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十二点五十五分,波音七四七—四〇〇提前五分钟轻巧地降落在希思罗机场。穆罕默德和很多旅客一样,急切地想从宽阔的机舱里下去。他排着队通过了海关,脸上一直带着礼貌的微笑。然后,他去了盥洗室,出来后感觉好多了,精神抖擞地朝法航登机处走去,转机前往法国尼斯。等飞机起飞等了九十分钟,飞往目的地又花了九十分钟。坐在出租车里,穆罕默德凭着在英国大学里所学的法语与司机交流,出租车司机只纠正了他两次不准的发音。入住饭店进行登记时,他交出了自己的英国护照——虽然不情愿,但证件很安全,他用过很多次。新护照的封面里面都有条形码,他很不喜欢。他的护照上没有,但两年后护照过期时,他就要为不论自己走到哪儿计算机都能跟踪到而担心了。他有三个牢靠而安全的英国身份,要为这三个身份办到护照很容易,但不能出什么纰漏,以免引起英国警察的怀疑而去核实这些身份。一旦他们要查的话,即使是一次随意的调查都会露出蛛丝马迹,更不用说深入的调查了。有条形码就意味着将来移民局会将之扫描进他们的机器,也许那会引来一两个警察。那些异教徒对真主的人很严厉,这正是异教徒的行为本色。
穆罕默德所住的饭店没有空调,窗户却可以打开。微微的海风吹得人畅意无比。他把自己的电脑与桌上的电话连了起来。然后床在向他召唤,他也就屈从了它的召唤。就他有过的旅行经验,至今未找到一种倒时差的好方法。在接下来的两天里,他将靠香烟和咖啡来提神,直到他的生物钟知道现在他在哪儿为止。他看了看手表,将要与他见面的那个人还有四个小时才会到,这在穆罕默德看来再合适不过了。他将要去吃晚餐,而他的身体却期盼着早餐。只有靠香烟和咖啡来提神了。
在哥伦比亚正是吃早餐的时间,巴勃罗和埃内斯托两个都喜欢吃美式的早餐,即熏肉或者火腿加上鸡蛋,还有上等的本地咖啡。
“这么说,我们要和那个愚蠢的恶棍合作了?”埃内斯托问道。
“我不明白为什么不呢,”巴勃罗一边回答一边往杯里倒牛奶。“我们要赚大钱了,而且有机会在美国佬的家里制造混乱,这也符合我们的利益,这样就会让他们边境上的士兵的注意力转移到人的身上而不是装货的箱子上,而且这对我们没有一点点危害,不管是直接危害还是间接危害。”
“如果那些穆斯林有人被活捉被逼供了怎么办?”
“被逼供会说什么?除了那些墨西哥走私人口的家伙,他们还会见到谁?”巴勃罗反问道。
“也是,那倒是,”埃内斯托同意了,“你一定认为我是个胆小怕事的老女人。”
“头儿,最后一个这么看你的人早死了。”巴勃罗咕噜着,挤出一丝狡诈的笑容。
“确实如此,当两个国家的警察都在追捕你时,只有傻瓜才不谨慎呢!”
“所以啊,头儿,我们就给警察一些人让他们去追,不是吗?”
埃内斯托心里想着他正在参与一种有潜在危险的游戏。确实,他将要和一些同盟者做交易,但与其说合作不如说是利用。他要为美国人制造几个稻草人让他们去追杀。但这些狂热分子并不在乎,不是吗?他们渴望死亡,所以利用他们的同时,他也在帮他们的忙。不是吗?他甚至可以非常谨慎地将他们出卖给美国佬,而不会招来他们的愤怒。再说了,这些人怎么可能会伤害到他呢?在他家的草坪上?这儿,哥伦比亚?都不可能。不是他计划去出卖他们,而是,如果他这么做了,他们又如何知道呢?如果他们的情报信息有那么灵通的话,他们也就不会这么需要他的帮助了。而且,如果连美国佬的政府以及他自己的政府都不能在这儿——哥伦比亚——抓到他的话,那么这些人又如何能够呢?
“巴勃罗,你究竟打算怎么与这个家伙联络?”
