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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一线曙光

        凯利几乎睡了八个小时,又是被海鸥的叫声唤醒。他发现帕姆不在屋内,便走到室外,看到她正站在码头上,眺望大海的远方。她看起来依然很疲惫,未能得到所需要的休息。海湾像往常一样宁静,玻璃似的水面偶尔被大青鱼追食飞虫所掀起的涟漪划破。这样的情景似乎很适宜一天的开始。微微的西风吹拂着面颊,在出奇的静寂中,可以听到远处传来的船用主机的隆隆声,然而却看不见船正驶向何方。这正是一个人单独欣赏大自然的好时光,但是凯利知道帕姆只是感到孤独。他朝她走去,脚步尽量放轻,然后用双手慢慢抱住她的纤腰。

        “早安!”过了好一会儿她也没有回答。凯利静静地站在那儿,轻轻抱着她,轻到只让她刚刚能感到他的触摸。她穿着他的一件衬衫。他不想使自己的触摸带有性感的成分,只想给她安全感。他害怕自己的行动会伤害一个曾经受过那种蹂躏的女人,他担心什么举动又会触痛她那看不见的伤疤。

        “这么说,你知道了,”她说道,声音小得刚好能听见,她不愿转过脸去面对着他。

        “知道了,”凯利答道,声音同样细小。

        “你怎么想?”她的语调几乎是痛苦的呢喃。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帕姆。”凯利感到她开始发抖,他真想紧紧地搂着她,但又不敢造次。

        “对我的看法?”

        “对你?”他让自己更靠近她一些,用双手轻轻地搂住她的腰。“我觉得你很美,我很高兴我们能相会。”

        “我吸毒。”

        “医生说你正在努力戒掉它,我觉得这太好了。”

        “还有比那更糟的,我做过……”她想说下去,但凯利打断了她。

        “我不在乎那些,帕姆。我也做过错事。但你为我做了一件好事,你给了我一个关心人的机会,我一直没敢抱这样的希望。”凯利把她抱得更紧些。“你在我们见面前所做的那些事不算什么。你并不孤单,帕姆,如果你需要我,我现在就可以帮助你。”

        “可是,当你发现……”她提醒说。

        “我要抓住自己的机会。我想我已经知道了主要的情况,我爱你,帕姆。”凯利对自己的话也感到惊奇,他一直害怕对自己说出这种想法。这太不理智了,但是感情再次战胜了理智,而且理智也第一次认可了这种想法。

        “你怎么能这样说?”帕姆问道。凯利轻轻地把她转过身来,并对她微笑着。

        “鬼才知道!也许是因为你的乱发,或是你的塌鼻子。”他透过衬衫触摸到她的胸脯,“不,我想是因为你的心。不管你过去如何,你的心是善良的。”

        “你真的这样想,是吗?”她问道,同时看了一眼他的胸膛。这样过了好一会儿。后来,帕姆抬起头,微笑地看着他。那笑容像黎明的曙光。那橙黄色的朝晖照亮了她的脸和她那美丽的秀发。

        凯利揩干她脸上的泪水,摸着湿漉漉的面颊,他可能有的疑云统统一扫而光。“我们要给你买些衣服,你现在的穿着太不像淑女了。”

        “谁说我是淑女?”

        “我。”

        “我好害怕!”

        凯利把她拉近靠着自己的胸前。“害怕很好,我一直都很害怕。重要的是知道你准备行动了。”他的手在她背部上下揉搓。他原没想使目前的接触有性欲的色彩,他发现自己已经冲动起来。后来他才意识到他的手触摸到了她身上的伤痕,那是被男人们用皮鞭,用绳索,用皮带或其他可怕的东西所留下的印记。于是,他的目光又投向远处的海面,她正好看不见他的面部。

        “你一定饿了吧!”他问道,同时离开她的身子,但抓住了她的双手。

        她点点头。“饿极了。”

        “我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凯利拉着她的手往屋内走去。他喜欢她的触摸。在路上遇到正从小岛的另一边走来的山姆和莎拉,他们刚散步回来。

        “我们的两位爱情鸟好吗?”莎拉满面笑容,因为她已经看到了问题的答案,尽管他们相距有两百多码。

        “饿了!”帕姆回答说。

        “还有,我们今天会收到一对螺旋桨,”凯利眨着眼补充说。

        “什么?”帕姆问。

        “推进器,”凯利解释说,“山姆船上用的。”

        “为什么叫螺旋桨?”

