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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同情

        瑞安警官心想,现在这种事的发生简直比他早餐桌上咖啡端来的时间更加准时了。又有两个毒贩被杀,两个人都是头部连中两弹,子弹仍是点二二口径手枪的,但这次没有抢劫现象,周围没有发现弹壳,也没有搏斗的痕迹。一位死者的手正抓住腰间的手枪,但枪尚未拔出枪套。尽管如此,案情仍有些不同寻常。死者至少看到了眼前的危险并做出了一定反应,尽管这种反应并未产生任何效果。后来,几个街区以外又传来消息,瑞安和道格拉斯赶快驱车前往,留下几位下属警探继续处理这里的问题。另一处的案子看上去似乎更引人注目。

        “什么事?”道格拉斯首先下车,问道。人们不常看到刀从头部背后刺进的情况,而且那刀仍插在那儿,活像墙上插了一根棍子。“他们不是闹着玩吧!”

        这个城市中,或其他城市中,有些谋杀往往是由于一些无足轻重的家庭争吵所引发的。人们常常会因为一些小事而杀死另一家的什么人或自己的朋友。上次感恩节时,一位父亲仅仅为了一个火鸡腿而杀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瑞安就亲身处理过一个案子,仅仅为了一块蟹肉饼却发生了一起家庭谋杀的惨案。这绝不是为制造“笑果”而有意夸张。在这类案件中,起因往往是因为酗酒或家境贫困,首先发生争执,最后酿成惨剧。事情发生后,又常听人们提出这样的问题:我本无意这样做的。当时大家为什么不知道忍让一点呢?这种事情的悲剧性像是一种慢性毒药浸入到瑞安的心灵深处。更糟的是,所有这些谋杀都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人的生命不应该这样结束。这种代价太昂贵。这是他年轻时在第一○一空降师当空降兵时在诺曼底的乡间小树林和巴斯托尼的雪林中学到的教训。杀人者都声称当时并不想这么干,而且马上就承认自己的犯罪,并为由于自己的失手而失去了一位亲人或朋友感到追悔莫及。这种事情的结果常常是两条人命的丧失。这类犯罪的确是由于冲动或不理智的处理方法所造成的。大多数过失杀人都是这种情况,但目前的这起案子却并非如此。

        “这个人的手臂是怎么回事?”他问法医。除了臂膀上毒品注射留下的针眼痕迹之外,法医还发现手臂从肩肘开始被拧了一圈,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是检查错了地方。

        “受害者的胳膊似乎是被弄脱了臼。真够可怜的,”法医考虑了片刻才补充说,“手腕上有被抓伤的痕迹。凶手可能是用双手抓住了死者的臂膀,差一点把它拧下来,就像从树上折断树枝一样。”

        “像是空手道吗?”道格拉斯问道。

        “有点像。那肯定延续了他死亡倒地的时间,你可以看出死亡的原因。”

        “警官,在这儿,”一位穿制服的警长喊道。“这是维吉尼亚·查尔斯,她住在附近,是她报的案。”

        “您的伤不重吧,查尔斯小姐?”瑞安问道。一位救护人员正在检查维吉尼亚自己在膀子上缠的绷带。她的儿子,一位顿巴高级中学的学生站在她的身边,毫无同情地看着死者。不到四分钟,瑞安就了解到相当多有关案件的情况。

        “您说是个流浪汉?”

        “是个酒鬼,那是他扔下的酒瓶,”她指着地上的酒瓶说。道格拉斯小心翼翼地把瓶子捡了起来。

        “您能描述一下他的样子吗?”瑞安警官问道。

        规定的日常活动十分严格,从勒忍到冲绳,他们在任何海军陆战队的基地都可能进行这种训练。日常的十二套操练,接下来就是跑步,大家步伐十分整齐,由带队的高级别军士长喊着口令。他们对基础军官教程中规定的新任少尉军官队列练习感到特别有趣。或者可以说,他们这些极想成为未来军官的人正在匡蒂科进行夏令营的一些无精打采的示范表演。他们要跑五英里的距离,跨越五百码的分解障碍和其他训练设施。所有这些设施都以阵亡的海军陆战队战士命名。在接近联邦调查局学院之后,便离开大路往回跑,然后穿过树林,朝训练地点跑去。上午的日程只是使他们想到自己是陆战队的士兵,而长跑的距离则使他们认识到自己是侦察兵战士,因为对侦察兵来说,那训练的标准是按照奥林匹克的要求来进行的。使他们惊异的是,他们发现一位将军在等待他们,另外还有一个沙箱和一架秋千。

        “陆战队员们,欢迎来到匡蒂科,”他们停下来稍事休息之后,马蒂·扬对他们说。在将军的身边,他们还看见两名身着白色军便服的海军军官,还有两名穿便服的人,正在那儿观看和听将军讲话。大家都眯起了双眼,任务突然变得十分有趣起来。

        “就像看见的照片一样,”卡西米尔轻声说道,同时朝训练场四周打量着,他们知道讲话的内容是什么。“运动场上的这些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是我的主意,”葛莱将军说道。“伊凡有卫星。往后六周飞越我们头上的俄国卫星时间表已张贴在一号楼内。我们不知道摄影机的性能如何,我只能认为它们和我们自己的一样好。如果你让对方看见他想看的东西,他就很容易弄清你的目的。任何真正无害的地方都有一个停车场。”训练已经确定,每天新来的人都将驾驶汽车在周围无目的地移动一下位置。每日十点左右他们都要把人体模型从汽车上搬下,把它们摆在运动场的各种设备旁边,在两三点钟时,汽车还要移动一次,把模型重新安排一次。他们的估计很正确,这种行动将具有很大的规律性。