“通过电脑。他有几个电子邮件地址,都是从欧洲服务提供商网站上申请的。”
“太棒了。告诉他,委员会通过了。”很少有人知道埃内斯托就是委员会。
“好吧。”巴勃罗说完就打开他的笔记本电脑,不到一分钟信件就发了出去。巴勃罗懂电脑,大多数国际罪犯及恐怖分子都懂。
在邮件的第三行这样写道:“琼,玛丽亚怀孕了,怀的是双胞胎。”穆罕默德和巴勃罗可以选用最好的商业加密破解程序——据卖主说,这种程序没人能破解。但如果穆罕默德相信这些的话,他就该相信有圣诞老人存在了。所有那些公司都是西方的,只会对自己的祖国效忠,决不为其他人服务。再说,使用这样的程序只会让他的电子邮件无论在美国国家安全局、英国政府通讯总部还是法国外部安全局的监控程序中更加精彩。更不用说其他一些不知名的机构可能涉足国际通讯,不管这些机构合法还是不合法,没有一个会喜欢他和他的同伙。以色列情报机构摩萨德当然会花钱买他的人头,虽然他们并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他在消灭戴维·格林高德的行动中所演的角色。
穆罕默德和巴勃罗用的是自己商定的密码,看起来简单的语句而又可能代表任何含义,在网络上任意被拦截而又不会引起注意。他们的电子账户都是以匿名的信用卡支付的,而且这些账户本身都是大型的信誉良好的欧洲互联网服务商提供的。从这方面来看,互联网上的匿名制如同瑞士银行的规则一样有效。每天有太多的电子邮件在网络间传递,即使有电脑的帮助,也没有人能够全部监控这些邮件。穆罕默德认为,只要不使用任何容易被破解的密码,邮件就是安全的。
所以哥伦比亚人将会与他们合作,就是“玛丽亚怀孕了”的意思,“怀的是双胞胎”就是立刻行动的意思。穆罕默德今晚会在餐桌上告诉他的客人,一切行动都将立刻开始。这个消息甚至值得喝上一两杯,先请求真主的宽恕吧!
晨跑的问题就在于它比阿肯色州报纸的社会版更无聊,但必须要跑;而兄弟俩都利用这个时间来思考问题……主要思考晨跑有多无聊。晨跑只跑半个小时。多米尼克在想着弄一个小型的便携式收音机,但他一直没有买,他在逛商场时从没想到要买这东西,而他的兄弟也许挺喜欢这种晨跑锻炼,都是当海军当坏了。
接下来是早餐时间。
“嘿,孩子们,醒了吗?”皮特问道。
“你怎么早上不锻炼锻炼呢?”布莱恩问道。关于特种兵,海军内部有很多故事,但没有一个故事含有赞赏之意,也很少准确。
“衰老是有好处的”,皮特回答道,“好处之一就是不用再活动自己的腿脚了。”
“不错,那么今天的训练内容是什么?”你这个懒鬼,海军少校没把这句话说出口,“我们什么时候能用那些电脑?”
“很快。”
“你说过那个加密程序的安全性非常好,‘非常好’是多好?”多米尼克问。
“美国国家安全局能破解它,只要他们用破解密码的主机体系干上一个星期左右,就可以靠蛮力解开。只要有时间,什么程序都可以破解,很多商业操作系统他们都可以破解了。他们给很多程序员都分配了任务。”他解释道,“他们像打球一样——轮流做安全局的计算工作。其他国家也能这样做,但这需要很多技术专家完全弄明白解码术,很少有人有财力或时间这么做。因此,商业程序会让破解变得很难,但只要你有源代码就不是那么困难了。正是这个原因,我们的敌人要通过面对面的接头或者采用代码而不用数字密码来传递信息。但这些方法都太耗时,他们现在渐渐也不用了。当他们有紧急的信息要传送时,我们通常都可以破解了。”
“网上传递的信息岂不是太多了?”多米尼克问。
亚历山大深吸了一口气,“这正是最棘手的地方了,信息数以亿计,而我们用来分辨的程序还不够好,可能永远也不会完美。我们的诀窍就是确定目标的地址,长期跟踪。这很花时间,但大多数坏蛋很懒,不会经常登陆不同的系统——要同时记住许多不同的登录身份是很难的。这些家伙不是超人,他们的脑袋中又没有安装芯片,所以,我们一旦截获了某一个坏蛋的电脑,第一件事就是打印出他们的地址,这就像挖金一样。虽然他们有时候传送的是一些胡言乱语,会让米德堡花上几个小时,甚至几天去破解那些没有任何意义的话。专业人员过去通常从里加电话本里找姓名发送。这些在其他语言里是胡言乱语的话在拉脱维亚语里却不是。不,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语言学家,我们没有足够的阿拉伯语专家。在蒙特雷和一些大学里正在培养这样的人,现在就有很多阿拉伯语学院的学生为我们工作,虽然在反恐训练营还没有。对我们来说,有一则好消息,那就是国家安全局会把翻译好的东西给我们,这样我们就不需要多少语言方面的人了。”
“这么说,我们不是来这儿收集情报的,是吗?”布莱恩问道。多米尼克早已猜到这一点了。
“是的,你们七拼八凑来的东西我们会找机会用的,但我们的任务不是收集情报,而是根据情报采取行动。”
“好吧,我们再回到开头那个问题,我们的任务到底是什么?”多米尼克问。
“你认为是什么?”亚历山大反问。
“我想一定是让胡佛先生不高兴的事吧。”
“猜对了,他是个狗娘养的东西,但他坚持保护公民权利,我们反恐训练营却不是这样。”
“继续讲下去,”布莱恩说。
“我们的工作是根据情报伺机而动,采取决定性的行动。”
“这不就叫做‘执行行动’吗?”