        “水手的说法,知道吗?”他对她笑笑,但她仍不十分信服。

        “这太花时间了,”托尼说道,喝了一口纸杯中的咖啡。

        “我的咖啡在哪里?”埃迪问道,因为缺乏睡眠而感到恼怒。

        “是你要我把炉子放在外面的,忘了吗?你自己去拿吧。”

        “你以为我愿意把屋子搞得乌烟瘴气,乱七八糟吗?你会被一氧化碳熏死的。”埃迪·莫雷罗悻悻地说。

        托尼也很疲倦,不想和他再争论。“好了,老弟,咖啡壶在外面,杯子也在那里。”

        埃迪·莫雷罗咕哝着走了出去。第三个人——亨利——正在给那东西打包,没有介入他们的争论。实际情况比他们计划的要好些。他们甚至相信了他所说的有关安吉洛的鬼话,这样便消除了一个潜在的同伙和不必要的麻烦。现在至少有价值三十万美元的毒品已经称过并装进了塑胶袋中,准备出售给小盘商。但这事进展并不那么顺利,原本计划几小时完成的工作现在已经拖了整整一个夜晚。这三个人发现,他们花钱要别人做的事,常常不像所希望的那么容易,带来的三瓶葡萄酒也没帮上多大的忙。但不管怎么说,十六个小时的工作能换回三十万美元的利润也算不错,而且这才是开始。塔克现在只是给他们一点甜头尝尝。

        埃迪仍然担心安吉洛的死会有什么后果。但事情已无法挽回,安吉洛已死。他现在不得不支持托尼的计划。他愁容满面,透过一个观察孔向远处的一个岛屿观望。小岛的北部有一艘轮船,可能是一艘漂亮的大型游艇,阳光照射在它的玻璃窗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要是能有一艘这样的船该有多好啊!埃迪喜欢钓鱼,也许他可以时而带着自己的孩子出海,那会是一种很好的户外活动,不是吗?

        或者,他们可以去捉螃蟹,他知道螃蟹吃什么。想到此,他不禁笑出声来,但接着身上一阵战栗。同这些人搅在一起,安全吗?他们……他……才杀害了安吉洛·沃雷诺,就在二十四小时以前。但是安吉洛不是这个组织的成员,而托尼·皮亚吉是他们的正式成员,他们的亲信,他们同街头毒犯的联系渠道。这使他觉得可以暂时安然无恙。只要他埃迪一直聪明机警、保持警惕,就可以不出问题。

        “你认为这是个什么房间?”塔克问皮亚吉,这只是为了找话说。

        “什么意思?”

        “过去这是一条船,这儿看上去像一个舱房,”他边说边封上最后一个袋口,把它放进啤酒冰柜的里面。“我从未想到这一点。”他说的是事实。

        “你认为是船长的卧舱吗?”托尼问道。他们这样闲扯完全是为了消磨时间,一夜的工作搞得他疲惫不堪。

        “有可能,它离驾驶舱很近。”塔克站起身,伸了伸手臂。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这种苦差事。答案很简单,托尼是一个“成功的”人,埃迪也想成为这种人,但他永远不可能,安吉洛也不可能。亨利·塔克这样想着,心里很为此高兴。他永远不会信任安吉洛,现在这已不成为问题。这些人有一个特点,就是他们似乎很守信用……而且,只要他是他们的原料供应人,他们便会一直如此。但是,一旦他不干了,他们就会马上翻脸。塔克对这种信用不抱任何幻想。安吉洛是个好人,使他和托尼与埃迪接上了头,然而安吉洛的死确实对他产生了影响,他觉得如果自己死了,也会对这两个人产生同样的影响:那就是在他们这些人之间毫无信用可言。所有人都有他们的利用价值,塔克一边心里这样想着,一边顺手关上啤酒冰柜的门。螃蟹也必须吃东西嘛。

