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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历史的审判》二十一、 灭绝人性抓劳工

二十一、 灭绝人性抓劳工

        那是临近秋收的季节,高粱杆已有丈把高,成熟了的穗子垂下了头。

        1941年8月下旬到9月上旬,盘踞在津浦线上的日军第13军,开始了在博山以西地区的抓劳工战役。

        13军下属的独立混成第10旅由旅长河田槌太郎少将指挥,司令部盘踞在莱芜城里。当时,只要是中国男人,不论老幼,有一个算一个,都要抓来。

        我在第10旅下属的第44营第3连。我们营在国井英一大佐指挥下,以吐丝口镇为中心,在那里疯狂地“抓劳工”。

        半夜12点,我们被叫醒了,只听连长池田中尉吼道:“今天的战斗行动,就是把老百姓一个不留地全抓起来!”我们拖着沉重的脚步,好容易走到天亮。田野上没有一丝儿风,早晨的炊烟笔直地向上升起。部队在一个大约200多户人家的和平、安静的村庄旁边停了下来。

        不一会儿,班长松下从排长那里回来说:“喂!马上出发!进村以后,把所有的老百姓全抓起来!明白吗?”他一说完,我们就穿过高粱地向村里跑去。

        我们一进村,原来安静的村庄,突然发出了咚咚、叭达、叭达、哗啦等各种杂乱的声音,仿佛突然刮起一阵狂风,在一瞬间又化为暴风雨一样。全班分成若干个三人小组,我和同时入伍的一个新兵,还有一个三年兵小川在一个组。我们三人,眼睛睁得圆圆地向村里跑去。

        “快开门!”小川喊了一声。我抓起身边一根木棍,撬开门栓,一脚就把房门踹倒了。我们踏过残留着半张红纸的门板,像野狗一样闯进屋里。在那塌了半截的火炕上,躺着一个骨瘦如柴、十分虚弱的老头,他的嘴唇一张一台的。身边坐着个30岁上下的妇女,怀抱一个婴儿,盯着老人的脸。我用枪上的刺刀尖挑开老头身上的破被,看到了他那瘦得简直像死人骷髅一样的身体。

        “真见鬼,这老家伙!”我看到这样的人是不能抓了,嘟囔一句,吐口唾沫,回头往门口跑去。

        “喂,里面没有人吗?”小川手里拎着一瓶白酒从外面跑进来,有点不满地问我道。“啊,就一个病老头,还有一个女的 ”

        “什么?有个女的?”小川的充血的眼睛里马上浮起一丝淫荡的笑意。

        “喂,你们先到隔壁那家去,彻底搜一搜!别磨磨蹭蹭的,让中国人骗了!我一会儿就过去。好,快去吧!”

        我刚离开,小川就跑进这家门里去了。我和新兵阿部闯进邻家,把他家屋子翻了个底朝上,可是,只有一个40多岁的妇女带着个7—8岁的男孩瑟缩在墙角。我们两个急躁地转身回到院子里,把院子也翻遍了。当我把墙角垛得整整齐齐的高粱秸用刺刀拨到一半的时候,我的手感觉到好像刀尖触到了异样的东西。

        “喂,啊部!这儿好像有人!”我后退半步,战战兢兢地用手拨开高粱秸,一捆、两捆、三捆 “啊!”

        我和阿部一起退了一步。原来里面藏了一个40多岁、皮肤晒得黝黑的男人。他蹲在那里,紧闭着双唇,仿佛心里打定了什么主意似的。我看到他是个手无寸铁的农民,便挺直身体,说道:“这个家伙吓了我一跳!喂,阿部,这家伙说不定是个民兵呢!”我急忙用绳子把他绑上了。

        原来一直恐惧地看着我们见什么翻什么的那个妇女,现在看到我们连踢带打、连叫带骂要把她男人带走的时候,便急忙跑过来磕头向我们求饶说:“大人,大人,他是个老百姓,老百姓!”她一边说一边哭了起来。那个孩子忘记了对刺刀的恐惧,一下子抱住了男人的腿。连我这个不懂中国话的人,大体上也明白母子二人说些什么了。

        “这个畜生,还藏在这里,他可是没救了!”我用泥脚往妇女的肩膀上、脖子上踹了两脚,可是,她还是“大人大人”地又是磕头又是哭地哀求着。后来,可能是看到没希望了,就爬起身来回到屋子里,双手捧着一包用破布包着的煎饼,好像要把它捆到男人腰上似地紧紧地抱住了男人。