“那只是电影里的说法,”亚历山大回答。
“为什么要我们去行动?”多米尼克问。
“事实是这样的:中央情报局是政府组织,做官的多,办事的少,又有几个政府机构会鼓励自己的人去冒险找死?”他说,“即使你成功了,那些律师和会计师们也会像吃鸭子一样慢慢把你咬死。所以,如果有人需要避开道德的困扰,那么,必须获得高层的授权,这些决定会逐级——也没有多少级——送到总统那儿,没有哪个总统希望在自己的个人政绩里有这样的授权文件存在的,因为有可能被一些历史学家发现并将之曝光,所以,我们就绕开那些麻烦。”
“在恰当的时间,合适的地点,一发点四五的子弹就可以解决很多事情。”布莱恩说这话的时候表现出了一位优秀的海军陆战队员的风采。
皮特又点了点头,“不错。”
“这么说我们要从事政治刺杀?那是危险的行动,”多米尼克说。
“不,那会造成太多的政治后果,这种事情几百年都没有发生过了。以前也不常发生。然而,确实有些人需要立刻去见上帝,有时,就该有我们来为他们安排这个赴会了。”
“该死的。”这次是多米尼克说。
“等等,谁授权的?”卡卢索少校问。
“我们。”
“不是总统吗?”
皮特摇了摇头,“不,正如我以前过的,没有哪个总统会答应这种事的,他们太在乎新闻媒体。”
“那么,这违反法律吗?”可以猜到,这是特工卡卢索在问。
“正如我曾听你们中的一个说过的那样,法律是那么值得记住,如果你想踢老虎屁股,那么最好准备好对付老虎牙齿的方法。你们将成为虎牙。”
“就我们两个?”布莱恩吃惊地问。
“不,不止你们,其他还有谁你们不用知道。”
“去你的……”布莱恩坐在椅子上。
“谁把这儿——反恐训练营建立起来的?”
“重要的人,不能说出来。总之,反恐训练营与政府没有任何牵连,一点都没有,”亚历山大强调说。
“那么,我们用枪杀人吗?”
“不太用枪,我们有其他办法,可能你们用枪的机会不多,枪支携带不方便,飞机上、其他地方都不方便。”
“赤身裸体地上战场?”米尼克问,“没有一点伪装吗?”
“你们会有比较严密的伪装身份,但没有外交保护,得凭自己的机智生存,任何一个国外情报机构都没有办法发现你们,反恐训练营并不存在,也不在联邦预算范围之内,即使是暗地里也没有,因此,没有人能从经费上查到我们。当然,这也是它的运行方式,也是我们追查别人的方式。你们的身份是国际商人,银行家或投资人,你们将会学到所有这方面的术语。这样的话在飞机上你们就可以与别人交谈,但不能跟他人过多谈自己的工作,要保守自己的商业机密。所以,只要你不是太健谈,你就跟普通人没有两样。”
“就是间谍……”布莱恩轻声说。
“我们挑选那些能够独立思考,能够独立行动,见了血不会眩晕的人,而你们俩都亲自杀过人,档案里记载你们都曾经临危不惧,有效控制局面,杀人后没有任何后悔情绪,所以你们是这份工作的合适人选。”
“那么,怎么保护我们?”这回是联邦特工问的。
“你们两个都有一张刑事赦免卡。”
“笨蛋,”多米尼克又说,“哪有这种事。”
“是总统签的赦免证,”亚历山大解释说。
“见鬼……”布莱恩想了一会儿说,“是杰克舅舅,是不是?”