        幸好,就目前而言,这可能是最后一次杀人。塔克并不害怕杀人,但他不喜欢杀人后所带来的麻烦。一笔好买卖进行得顺利,不出问题,大家赚了钱,每个人都高兴,即使是最后的买主也会感到高兴。这批货肯定也会使他们高兴的。这是上等的亚洲海洛因,经过科学的加工处理,加上了适量的无毒成分,可以使吸用者经过高度兴奋之后,又慢慢地,体面地回复到他们企图逃避的现实中去。于是,他们希望再次经历那种冲动和兴奋,会再来寻找他们的卖主,而卖主便可以向他们索取更高的价钱。这种东西在买卖中叫做“亚洲糖”。

        这中间也存在着风险。因为它在市井中流传,警方便有了追查的目标,有了要问的具体问题。这就是拥有热门货所要冒的风险,而正是为了这种原因,他在选择自己的伙伴时要考虑他们的经历、社会关系和安全程度。选择加工场地也要考虑安全问题。它必须有五海里的视野,并要配备一艘快艇,以便事发时迅速逃走。肯定地说,这种事很危险,但所有生活都存在着危险,你必须在风险和收获之间进行比较和选择。亨利·塔克在不到一天的工夫所得到的收获是十万美元,而且不需缴纳所得税。他愿意为此而冒险,而为了同皮亚吉的关系户可能达成的交易,他会愿意冒更大的风险。现在他使大家利益均享,很快他们就会变得像他一样野心勃勃,贪得无厌。

        所罗门斯的船提前了几分钟到达,带来了罗森需要的推进器。医生夫妇没有告诉凯利不要使帕姆闲着,但这是治疗她的疾病的一个简单易行的办法。凯利把活动的空气压缩机推到码头上,并把它发动起来,让帕姆注意观看仪表,以调节空气的流量。随后他取出所需要的扳手,将它们也放在码头上。

        “如果我伸出一个手指,就递给我这一把,伸出两个手指,就是那一把,三个手指,就是指放在这儿的这把,懂了吗?”

        “好吧,”帕姆答道。凯利的熟练技巧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大家都看到凯利的表演有点过分,但谁也没说什么。

        凯利顺着梯子下到水中。他首先检查了推进轴上的绳索,似乎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他将一个手指伸出水面,帕姆把一只扳手递给他,他用它取下残存的叶片,并一片一片地递出水面。整个工作只花了十五分钟,闪闪发光的新螺旋桨完全安装完毕,新的保护性极板也安装妥当。他又趁机查看了一下舵,觉得它至少还可以使用一年,但山姆应当经常查看一下它的使用情况。像往常一样,一切都放心之后,他又爬出水面,吸了两口新鲜空气。

        “我应当付多少钱?”罗森问道。

        “为什么要付钱?”凯利脱下潜水衣,又将空气压缩机关闭。

        “任何人为我干活,我都要付钱的,”外科医生一本正经地说道。

        凯利不禁大笑起来。“我要怎么说你才好呢?如果我的背部要动手术,你免费不就行了吗?你们医生怎么称呼这种事情来着?”

        “同行规矩,但你不是医生,”罗森反驳说。

        “你也不是潜水员,也不是海员,但我们今天可以把这一规矩定下来,山姆。”

        “我是航海实习班的高材生!”罗森大声吼道。

        “医生,每当我们碰上实习学校的实习学生时,总是说,‘很好,小家伙,但这里是舰队。’让我先把潜水工具放好,再来看一看你是否真的能够驾驶这玩意儿。”

        “我敢说我会驾驶得比你还好,”罗森宣布说。

        “下一步他们就会比赛谁的小便射得远。”莎拉笑着对帕姆说。

        “那也有可能。”凯利大笑起来,朝屋内走去。十分钟后,他已经清洗干净,换了一件t恤和一条短裤,走了出来。

        他在驾驶舱找了一个地方站定,观看罗森进行开船的准备工作。外科医生的操作给凯利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尤其是他收放缆绳的动作。

        “下次在打开主机之前可以先拉响汽笛,”待罗森发动之后,凯利提示道。

        “但是,它是柴油动力的。”

        “第一,应该说‘她’而不是‘它’;第二,先拉汽笛是惯例。你驾驶的下一艘船很可能是燃气机动力的。安全第一,医生。你度假时租过船吗?”