        “等训练搞完之后,这儿就会变成一个真正的运动场,是吗?”赖特问道。接着他又自己做了回答,“他妈的,为什么不这样呢?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工作,詹姆士。”

        “谢谢你,鲍勃。”

        “这个运动场看起来小了点,”麦斯威尔将军说。

        “体积的精确度相差都在三英寸以内,我们可以骗过他们的,”赖特说。“在建造这样的场地方面,我们有苏联建筑手册,你的扬将军办了一件漂亮的工作。”

        “三号建筑的窗户没有玻璃,”卡西米尔说。

        “查看一下照片,卡西,”葛莱建议。“那里缺乏玻璃窗。那座建筑只有百叶窗,四面都有。那座停建的房屋……”他指着二号建筑说,“只有一些木栏杆,今后可以拆除。这种内部安排只是我们的猜想,但我们有一些从越南那边放回的人员,我们是根据他们报告的情况设计这个模拟场地,并非完全凭空杜撰。”

        那些陆战队员正在东张西望,他们已经了解到这次任务的一些情况。计划的大部分他们已经知道,他们在考虑如何把他们实战的经验应用于这一不像样的运动场,让这些儿童模型睁大蓝色无神的玩具眼睛看着他们在这里训练,看着M-79型手榴弹炸开那有卫兵把守的岗楼,士兵钻进那些兵营的窗户,然后由武装直升机把各种建筑轰成废墟……这些“妻子”和“孩子”将观看这场演习,而不会告诉任何人。

        这一场地是经过认真挑选的,因为它和另一个地方十分相似——当然这一情况不必告诉那些陆战队员;也必须如此——几个队员的目光停留在半英里以外的一座小山上。站在那山上可以看清这里的一切。致完欢迎词之后,人们分成预定的小组去提取他们的武器。他们没有用M-16A1型步枪,而是使用较短的CAR-15式卡宾枪。这种武器短小方便,适用于近战。掷弹兵使用的是标准的M-79型榴弹发射器,瞄准具上都涂有放射性氚,在黑暗中会发光。他们的子弹带已装得沉甸甸的,因为武器训练马上就要开始。他们将从白天开始,以增强感觉和提高效率。但他们的训练很快就会进入完全夜间活动。这是将军透露出来的。而且不论怎样,这一点已十分明显,这类行动只发生在夜间。队员们已到达最近的射击场去熟悉地形。那里已经架起六个窗户架。掷弹手们交换了一下眼神,发射出第一批手榴弹。有一个士兵没有击中目标,其他五个人在确定那些窗架后面升起一团团白烟之后,立即对他嘲笑起来。

        “这有什么好笑的,我只是热一下身而已,”中士辩解道,接着,他又对准目标在四十秒钟内连发五弹。他射击的速度很慢,他昨夜一晚没有睡好。

        “不知道要多强壮才能这么干?”瑞安问道。

        “十分肯定不是沃利·考克斯,”检验员说。“匕首正好刺中脊椎,进入了骨髓,立即毙命。”

        “凶手已经将受害者打伤,肩膀被拉脱了臼,是吧?”道格拉斯问道,然后让开道,以便摄影员拍下死者的镜头。

        “可能更严重些。我们将再检查一下,但我可以保证,整个骨骼结构已经破坏,这种伤无法补救,即使不被刀刺他也无法再推销毒品了。”

        白人,四十岁左右,头发黑而长,身材不高,衣着很脏。瑞安看了一下自己的笔记。“您可以回家了,夫人。”他对维吉尼亚·查尔斯说。

        夫人。

        “她离开时,受害者还活着,”道格拉斯走近他的上司说。“那凶手一定是夺下他的刀然后把他刺死的。在上周,我们已经看到四起非常高明的谋杀案,有六个人死亡。”

        “四次谋杀的方式都不相同。有两个人被捆住,遭到抢劫,并被枪杀。使用的都是点二二的手枪,没有搏斗的痕迹。一个死者是腹部中弹,也遭到抢劫,没有自卫迹象,两个是昨夜被枪杀的,可能使用同样的手枪,但没有被捆绑,也未遭抢劫,受害人在死前有所警觉。这些人都是毒贩,但这一个却是街头流氓,行为不检,汤姆。”但是瑞安已开始在思索这个问题。“这个人的身份确定了吗?”

        穿制服的警官回答说:“吸毒者,有前科,六次因抢劫被捕。其他情况不详。”

        “情况不符,”瑞安说,“这无法说明任何问题。如果你说凶手是一个真正聪明的人,为什么要让别人看见他?为什么他要把她放走?为什么要和她交谈?为什么要把这个人杀死?这些都说明什么?”这件事根本没有规则可言,两个毒贩都是被点二二子弹射杀的,但这种子弹是街头常用的,而另外两个遭到了抢劫,这两个却没有。后两个人射中的部位并非同样致命亦非同样准确,尽管两个人都是两弹命中头部。而另一个被抢劫杀害的人是死于散弹枪下。“我们知道了杀人的武器,还有这酒瓶,从中我们可以找出一些线索。这个人到底是谁?不管他多么仔细,总还是会留下指纹的。”

        “会不会是一个有正义感的酒鬼?”道格拉斯推断说。“有谁会杀死街头流氓呢?”

        “对,对,我知道了。他不是沃利·考克斯。”可是,他到底是谁?他是干什么的呢?