“我无法回答你的问题,但如果你们希望,可以在行动之前看一看那张赦免卡。”亚历山大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好了,先生们,给你们几天的时间好好考虑考虑,但你们必须作出决定。这不是一件小事,也不是件好玩的工作,更不是件容易的或者令人愉快的任务,但却事关国家利益。外面的世界很危险,必须有人直接面对挑战。”
“如果我们杀错了人呢?”
“多米尼克,有这种可能性,但管他是谁,我可以向你们保证决不会叫你们去杀特蕾萨修女的兄弟。我们选定目标是十分慎重的。在派你们去之前,你们会搞清他是谁,如何及为何需要干掉他或她。”
“还杀女的?”布莱恩问。那不符合这位海军陆战队员秉承的道义。
“就我所知是决不会的,但从理论上讲是可能的。那么,如果早餐吃好了的话,你们需要仔细考虑了。”
“天哪,”布莱恩等亚历山大离开后说,“午餐也不知道会是什么?”
“你很吃惊吗?”
“不,恩佐,但他说那个的方式……”
“嘿,兄弟,你都问过多少次了,说为什么我们不能只把自己的事情做好。”
“你是个警察,恩佐,你是一个应该说‘哦,该死!’的人。”
“是的,但我在阿拉巴马的那次射击,有一点超越职权,记得吗?在开车去哥伦比亚的路上我还考虑怎么向温纳解释呢,结果他却连眼睛眨都不眨。”
“那你怎么看?”
“奥尔多,我想听听别人的意见。得克萨斯州有句俗话,该杀的人比该偷的马还要多。”
多米尼克的改变让布莱恩有点惊讶,毕竟自己是上战场的海军陆战队员,而恩佐是被训练成一个在给别人咔嚓带上手铐之前要保全他们基本权利的人。
很显然,对于兄弟俩来说,他们可以平平安安地生活,不做噩梦,但这件事让这种可能变得遥远。这行动是蓄意谋杀。布莱恩通常会在进入战场的时候带一个听命于自己又经受过严格训练的狙击手,他知道他们要干的无异于谋杀,但穿着制服却使杀人有天壤之别。制服让谋杀套上了一层神圣的光环,他的目标是敌人,在战场上保护自己的性命是每个人的职责,一旦你没保住自己的命,那也是你自己的失职,而不是别人杀了你。但这次却与之大不相同——他们将某个人捕获,其实是故意杀死他。而这都与自己一向接受的教育和训练不同。他要穿上便装——在这种情形下杀人,让他觉得是个间谍,而不是美国海军陆战队的一名军官。后者是一种荣誉,而该死的前者却没有这种荣誉,至少他这么认为。整个世界再也不是荣誉的领地,真正的生活也绝不是决斗场,那里双方有着一样的武器和一片可用的空场地。不,他一直以来接受的训练是如何计划自己的行动方案让敌人无机可趁,因为他的手下有着他宣誓要保护的人,战斗是有规则的,残酷的规则,确实如此,但规则就是如此。现在他要将这些规则放在一边,成为——成为什么?一个受雇于人的杀手?就是所说的某种野兽的牙齿?像“夜晚的尼克”电影电视剧频道播放的老电影中的蒙面复仇人吗?这可与他循规蹈矩的生活不相符。
他被送往阿富汗时,他还从没有——从没有什么?他从没有乔装打扮成大街上的鱼贩子,在那些该死的山区没有大街,更像是一个人人都拿有武器的大型捕猎游戏。在这样的游戏里有尊严有荣誉,而且他的努力也得到了国家的嘉奖:战斗让他已经表现出来或没有表现出来的勇气披上了荣耀的外衣。
总之,在喝早上第二杯咖啡时他想了许多。
“天哪,恩佐,”他深吸了一口气。
“布莱恩,你知道每个警察的梦想是什么吗?”多米尼克问。
“违法,但不受法律惩罚?”
多米尼克摇了摇头,“我曾就此与温纳谈过,不,决不是犯法,而是成为法律,成为上帝手中复仇的利剑,挥斩罪犯而不要律师和其他狗屁方式,看到正义在你手中得以伸张。他们说,这并不经常发生,但你知道,我在阿拉巴马将之实现了。这种感觉不错,你只要确信猎获的正是那些坏蛋。”
“怎么才能确信?”奥尔多问。
“如果不能确信,那你就不要行动,他们不会因为你没有执行谋杀而吊死你的,兄弟。”
“那么,这是谋杀吗?”