        “当然。”

        “在外科中,你每次都用同样的方法做同样的事,对吧?”凯利问道。“哪怕有时你根本没有那种必要。”

        罗森思索了一会儿,点点头说:“好吧,我听你的。”

        “把船开出去。”凯利挥了挥手。罗森照做了,而且做得很漂亮,至少医生自己这样认为。但凯利并没有这样想,他接着说:“少用舵,多用螺旋桨。不是任何时候都有风帮你的忙。要用螺旋桨推动水前进,只要稍微移动一下掌握方向就行了。要永远记得依靠你的主机,尤其是在低速情况下。舵杆有时会折断,要学会不用舵杆行驶。”

        “是,船长!”罗森大声吼道。这简直有点像教实习生一样。罗森习惯于别人听命于自己。四十八岁的年纪,来做学生是否稍嫌老了一点,他心里在想。

        “你是船长,我只是领航员。这里的水域我比你清楚,山姆。”凯利回头看了一眼下面的甲板。“不要笑,夫人们,下面就轮到你们了。注意!”接着他又小声说道,“你一直开得不错,山姆。”

        十五分钟后,他们已经懒洋洋地漂浮在海浪之上,在温暖的假日的阳光下,布下了渔线。凯利对钓鱼兴趣不大,他把自己的工作安排在驾驶台担任警戒,而山姆负责教帕姆如何下鱼饵。她的兴致很高,这使大家又惊又喜。莎拉要她在身上随便涂上一些防晒油,以保护她那白嫩的皮肤,凯利也认为晒黑一些会突出她身上的伤疤。凯利一人在驾驶台上,又在暗暗问自己,什么样的男人会糟蹋这样的一个女人呢?他眯着眼睛,凝视着微微起伏的海面和上面的点点渔船。这中间有多少是属于那种男人呢?为什么人们不能一眼就把他们识别出来?

        装船很容易,他们已经装上了不少化学药品,因为他们必须定期来补充这些化学药品。埃迪和托尼是通过一家化学用品供应商店搞到这些东西的。商店的老板和他们的组织有一定的联系。

        “让我看看,”在他们解缆启航之后,托尼说道。把那艘十八英尺长的小船,通过长满水草的浅水区弯弯曲曲地划到这里,可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容易。但埃迪清楚地记得这个地方,这里的水依然清澈见底。

        “我的天哪!”托尼惊叫了一声。

        “今年的鱼蟹可真多。”埃迪看到托尼吃惊的样子,心里很高兴。他认为,这真是一种报复的好方法,但他们谁也不愿意看到这种景象。大群的鱼蟹正在咬食安吉洛的尸体,他的脸和一条手臂已被吃掉,而更多的鱼蟹正朝这里涌来,显然是尸体腐烂的气味随着海水漂浮把这些动物引到了这里。这真是一种自然的广告作用。埃迪知道,如果是在陆地,被招来的将是乌鸦和秃鹰。

        “你觉得怎么样?再过两周,或者三周,这儿就没有安吉洛了。”

        “万一有人……”

        “这种机会不多,”塔克说道,他不愿意观看水下的情景。“这儿水太浅,没有帆船会冒险到这里来,游艇更不会来。南边半海里以外是一条宽敞的水道,人们说在那儿钓鱼最合适,所以我想,海钓船也不会喜欢这个地方。”