        凯利想,这次多亏了这副手套,他看到自己的右手上有伤痕。他当时出于愤怒,想制服对手,但那种做法实在不太聪明。现在回想起当时情景,他才意识到自己当时面临的不利局面。第一,如果他当时让那位妇女被杀死或者被杀成重伤,自己干脆钻进汽车离开那个地方,他将永远不能原谅自己;第二,如果当时有人看见了他的车,他就会成为杀人的嫌疑犯。想到这里,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厌烦的感觉。现在他成了杀人嫌疑犯。算了,总会有人被怀疑的。在回家之后,他在镜子中看了看自己,还是那头戴假发浑身褴褛的模样。不管那个女人看见了什么,那都不是约翰·凯利。他当时的脸上长满胡须,一脸泥土,头上顶着又长又脏的假发,他那弯腰驼背的形象使他的身材看起来也矮了一截。而且当时街灯昏暗不清,那女人当时只想尽快逃走,对其他事情不会太注意。但是,尽管如此,他还是把酒瓶丢在了现场。他记得当时为了避开刺来的刀才把酒瓶丢在地上的,而且由于当时情况紧急,也竟忘了把酒瓶捡回。太笨了!凯利对自己感到很生气。

        警方会了解到什么情况?对他身体的描述不会十分清晰。他当时手上戴有手套,尽管手上受了伤,但手套没有破,他也没有流血。更重要的是,他从未用摘下手套的手摸过那酒瓶。这一点他十分肯定,因为从一开始他对这一点就十分小心谨慎。警方只会知道是一个街头流浪汉杀死了一名街头流氓,但是街头流浪汉和酒鬼有很多。而且,还有一个晚上他的计划就可完成了。这意味着,即使如此,他也必须改变自己的行动方式。而且今晚的任务比想象的更加危险。他已经了解到有关比利的可靠情况,机会绝不能轻易放过。那个小混蛋很精明,很可能改变他的活动方式。万一他改变了交钱的地点怎么办?他会不会经常改换接头地点呢?如果是这样,那他一旦延迟行动就可能导致他整个的侦察前功尽弃,而不得不改头换面又从头做起。如果他能找到一种同样有效的方法,当然也可以,但这种方法目前很难找到。凯利对自己说,到目前为止,他已经杀掉了六个人,第七个是个意外,不能算在内,主要是为了那位太太,但她又是谁呢?凯利深深吸了一口气。如果他看着她身受重伤或被杀死,他简直没脸去照镜子看自己一眼。他不得不告诉自己说,他已经用了最好的办法来处理了那个最困难的局面。在那种情况下,他不得不铤而走险。但他当时唯一考虑的是担心自己的任务失败,并不是害怕自己会有什么危险。现在应当把这些念头抛开。他还有其他的任务。想到这里,凯利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我是葛莱。”

        “我是克拉克,”凯利说道。至少,这件事仍使他有兴趣。

        “怎么这么晚才来电话?”将军问道。这个电话本应在午饭前打的,凯利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没有关系,我刚才回到家。我们很快就需要你来工作了。事情已经开始。”

        凯利想,真快,该死!“好吧,长官。”

        “我希望你身体状况良好。达奇说你没问题,”詹姆士·葛莱语调和蔼。

        “我想我能坚持。”

        “你去过匡蒂科吗?”

        “没去过,将军。”

        “把你的船带去,那里有一个游艇码头,我们可以在上面聊天。星期日上午,十点正,我们等你,克拉克先生。”

        “明白了。”凯利听到对方挂断电话的声音。

        星期天上午。这他可没有想到。事情来得太快,使他眼下的任务变得更为紧迫。是什么原因促使政府采取了如此迅速的行动呢?不管什么原因,反正对凯利已产生了直接影响。

        “我讨厌这样,但这就是我们的工作方式,”格里沙诺夫说。

        “你真的和你们的地面雷达站联络得那么好?”

        “罗宾,甚至有人说,导弹是由地面截击管制官在他的控制室发射的。”他声音中显然流露出鄙夷不屑的语气。

        “那样一来,你不就只成了一个驾驶员了吗?”扎卡赖亚斯说道。“你们应当信赖自己的飞行员才是。”

        我真的应该让这个人讲给总参谋部的人听听,格里沙诺夫心里在想,仍然带有不无鄙夷的感觉。他们不听我的话,也许他们会听他的话。他的同胞对美国人的想法和做法十分尊敬,尽管他们计划要打败美国人。

        “这里面有许多因素。新的战斗机大队将在中国边界部署,你可以看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吗?我们今年已跟中国人打了三次仗,在阿穆尔河和西部边界。”

        “啊,讲下去!”这使美国人难以置信。“你们不是同盟国吗?”

        格里沙诺夫哼了一声:“什么同盟国?什么朋友?从外面来看是这样,也许所有社会主义国家看上去都是这样子。朋友,你知道我们和中国人已经打了几个世纪的仗了。难道你没有读过历史吗?现在他们也有了核武器。你认为他们的导弹能打到我们的国家和你们美国吗?他们也有了图-16型轰炸机,就是你们说的獾式轰炸机,是吧?它们能飞到美国吗?”

        扎卡赖亚斯知道答案是什么。“不,当然飞不到美国。”

        “它们可以飞到莫斯科,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这种飞机可以运载五十万吨级的核弹,正是为了这种原因我们才把米格-25型战斗机大队部署在中国边界的。在这个方向我们没有足够的战略纵深。罗宾,我们和这些中国人已经进行了实际的战斗,规模在师团以上。去年冬天我们粉碎了他们妄图侵占我们一个岛屿的企图。为什么要这样做,罗宾,是因为他们的红头发和脸上的雀斑吗?”格里沙诺夫痛苦地问道,他引述了《红星报》上一篇文章中所使用的愤怒的词句。这是俄国人一个十分奇怪的转折。这一点比他可能使用的任何聪明的谎言更难以使扎卡赖亚斯相信。“我们并不是同盟国,我们甚至停止了用火车向这个国家运送武器,这些中国人甚至盗窃火车车厢中的货物。”

        “用来对抗你们?”

