他的亲戚,他趁洪山没注意的时候偷了驾照进行了伪造,后来查到他经常混的地方,他竟然跟朋友提到了山名,你也在名片里写到进山,我们就兵分几路上山了。”

        “可惜最终找到的是一具尸体。”

        “但也顺利抓住了抢劫犯,破了案,在你昏迷的这段时间大家可忙坏了。”

        听到这里,甘凤池有点遗憾没能参与最后的捕猎行动,他问:“我这次表现得怎么样?”

        “有长进,今后多跟着正义学。”

        听萧兰草的意思,今后是要让他放开手来做事,甘凤池有种被肯定的喜悦,但又有点小失落,奇地问:“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让正义来带我?”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哪有人一醒过来就跟你这样问来问去的。”

        “我年轻啊,恢复力强,科长你不要嫉妒我年轻。”

        “是啊,年轻还气盛,喜欢自作聪明,浮躁浅薄,以为高学历高过一切,我最喜欢调教你这样的人,等你吃几次苦头,就会知道跟正义搭档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正义是个好老师,但他不擅长应付顽皮的学生,而我正相反。”

        “我哪有那么差?”

        “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很含蓄了。”

        甘凤池气愤地瞪萧兰草,心想他好歹也是伤员,不待这么欺负伤员的!

        房门被推开,林紫言从外面探进头来,“我听说凤梨仔醒了,就过来看看,你们……好像聊得很开心。”

        “怎么可能,紫言你来得正好,科长欺负我,你快来当证人,证明警察内部也有职场霸凌!”

        听了甘凤池的叫嚣,萧兰草对她说:“他刚醒,智商还没回血,你要多包涵啊。”

        林紫言扑哧笑了,走进来,问甘凤池,“那你没把那个秘密说出来吧?”

        萧兰草看看他们两个,问:“什么秘密?”

        “不能说,那是属于我们两人的小秘密!”

        甘凤池说完,林紫言用力点头,萧兰草一摊手,笑眯眯地说:“那我就不妨碍你们聊秘密了。”

        萧兰草离开了,林紫言拄着拐杖走到甘凤池的病床前,她精神很好,甘凤池放下了心,又怕她自责,急忙说:“我挺好的,大夫说都是小伤,几天就好了,你别担心。”

        林紫言看着他,甘凤池猜到她要说什么,马上追加—“也不用道谢,道谢太见外了!”

        林紫言低头笑了,长发把脸颊遮住了,但甘凤池发誓他看到了她脸上的红晕,他也笑了,说:“我是男人,保护女人本来就是我该做的。”

        “那……等你出院,我请你吃饭。”

        “好啊,我也想多听听你闺密的故事。”

        林紫言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甘凤池发现自己说错了话,他摸摸头,装糊涂地说:“不对啊,请吃饭为什么等出院?在医院也可以请嘛,医院的食堂不错的,我上次住过,有经验。”

        “你是病人,得吃清淡的。”

        “偷偷吃一两次没事。”

        重点是跟林紫言一起用餐,这机会太难得了,所以哪怕一日三餐地吃他都觉得值!

        林紫言被他说动了,说:“那好,等你恢复一些,我跟护士小姐说。”

        甘凤池暗地做了个成功的手势,正想趁热打铁提约会,谁知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人从门外探进头来,说:“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要不我回头再来?”

        “妈你怎么来了!?”

        甘凤池震惊了,他以为自己受伤这事可以瞒过去的,没想到母亲竟然知道了,母亲知道就等于说全家人都知道,天呐,接下来他要接受多少关怀炸弹的轰炸啊!

        再看到母亲一脸开心地盯着林紫言,甘凤池的头更大了,生怕她乱说话,抢先介绍说:“这是我同事林紫言,紫言,这是……”

        “我是他妈妈,紫言是吧,你叫我伯母就好了,一家人不用见外。”

        甘母没用儿子介绍,上前热情地握住林紫言的手打招呼,林紫言回应了,又看向甘凤池,甘凤池急忙给她使眼色,说:“你不是还有事嘛,你去忙,回头聊。”

        “我不忙,我就是听你的帅哥上司说你受了伤,特意煲了汤过来。”

        “妈,我没说你,我跟我同事说话。”

        甘凤池说完,林紫言趁机告辞,等她走了,甘母走到床边,戳了儿子一指头,“你这孩子真没眼色,人家女生受伤了,你都不让人家坐,你这辈子就单着吧。”

        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说您就来了嘛,甘凤池从没像现在这样埋怨萧兰草的多事,脸上还得赔笑说:“单着还不好?那我不是可以每天都陪着您买买买了。”

        “我有的是姐妹陪,你还是陪你女朋友吧,那女孩不错,比你以前找的都好,什么时候带回家给你爸看看?”

        甘凤池抬起手打断了母亲的唠叨,问:“你怎么知道我住院的?”

        “你这几天都没回家,打电话也不接,我就打给你的帅哥上司了,这么一问,他就全都说了。”

        “哦……”

        “不过看你挺精神的,应该没事啦,小时候你从三楼滚到一楼都一点事没有……我让你爸爸和你哥回头再来。”

        “他们都忙,别让他们来了,我挺好的,过两天就出院了。”

        “这事不用你操心,妈会处理好的,我问你啊,紫言家里是什么情况?爸妈是做什么的?看她说话就知道脾气好家教好,回头介绍她爸妈给我认识,妈没什么门当户对的偏见了,只要你们看中意……”

        他哪知道紫言的父母是做什么的?他连对方家里的情况都不了解啊!

        甘妈妈兴致勃勃地发表意见,甘凤池想到耳朵不知道还要被虐待多久,他心里千万匹草泥马就忍不住开始狂奔了—科长你就不能好好查你的案嘛,我都说了不要通知家里人,你为什么偏要跟我拧着干,明知我没事你还把我妈叫来,你知不知道她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啊!

        “阿嚏!阿嚏阿嚏!”