        皮亚吉根本不能观看这种情景,他已经呕吐了一次。切萨皮克湾的蓝蟹用它们的爪子将已经被温水和细菌腐蚀的尸体加以肢解,它们用嘴咬,用爪撕,一点一点地吞噬。皮亚吉不知道那身体上是否还有一张面孔和一双能观看世界的眼睛。蓝蟹已将它们遮住,而且那眼睛似乎就是首先被吃掉的部位。当然,令人感到恐惧的是,一个人可以这样死去,其他人也可以,而且,尽管安吉洛已经死去,但皮亚吉认为以这种方式处死比纯粹的死亡要可怕得多。他本该为安吉洛的死感到内疚,但那是公事公办,而且……安吉洛是罪有应得。从某种意义上讲,对他的死加以保密有些可惜,但是,这也是公事公办。这样做,警察不可能知道。找不到尸体就不能证明是谋杀。就这样,他们偶然发明了这种隐瞒谋杀罪行的方法。这中间最难办的一点就是把尸体弄到这里来,并且不让别人知道这种处理方法。因为人们一旦知道了,他们就会说出去,正像安吉洛所做的事情一样。这真是亨利想出的好办法,托尼·皮亚吉心里这样想。

        “我们回城之后再弄点蟹肉饼吃吃怎么样?”埃迪·莫雷罗笑着问,他想看看他的话是否会使托尼再次呕吐。

        “让我们赶快离开这儿,”皮亚吉平静地说,同时坐回自己的座位。塔克加快了主机的速度,将船驶出浅水沼泽区,回到了海湾之中。

        皮亚吉等了好一会儿才甩掉了脑海中那可怕的景象。他希望能忘掉那种恐怖的场景,只留下有效的处理方法的回忆。因为那方法他们今后还可能用得着。也许几个小时之后他便会看出其中的幽默,托尼心里这样想,同时看了一眼旁边的冰柜。那里面放有十五六罐波希米亚牌的易拉罐啤酒,啤酒下面是一个储冰层,储冰层底下藏有二十包密封的海洛因。在一般情况下人们不会发现它们,因为大家通常不会去看啤酒以外的东西。对海湾里的水手来说,他们真正需要的只是啤酒一类的饮料。塔克将船向北方向行驶,其他人都放好了自己的钓鱼竿,看起来好像是在寻找一个好地方,要钓回几条切萨皮克湾的岩鲈或石斑鱼似的。

        “我们这是在逆水钓鱼,”过了一会儿莫雷罗说道,说完便大笑起来,接着皮亚吉也跟着笑起来。

        “丢罐啤酒给我!”托尼在笑声中命令道。他毕竟是一个“成功的”人,应该受到尊敬。

        “这群白痴!”凯利轻声对自己说。那艘十八英尺海钓船开得太快,离其他海钓船太近,可能碰上渔线,而且肯定会掀起弧浪,干扰到其他船只。这种极坏的海上作风,凯利总是极力反对。现在的人要航海也真是太容易了,你只要买条船,就有权驾它出海,根本不需要任何考试,什么也不需要。凯利找出罗森的7×50双筒望远镜,把焦距对准正朝他们开近的一条船上。船上有三个人,其中一个手里拿着一罐啤酒在得意洋洋地开怀畅饮。

        “可以断定不是好人,”他自言自语说道。几个游手好闲的家伙坐在船上喝啤酒,可能已经半醉了,时间还不到十一点。凯利仔细观察了他们一会儿,幸好没有开过来。那船在五十码以外的地方开过去了,他看到那船的名称:亨利八号。下次再遇上它,一定得离远些。凯利心里在想。

        “我钓到了一条鱼!”莎拉突然喊道。

        “赶快调头!一个巨大的弧浪正朝我们右舷滚来!”不到一分钟,那弧浪冲击在他们船的右侧,把船掀起二十度的倾斜,使船左右猛烈地摇晃起来。

        凯利看了看下面的三个人,说:“看到了吧!这就是我说的恶劣的海上作风!”

        “明白了!”山姆回答了一声。

        “鱼还在钩上,”莎拉边说边把渔线拉近。凯利发现她的动作很熟练。“还不小哩!”

