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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列奥纳多达芬奇传读后感

        在托斯卡纳地区,比萨和佛罗伦萨之间,离安波利城不远的地方,阿尔巴诺山的西坡上坐落着芬奇村,这是列奥纳多的故乡。

        画家在佛罗伦萨把自己的事情料理完毕,想要在启程到罗马涅为塞萨尔·博尔吉亚供职之前去造访一下这个村子,他的年迈的叔父弗兰切斯科·达·芬奇是父亲的胞弟,因做绸缎生意而致富,至今还住在那里。整个家族中只有他喜欢列奥纳多这个侄子。画家想要看望他,如果有可能,把自己的学生,机械工匠琐罗亚斯特罗·达·佩列托拉安置在那里,因为他最近一次可怕的摔伤至今没有痊愈,有终生残疾的危险。老师认为山里的空气、乡村宁静和安稳的生活对于病人来说胜过任何药物治疗。

        列奥纳多只身一人骑着骡子从佛罗伦萨出发,出了阿尔普拉托城门,沿着阿尔诺河下行。在安波利附近,他离开沿着河谷的比萨大道,走上一条随着冈峦起伏而蜿蜒曲折的狭窄的乡间土路。

        天气并不炎热,天空笼罩着一层薄云。太阳蒙着白蒙蒙的雾霭,光线稀薄,预示着将要刮起北风。

        道路两旁的视野逐渐开阔起来。冈峦如波浪一般连绵起伏,不知不觉之中越来越高。冈峦的尽头便是崇山峻岭。池塘里的水草既不茂密,也不像春天那样嫩绿。四周见不到鲜艳的颜色,只是一片灰绿,单调而贫乏,让人想起北方——田野里的禾穗没有生气,围着石墙的葡萄园一望无际,一排排油橄榄树保持着相等的间距,遒劲的树干上生着许多节疤,把蜘蛛网般的影子投到地上。荒凉的城郊,除了一座孤零零的小教堂,还有一栋房子,黄色的墙壁平整光滑,很不规整地开着几个钉着栏杆的窗户,房子旁有一个堆放农具的瓦盖仓棚;远处,灰蒙蒙的山峦已经隐约可见,在这个背景上最醒目的是一排排挺拔的柏树,黝黑的圆锥形轮廓像是纺锤,在当年佛罗伦萨画派的大师们的画面上常常能见到这种景色。

        山越来越高,能够感觉到在不断地缓慢升高。呼吸更轻松起来。旅人陆续走过了圣奥赞诺、卡利斯特里、卢卡迪和圣乔万尼小教堂。

        天黑了下来,云彩飘散了,繁星眨着眼睛,阵阵凉风让人感到清爽。这是要刮一种被称作“特拉蒙塔那风”的越山风的前奏,那种北风一旦刮起来便狂暴呼啸,凛冽刺骨。

        经过最后一个急转弯之后,芬奇村便马上出现在眼前。这里几乎没有平地。平原换成了山冈,山冈换成了峻岭。村子就坐落在一个不大的尖顶山冈上,石头房子一栋挨着一栋拥挤在一起。在黄昏时分的天空的背景下,高高地耸立着古老城堡的黑色尖塔。各家的窗户闪烁着灯光。

        山脚下一个十字路口上,墙壁上的神龛里供奉着一尊圣母泥像,这是画家从童年起就很熟悉的,神灯已经点燃,把涂着蓝白色釉彩的泥像照得锃亮。一个穿得很寒酸的黑衣女人,看样子是个农妇,弓着背,用双手捂着脸,跪在圣母像前。

        “卡塔琳娜。”列奥纳多小声地叨咕着已经离开人世的母亲的名字,她也是芬奇村一个普通的农家妇女。

        湍急的山间小溪奔腾而下,上面横着一座桥,他过了桥以后,向右拐,走上夹在果园围墙之间的一条小径。这时已经完全黑天了。伸到围墙外面的玫瑰树枝碰到他的脸上,如同在黑暗中亲吻着他,散发出沁人心脾的芳香。

        在一个陈旧的木制大门前,他急走了几步,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头,敲着门上的铁拉手。这座房子当年是他的祖父安东尼奥·达·芬奇的,如今归他的叔父弗兰切斯科所有,列奥纳多在这里度过了童年。