        “不是我们是谁呢?难道是印度人吗?是西藏吗?罗宾,这些人和你我不一样,他们对世界的看法不同。他们认为他们比其他人种优越,你们是怎么说的?”

        “优秀人种?”美国人提示说。

        “就是这个词,是的,他们相信这一点。但是他们恨我们,他们想得到我们拥有的一切,想占有我们的石油,我们的木材和我们的土地。”

        “我怎么从来没听人说过这些?”扎卡赖亚斯问道。

        “狗屎!”俄国人答道,“难道你们的国家有什么不同之处吗?当法国退出北大西洋公约组织时,当他们要求你们的人撤出你们的基地时,难道有人事先通知你吗?我当时在德国做参谋工作,也没有任何人告诉我正在发生的事情。罗宾,你用什么观点看待我们,我们也用同样眼光看待你们,都是泥脚巨人,但是你们国家的内部政策对我来说简直就是一个谜,正如我们国家的内部政策对你来说是个谜一样。一切都那么令人迷惑不解,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的朋友,我的新的米格大队就驻守在中国和莫斯科之间,我可以拿一张地图来给你看看。”

        扎卡赖亚斯把背靠在后面的墙上,背上传来一阵疼痛。这些话太过分,令人难以置信。

        “身上还疼吗,罗宾?”

        “是的。”

        “来,我的朋友。”格里沙诺夫把酒瓶递给他。这次扎卡赖亚斯没有拒绝。他看着罗宾喝了一大口,才把酒瓶递了回来。

        “那么,这种新式飞机性能如何?”

        “你是说米格-25?就像火箭一样,”格里沙诺夫兴高采烈地说道,“可能比你们雷长式战机差得多,但就直线飞行速度而言,恐怕没有其他飞机能与它媲美。它携带四枚导弹,没有机炮。上面的雷达是战斗机中最强大的,可以穿透任何干扰。”

        “射程很短吧?”扎卡赖亚斯问道。

        “大约四十公里。”俄国人点点头。“为了可靠起见,我们没法太顾及射程。我们曾试图解决这个问题,但没有成功。”

        “我们也很难做到这一点。”美国人叹了口气,承认道。

        “你知道,我不希望在我们两国之间发生战争,我真的这样想。我们没有什么值得你们夺去的,我们所有的东西,比如像资源、空间和土地,你们都有,可是那些中国人,”他继续说,“他们需要这些东西,而且他们和我们是邻国。我们向他们提供武器,而他们用这些武器来对付我们,他们的人口是那么多,那些中国人像这里的越南人一样个小人恶,但他们人口众多。”

        “那么你们打算怎么办呢?”

        格里沙诺夫耸了耸肩膀。“我将指挥我的部队,我将计划保卫我的祖国,对抗中国的核进攻。只是我还没有做出决定如何进行。”

        “这不容易。这需要时间和空间,而且要有合适的训练对手。”

        “我们有轰炸机驾驶人员,但和你们的不能比。即使没有抵抗,我怀疑我们是否有能力向你们的国家派出二十架轰炸机,它们都驻扎在离我两千公里以外的地方,也就是我要去的地方,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甚至没有人去训练它们对抗防空部队。”

        “你是说红军?”

        “你可以把它叫做蓝军,罗宾,我想你是知道的。”格里沙诺夫笑了笑,接着脸色严肃地说,“是的,这只是理论上的说法,或者说,一些战斗机将充当轰炸机,但它们的耐航力太小,不能进行正常的训练。”

        “都是这种水平吗?”

        “罗宾,我不想要求你信任我,那样太过分了。这一点你和我一样清楚。你可以问问自己,你真的认为你的国家会向我的国家开战吗?”

        “可能不会,”扎卡赖亚斯承认说。

        “我问过你关于你们的战争计划吗?是的,肯定地说,它们是最有趣的理论上的演习,我可能认为它们是一些令人陶醉的战争游戏。可是我并没有问这方面的问题,是吧?”他的声音就像一位耐心的教师。

        “不,没有,柯里亚,这是真的。”

        “罗宾,我不是为B-52担心,我担心的是中国的轰炸机,我的国家在为此做战争准备。”他低头看了一眼水泥地面,抽了一口烟,继续轻言细语地说着:“我记得十七岁的时候,德国人打到了莫斯科附近,当时不到一百公里,我父亲加入了运输团,那支部队都是由大学教师组成的,有一半人都没有回来。我同母亲疏散离开了城市,到了东部的一个乡村,我现在记不清叫什么名字了。当时一切都十分混乱,什么消息也没有,我们都很担心父亲的安危。他是位历史教授,负责驾驶一辆卡车。在德国人手中我们损失了两千万人,罗宾,两千万人啊!有些是我认识的,我的朋友们的父亲,其中包括我岳父,都在战争中牺牲了。我的两个叔叔也死了。我同母亲穿过雪地,我暗自下定决心将来要保卫自己的祖国,所以我现在成了一位战斗机飞行员。我不会去侵略,也不会去进攻别人,我只是在自卫。你懂得我的意思吗,罗宾?我的职责是保卫我的国家,使其他的孩子不会离乡背井,在严寒的冬季不受风雪的侵袭。我的有些同学当时就是死在雪地里,那时天气多冷啊!这就是我要保卫我的国家的理由。”