        山姆拿着渔网,靠近船沿,弯着身子把渔网放下。很快,他又站起身来,网内一条石斑鱼在拼命挣扎,看上去起码有十三四磅重。他把鱼放进一个盛水的桶内,使它不至于马上死去。这一切在凯利看来似乎相当残酷,但那只是一条鱼而已,他看过的事情比这要残酷得多。

        帕姆的渔线拉紧了,她叫了起来。莎拉把自己的鱼竿放好,走过去教她。凯利注意到,帕姆和莎拉之间的友情正像他同帕姆的关系一样显而易见。也许莎拉正在取代一位母亲的位置给她以母爱和帕姆的生母所未能给予她的一切。不管出自什么原因,帕姆对自己的新朋友的建议和劝说总是言听计从。山姆发现凯利在看着她们微笑,自己也笑了。帕姆是第一次钓鱼,看着上钩的鱼手足无措,在旁边着急地走来走去。山姆用渔网帮了她的忙,这次捞上来的是一条八磅重的青鱼。

        “把它放回去,”凯利建议说,“这种鱼一点也不好吃!”

        莎拉抬起头。“把她钓的第一条鱼放掉?亏你说得出口,简直是个纳粹!你家里有柠檬吗,约翰?”

        “有,做什么?”

        “我要教教你如何做青鱼吃。”她悄悄对帕姆说了句什么,两人大笑起来。青鱼被放进了同一个水桶。凯利怀疑它能否与那条石斑鱼和平共处。

        这是一个纪念日。达奇·麦斯威尔边想边从自己的公务轿车中走下来。他现在来到了阿灵顿国家公墓。对许多人来说,这只是一个参观印第安纳波利斯五百英里赛车,或度一次假,或享受一次传统的夏日海滩休息的日子,这种情况已为华盛顿相对的车流量大减这一现实所证实。但是,对麦斯威尔及其同伴来说情况却不是这样。这一天是属于他们的,是他们缅怀阵亡战友的日子,不像其他人来这儿只不过是为了一些私事。波杜尔斯基海军少将跟他一同走下汽车,两个人迈着缓慢的步伐朝墓地走去。卡西米尔的儿子——斯塔尼斯拉斯·波杜尔斯基中尉——没有葬在这里,也许永远不会埋葬在这里。据报告说,他的A-4飞机是被一枚地对空导弹击中的,而且几乎是直接命中的。当时,这位年轻的飞行员精神过分分散,没有及时发现飞来的导弹,警告频道中传来他最后一句口头禅后,飞机就中弹了。也许他飞机上携带的一枚炸弹也同时爆炸。总之,他那架小型攻击轰炸机化作了一团黑黄色的油烟,只留下了一些碎片。加上敌人对被击落的飞机残骸没有应有的尊重,致使这位勇敢的飞行员未能与他的战友一道长眠在地下。卡西米尔不愿谈及此事,他把自己的感情埋藏在心内。

        詹姆士·葛莱海军少将今天也来到了墓地,正如头两年一样。他站在距离车道大约五十码的地方,将一束鲜花放在他儿子墓碑的国旗旁边。

        “是詹姆士吗?”麦斯威尔叫了一声。少将转过身,向对方敬礼。他想微笑,以向对方在这个日子所表示的友情致谢,但他笑不出来。三个人都穿着蓝色的海军制服,给人一种肃穆的感觉,更适合此时此刻所要求的庄严气氛。他们那饰金的袖口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三个人没说一句话,站成一排,面对着美国海军陆战队中尉罗伯特·怀特·葛莱的墓碑,郑重地把手举到了帽檐。此时,他们每个人都想起了那个曾在他们的膝头欢蹦乱跳,曾在诺福克海军基地和杰克逊维尔海军航空站和卡西米尔的儿子及达奇的儿子一道骑着自行车玩耍的年轻人。后来他长大成人,变成了一个健壮自信的小伙子,每当父亲远航归来,他总要跑到码头上去迎接,看着那巨大的军舰,向父亲滔滔不绝地述说着自己今后也要加入海军、继承父业的志向和理想。然而命运却使他未能完全如愿,在距岘港西南五十英里的地方,这颗年轻的新星陨落了。他们三个人都知道,这是他们的职业所造成的,但他们从未这样说过。现在他们的儿子都加入了这一行列,这一半是出于他们对父辈的尊重,一半是出自他们身上所固有的对自己国家的热爱,而更重要的是出于对自己同伴的感情。站在这儿的三位将军都和自己的命运搏斗过,罗伯特和斯塔尼斯拉斯也搏斗过,只是命运女神不曾对这三个人的儿子中的这两个报以微笑。