        萧兰草从徐凤的病房出来,没走几步就连着打了几个喷嚏,他揉揉鼻子,直觉告诉他这是有人在吐槽他了,而且这个人十有八九就是甘凤池,这么有精神,看来很快就能出院了,萧兰草临时改变主意,决定接下来还是由自己直接教导凤梨仔好了,毕竟今后新人还有很大的成长空间嘛。

        对面传来吵嚷声,孙远航被两名警察押着往外走,他的腿伤还没好,一瘸一拐的,愤愤不平地说:“你们这是非法拘留,我是清白的,我也受了伤,是被歹徒打伤的,我太太现在生命垂危,如果她有什么事,我一定告你们滥用职权,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叶长鸿负责押送,他看到萧兰草,停下脚步,萧兰草走过去,对孙远航说:“放心吧,你没有提告的机会。”

        孙远航不解地瞪他,萧兰草说:“我刚从你太太那边过来,她已经醒了,答应配合我们提供证词,包括你做假账偷税漏税的证据。”

        “你这混蛋,你欺骗一个病人……”

        孙远航挣扎着想揍人,被叶长鸿按住了,萧兰草说:“欺骗她的不是我,是你,她一直都怀疑张皓的死跟你有关,因为张皓对她说找到了你当年跟歹徒合谋骗保险金的证据,你还雇凶杀人,企图杀你太太灭口。”

        “你说这么多,有证据吗!?不要说是洪刚的证词?哈,一个犯罪累累的凶手,他的证词能当成证据吗!?”

        孙远航刚叫嚣完,萧兰草就把手机亮到了他面前,屏幕里显示出某个邮箱画面,看到画面,孙远航的脸色白了。

        “两人共用一个免费邮箱,不需邮件来往,所有内容进草稿箱就能看到了,所以网上追踪不到你跟肖路联络的证据,这办法挺聪明的,是你想出来的?”

        孙远航一脸呆滞不说话,萧兰草收回手机,说:“你的珠宝店分店开得太多,资金周转不过来,几家分店的营业额入不敷出,只能靠做假账和辞退老职员来支撑,你又不甘心就此关门,所以当你从网上看到王富被杀的消息,马上就想到了洪刚等人,你故技重施,利用当年的联络方式联络上洪刚,做出跟当年相同的案子,你公司的珠宝钻石的保险金额的确可以令人铤而走险,这还不算,当你发现妻子对你产生了怀疑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让洪刚在抢劫珠宝时借机杀她,为了不引起怀疑,还让洪刚也打了你一枪。”

        “你让小儿子每天回家,目的是使用他的电脑,可惜机关算尽却百密一疏,你每次看完草稿箱里的邮件就直接删掉,你以为以肖路的黑客技术,剩下的他可以轻松处理好,肖路是个很好的黑客,却没有独立的判断能力,他只会照交代的去做,而洪刚以为全部都删除了,所以他没交代肖路清除数据,现在我们已经恢复数据了,它是起诉你最好的证据!”

        孙远航脸色苍白,像是明白了自己将要面对的命运,他一声不发,耷拉下了脑袋,叶长鸿给同事甩了下头,让他们将孙远航押走,他对萧兰草说:“有关违反命令擅自行动的事,我递了检讨。”

        “你不需要对我解释,你的上司是萧燃。”

        萧兰草说完离开,叶长鸿叫住他,“为什么你让我们在珠宝店附近埋伏?你怎么肯定洪刚的真正目标不是杨菁,而是珠宝?”

        “直觉吧,”萧兰草想了想,笑眯眯地说:“我的直觉很灵的。”

        “如果真的这么灵,那为什么五年前的案子你会判断错误?”

        “我说你能不总提五年前吗?老揭人疮疤不太好啊。”

        萧兰草脸上堆满了笑,叶长鸿觉得他一点都没有反省的意思,他本来因为这次的行动对萧兰草有些改观,但现在那点改观又被风吹走了,多半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他没好气地想,不过一码归一码,他还是说:“审讯洪刚的时候,你也参加。”

        萧兰草挑了下眉头,叶长鸿重申,“请你参加。”

        “哦?我可是负责冷案的。”

        “这次牵扯到十八年前的悬案,你也跟了这个案子这么久,到了最后一局,我想你应该很想跟洪刚直接交锋。”

        听了他的话,萧兰草笑了。

        “没问题。”

        审问洪刚要比想象中容易得多,这个歹徒残忍狡猾,但他有个软肋,那就是他弟弟肖路,所以他答应老老实实交代罪行,条件是警方要安排医生给肖路做检查,并针对他的精神状况向法官求情。

        萧燃答应了,叶长鸿却说:“你如果真的担心你弟弟,一开始就不该拉他下水。”

        “你们知道什么?他除了玩电脑,什么人情世故都不懂,我不带着他干,他怎么养活自己?这一切都是他的养父母害他的,他们发现了他的天赋,不让他跟外界接触,死命地挖掘他的潜能,想把他培养成电脑天才,他的腿有毛病也都是被养父母吓的,幸好他们死得早,否则我弟弟会被逼疯的!”

        “他现在的状况跟疯子没多大区别。”

        萧兰草的回应惹来洪刚的怒视,低着头狠狠地啃大拇指,几位警员也不逼他,过了好久,洪刚停了下来,开始交代罪行。

        洪刚是十八年前珠宝案抢劫杀人案的主犯之一,除他之外,还有负责打听情报和路线的肖路、负责开锁的侯三、负责接应的赵有福,还有一个叫蒋曲明,他跟洪刚的任务一样负责对付保安,当时肖路跟赵有福一起留在车上,只有必要的时候才用电脑做事,几乎没有存在感,所以盗贼其实是五个人,而非四人。

        作案之前五个人歃血为盟,发誓财富共享,事成之后蒋曲明通过地下钱庄将黄金珠宝兑换了二百多万,再分成五份,洪刚和肖路加起来一共八十多万,那个年代八十万对他来说简直可以说是个天文数字,虽然新闻报道说珠宝店共丢失了价值七百多万的黄金珠宝,但案发的时候他跟蒋曲明在一起,他确信蒋曲明没有多拿,所以他一直认为那是珠宝店经理伪报的金额,目的是骗取保险金。

        分了钱之后,为了不引起警方注意,五人分道扬镳,洪刚和弟弟肖路一起,那段时间他们过得很好,但因为有一次他跟人冲突,导致对方重伤而入狱,还好警方没怀疑他跟珠宝店抢劫案有关,他也没再跟肖路联络,以免肖路被警方注意到。

        等他刑满出狱,肖路已经联络不上了,这几年他辗转南北做了不少案子,也反复入狱,直到最后一次,他在服刑时认识的一个狱友曾是赵有福的朋友,在聊天中他无意中知道了赵有福和蒋曲明还有侯三私下藏赃款的事,那些珠宝跟黄金的价值在五百万以上,那三个人欺负他们兄弟老实,竟然私吞了属于他们的那份钱!