        没等扎卡赖亚斯开口说话,柯里亚已经看出他已经征服了这位美国人。格里沙诺夫想,几个月的工作终于有了成效,就像诱惑一位处女一样,但情况却要痛苦得多。这个美国人将永远不能再回到自己的祖国和家庭。当这些人失去了利用价值之后,越南人一定会杀死他们。这是一种人才的巨大浪费。他对这位假设的同盟者的同情心是显而易见的,已经没有原有的虚情假意。从他到达河内那一刻开始,他就亲眼看到了越南人那股高傲的态度和令人难以相信的残酷本性,也看到了他们的愚蠢。他只用了一些温柔的话语和不到一升的伏特加,所取得的成效就远比他们多年来使用酷刑和恶毒语言所获得的成果要高出许多倍。他没有增加对方的痛苦,而是和他分享痛苦。他没有侮辱身旁的这个美国人,而是以仁慈相待,尊重他的道德观念,尽力抚慰他的痛苦,保护他免受更大的痛苦,他还为自己最近以来不得不充当越南人的代理表示深深歉意。

        然而,事情也有不利的一面。为了打开这个美国人思想的缺口,他不得不敞开自己的思想,把许多真实情况告诉了对方,向他讲述了自己痛苦的童年,重新阐明他参加军队从事他喜爱的飞行事业的真正原因。他尽了一切可能,想了一切可以想到的方法,因为他知道,坐在他旁边的这个美国人注定要孤独地、无声无息地死去,被埋入一个永远无人祭扫的坟墓,因为对他的家人和他的国家来说,他已是一个已经死去的人了。这个人并不是个希特勒主义者。他是个敌人,但他是一个直率的敌人,对非战斗人员他会尽量不去伤害他们,因为他本人也是一个有家室的人。在他身上没有种族的优越感,甚至对这些北越人也没有任何仇恨。这一点是十分重要的,因为连他格里沙诺夫本人也已经开始讨厌起这些北越人了。扎卡赖亚斯不应该死,格里沙诺夫真觉得这是一种极大的讽刺。

        柯里亚·格里沙诺夫和罗宾·扎卡赖亚斯现在成了朋友。

        “你觉得这东西如何?”道格拉斯把酒瓶放在瑞安的桌上问道。酒瓶是装在一个透明的塑胶袋中的。酒瓶光滑透明的表面上很均匀地罩有一层薄薄的黄色的尘土。

        “怎么没有指纹呢?”埃米特仔细看了看酒瓶,也感到十分吃惊。

        “连一个污点也没有,什么也没有。”其次是那把刀。那只是一把弹簧折刀,上面也满是灰尘。

        “这里有污点。”

        “大拇指的部分指纹,与受害者的指纹相同,指纹分析部的人说,除了一些相同的污点外,没有任何有用的东西。有两种可能,一是他自己刺中自己的颈背,否则,就是凶手戴有手套。”

        可是现在天气这么热,还不是戴手套的时间啊。埃米特·瑞安靠在椅背上,两眼凝视着桌上的证据,然后又看了看旁边的汤姆·道格拉斯。“好,说下去,汤姆。”

        “我们现在有四个犯罪现场,共有六个被杀,都没有罪证留下。其中五个死者是毒贩,发生在三起谋杀案之中,使用的是两种不同的方法。但每起案件中,都没有目击证人,案发时间也大致相同,地点相距不远,不超过五个街区。”

        “枪法高超,”瑞安点点头,补充说。他闭上眼睛,想象着各次不同的作案现场,然后归纳情况。抢劫、没有抢劫、变化手法,但最后一次有一个目击证人。回家吧,夫人。他为什么这样彬彬有礼?瑞安摇了摇头。“实际生活并不像克里斯蒂的侦探小说,汤姆。”

        “埃米特,谈谈凶手今天杀死我们那个年轻小伙子使用的方法。”

        “刀子插在脖子后面,我很久没见过这种情况。凶手一定年轻力大。我见过一次,那是五八年还是五九年。”瑞安停顿片刻,回想了一下。“一个水管工,大个子,身强力壮,发现他的妻子和别人睡觉。他让那男人离去之后,拿起一把凿刀,抓起他妻子的脑袋……”

        “用那种残忍的方法,简直是疯了。是气极了,对吧?为什么要那样做呢?”道格拉斯问道,“把喉咙割破不是更容易些吗?反正都是一死。”

        “可能会弄出响声……”瑞安一面想,一面不由自主地说。用刀割喉咙会弄出很大的响声,那不可取。如果割开了气管,一定会发出很大声音,而一旦失手,被杀的人会拼命叫喊,而且那样会流很多血,会喷得满身都是,衣服上、手上都会沾满血迹。

        另一方面,如果凶手希望尽快将人杀死,就像关上电灯开关一样,而且如果凶手身强力壮,先把受害者打伤,头骨底部——脊柱同大脑的连接处——就是下手的最好地方。迅速,没有响声,也不会出血。

        “两个毒贩死在两个街区以外,时间大致相同。我们那位杀人凶手一定是先杀死这两个毒贩,然后走开,转过街角,看见查尔斯夫人正在被勒索。”

        瑞安警官摇摇头。“他为什么不继续走自己的路呢?穿过街道,那不更聪明些吗?为什么要多管闲事呢?难道这个凶手具有崇高的品德不成?”瑞安提出了问题。上述推理不能成立。“如果这个凶手要清除毒贩,他的动机是什么?除了昨天晚上死的两个之外,其他凶杀案看上去都像是抢劫。这两个人的情况,也许凶手还没来得及抢劫他们身上的钱财和毒品,有什么动静把他吓跑了,比如说是马路上开来了一辆汽车,或是听见了什么响声。如果他是个抢劫犯,查尔斯夫人的情况又无法解释。汤姆,你的看法只是一种推测。”

        “四件单独的案情,没有具体的物证,一个戴手套的人,一个街头流浪汉或酒鬼会戴手套吗?”