        我一看便骂到:“这个娘们!哼,在外人面前还调上情了!”说着,就夺下她手里的布包扔到地上,嘴里还骂道:“这些像树叶一样的东西,能好吃吗?”说完,就用泥脚往上面乱踩,那搀着树叶做成的煎饼马上被踩得粉碎。那妇女两手伏到地上像抱孩子似的把踩碎了的煎饼捧起来,眼里流出大滴的泪珠。泪珠吧嗒吧嗒掉到煎饼上。

        当那妇女看到一直咬紧牙关盯着孩子的男人说了一句什么的时候,便声泪俱下地大哭起来。

        这时,刚刚把邻家那个妇女强奸了的小川,手里拎着酒瓶子慢腾腾走了过来。“怎么回事?”他往四外看了一眼问道。

        “啊,我们想把这家伙带走,可是他们死活不放!”我一边打那个孩子,一边回答道。

        “混蛋!你们这两个大男人,有什么用!让娘们给欺负住了?把这小崽子一起带走不就完了!还能挑行李嘛!”

        我用手抓住那男孩的衣领,硬把他往门口拖去。

        “大人,大人,孩子是老百姓啊!”那妇女好像发疯了似地绝望地叫起来,抱住孩子的腿不肯放手。

        “哎,讨厌的娘们!”我和阿部用枪把子往她腰窝里打去。

        就这样,我们搜遍了村庄的每一个角落,连地里也搜了,中午12点多,我们在村头集合起来。这里,在我们荷枪实弹围成的圆圈里,坐着从弯腰曲背的老人到年幼无知的儿童,共有150多名老百姓。骑马来的排长中村少尉,留着小胡子的脸上满是灰尘,他朝着这堆人看了一眼说:“就这么一点人?”接着,他下令道:“喂!出发!让那些身强力壮的家伙把弹药和患者的背包都背上!”

        这些被刺刀包围起来的老百姓,从早晨到现在是没吃一口饭,沿喝一口水,而中村对此却无动于衷。连树叶和野草都被晒蔫了的午后一点钟,太阳在天空热辣辣地照着,一丝风也没有。这样的天气在地上走路,就是穿皮鞋,都会感到烫脚的。道路,简直热得像一块烧热了的铁板,背着沉重的弹药,几乎要折断脊梁骨的老百姓们,有的人是赤着脚,有的只穿一只破布鞋,他们就像被驱赶的羊群一样向前走着,连脚上的鞋子掉了,都没空再去穿上。

        在这酷热天气走在沙漠一般的道路上,烫脚的沙子厚得连脚背都要埋上。老百姓们拖着沉重的步子,不时地挨打受骂,他们的身上,脸上都是尘土,连原来皮肤的颜色都看不出来了。人们的汗水也是热的,有的人因为从早晨就没喝过一口水,已经干燥得连汗都出不来了。从村庄里通过的时候,他们要求给点水喝,可是没人理,只好继续低着头往前走。已经走6公里没休息了,到这个村庄还不休息。这时,给排长的马饮水的水桶被扔到路边上。队伍里的一个老百姓,马上跑过去,用双手抱住了这个水桶。

        “这个蛋!”小川狂暴地用穿着马靴的脚往水桶和老百姓的手腕上乱踢。桶箍被踢坏了,污水全洒在灼热的沙地上。五六个老百姓马上趴到地上把被水浸湿的沙子含到嘴里,又把脸贴到地面上,好像这样便可以湿润一下快要干裂的喉咙似的。

        “哎,干什么呢!这一带不太安全,快走!”班长怒吼道。

        从四面跑过来几个士兵,连踢带打,谩骂着,抓住正在舔湿沙子的老百姓的脖领子,拉起来,强迫他们继续赶路。有个背着两个背包的青年,抓了一把湿沙土,把嘴凑到指缝上去吮吸渗出来的泥水。

        “这个混蛋!你抓沙子,难道要反抗么!”他的胳膊马上被拧到身后去,只好被迫松开拳头,把沙土扔在地上。

        又过了半个小时。

        “喂,大木!你把背包摘下来,让那个老头儿拿着!”班长松下看到队伍里有一个老百姓空着手、弯着腰勉勉强强地往前走着,就让我把背包给那个人。

        “你怎么啦?怎么不快点?”