        得知真相后,洪刚异常愤怒,出狱第一件事就是寻找肖路,通过关系,他在一个诈骗团伙中找到了肖路,原来自从他入狱后,肖路被周围的人误会精神有问题,曾在精神病院住过几年,后来诈骗团伙的人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了他,把他接了出来为团伙卖命。

        有肖路的帮助,洪刚很快就打听到了赵有福和侯三的下落,他原本的计划是先拿侯三开刀,借侯三吓唬赵有福,却没想到侯三早就死了,他的钱被表兄王富霸占,所以他才会在杀了王富后,在墙上画了血字,用来警告赵有福,想借赵有福之手找到蒋曲明,但他没想到孙远航会主动联络他们,孙远航知道他们五人团伙的特殊联络方式,他也知道孙远航的底细,出于好奇心,他回应了孙远航。

        联络上后,孙远航提出了跟当年相同的计划,洪刚原本的目的就是要回当年的那笔钱,现在孙远航提出的金额远远高于那个,所以他同意了,跟孙远航制订了详细的计划,并为了计划顺利,还找好了替死鬼开车接应。

        洪刚将罪行全部交代完毕,萧燃问:“既然王富和他的情妇跟当年的珠宝案没有关系,为什么要杀他们?”

        洪刚耸耸肩,无所谓地说:“那晚本来没想杀人,是那个女人突然尖叫,我弟弟对声音很敏感,他一听到尖叫就发疯,用东西猛砸那个女的,既然杀了一个,就不在乎两个了。”

        审问的几个人对望一眼,洪刚又主动说道:“本来王富和侯三的关系很隐蔽,只是杀他,你们根本查不到我们身上,可谁也没想到有人杀了张皓,警察还查出了他的身份,既然你们发现了珠宝案的秘密,我就想不如将计就计,让你们认为我们是报复,把重点都拉到杨菁身上,刚好有个笨蛋一直暗中跟踪杨菁,正好可以利用,趁他去攻击杨菁的时候,我们去偷珠宝,谁知……”

        “谁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听了萧燃的揶揄,洪刚一摊手,说:“这大概就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所以给陈谧邮件,控制他行动的是你?”

        “是啊,怎么样?十八年前把你们耍得团团转,这次也是,你们警察也不过如此。”

        这家伙身上背负了好几条人命,却毫无悔过之心,萧燃难以掩饰对他的厌恶,冷冷道:“然而你现在却是阶下囚。”

        肩膀被轻轻拍了拍,像是感受到了他的愤怒,萧兰草替他做出询问。

        “整个行动计划是谁帮你们设计的?”

        “当然是我和孙远航,他制订计划,我提供枪和炸弹。”

        “不,你们最多是做出大致的方案,可是让肖路扮演陈谧,还特意穿着和陈谧相似的衣服在粥铺出现,引开我们的注意力,并且在同一时间让陈谧发出攻击、安放炸弹还有抢珠宝杀人,这些绝对是一个对犯罪设计相当精通的人才能做出来的,他是谁?”

        洪刚仰头看萧兰草,半晌笑了,“你挺聪明的嘛,是有这么个人没错,不过我不知道他是谁。”

        “洪刚,你要知道你所犯下的罪行,如果你还要包庇同伙,那会罪加一等。”

        “都到这份上了,你说我有必要包庇谁吗?我是真不知道他的身份,他是我在找肖路的时候偶然遇到的,我能顺利把肖路从诈骗集团里救出来也靠他的帮忙,那是只老狐狸,很狡猾的,不过他跟孙远航相比,我还是比较信任他,所以我就让他参与了一部分计划。”

        “他在哪里?”

        “不知道,他提供了一些想法给我后就不见了,手机也打不通,真是个怪人,大概搞艺术的人都这么怪吧?”

        萧兰草心头一跳,本能地想起“艺术家”这个名字,他从手机里调出照片递过去,问:“是不是他?”

        洪刚看了一眼,马上说:“去掉眼镜,胡子再稍微长一点,大概就是他了。”

        萧兰草看向萧燃,萧燃对洪刚说:“他突然消失,你没觉得奇怪吗?”

        “当然觉得,不过反正他帮到我就行了,他也没跟我要钱,没妨碍到我什么。”

        “没有人会无目的地去做一件事,他要的不是钱,而是快感,就像你们操纵陈谧的行为一样,你和肖路还有孙远航的行为也在他的操纵之中,这就是他想要的。”

        听着萧兰草的话,洪刚满不在乎的表情消失了,眼睛里射出野兽般的冷光,问:“你的意思是他在利用我?”

        “从结果来看是这样没错,不过他的利用对你来说是有利的,所以你大可不必为此生气。”

        萧兰草把纸和笔放到洪刚面前,说:“把蒋曲明的图像画下来。”

        洪刚瞪了他一会儿,什么都没说,拿起笔开始画。

        他的画画技术很糟糕,所以最后还是专业绘图人员根据他提供的线索进行了绘制,那是个脸部肥胖留着络腮胡的男人,单看图像很难确定他的年纪,洪刚说一直找不到他,怀疑他改名换姓了,或是像侯三那种的早就死了。

        听完他的话,萧兰草掏出手机亮到他面前,问:“这个人你觉得眼熟吗?”

        洪刚皱眉看了看,先是摇头,但很快他的表情变得奇怪起来,迟疑地说:“像……如果是看真人的话,也许我可以确定。”

        萧兰草点点头,叶长鸿探头想看,萧兰草已经将手机收了起来,给萧燃使了个眼色,暗示自己没有问题了。

        萧燃让人将洪刚带出去,他经过萧兰草身边,突然问:“我这次会被判死刑吧?”