        此时此刻,葛莱将军和波杜尔斯基将军心里在想,儿子们的牺牲是值得的,自由需要付出代价,有些人必须为之牺牲,否则这里就不会有国旗,就不会有宪法,也不会有纪念日。人们无权忽视这些东西的意义。但是,就这两个孩子的具体情况而言,这些无言的表白似乎变得空洞。葛莱将军的婚姻就此结束,其主要原因就是由于儿子的死所带来的悲痛造成的;波杜尔斯基的妻子从此也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虽说两个男人都有其他子女,但是,失去其中一个所造成的空缺,都似一个巨大的裂缝,永远不能弥合。尽管他们两个人都可以说,儿子的死是值得的,但是,如果一个人可以百分之百理智地对待自己孩子的死亡,这个人是不能真正被称为人的。他们真正的感情正是由于他们怀着同样的人道精神,加入了这种牺牲的职业的行列而得到了加强和升华。之所以如此,更是由于他们对这场战争所怀有的情感所致。尽管那些比较斯文的人对这场战争表示“怀疑”,但在他们军人中间,人们并不这样认为。

        “还记得罗伯特那次跳入水池救起迈克·古德温的小女儿的情形吗?”波杜尔斯基问道。“我刚刚收到迈克的信,他的小女儿艾米上周生了一对双胞胎,两个小女孩。她嫁给了一位休斯敦的工程师,丈夫在美国航空航天局工作。”

        “我甚至不知道她结了婚。她今年多大了?”詹姆士问道。

        “啊,一定有二十了,可能二十五岁吧。还记得她脸上的雀斑吗?那是贾克斯的阳光晒出来的。”

        “那个小艾米,”葛莱轻声说,“他们都长大了。”在那个炎热的七月,她也许不一定真会被淹死,但是这又是一件令人想起他儿子的事情。一条生命得救,或许该说是救了三条生命?这的确是件不寻常的事,不是吗?葛莱在问自己。

        三位将军默默地转身离开墓地,朝车道缓缓走去。然而他们不得不停下脚步,一队送葬的人正向山坡走来,他们是第三步兵团的士兵。“老仪仗队”在履行自己的职责,把又一个死者安放在这里。三位将军重新排成一行,向覆盖在灵柩上面的国旗和里面的死者行礼致敬。指挥葬礼的年轻少尉也同样举手敬礼。他看见其中一位将军佩带着象征荣誉勋章的浅蓝色的丝带,他的举止庄重严肃,表达了他深切的敬意。

        “啊,又是一个,”送葬队伍走过之后,葛莱痛苦地说道。“上帝,我们在这里埋葬这些孩子究竟是为了什么?”

        “‘付出代价,承担重任,迎接苦难,帮助朋友,反抗敌人……’”卡西米尔背诵着,“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不是吗?但是,当要把奉献放在供桌上的时刻到来之时,那些混蛋跑到哪儿去了呢?”

        “我们就是奉献,卡西米尔,”达奇·麦斯威尔答道,“这里就是供桌。”

        普通人也许会哭泣,但这几位不是普通人。他们每个人都巡视过这片布满白石碑的土地。这里曾是罗伯特·李的宅地的前花园,那幢房子仍坐落在山坡顶上。把这里改为墓地是政府的一项残酷决定,因为政府觉得曾被这位军人所出卖。但是,李最后还是将自己的祖宅奉献给了他最热爱的人们,这对今天这个日子真是一个最仁慈的讽刺。麦斯威尔心里这样想着。

        “河流上面的情况怎么样,詹姆士?”

        “好多了,达奇。我下令把房屋打扫干净,我需要一支大扫帚。”

        “有关绿色黄杨木行动的事情向你通报了没有?”