        松下有点生气了,我二话没说,赶忙把背包放到那个勉强走路的老头肩上去。老头突然把腿一弯跪到地上,一把抓住我腰上的水壶,用手摸摸壶嘴上渗出的水往脸上抹,又哀求道:“大人给点水吧”他的喉咙干裂了,嘴里都是沙土,再也发不出声音来,只是用手上下比划着自己的嘴。

        我忽然想到水壶被他弄脏了,一下子把腰一扭,老头的手刚要被我甩掉的瞬间,水壶盖打开了,温水咕嘟咕嘟流出来,洒到那倒在地上的老头的背包上,还向四外迸了许多水星。

        周围的百姓们,马上乱营了。

        “水,水,水!”他们争先恐后地张开嘴来舔老头背包上残存的水滴。那老头倒在地上用颤抖的手把浇在脖子上的水捋下来送到嘴里去。

        十几个老百姓东倒西歪地坐在老头的身旁。

        “喂,怎么回事?”中村少尉突然从前面骑马赶来。

        “啊,这老头倒下了,别人也坐下了。”

        中村听了以后,狠狠地瞪了老百姓们一眼说:“把他们打起来!这些滑头!”

        我们就用枪托打,用皮靴踢,还粗暴地抓住脖领子拽他们起来。可是,那老头还在躺着。

        “这家伙真讨厌!喂!当着那些家伙的面,把他弄下山去!”排长指了指路旁3米多远的断崖这样说道。我们就像推一段圆木头似的,把老头硬是推下了断崖。

        “怎么样?谁的不走,都这样死了死了的有!”排长用半通不通的中国话这样说道。

        “还磨蹭什么?赶快按照命令出发,到营部去!”我们又把老百姓们赶上路。

        150名老百姓,把被汗水湿透了的腋下的衣襟拧出水来润一润嘴唇,又向前走了。

        当我们赶到营部所在地龙魔角的时候,已是下午5点多钟。

        营副官小西中尉面红耳赤、喝得醉醺醺地大声吼叫着:“喂!3连来得太晚了!旅司令部的车快要到了,把老百姓都运到旅部去!”

        各连抓来的老百姓共有500多人,他们背对着夕阳,像死人一样躺倒在地上,只有喉结咕噜咕噜上下动着。

        过了不一会儿,来了5辆卡车。

        “喂!如果天黑,就有危险了!快装车!”在副官的命令下,营部的士兵们挥舞着马鞭,驱赶着老百姓。有一个老百姓用两手攀住车厢边往车上爬时,踩脚蹬的那只脚一下子滑下去,便两脚悬空了。这时,他的手上突然挨了一鞭子,吧达一声,整个身体摔到地上。

        “大人,大人,我的,有病”,他急忙解释着。

        “什么?有病?这个混蛋!病人,也得给你点颜色看看!”说着,一个士兵朝着他满脸大汗的苍白的脸上啪、啪就是两耳光。接着又骂道:“好!有病的话,我们也有办法!”说完,两个士兵抓住他的手脚就把他扔到卡车上去了。

        就这样5辆卡车,装了近200名老百姓。

        “准备完毕!”乘警小队长慢腾腾地对副官报告说。副官走过来向车里打量了一下说道:“噢,这么装,连一半还没装下呢!再装!”每辆卡车上,又硬塞进去10名老百姓。

        “哎哟!”,“嗯——”压在下面的一个老百姓发出了呻吟,他忍受不住,伸出一只手来抓住压在他身上那个人的衣裳。那被汗水渍出白色盐层的衣裳,顿时留下了几道印迹。

        军用卡车呜呜地开动了,其反作用力使车体左右摇摆起来。

        “哎呀!”一个半截身子露在车厢挡板外面的老百姓,一下子就被甩到车外去了。“唔唷——”他一边叫着,一边看着颤抖的右手。

        这时,副官皱着眉头对乘警说道:“我说,若是有逃跑的,就打死他!”

        卡车忽左忽右地咯吱咯吱摇晃着,车后扬起的灰尘在密密麻麻的老百姓头顶上飞旋着。

        就这样,有2000名老百姓被抓到莱芜的旅司令部去。从那里又被转送到泰安。在泰安,被装上有盖货车,沿津浦线分别运送到东北及日本去。他们是被送去强制劳动的。

        作者简历:

        原籍千叶县香取郡神崎町神宿566号,出生阶级为农民,高小毕业后进岩仓铁路学校,8个月后中途退学,当了车工,后入伍,到日军59师53旅步兵第44独立营第5连当下士。1945年8月23日在北朝鲜兴南被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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