“是那些笨蛋自找的,这不是谋杀。”这是个美学观点,但对已经实施了法律允许的谋杀的人来说是重要的,也就不会有噩梦了。
“马上吗?”
“是的,我们现在有多少人?”穆罕默德问。
“十六个”。
“哦。”穆罕默德抿了一口来自卢瓦尔河流域的上等的法国白葡萄酒,他的客人喝的是皮埃尔酒加柠檬。“他们的语言怎样?”
“我们认为足够了。”
“好极了,告诉他们做好出发准备。我们将带他们飞往墨西哥,在那儿他们会与我们的新朋友会面,然后飞往美国。一旦到了那儿,他们就可以行动了。”
“Insh''Allah,”他说。上帝的意愿。
“是的,上帝的意愿,”穆罕默德用英语重复道,提醒他的客人该用什么语言。
他们坐在人行道边临河的餐馆,靠着一边坐,周围没有别人,两个人若无其事地谈着话,穿着讲究,气氛友善,享用着晚餐。没有交头接耳的密探,也没有诡秘的行为举止。但他们身上自然流露的某种阴谋般的姿态,还是引起了少许人的注意。但对这种见面场合他们谁也不陌生。
“那么,在罗马杀死那个犹太人时感觉如何?”
“易卜拉辛,当我砍断他的脊柱时感觉他的身体一下子变松弛了,接下来看到他那张脸上惊愕的表情,真是太令人满意了。”
易卜拉辛大笑起来,他们并不是每天都会杀死一个以色列情报机构的官员,更不用说一个情报站的头头了。以色列人如果不是他们最危险的敌人,也一直都是他们最憎恨的敌人。“那天上帝对我们很垂青。”
干掉格林高德是穆罕默德的一项娱乐节目。实际上不是太有必要。故意安排接头,给以色列人丰富的情报一直是很有趣的一件事。甚至也不太难,虽然不会很快重复这种游戏。不,不监视一段时间,摩萨德是不会让任何官员行动的。他们不是笨蛋,而且确实从他们的错误中吸取了教训。但杀死一只老虎本身就很令人满意。遗憾的是他没有弄到虎皮,但他会把它挂在哪里?他再也没有固定的家了,只有一些可能安全也可能一点都不安全的住处了。但人不能为万事考虑周全,否则,将一事无成。穆罕默德和他的同伙不怕死亡,只怕失败,而且没打算失败。
“我需要了解见面安排等方面的情况,路上我会小心的,武器是我们的新朋友提供吗?”
他点点头,“是的。”
“我们的勇士怎么进入美国?”
“那由我们的朋友去安排,但你先派三个人去,确认安排是安全的。”
“当然。”他们了解所有操作的安全性。曾经有很多教训,个个都是惨痛的。组织里的成员在世界各地都有被囚禁的,那些人很不幸,没有一死了之。那是个问题,一个他的组织无法解决的问题。在行动中死去是高尚的、勇敢的,像个普通罪犯一样被警察抓住却渺小丢人,但不管怎么样,如果没有完成任务,他的人宁愿死去。西方的监狱对他的许多同伴而言并不是那么恐怖。或许行动会受到限制,但至少一日三餐是有规律的,而且西方国家也不会冒犯他们的饮食习俗。
这些国家在对待自己的敌人方面是如此软弱、愚蠢,他们对那些从不给回报的犯人以仁慈,但这不是穆罕默德的错。
“该死的,”杰克说。这是他第一天涉足这座房子从事的“暗地”业务,他在高级财政学方面的培训进展很快,这要归因于他的成长环境。他的外公穆勒不定期来他家时教过他。外公和爸爸互相以礼相待,但外公认为真正的男人应当在商界而不是在那个肮脏的政界——虽然他不得不承认他的女婿在华盛顿干得相当出色。但他本可以在华尔街挣钱……谁会弃华尔街而去呢?当然,穆勒从没对小杰克说过这些,但他的观点是清楚的。无论如何,杰克本可以在任何一家大公司里谋份职业,或许就从那儿平步青云呢!但现在的问题是,他跳过反恐训练营的财务部门来到现在的行动部——实际上也不叫这个名字,但里面的成员都这么叫,“他们有那么好?”