        “不知道,我只管查案,审判你是法官的事。”

        萧兰草冷淡地回复,洪刚不死心,还想再问,被警员押了出去。

        萧燃注视着绘图,冯震在一旁收拾着审讯记录,探头看图,说:“张皓和王富的案子破了,旧案却还悬着,差一个罪犯落网,悬案就不能结案,真让人不爽。”

        “这简单,把他抓住不就行了。”

        “这还简单?你看他这长相,他把胡子一剃,再减减肥,绝对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更别说过了十几年,要是照图来找,根本就是大海捞针嘛。”

        “不,我已经有底了,不过还需要你们的协助,”萧兰草挨个看看他们,微笑说:“就当是我协助你们的答谢了。”

        甘凤池回到岗位是一周后的事,按照医生的要求,他还要在医院待上一段时间,但他的恢复速度愣是超过了小强,再跟医生软磨硬磨,最后终于得到了许可,借了把轮椅就重新上岗了。

        不过洪刚和肖路的审问工作已经结束了,他能看的只有审讯记录的复印件,在他认真阅读记录的时候,几个同事都在观察他,老白说为了感谢他抓住珠宝大盗,回头请他吃饭,他也是随口应下,目光一直没离开文件。

        这种状态的甘凤池太奇怪了,老白忍不住问魏正义,“坐轮椅也要上班,你说凤梨仔是不是脑子撞坏了?”

        “也许他喜欢工作呢。”

        “No!No!No!据我所知,他没那么高的觉悟。”

        “人都是会变的,别忘了是谁在带他。”

        老白看向萧兰草,萧兰草靠着椅背喝咖啡看报纸,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

        林紫言倒了饮料给甘凤池送过来,甘凤池简直受宠若惊,咕嘟咕嘟一口气把饮料都喝下了肚,林紫言站在旁边跟他一起看,等他阅读完一遍,问:“有什么新发现吗?”

        甘凤池把文件放下,感叹道:“没想到当年的案子这么跌宕起伏,洪刚就算了,肖路……他算是天才吧,如果有好的环境,他的人生一定不会是这样,也许从某种意义上说,当年给他们兄弟算命的人说中了。”

        “凤梨仔,我不同意你的观点。”

        萧兰草放下咖啡杯,正色说:“恶劣的环境不是可以犯罪的借口,在同样的环境下,大多数人仍然乐观积极地生活,我也从来不信什么命运,你看‘命’这个字,人在最上边,这就是说命是跟着人走的。”

        甘凤池语塞了,越琢磨越觉得萧兰草说得有道理,可是看到林紫言用力点头,眼神里全是崇拜,他又有点不爽,转动轮椅来到萧兰草的办公桌前,举手说:“科长,我有个问题。”

        “什么?”

        “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怀疑洪刚和肖路的真正目的是珠宝店,所以才会另外布置计划?”

        “嗯,这个问题叶长鸿也问过。”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说是直觉,他又没付钱给我,我为什么要说?”

        甘凤池二话没说,直接掏出两百块放到了桌上,萧兰草笑眯眯地收下,放进抽屉里,这才说:“是的,我在一开始就把孙远航放在嫌疑人里面,但那只是怀疑,没有证据,所以没有办法申请调查他公司资金流动的情况,能做的只有等待—当年珠宝案的其他人都被牵扯到了,我不信孙远航这次可以置身事外。”

        “那你为什么肯定孙远航参与了珠宝劫案?”

        “老白说的,他负责过那个案子,我相信他的判断。”

        萧兰草看了一眼老白,老白冲自己竖起大拇指,满脸的自豪。

        “所以我就跟萧燃商议做了两套计划,但我没想到孙远航竟然为了自身的利益让洪刚杀他太太,我低估了人性的丑陋。”

        “这一点你也想到了吧,所以才会让紫言去找徐凤,只是中途出了很多意外状况,到现在我们都不知道蒋曲明是谁。”

        说到这个,甘凤池就不由得含恨,原以为他无意中从王奶奶那里得到的照片可以提供到线索,没想到小柯说焦距没定好,光线又太暗,就算提高清晰度也无法辨别那个人是谁,所以那条线索算是断了。

        听到他的嘟囔,萧兰草笑了,很久没看到科长的狐狸笑,甘凤池有点激动,问:“难道你有线索了?”

        “不仅有线索,还撒网了,你住院一周,差不多该收网了,凤梨仔,你想做收网人吗?”

        甘凤池用力点头,想得不得了,老白在旁边笑道:“科长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让他推着轮椅去抓凶手吗?”

        其他两个人也笑了,萧兰草问甘凤池,“敢吗?”

        “天底下就没有我不敢做的事,要我做什么,科长你尽管吩咐!”

        萧兰草没说话,倒是甘凤池的手机先响了起来,他拿出来一看,脸顿时囧了—来电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中青公寓的王奶奶。

        “接啊。”萧兰草看热闹不嫌事大,催促道。

        甘凤池的五官都快皱到一起了,这电话不接他都知道老人家要说什么—凤梨啊,我孙女又给我传照片了,你们什么时候见个面啊等等。

        “快接,难得地忘年交,要好好珍惜啊。”

        其他同事也开玩笑,甘凤池不得不接听了,如他所料,王奶奶不知道他受伤的事,一接通就问她提供的照片有没有帮上忙,没等甘凤池回答,她又开始埋怨甘凤池最近不过去玩,最后果然提到了孙女,说孙女做了小笼包送过来,手艺特别好,让他过去一起吃。

        甘凤池很想找借口拒绝,但所有人都暗示他点头,尤其是狐狸科长,其他人也罢了,萧兰草的命令他不敢不听,小心翼翼地问王奶奶她孙女是不是也在,当听说早就回去了,他才松了口气,答应下午过去。

        结束通话,甘凤池立刻冲他们叫:“你们搞什么?我是觉得王奶奶像我奶奶,所以照顾她一下而已,我没想过跟她孙女这样那样的。”

        “别这样嘛凤梨仔,说不定见了面就突然喜欢了呢。”

        魏正义口无遮拦,甘凤池气得抄起旁边的纸巾盒丢了过去,他就怕林紫言在意,大声说:“我有喜欢的人了,我正在追她,你们不要添乱!”

