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来念。(戴上眼镜,开始读)“邮政局长活像司里的听差米海耶夫,应该就是个混蛋,喜欢喝得烂醉如泥。”
诸位,出了奇怪的事情!我们当做钦差大臣的那个人,并不是真正的钦差大臣。
念就念——我自己会念。下面的清清楚楚的。
千真万确,不是钦差大臣,——从这封信里我看了出来。
怎么啦?怎么啦?到底怎么回事?什么信?
给我,我知道是怎么回事。
什么?您怎么能这样?……
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好像有一股力量在鼓动着我,给了我一个难以抑制的冲动。我想叫信差马上把信送出去,但是好奇心还是难以抑制,这种好奇心是我从来没有过的。我不能,我不能,我不能自持!真是太吸引我,我是受了吸引才决定采取这种行为的!一只耳朵里我听到:“你不能拆开!会倒霉的。”另一只耳朵里却好像有一个小鬼微语:“拆开,拆开,拆开看看!”我的心在沸腾,一股冲动直往上冲,——一拆开来,一股寒气袭来,我的全身都僵住了。手不由自主地就抖索起来,一切都乱套了。
您胆敢拆开钦差大臣的信?
他自己的信,他写的一封信被送到邮政局里来。我一看住址,是“邮政街”。我简直愣住了。我心里想:“他一定是觉得我们在管理方面混乱不堪,发现了一些不按规则办的那个,所以专门写了一封信向上级汇报情况。”于是,我挑出这封信,就拆开来了。
那么他是什么人?
谁知道他是什么人,总是是个不三不四的人!
(恼怒)什么叫做不三不四的人?您怎么敢称他为不三不四的人,还说不知道是他是什么人?我要把您监禁起来……
谁?您吗?
是的,是我。
哎呀,你还是省省吧!
您知道不知道,他要娶我的女儿,我也快做大官了,我把您遣送到西伯利亚易如反掌?
唉,安东·安东诺维奇,让我到西伯利亚去做什么?真要到西伯利亚去的话也还远远着呢。不如让我来念一念这个人的信吧。诸位!你们同不同意我念一下?
念吧,念吧!
(读)“脱略皮慈金,我要告诉你我遇到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在路上,那个步兵上尉让我输得精光,我没有钱,旅馆老板想把我送我到狱中去。忽然,因为我的彼得堡人的面貌和服装,全城的人把我认作钦差大臣。我现在住在市长家里,享受愉快的生活,追求他的妻子和他的女儿;还没有决定,先从哪个女人下手好,——也许先从他的妻子下手,因为这个女人应该是乐于从命的。你应该记得,你我两人如何贫困度日,吃人家白饭,有一次那个糖果店的老板因为我白吃了他几个馅饼,竟抓住我的领子把我羞辱一番。现在完全是另一种境况了。大家全借给我钱,要多少有多少。这真是太有意思了,如果你要是在这里会笑死的。我知道你现在写写文章,可以把他们荒诞的行径写到文字里去。最重要的是那个市长愚蠢得像一只灰色的阉马……”
什么,怎么会这样?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上场人物与邮政局长喘息入场,手持已拆开的信
(读)“像一只灰色的阉马。”不会有这样的话的!您是自己写上去的。
我写上去做什么?
念吧,念吧!
继续念下去吧!
(继续读)“市长像一只灰色的阉马……”
混蛋!还一再重复!念一遍不就够了吗?
(继续读)嗯……嗯……嗯……嗯……“灰色的阉马。邮政局长也是好人。……”(停止读)他对我也有不客气的描写。
念出来吧!
还是不要念了吧?……
混蛋,既然念了,就应该念下去。全都念出来吧!
不行,要念!
(对观众)这个坏东西,应该加以鞭挞,真让我无话可说!
(继续读)“慈善医院院长是……是……”(作口吃状)
为什么止住了?赶紧念。
笔迹有些不清楚……但是显然他是一个混蛋。
给我看!我的眼睛好一些,我念就可以。(取信)
(不肯给信)不,这一段可以跳跃过去,下面的就清楚了。
不行,全都念下去!前面全都念过了。 惨了!……(出声)诸位,我以为这封信太长。管它呢,念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做什么?
把信拿出来吧,阿尔铁姆·费里帕维奇,把信拿出来吧!(对郭洛勃金)您念吧。
好的,好的。(把信递过去)在这里……(用手指掩住)从这里念起。
不行,快念下去!
念吧,念吧!没有什么关系,全都念下去!
(读)“慈善医院院长泽姆利亚尼卡是一只头戴小帽的猪猡。”
(向观众)这句不是很幽默!一只头戴小帽的猪猡!哪里有猪猡戴小帽的!