“那是什么,杰克?”
“国家安全局截获的东西,”他把那张纸递了过来,托尼·威尔斯看了看。
这份资料确证了一个恐怖分子的重要同伴,至于他担任什么角色,起什么作用,还不得而知,但通过声音分辨器分析已肯定了他的身份。
“是数字电话,它们可以产生一种非常清晰的信号,用声音分辨器很容易确认该声音。我看他们还没有确认另一个家伙的身份。”威尔斯把纸递了回来。
电话里说的话本是无害的,人们会问为什么要打这个电话,但有些人就是喜欢在电话里聊天。或许他们用的是暗语,在讨论生物战争,或者在耶路撒冷放置炸弹的行动。或许更有可能的是他们只是在消磨时间,这在沙特阿拉伯是很常见的。而给杰克印象最深的是,这个电话第一时间被截获并被译读出来。
“那么,你知道数字电话的工作原理,对吗?它们总是会传出‘我在这’的信号给当地交换机上,每部电话都有特定的地址码,一旦我们认出那个代码,剩下的就只是在有电话呼入或者机主打电话的时候监听就行了。同样,我们可以确认该号码和打进来的号码。难的是首先要弄到身份代码,现在他们又弄到了一个电话身份码让电脑来监控。”
“有多少台电话要追踪?”杰克问。
“仅仅在西南亚就有十万多个,几乎所有这些电话都是枯井,每一万个电话里才会有点有价值的——有时会透露出一些真实的东西来。”威尔斯说。
“那么,电脑每截到一个‘冷’门电话,就键入‘热’这个词吗?”
“热词、热名字,不幸的是那儿有太多人叫穆罕默德,这是世上最普遍的人名了,有些人是取自父亲的名字,或者是绰号。另一个问题是克隆电话有很大的市场——他们在欧洲,主要在伦敦克隆,大多数电话都有国际软件,或者说一个家伙能弄六七部电话,用一次扔一部。他们不傻,虽然有点过于自信,有些人最终还是会泄露给我们一些事情,有时也是有用的。国家安全局或中央情报局的大部头记录里有,通过我们的终端也可访问。”
“好吧,这个家伙是谁?”
“他叫乌达·本·萨利,出身富裕,是国王的亲密朋友。他老爹是沙特的一个高级银行家,有十一个儿子和九个女儿,取了四个老婆,有着令人羡慕的精力。听说他并不坏,只是有点宠自己的孩子,给他们钱而不给他们关心,就像好莱坞的大人物。乌达在十八九岁时开始信仰真主,属于伊斯兰教逊尼派极右的瓦哈比教派。非常不喜欢我们美国人,我们一直在追踪他,他可能是进入他们银行系统的一个突破口。中央情报局的文档里有他的照片,大约二十七岁,五英尺八英寸高,修长身材,精心修剪的大胡子,常飞伦敦。喜欢招街上的流莺,未婚,这在阿拉伯人中很少见,如果他是同性恋,那说明他隐藏得很好。英国情报机构买通了上他床的女人,她们说他的体力好极了,正如从他的年龄可以预料的那样,还相当有创新性。”
“一个训练有素的情报官员去做这些鬼事,”杰克评论说。
“这些都有赖于妓女的帮助,”威尔斯解释道,“她们并不介意讲这些,只要给她们一大叠钞票,要她们做什么都行。乌达就像篮子里的鸡。我自己没干过这种事,我以前负责亚洲方面的情报。你知道怎么样提出档案吗?”