        魏正义和老白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林紫言低下头匆匆去了茶水间,两人开始挤眉弄眼,甘凤池没好气地抽起另一个纸巾盒准备发射,萧兰草说:“你去吃小笼包的时候,顺便收网吧。”

        甘凤池及时制止了自己的暴力行为,疑惑地看他。

        “你的意思不会是……蒋曲明就在中青公寓?”

        “都这么明显了,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明显?小柯说照片不清楚啊。”

        “照片只是辅证,更多时候调查靠的是自己的观察和判断,好好学着点,机会只有一次,别搞砸了。”

        萧兰草说得严肃,甘凤池不敢轻视,举手敬了个礼,大声回道:“是!”

        下午,甘凤池照约定的时间来到中青公寓,王奶奶正跟几个老姐妹在小公园聊天,长椅上还放了好多小物件,甘凤池走近一看,居然是一些十字绣,更神奇的是王奶奶绣的时候连老花镜都没戴,目光扫过王奶奶手里绣的那只不知道是鸭子还是鸳鸯的动物,甘凤池咳嗽了一声,说:“您的兴趣还真广泛啊。”

        王奶奶抬起头,看到他的模样,惊讶地问:“凤梨你怎么这样了?腿受伤了?严不严重啊?”

        “受了点轻伤,过几天就没事了。”

        “那就好那就好,要是让我孙女看到你这样子,一定埋怨我给她介绍残疾人。”

        王奶奶笑得很慈祥,甘凤池只好附和着她一起笑,心想—得,他还成了被嫌弃的对象了。

        “我这只企鹅就快绣完了,你等我一会儿哈。”

        “原来是企鹅?王奶奶你眼神真好。”

        “怎么着?看不起老人家啊,跟你说,别看我一把年纪,耳不聋眼不花,十米外飞的苍蝇我都能看到。”

        可是您却没看到在楼梯过道跟张皓争吵的人是谁,甘凤池在心里吐槽,不过他没幼稚得跟一个老人计较,倒是旁边的老姐妹听说王奶奶要介绍对象,眼睛都放光了,七嘴八舌地开始说,甘凤池趁机找了个查案的借口,跟王奶奶说了句回头见就溜掉了。

        他把轮椅转得飞快,直到听不到老人们的声音才放慢速度,抹了把冷汗,转动轮椅去了张皓坠楼的现场,他在现场转了一圈,接着又去了赵有福住的那栋公寓,乘电梯来到赵有福的家,他没有钥匙,只能在家门前转悠,又在走廊上转了两圈,这才下楼去公园找王奶奶。

        快到公园时,甘凤池的轮椅被道边的小坑卡住了,他转了两下没转出来,还好柳文元及时跑过来,在后面帮他把轮椅推出了坑,他发现是甘凤池,很惊讶地说:“这不是甘警官吗?你受伤了?怎么坐轮椅了?”

        “哦,一点小伤而已,谢谢。”

        “不谢,小区有些孩子就喜欢在这玩滑冰板,弄得好多地方都是坑坑洼洼的,说了也没人听,我只能多巡逻几次,遇到了就教训一顿。”

        “你们做保安的也挺辛苦的。”

        “跟你们当警察的相比,这算什么啊,你看你都受伤了还特意跑过来做调查。”

        “你以为我想来啊,这还不是上头闹的,我可是用伤口换来的情报,他们却不信,我听说他们今天把在这边调查的同事都撤掉了,就过来看看,顺便找证据,等证据到手,回头打他们的脸,谁知来了才想到我没钥匙,又没有搜查令,不能私闯民宅。”

        柳文元一听就急了,问:“有线索这不是好事吗?为什么不让你查?”

        “谁知道呢,大概是有人怕我找到了证据抢头功吧,想想就来气,你说我们这些在一线活跃的警察工作多危险啊,可是上头却只想着怎么争功,唉……”

        “这种事哪儿都有,你也别太在意了……”柳文元安慰完,犹豫了一下,说:“其实我能拿到住户钥匙,我可以帮你,但你的消息可靠吗?万一弄错了,我怕……”

        “相信我,绝对可靠!”

        生怕柳文元不信,甘凤池看看周围,把他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咱们这么熟了,我也不瞒你,你最近看新闻了吗?就是电视里一直在报道的那个十几年前的珠宝案,我其实是被珠宝案的歹徒绑架了,在搏斗中受了伤,不过我听到了他跟同伙的对话,原来赵有福也是珠宝抢劫犯之一,他们一共五个人,在作案前还歃血为盟呢,他们起誓时用的道具祭品就藏在赵有福的中青公寓里,据说他们还拍了合照,他们想利用这个来要挟主谋,我就想,道具上肯定有他们的指纹对不对,如果幸运的话找到了照片,那就能抓到最后一名歹徒,悬案也可以结案了。”

        柳文元听完,表情有些奇怪,甘凤池马上说:“你不信啊?我跟你说,消息绝对没问题,那些歹徒想干掉我,所以没必要撒谎骗我。”

        “可是听起来挺神奇的,谁会保存那么久以前的东西?就不怕哪天东窗事发,那些东西变成物证连累自己吗?”

        “谁知道呢,大概他们心里都各自打着算盘吧,防止被同伙出卖,那些歃血为盟还不是做着好看的,否则最后怎么会变成狗咬狗?不管怎么说,你一定要帮我,我只有这一次机会了,万一上头临时改主意,另外找人来调查,那我的伤岂不是白挨了?”

        柳文元不说话,看表情还在犹豫不决,甘凤池正色说:“你帮我一次,下次你要是有什么事我也帮你,朋友不都是这样相互帮衬的嘛。”

        他说得颇有诚意,柳文元终于点头了,“好吧,看你查案这么拼命的份上,我就帮你一次,不过今天人太多不方便,我明天拿了钥匙给你怎么样?”