        “没有足够的证明,汤姆。”

        “我将要求西区警局协助侦破此案。”

        瑞安点点头。那样做很好。

        午夜时分,他离开了自己的住所。这个区域的夜晚安静宜人,老房子的住户们都忙着自己的事,很少彼此往来,凯利除了和房东打过一次交道,几乎没有跟其他人握过一次手。至多是友好地点点头,如此而已。这座楼房里没有孩子,只有中年人,多数是结了婚的夫妻,还有少数的鳏夫寡妇。他们主要是一些白领,其中大多数乘公共汽车进城上班,晚上守在电视机旁,十点至十一点上床睡觉。凯利悄悄走出大楼,驾驶自己的大众车沿洛赫·雷文林阴大道疾驶而去,经过了教堂和其他的住宅区,以及城市的体育馆。这一带住着各色人等,从中产阶级到工人阶级,从工人阶级又到贫民阶层。最后,他又按自己的原定计划驶过了黑漆漆的办公大楼,进入市区。但是今晚情况有些不同。

        今天晚上将是他的第一次高潮。那意味着冒险。但是,凯利自己在想,又有哪一次不是在冒险呢?他的双手灵活地掌握着方向盘。他不喜欢那副橡皮外科手术手套。戴在手上双手发热,虽然手上的汗并不影响驾驶,却使人感到不舒服。但是,又没有别的办法。他想起自己在越南战场时,就做过许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比如说那些水蛭。想到这里,他不禁打了几个寒战。那些东西甚至比老鼠更令人讨厌,至少老鼠不吸人血。

        凯利一面不慌不忙地开车,漫不经心地绕着自己的目标行驶,一面也在对情况做出估计。今晚有点不寻常,他看见两个警察正在和一名街头流浪汉讲话,一位离得近些,另一位有两步远的距离,看上去样子很随便,但这两位警察之间的距离告诉他,他们是有所准备的,彼此可以随时互相接应。他们把那个杀人的酒鬼看得十分可怕。

        凯利心里想,他们在找你,约翰小子,他把汽车开进另一条街道。

        可是,这些警察会改变自己的行动吗?寻找酒鬼和流浪汉,并和他们交谈,将是他们今后几个夜晚增加的工作内容。还有其他一些更优先的工作嘛!比如说,回应酒店的报警啦,解决家庭纠纷啦,处理违反交通规则的事啦,等等。他们的工作已经相当繁重,何必又加上一项和酒鬼谈话呢?这难道是为了调节他们平常的巡逻方式吗?凯利曾经下过一些功夫了解他们的工作方式。这次行动的危险是显而易见的,凯利分析到这会增添他这次行动的难度。只要这一次,他就会改弦更张了。下一步干什么,他还不清楚。但是,如果事情进行得顺利,他很快就会知道他下一个任务的内容。

        谢谢你,他对命运说道。现在他距那座褐砂石建筑只剩下一个街区了。那辆越野车正停在那旁边。但时间尚早,今天是收钱的日子。那个女孩子不会在那里。他开车驶了过去,继续朝下一个街区驶去,然后右转,驶过另一个街区,再右转。他看见一辆警车,又看了看自己车上的钟。离预计到达的时间还差五分钟,而这辆警车是单独行动的。两个小时之内不会再有第二辆车开过这里,凯利对自己说,他最后一次右转,车子又朝褐砂石建筑奔去。他把车尽量靠近那楼房停了下来,然后走下车,从那楼房旁走开,重新回到前一个街区,最后又将自己伪装了起来。

        这段街上有两个毒贩,都是单干户。他们看上去真有点紧张。也许消息已经传开,凯利不禁暗笑。他们的一些兄弟伙伴消失不见了,那可能是他们担心的原因。他在这段街上走着,和那两个毒贩保持相当的距离。他内心感到有趣的是,这两个人不知道死亡曾同他们擦身而过。他们的生命还能维持多久,他们也不知道。但那是另一个问题了,凯利对自己说,他再次拐弯,直奔目标而去。他在街角处停了下来,朝四周看了看。现在已过了凌晨一点钟了。一切事务都慢慢安定下来,进入了惯常的倦怠状态,在任何工作日结束之时都是这种情况,即使是非法活动也是如此。街上的活动正在减少,这同他侦察的情况完全一致。这条街上没有什么麻烦事,凯利朝南走去,经过了街道一侧一排排的褐砂石高级住宅和另一侧的砖房。他需要全力以赴保持自己踉跄的步履,同时又要做出一副对人无害的样子。离伤害过帕姆的那些人还有一百码的距离。他们也许是两个人。凯利又想到帕姆,似乎又听到了她的声音,又抚摸到了她那曲线分明的身体。他的脸色变得铁青,两手紧紧攥成拳头,两条腿却仍然摇摇晃晃地沿着宽阔的人行道朝前走着。但这种情形只持续了几秒钟。接着,他理了理自己的思绪,深深地吸了几口气。

        “要小心行事,”凯利轻声提醒自己。他放慢脚步,两眼注视着前面的拐角,现在距那儿只剩下三十码。凯利喝了一口酒,然后又把酒吐在自己的衬衫上。目标就在前方,芝加哥的蛇,开始行动。