        “没有。”葛莱转过头,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只是微笑,但很有意义。“我需要知道吗?”

        “我们可能需要你的帮助。”

        “暗中帮忙?”

        “你知道上次大头针行动发生的事情,”卡西米尔·波杜尔斯基提醒说。

        “他们能够逃出来真是幸运,”葛莱表示赞同说。“这要严格保密,对吧!”

        “请放心,我们会的。”

        “告诉我你们需要什么帮助?我会竭尽全力的。你们在做‘3’的工作,卡西米尔,是吗?”

        “是的。”末尾标有号码“3”表示行动和规划部门。波杜尔斯基在这方面很有天赋。他的眼睛像他的海军徽章一样,在早晨的阳光下闪着亮光。

        “好吧,”葛莱说。“你的小达奇现在做什么?”

        “现在在为达美航空公司工作,是副驾驶员,很快就要升为机长了!再过一个多月我就要当祖父了。”

        “真的吗?恭喜你,我的朋友。”

        “他退伍,我并不怪他。我过去骂过他,现在不会了。”

        “去救他的海豹突击队队员叫什么名字?”

        “凯利,他也退伍了,”麦斯威尔说。

        “你本应当授予他一枚勋章的,达奇,”波杜尔斯基说。“我看过那份嘉奖令,写得陈腐不堪。”

        “我升他为军士长,但我未能为他申请到勋章,”麦斯威尔摇着头说。“不能只为了救回一位海军中将的儿子就给他勋章,卡西米尔,你是知道政治的。”

        “是呀。”波杜尔斯基仰望着山顶。葬礼已经结束,灵柩已从军车上搬下。一位年轻的寡妇正看着自己的丈夫离开人世。“是啊,我懂政治。”

        塔克慢慢把船驶进船坞。他们连拉带推很快地把船停好。塔克关掉主机,抓住缆绳,迅速解下。托尼和埃迪抬出啤酒冰柜,而塔克收拾了一些散乱的工具,把应盖的东西盖好,然后与同伴一起走上停车场。

        “嘿,这事办得很顺利,”托尼说。他们已将冰柜放在他的福特牌的“乡绅”小货车的后面。

        “你们认为谁赢了今天的比赛?”埃迪问。他们离开时忘记带收音机了。

        “我把赌注押在了福伊特身上,只是为了好玩。”

        “你没有押安德烈蒂?”塔克问。

        “他也是个意大利人,但他运气不佳。赌球是做生意,不是闹着玩的,”皮亚吉指出说。安吉洛已不存在了,处置他尸体的方式毕竟有点好笑,虽然皮亚吉今后再也不想吃蟹肉饼了。

        “喂,你们知道在哪儿可以找到我,”塔克说。

        “你将得到你的一份钱,”埃迪说道,这话很不合时宜。“这个周末,老地方。”他停了一下。“万一需求增加怎么办?”

        “我会想办法的,”塔克请他放心,“你们要多少都没问题。”

        “你到底有什么该死的渠道?”埃迪问,想进一步了解情况。

        “安吉洛就是想知道这一点,你可不要忘了!老兄,如果我告诉了你,你就不再需要我了,不是吗?”

        托尼·皮亚吉笑着说:“你不信任我们?”

        “当然信任。”塔克也笑了。“我相信你会把东西卖了并且分钱给我。”

        皮亚吉点头表示同意。“我喜欢聪明能干的合伙人。就保持现有关系,这对我们大家都有好处。你有代理银行吗?”

        “还没有,没怎么考虑这个问题。”塔克没有说实话。

        “该考虑了,亨利。我们可以帮你找一家,海外银行,很保险,有账号,一切齐全。你可以找一个熟人帮你管账。要记住,如果你不小心,他们就能追踪你的钱。不要太嚣张,我们为此已失去很多朋友。”

        “我才不会冒这个险,托尼。”

        皮亚吉点了点头。“想得很周到。干这种事不小心不行,警察越来越精明了。”

        “还不够精明,”塔克答道,就这件事而言,他的两位合伙人也并不精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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