        “没问题,我今天也去不了,王奶奶约我去她家玩,还要介绍她孙女给我认识,我得去相亲,明天你给我电话,我随传随到。”

        甘凤池跟柳文元约好了,王奶奶也绣完十字绣过来找他,他趁机跟柳文元告辞,跟着王奶奶去了她家,王奶奶的老伴不在家,她说老头子在学校搞什么研究,这几天都窝在研究室,王奶奶的孙女也因为工作忙,晚饭也抽不出时间过来吃,王奶奶直跟甘凤池道歉,说难得的机会他们两人却碰不到,真是太不凑巧了。

        甘凤池也一脸遗憾地应和着,心里却松了口气,看着王奶奶兴致勃勃地准备晚饭,他也就客随主便,一起下厨忙活,主食有小笼包,王奶奶又炒了两个菜,晚饭时她还要开瓶酒,甘凤池拒绝了,说有任务在身,不能喝酒。

        听了这话,王奶奶直摇头,说:“哎呀,你都这样子了,还能出任务抓坏人啊?”

        “抓坏人这种事有别人的,我负责站岗就行。”

        甘凤池半真半假地说,王奶奶也没多问,帮他夹着菜,念叨说:“那多吃点,吃饱了好站岗,赶紧把案子结了,大家就不用一直心悬着了。”

        “放心吧,很快就会结案的。”

        过了零点,中青公寓的灯陆续关掉了,住户都进入了梦乡,除了偶尔夜归的脚步声外,整个小区都沉浸在寂静中,一架电梯升上来,电梯门打开,身穿保安制服的男人走出来,径直走到赵有福的房门前。

        最顶上三层都是赵有福的住居,他出事后这里就被警方封锁了,直到昨天才撤掉警戒线,看守现场的警察也撤掉了,所以这里比其他楼层更安静,墙角的监控镜头也像是出状况了,显示灯没有亮,所以男人完全没有遮掩他的行为,掏出钥匙开了门,推门进去,在确定窗帘都是拉上的之后,他打开了手电筒,熟门熟路地走进书房开始翻找。

        在他的记忆中,他没有跟赵有福还有洪刚他们拍过照,但既然甘凤池说得那么肯定,那也有可能是某个人偷偷拍的,他从来不相信任何人,那些人也不可能相信他,所以大家都会留一手,比如把偷拍的照片和用过的东西保存下来,作为日后要挟的把柄。

        赵有福虽然蠢,不过偶尔也会玩玩小聪明,这次是他大意了,他没想到赵有福会把证据藏在自己眼皮底下,而且还告诉了洪刚,他们是什么时候联络上的?

        这个问题缠绕了男人很久,越来越想不通,越想不通就越觉得后怕,早知道会这样,他就该在一开始就干掉赵有福,还好看那些警察的反应,赵有福应该还没来得及把他的事告诉洪刚,否则他的处境就危险了,所以当下最重要的就是把与这些人有关的证据全都毁掉,没了物证,今后就算有什么风吹草动,警察也怀疑不到他身上,就算怀疑到了也找不到证据。

        男人一边打着算盘一边在书架上翻找,这里他很熟,毕竟这栋房子大多时候是他在用的,赵有福只有在躲避情人纠缠时才过来住两天,可是他把书房找了一遍却什么都没发现,想到过了今晚,他就再没机会找了,男人有些急躁,正要去隔壁卧室,眼前突然一亮,室内灯竟然被打开了,眼睛被突如其来的光亮晃得睁不开,他本能地眯起眼睛。

        甘凤池坐在轮椅上,他转动轮椅进了书房,微笑说:“找东西是要开灯的,亮堂着点才能找得到。”

        男人额上的冷汗流了下来,脸上扯出僵硬的笑,附和道:“是、是啊。”

        甘凤池转着轮椅打量周围,好多地方都被翻乱了,抽屉打开也没关上,一副被小偷光顾后的惨状,他问:“柳保安,你不是说明天给我钥匙吗?为什么这么心急,连夜过来了?”

        “我……”

        柳文元被问得语塞,停顿了一下,急忙解释道:“我……刚好有机会拿到了钥匙,但是太晚了,不方便叫你,想说趁着巡逻顺便过来看看,要是能帮得上忙,不也是减轻你的负担嘛。”

        “帮忙还需要特意打手电戴手套吗?”

        甘凤池的目光划过柳文元戴的橡胶手套,柳文元脸色一变,呵呵笑道:“习惯了,我们当保安的……”

        “你们当保安的最了解住户的情况,而且不管你们做什么,都不会引人怀疑对吧,就比如掐断这一层的监控,三更半夜进来乱翻一通等等。”

        柳文元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反问:“你想说什么?”

        “别装了柳文元,你就是珠宝案的首犯蒋曲明,十八年前你们抢劫了珠宝和黄金后,你跟赵有福私吞了其他同伙的赃物,你有头脑,赵有福有胆子,你们之后合作赚了不少钱吧。”

        “你在开什么玩笑,什么蒋曲明?还珠宝抢劫案?我就叫柳文元,你们当初调查我远亲外甥的时候就去我们家那边查过了吧,我有不少亲戚的,他们都可以证明我是谁。”

        “不错,柳文元是真的,假的是蒋曲明,你在一开始跟同伙合作抢劫时就隐藏了真实身份,你挺聪明的,因为这个,我们走了不少弯路,首犯明明就在身边,我们却一直没注意到,”甘凤池注视着他,认真地说:“不过你这次逃不掉了,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当初你那个外甥陆海涛会来这里当保安是你主动介绍的,你特意把他跟张皓安排在一个宿舍,就是想通过他了解张皓的行动,后来他偷换张皓的电脑卖掉等行为也都在你的意料之中,陆海涛心术不正又喜欢贪小便宜,只要你稍微暗示一下,他就会朝着你希望的方向走,就算事后被发现了,也都是他自己的问题,没人会怀疑到你身上。”

        “越说越荒唐了,你的意思是我杀了张硕?”