        那里有人,如果是放哨的,那他也暴露了自己。昏黄的街灯下,那门口闪动了一下香烟的火光。凯利知道那便是他的第一个目标。他把酒瓶交在左手上,空出右手,活动了一下腕关节,试试自己的膂力如何。走近宽大的石阶时他突然趴在台阶上,咳嗽起来。接着,他又匆匆朝门口走去。他知道那门半掩着,用身子往上面一靠,便顺势跌倒在地面上,正好跌在一个男人的脚下。凯利曾看见这个人陪比利走进这座建筑的。酒瓶摔在地上摔碎了,凯利没管那男人,对着那酒瓶咕咕哝哝地说了几句谁也听不懂的话。那廉价的加利福尼亚红酒在地上流淌着。

        “你的运气不好啊,老兄,”一个声音在说,语气十分温和。“你还是走吧。”

        凯利仍在嘟哝着,两只手在地上摸索了起来。他又咳嗽了几声,同时侧眼看了一眼这个放风人的两腿和鞋子,确定他就是那个人。

        “起来吧,老兄。”一双有力的手向他伸来,并把他拉了起来。就在那人准备把他送出门外的当儿,凯利甩动双臂,一只手抛在后面,就势一个踉跄,身体一转,倒在那人的身上。几周来的锻炼准备和仔细侦察就在这一举了。

        凯利抽出左手,用尽全力朝那人的脸上击去。同时用右手将卡巴刀猛然刺进他的肋骨。他警觉地感到自己的指尖可以感觉到那人的心脏跳动,只是在那锋利的双刃战刀的刺杀下,慢慢停了下来。凯利顺手将刀刃一拧,那身体抖动了几下,一双又黑又大的眼睛中流露出恐惧的神情,双膝开始弯曲。凯利让他慢慢地,悄悄地倒在了地上,但手仍然握住那刀不放。但这次他让自己感到了一点满足。为了这一时刻的到来,让自己的感情得到完全的释放,他曾经付出了太多的努力。

        “记得帕姆吗?”凯利对着手中这个垂死的男人轻声问道。他得到了满意的答案。那人的眼睛滚动了一下,痛苦中流露出承认的意思。

        蛇。

        凯利等待着,数完六十下之后,他抽出了那把刀,在死者的衬衫上擦了擦。那是把好刀,可不能被这脏血玷污了。

        凯利休息了片刻,大口呼吸着。他没有搞错目标,那只是个小角色。主要目标还在楼上。一切都按计划进行。他花了一分钟使自己镇静了一下,以便积蓄力量。

        木板楼梯发出吱吱的响声,凯利连忙将身子贴近墙壁,以减少对楼梯的压力,慢慢向上攀登。他已没有后顾之忧,两眼盯着上面。他已经把匕首放回套内,那支点四五/点二二无声手枪提在右手,消音器已经安上,他用左手扶着裂缝的灰泥墙壁,一步一步走上楼去。

        半路上,他听到了声响,那是他的血液流过血管所发出的声响以外的声音:一记耳光,一声叫骂,一声呻吟。好像是远处传来的动物的声音,接着是一阵残忍的狂笑。他走到楼梯口,左拐,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那声音刚好听得见。他感到自己的呼吸低沉、迅速,心跳在加快。

        啊……狗屎!他现在绝不能就此罢手。

        “求求你……”一声绝望地乞求,使凯利握枪的手捏得作响。他沿着走廊慢慢朝前走,仍用左手扶着墙壁。一间大卧室中透出了灯光,其实那是那些脏旧的窗户中射进来的街灯的光亮。由于他的眼睛已适应了黑暗,所以他此时可以看见墙上的人影。

        “怎么样,多丽丝?”凯利已走到门口,听见一个男人在问。他透过垂直的油漆门板的缝隙慢慢朝室内窥望。

        房内有一张垫子,垫子上面跪着一个女人,低着头,一只手在她的胸脯上乱抓,乱摇。凯利看着那女人痛苦地张着嘴,他突然想起那位警探拿给他看过的那张照片。你也曾这样对待过帕姆,有没有?这个小杂种!眼泪从那女孩子的脸上流下,那男人用邪恶的笑脸看着她。凯利一步闯进屋内。

        他的声音很轻松,也有些滑稽:“这看来很好玩,我也可以参加吗?”

        比利转过身,看着刚才说话的身影,一把大型的自动手枪正朝他伸来。比利连忙朝旁边的一堆衣服和一个类似背袋的东西看去,因为他此刻全身赤裸,左手拿着一样工具,但既不是刀也不是枪。枪和刀都放在房间的角落里,距他有十英尺远,他眼睛看着那些武器,但无法拿到。

        “别想反抗了,比利,”凯利用一种熟悉的口吻说。

        “你他妈的!”

        “把头低下,举起手来,不然我把你那东西打开花。”凯利把枪口对准了他的下身。令人奇怪的是,一个人究竟为什么对那种器官如此重视,一旦威胁到它,哪怕是一个小小的威胁都会使人轻易屈服。它那么小的体积,甚至无需这样严重的威胁。脑袋要大得多,也更容易被击中。“现在,跪下!”

        比利很听话。凯利把那女孩推回到垫子上,从自己的皮带上解下带来的电线。几秒钟之后,比利的双手被牢牢地捆了起来,但他左手中仍握着一把钳子。凯利夺下钳子,用它又紧了紧捆绑的电线。比利疼得叫了一声。

        钳子?上帝!

        那女孩睁大眼睛看着他的脸。她大口喘着气,但动作十分缓慢,头有点歪斜,服毒已过量了。她见过凯利,现在正在观看他,正在努力记忆。

        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这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这只会把问题弄得更麻烦,我应该……应该……

        如果你那样做,约翰,你还算个人吗?

        啊,狗屎!