        没有人答应。万籁俱寂,只能听见加特河水在山谷里淙淙流淌。上面村子里,被敲击声唤醒了的狗吠叫起来。院子里响起了嘶哑战栗的吠叫声,这可能是一条衰老的狗对邻近的狗做出的呼应。

        最后终于有一个须发皆白的驼背老人提着灯笼走出来。他耳朵重听,很久没能弄明白列奥纳多究竟是什么人。可是当他认出他的时候,竟然高兴得哭了起来,急忙奔过去亲吻少爷的手,差点儿没有把灯笼掉到地上——四十年前,或者还要早一些,他曾经抱过他——他老泪横流,不停地重复着:“噢,少爷,少爷,我的列奥纳多!”院子里那条老狗看样子只是为了讨好老主人才懒洋洋地摇晃起耷拉着的尾巴。吉安-巴蒂斯塔——这是老园艺工匠的名字——禀报说,弗兰切斯科老爷到德莱塔圣母修道院的葡萄园去了,然后还要顺路去玛奇利亚那,那里一个熟悉的修士用百金花酊给他医治腰疼,得再过两三天才能回来。列奥纳多决定在这里等候,况且琐罗亚斯特罗和乔万尼·贝特拉菲奥明天上午应该从佛罗伦萨抵达这里。

        老人把他领到屋里——这时没有任何人在这里居住,弗兰切斯科的子女都住在佛罗伦萨——便张罗起来,把孙女召唤过来,吩咐给列奥纳多做晚饭——这是个年方十六的少女,生着浅色头发,相貌很好看。列奥纳多只要芬奇村地产的葡萄酒、面包和矿泉水,叔叔的庄园以这种矿泉水而远近闻名。弗兰切斯科先生虽然殷实富裕,可是跟他的父亲、祖父和曾祖父一样,生活简朴,在那些在大城市里过惯了舒适生活的人看来,日子过得很寒酸。

        画家走进他如此熟悉的楼下一个房间,这里是厨房兼会客室,放着几把粗糙的椅子和长凳,几只古老的木箱因年代久远而发黑,木头被磨得像镜子一样光滑,一个食品柜装着沉重的锡餐具,天棚上被烟熏黑的横梁上挂着一束束晒干的草药,白墙光秃秃的,砖地上砌着一个烟熏火燎的炉灶。唯一的新东西就是窗户上暗绿色的玻璃,上面磨成许多卵形图案。列奥纳多记得,他童年时代,跟托斯卡纳地区所有庄户人家的房子一样,窗户上糊着涂蜡的布,因此室内白天也很昏暗。楼上的房间是卧室,只关着木质护窗板,此地冬季酷寒,遇上大冷天,脸盆里的水都要结冰。

        园艺工用芳香的山地帚石南和刺柏生起了火,点上用铜链挂在壁炉上的一盏陶灯,灯上有一个细长的颈和一个把手,同在伊特鲁里亚人古墓里发现的那种灯一模一样。它那优雅的造型在这个简朴,甚至寒酸的房间里显得更加美丽了。在这里,在托斯卡纳半蛮荒的角落里,居民的血统、语言、家什和民俗都保留着远古时代的遗迹——伊特鲁里亚人的痕迹。

        那个少女忙活着收拾晚饭,她放到桌上一个大圆面包——这种面包形状扁平,很像一张饼,又端上一盘醋拌莴苣、一大杯葡萄酒和一些干无花果。列奥纳多趁着这个工夫登上嘎吱作响的楼梯,来到楼上的房间。这里一切都是老样子。低矮宽敞的正屋中央,仍然摆着那张四方形的大床,全家人都能睡得下,当年祖母带着小列奥纳多就睡在这里。这件家传的卧榻如今由弗兰切斯科叔叔继承。床头的墙上仍然挂着基督受难十字架、圣母小像、一个盛圣水的贝壳、一束叫作“雾草”的干草和一张经年的拉丁文祈祷词。

        他回到楼下,坐到火炉前,用一个圆形木杯喝了掺水的葡萄酒,觉得有一股橄榄的清香味,也勾起了他对遥远的童年的回忆——吉安-巴蒂斯塔和他的孙女睡觉去了,只剩下列奥纳多一个人,他陷入宁静而明晰的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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