        “他不叫张硕,他叫张皓,是当年被你枪杀的珠宝店老板的儿子,你认出了他,也猜到了他来中青公寓工作的目的,他打听到了当年血案的凶手住在公寓,却没想到凶手会有两个,你想阻止他,毕竟你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不想因为他而再犯罪,王奶奶曾听到张皓跟人在楼道口争吵,我曾一度以为那是赵有福,但其实是你,你试图劝说他改变念头,可是当你发现他根本不会放弃自己的想法时,你只能杀了他。”

        “我不知道你用什么借口让张皓以为凶手会在天台跟他见面,为了防备凶手对付自己,他还事前准备了刀具,可是他对你没有怀疑,所以你轻松弄晕了他,再把他推下了楼,却没想到你在探头查看楼下时被人拍到了。”

        甘凤池取出王奶奶拍的照片,丢到柳文元身旁的桌上,柳文元拿起来看了看,扑哧笑了,讥讽道:“这种像素也能看出是谁吗?”

        无视他的嘲讽,甘凤池接着说:“你希望警方把张皓的死作为自杀案结案,可是我们查到了他的身份和目的,甚至留意到了赵有福,你只好故技重施,找借口骗赵有福自杀,后来由于洪刚等人的出现,大家的注意力成功地被转移了,没人把珠宝大盗跟一个保安联系到一起,你以为今后可以高枕无忧。”

        “呵,说了这么多,你有证据吗?我只是个普通的保安,如果我是你说的什么大盗,那么有钱的话,我早就跟赵有福他们那样享福了,还需要每天苦逼地做事听人调遣吗?”

        “你是这里的头头,在这里做事也没人管,其实还是挺舒服的,这就像是有钱人喜欢乔装打扮体验生活一样,就是玩优越感,而且你也不必担心像赵有福那样树大招风被怀疑,你看,连肖路那种电脑天才都找不到你,至于证据,洪刚和肖路就是人证。”

        “可笑,他们都是罪犯,他们的证词根本站不住脚!”

        “你别急啊,还有物证呢,现在不是十八年前了,当初现场检测不出的物证现在都可以检测出来,加上你这次犯下的两件血案,你别想逃脱法网!”

        柳文元脸色阴沉,眼珠转了转,看看周围,问:“那如果我老实坦白罪行呢?”

        “那证明你有悔意,我们会在法庭上向法官说明。”

        “好,我认罪。”

        柳文元走到甘凤池面前,谁知甘凤池刚掏出手铐,他就抄起了桌上的水晶镇纸,向甘凤池头上猛拍下去,甘凤池早有防备,紧急关头闪身避开,柳文元砸偏了,他又举起来准备再砸,冯震从外面冲过来,抱住他的腰将他撞开,其他警察也紧接着跟进来,配合冯震将他制伏了。

        甘凤池因为刚才闪避的动作太剧烈,伤口被牵扯到,疼得脸都白了,捂住伤处,怨道:“你们怎么才来?我差点被干掉。”

        冯震掏出手铐把柳文元铐起来,听了这话,他转头说:“我以为你很享受这种侦探式揭底牌的个人秀呢。”

        甘凤池语塞了,好吧,他是有那么一点点表演欲,平时这种事都是科长来的,他难得聪明这么一回,放弃多可惜啊,虽然最初怀疑柳文元的是科长。

        想到这里,甘凤池有点伤心,张皓坠楼后,一直都是他在跟案子的,也是他跟柳文元接触的,可是他没想到的事萧兰草都想到了,看来科长说得对,他的联想和推理能力还有待提高。

        萧兰草走进来,甘凤池跟柳文元的对话他都通过无线通信听到了,笑吟吟地走到甘凤池面前,说:“干得不错。”

        难得地被称赞,甘凤池受宠若惊,伤口也不觉得疼了,谦虚地说:“是科长你的剧本写得好。”

        “那也要你的演技过关才行啊。”

        柳文元不甘心被抓,在对面不断地挣扎叫嚣,他听到了两人的对话,气愤地问甘凤池,“你下午说的那些都是假的?”

        “当然,科长说你跟洪刚那些人不同,你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除非出现什么威胁到你的事,否则你不会再犯罪,所以我们就设计了这场戏,没想到你这么容易就上钩了。”

        “混蛋,你们这是钓鱼执法,是在引诱我犯罪,我明明已经改邪归正做好人了,你们却不放过我!”

        “哈,你手上至少有四条人命,也敢说自己是好人?就算你今后不犯罪了,不等于说就可以把之前的罪行一笔勾销!”

        甘凤池冷笑说完,看到萧兰草瞟了自己一眼,他发现自己喧宾夺主了,急忙往后退了退,给萧兰草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亲自来,但萧兰草什么都没说,背着手走了出去。

        甘凤池跟在他后面离开,柳文元还在叫嚣,“不是我的错,是张皓逼我的,我劝过他,拐弯抹角地让他放弃,他就是不肯,如果他不坚持,根本就死不了。”

        甘凤池听不下去了,半路停下滑轮椅,反驳道:“你真是无可救药,做错了事,不想着怎么去弥补,反而错上加错死不悔改,为了那么点钱,战战兢兢地生活真的值得吗?”

        “几百万你说一点钱?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一辈子都赚不了那个钱!战战兢兢?我不知道过得有多舒服,想去俱乐部就去俱乐部,想开豪车去租一台就行了,只要钱给到,总统套房都可以住,倒是赵有福,今天怕偷税被发现,明天担心案子被揭穿,衣着光鲜那都是给别人看的,过得好不好只有自己知道,我就不同了,该享受的都享受到了,却不会有人怀疑一个保安有问题。”

        “那又怎样?你最后不一样要接受法律制裁?”

        甘凤池冷冷说完,转头一看,萧兰草已经不见了,他顾不得跟罪犯争辩,转动轮椅追了出去,萧兰草刚进电梯,甘凤池大叫着让他等自己,他把轮椅滑进电梯,按了关门键,吐槽道:“我还是半个病号,科长你走路照顾着我点。”

        “是你太慢。”

        “难道你不想知道那家伙有多恶毒吗?”

        “不想,我是不听派的。”

        这不是甘凤池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了,他挠挠头,“不听派?”