        凯利的双手开始发抖。这是真正的危险。如果他让面前这个女孩活着,别人就会知道他是谁。她会供出他的相貌特征,那他就可能会遭到通缉而无法完成自己的任务。但是,更大的危险是眼下的思想斗争。如果他杀了她,这种危险就不存在了,这一点他十分肯定。凯利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进行得如此顺利。

        现在出现了麻烦,约翰小子。

        “把衣服穿上,”他对那女孩说,同时把衣服扔给她。“快点穿,不要说话,待在那儿。”

        “你是谁?”比利问道,想让凯利消消气。这个毒贩感到脑袋后面有一个又圆又凉的东西。

        “不要出声,否则就叫你的脑袋开花,听见没有?”那脑袋点了点头,表示回答。

        现在我该怎么办?凯利问自己。他看了看那女孩,她正在穿裤子。街灯的光线照在她的胸脯上,凯利看到上面的印记,感到一阵恶心。“快一点,”他对她说。

        该死!该死!该死!凯利检查了一下捆绑比利手腕的电线,决定再在他手肘上捆一圈。比利感到肩膀拉得更紧了,手臂一阵疼痛。他已无法进行任何反抗。凯利抓住比利的臂膀,让他站起来,比利痛得尖叫一声。

        “有点痛,是吗?”凯利问道。同时把他推向门口,接着又对那女孩说:“还有你,走!”

        凯利把他们两个带下楼。地上有些碎玻璃,比利一跛一跳地走着,仍然被扎破了几个地方。使凯利吃惊的是那女孩对楼下那具尸体的反应。

        “是李克!”她倒抽一口冷气,接着弯身去触摸他的尸体。

        原来他叫李克。凯利一面想,一面拉起那女孩。“到后面去。”

        他让他们二人停在厨房,自己从后门朝外面看了看。他的汽车仍停在那儿,附近没有什么动静。接下来会有危险,但危险一直都在伴随着他。凯利让他们二人走出后门。那女孩看着比利,比利也看着她,似在用眼睛向她示意。凯利吃惊地发现她对比利的眼神有所反应,连忙抓住她的臂膀把她拉开。

        “你不用替他担心,小姐。”凯利对她指了指汽车的方向,同时抓住比利的上臂。

        一个遥远的声音在对他说,如果她要帮助比利,那他就有理由把她……

        啊,不!上帝不允许他那样做。

        凯利打开车门,把比利推了进去,然后让那女孩坐在前排右座上。他自己又很快走到汽车左边。在发动汽车之前,他又回头俯身把比利的两腿捆了起来。

        “你是谁?”车子开动后,那女孩问道。

        “一位朋友,”凯利说。“我不会伤害你。如果我想那样做,我早让你和李克在一起了,懂吗?”

        她的回答很慢,声音在颤抖,但仍使凯利大吃一惊。“你为什么要杀死李克?他对我很好。”

        简直是鬼迷心窍!凯利看着她,心里在想。她的脸部有擦伤,头发很乱。接着他又转过头看了看街上。一辆巡逻车从对面开了过去。凯利的心头确实紧张了一下,但他仍然继续驾车前进,很快就转向北方,消失不见了。

        快想法子,小子。

        他本来可以做许多事情,但只有一件是现实的。现实吗?他问自己。啊,当然。

        凌晨三点钟,人们通常不会想到会有人敲门。桑迪以为自己在做梦,但她睁开了眼睛。那声音又出现在她的头脑中,仿佛一秒钟前她真的醒了。即使如此,她仍然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她摇了摇头,正准备闭上眼睛再睡去,敲门声又响了起来。她起身,披上一件长睡衣,下了楼。她的思想很乱,使她忘记了害怕。门廊中有一个身影。她打开电灯,把门拉开。

        “快把灯关上!”一个粗鲁然而熟悉的声音。听见这命令,她不由自主地又把开关关上。

        “你来这儿干什么?”凯利的身边有一个女孩,样子看上去十分可怕。

        “病人上门了。你今天不上班。你要照顾她。她的名字叫多丽丝,”凯利说道,声音就像是一个外科医生在给护士下命令。

        “等一等!”桑迪直直地站在那里,脑子在不停地打转。凯利头上戴着一个女人的假发,样子很脏,脸也没刮,衣服也很破旧,但眼睛像在燃烧一样,似乎充满愤怒,在对什么生气一样,两只手也在发抖。

        “记得帕姆吗?”他问道,语气很急。

        “啊,是的,可是……”

        “这个女孩是同一个地方来的。我不能帮助她,现在不行。我还有其他事要办。”

        “你要干什么,约翰?”桑迪问道,她的声音中表露出一种不同的急迫。但很快地,一切都清楚了。她在厨房吃饭时,那台黑白电视机中播送的新闻报道,还有在医院时他眼中的那种神情,以及他现在的表情,多么相似而又不同,那种奋不顾身的同情之心,和要求她给予的信任,都告诉了她已经发生的事情。

        “有人在迫害她,桑迪,她需要帮助。”

        “约翰,”她小声说,“约翰……你正在把自己的性命交在我的手中……”

        凯利大笑起来,那笑声是实在的,但有点特别,像一声凄凉的吼叫,但绝不含讽刺。“是的,你上次就做得很好,不是吗?”他把多丽丝推进门,然后便朝自己的车子走去,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

        “我要吐,”多丽丝说道。桑迪连忙把她带到底楼的浴室,及时赶到马桶旁边。那年轻女人在那儿跪了一两分钟,把肚子中的脏物都吐进了那白色陶瓷便桶之中。又过了一分钟,她抬起了头。借助瓷砖反射过来的白炽灯光,桑德拉·欧图尔看见了她脸上那痛苦可怕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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