(接着念)督学满身尽是葱味。
天晓得,我嘴里从来不吃葱的。
(继续读)法官略布金一佳普金是最厉害的莫文托(止住)大概是法国话。
(读)“法官……”
你们只会在城里跑来跑去,扰乱大家的安宁!你们总是散布谣言,你们就是些短尾巴的乌鸦!
对,就是你们,是你们造谣生事,万恶的开始!
不行,念下去!
(示以信函)您自己拿去念一念吧。
借了我同彼得·伊凡诺维奇六十五卢布。
谁知道是什么意思!如果是骗子的意思,那还好,也许比这更坏。
(继续读)然而他们全是好客而且好心肠的人。再见吧,亲爱的脱略皮慈金。我自己也要仿效你的办法,从事文学工作。这样生活下去,实在十分沉闷,颇想把自己的心里的是事情抒发一下。我觉得现在必须从事高尚的工作。通讯处为萨拉托夫省,博特卡其洛夫卡村。(将信翻转来,读信上地址)圣彼得堡,邮政街97号,里院,三层楼,右首,伊凡·瓦西里也维奇·脱略皮慈金先生收。
真是出乎意料,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呢?
这太坑人了!被他害惨了,真的被他害惨了!我眼前全是猪脸、驴脸,就是没有一张人脸,事已至此……把他追回来,赶紧把他追回来!(挥手)
哪里还追得回来!因为他是个大人物,我特地吩咐驿站长套一辆最好的三驾马车给他们,这是早就安排好的。
这次真的是出了大洋相了!
真倒霉!他从我那里借去了三百卢布。
也从我那里借了三百。
(叹)喔唷!从我那里也借了三百卢布。
但是他不是钦差,也不是什么大臣。
(惶惑地摆手)这到底是怎么了?我们怎么都变成了傻瓜?
(叩击自己的额角)这是怎么了?我居然也成了一个傻瓜。我真是老糊涂了!……做了三十年的官,没有一个商人和包工头会算计到我的头上,就是再狡猾的骗子,也只能是我的手下败将,总是能让那些准备一手遮天的骗子败露无疑。我曾骗过三位总督!……总督算什么!(挥手)总督算得了什么……
但是,这一切是不可能的。他已经和玛利亚订了婚……
(生气)订了婚!什么叫做订了婚!那是气死人的订婚……(狂怒)你们瞧呀,你们瞧呀,全世界的人们,基督徒们,你们大家瞧瞧,市长受到了最滑稽的愚弄!真是傻子!真是老混蛋!(用拳头威吓自己)你这没用的东西!居然把一个不三不四的人认作钦差大臣!现在他在大道上奔跑,小铃儿不住地响着!把这故事朝全世界散布出去。我们不但会成为笑谈,而且他会找到一个舞文弄墨的人,把我们都放进喜剧里去。真是太可气了!不管什么职位的人,大家全都要笑掉大牙了,全都要拍掌欢呼了。你们笑什么?笑你们自己!……你们自己呀!……(恨得抬腿叩击地板)我恨死这些喜欢没事就写写的人了,那些舞文弄墨可恶的人,可恨的自由思想者!他们是播种魔鬼的种子!应该把他们全系上绳子,磨成碎粉,给魔鬼填鞋底!放进他的帽子里去!……(气得伸拳跺脚)现在我还不能恢复过来。真的,上帝如果想惩罚人,必先夺去他的理智。浮浪的少年身上有哪一点像钦差大臣的?一点也没有!一根小手指头也不像,——但是大家说他是钦差大臣,钦差大臣!谁先说他是钦差大臣的?回答呀!
(赶紧摆手)谁会想到是这个样子,我真是无从解释。就是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也解释不清啊。鬼使神差一般,我就觉得他是钦差大臣,我怎么会认为他是钦差大臣呢。
谁说出来的?还不是这两个呆头呆脑的年轻人说出来的!(手指道勃钦斯基与鲍勃钦斯基)
不是我,我没有想到……
不是我,跟我没有一点关系……
是你们,我们都记得是你们。
忘了吗?你们像疯了似的,从旅馆里跑来:“来了,来了,钱都不付……”发现了重要的人物!
怎么会不是钦差大臣?
你们造这种谣,真是该死。
(旁白)上帝保佑,至少还没有讲到我!
可恶的两个人!
脑筋简单的愚人!
短肚子的蘑菇!
真的,不关我的事,都是彼得·伊凡诺维奇得主意。
不,怎么会是我呢?是您先说……
不对,是您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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