        “我只管查案,查案以外的事与我无关,因为不管犯罪出于怎样的起因,犯罪这个行为不会改变,我对罪犯声嘶力竭的倾诉毫无兴趣。”

        甘凤池觉得他很有道理,掏出纸笔准备记下来,萧兰草开口制止了,“学会用脑子记东西,你记忆力这么好,为什么不多加利用?难道你追犯人的时候还有时间记笔记吗?”

        “是,”甘凤池已经被萧兰草训练得指东不往西了,他收起笔,抱着好奇心,说:“科长,我有个问题想跟你请教。”

        “这位同学,请说。”

        甘凤池主动掏出两百块孝敬过去,等萧兰草收下了,他才发问:“你是怎么确定柳文元就是蒋曲明的?”

        “很简单,他是保安,可以轻易拿到天台的钥匙,了解公寓内部监控的情况;可以通过陆海涛了解张皓的行动;王奶奶说跟张皓争吵的男人穿着深色衣服,符合保安制服的颜色;他的年龄跟珠宝案犯人的年龄相符;赵有福在出事前没有跟外界打过电话,那么凶手是怎么引诱他自杀的?当然是赵有福跟凶手在公寓内部就能联络上,而可以避开监控器进出赵有福家,即使被人看到也不会感觉可疑的,对象范围就缩小很多了,最重要的一点,赵有福家的摆设风格—柳文元很聪明,事先将自己的指纹都抹掉了,并拿走了所有私人物品,但他忽略了一点,那就是一个人生活过的痕迹,每个人的品位和喜好都不同,就像同样的摆设,你摆放的风格跟我的风格截然不同一样。”

        甘凤池跟随着他的讲述,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才发现原来很多重要的细节都被自己忽略了,他对萧兰草的推理和判断力佩服得五体投地,问:“所以在赵有福被杀的时候你就怀疑他了?”

        “怀疑,但是没有证据,那时候洪刚的案子又迫在眉睫,所以我暂时没动他,反正他只是颗隐形炸弹,只要不启动,他是不会自己爆炸的。”

        “那你又怎么知道柳文元一定会上钩?”

        “如果换了是你,凶犯都抓住了,一切都将结束,结果有人突然跑来跟你说致命的证据就放在你眼前,你能视若无睹吗?你当然希望凡事做到完美,这样今后的人生才会高枕无忧。”

        甘凤池本能地要掏笔做记录,半路想到萧兰草的提醒,他临时止住了,改为拿照片,照片里的柳文元高大精瘦,他平时应该经常锻炼,这跟洪刚提供的图像中的人完全不同,他叹道:“差别这么大,科长你都发现了,真是火眼金睛。”

        “胖子可以减肥,胡子可以剃掉,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整容,没什么改变不了的,当去掉那层浅薄的表象后,那里面不管是什么状态,都是可能的。”

        “你是在说‘艺术家’吗?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为什么所有事件都跟他有关?他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挑衅警察吗?”

        “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他喜欢以引发人心的罪恶因子为乐,大概这世上有种人是天生的罪犯,这就像是毒瘾,他无法控制自己,所以总有一天我会抓住他。”

        说这句话时,萧兰草的眼眸里透露出冷澈的光芒,甘凤池忽然心中一动,他想起了那件导致萧兰草调离刑侦一科的绑架案,萧兰草对“艺术家”耿耿于怀,会不会主谋就是他?

        电梯到了一楼,提示音让甘凤池回过神,两人出了公寓,走到萧兰草的车前,萧兰草看看表,对他说:“结案了,回家休息两天,把身体养好了再来上班。”

        “谢谢科长。”

        甘凤池转着轮椅准备开车门上车,谁知萧兰草紧接着说:“凤梨仔,我跟你不同路,你自己叫车回家。”

        “哈!?”

        甘凤池震惊了,想说大晚上的你好意思让你的属下自己叫车?而且你的属下还是伤员!

        大概甘凤池把气愤表现得太明显,萧兰草扑哧笑了,掏出两百块递给他,“给你坐车的钱,别说我不体谅下属,下周见,凤梨仔。”

        什么体谅下属,这两百块明明就是我刚给你的好吧!

        就在甘凤池气得要把那两百块丢还给他的时候,萧兰草把车开了出去,但车很快又倒退回来,萧兰草落下车窗,对他说:“休息的时候别忘了想想怎么写结案报告,还有子弹使用的详细报告,看在你写报告的能力比侦查能力强的份上,这次就不追究你的责任了,不过今后要是你再敢鲁莽行动,就卷铺盖卷走人吧。”

        他有做错吗?他拦截洪刚的车也是为了救同事,就算当时不是林紫言,是其他人,他也会那样做的,易地而处,如果是魏正义跟老白面临那种情况,相信他们也一定会做出跟自己相同的决定!

        甘凤池捏着那两百块,气愤地看着萧兰草的车开走,半晌忽然反应了过来—如果只是单纯交代工作,萧兰草通过耳机跟他说就可以了,没必要特意把车倒回来。

        萧兰草常说,想知道真相,就要用自己的眼睛去观察,现在他有点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了,以他这段时间对萧兰草的了解,萧兰草不是在指责他,而是在说他的能力还不足以保护自己和同事,当一个人的能力跟不上他的行动时,轻举妄动只会让自己置于险境,这才是最糟糕的,事实上他会受伤的确是因为他的冲动和经验不足。

        想通了这个道理后,甘凤池哈哈笑起来,耳机里传来萧兰草的询问声。

        “笑什么?脑抽筋吗?”

        “没有没有,我终于发现我开始了解科长你了,你就是个大傲娇!”

        那边没说话,甘凤池又道:“我知道你听不懂,没关系,我懂就行了,放心吧,我会把报告写好的,包括我擅自行动的检讨书,还有,我要参加IPSC,咱们战场上见吧!”

        “嗯?怎么突然想要参加了?”

        “因为在这次事件中,我发现打枪靶和打活动的物体感觉完全不同,我要锻炼自己的射击和应变能力,下次的案子我一定会做得更好,我不会给你让我卷铺盖卷的机会!”

        萧兰草笑了,这是甘凤池从他的声线中听出来的,然后他慢声细语地说:“那就拭目以待了。”

        (第二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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