“没人教过我。”杰克回答。
“好吧,”威尔斯像个青蛙似的跳过转椅去给他演示。“这是总索引,你的登录密码是SOUt91。”
小杰克输入了密码,文档出来了,是个Acrobat的图片文件。
第一张照片很可能来自他的护照,接着又有六张,都不太正式。杰克试着掩饰自己的脸红。长大以后他也看过那些在《花花公子》杂志上的图片,甚至在天主教的学校里也看过。威尔斯继续讲今天的课。
“从一个男人如何与女人交往可以学到不少东西,兰利有一个精神病医生对此有详细的分析,有可能也附在这个档案里,在兰利这叫‘疯子和妓女’信息。这位医生名叫斯泰芬·皮兹尼亚克,是哈佛医学院的教授。我记得他说过,就这家伙的年龄,资产及社会背景来说,还算是正常的。正如你将要看到的那样,他在伦敦与商业银行家频繁接触,像一个学习业务的新手。有人说他聪明、友善、英俊。在生意上他细心、保守,从不喝酒,说明他遵守某种信仰,不愿意破坏,或是玷污信仰,而是按照信仰的要求生活着。”
“那怎么说他是个坏蛋呢?”杰克问。
“他与我们所了解的一些人有很多接触,不知道他在沙特跟谁交往,我们从没调查过他在家干什么,甚至英国警方也没有,他们在那儿有很多眼线,而中央情报局却没有。或者他们认为,他的案底还不够多,没必要对他密切监视。真是个耻辱。他老爹应该是个好人,若知道他儿子在家里与一些坏蛋交往,肯定要伤透了心。”把这些经验传授后,威尔斯又回到自己的工作站去了。
小杰克审视着电脑屏幕上的这张脸,他的母亲非常善于一眼看透一个人,遗憾的是她没有将这套本领遗传给儿子。杰克不善于看透女人——世界上的大多数男人都如此吧,他安慰自己。他继续盯着那张脸,试图想读懂一个远在六千英里以外的人的思想,他说着不同的语言,信仰着不同的宗教。那双眼睛之后盘旋着什么样的想法?他知道自己的父亲喜爱沙特,他就特意接近王子阿里·本·苏丹,他既是王子又是沙特政府高级官员。杰克小时候见过他,但仅是一面之缘,他只记得他的胡子和他的幽默感这两样了。老杰克的一个核心看法是,所有的人基本上是一样的,而且将这个看法传给了儿子。但这也就意味着,正如美国有坏人一样,世界其他地方也有坏蛋。他的国家最近就从那个悲惨的事实得到了教训,不幸的是在任的总统却没有想出办法来。
小杰克看完了全部文档,这就是在这儿——反恐训练营——工作的开始。他正在办一件案子——是一类案子,他更正自己的说法。乌达·本·萨利在努力成为一名国际银行家,确实如此,他四处挪动资金,他父亲的钱?杰克猜想。如果是这样,那么他老爹就富可敌国了。他与伦敦所有大银行家——伦敦仍然是世界金融中心——都有交往。杰克从没想到国家安全局有攻破这种事的能力。
这儿一亿,那儿一亿,接下来你就要谈真正的钱了,萨利主要负责资金保值,也就是说不委托他赚钱,只要确保保险柜的锁上牢靠了就行,下面有七十一个子账户,其中六十三个已被银行确认,包括它的账号、密码。女人?政治?体育运动?资金管理?汽车?石油生意?那些富裕的沙特君王们会谈什么呢?这是卷宗档案里最大的空白。英国警方怎么不监听呢?从与他有染的妓女那儿没有太多收获,只知道了对于那些能让他在伯克利广场的家里畅意快活的女人,他都会给不少的小费。伯克利广场——一个高档居住区,杰克在旁边注释了一句。他到处逛时主要坐出租车,他至少有一辆车,一辆黑色的敞篷阿斯顿-马丁牌汽车——但据英方情报,他很少开它,没有司机,他常去大使馆。总的来说,情报有很多,但有价值的却不多,杰克对托尼·威尔斯如此评论道。
“是的,我知道,但如果他看起来不正常,你可以肯定在你看的资料里还有两三件事情漏掉了,这正是这个该死的职业的问题。记住,我们看到的是处理过的‘拿来’的东西。有些蠢货拿到那些真正的原始资料,然后精选成这样。在这个精选的过程中究竟有多少重要的情况漏掉了呢?没办法知道,小伙子,没办法知道。”
我的爸爸过去常常这样做,小杰克提醒自己,努力从一桶狗屎里找出钻石来。他原以为这很容易。好吧,现在他要做的是找到那些无法解释的资金的流向,这是最糟糕的繁琐工作,他甚至不能去向父亲求教。父亲很可能会轻易地发觉他在这儿工作,妈妈也不会太高兴。
那又有什么关系?他现在不是大人了吗?难道不能安排自己想要的生活吗?不完全如此,父母的力量一直保护着你,从没离开过。一直以来他都想让他们开心,向他们表明他们抚养他的方式是正确的,表明他做的事是正确的。或表明类似的意思。他的父亲是幸运的,他们对他必须要做的事情一无所知,如果知道了,他们会喜欢吗?
不,他们对他的选择会感到不安、愤怒——因为他本可以有那么多的选择。他的儿子只知道这些。在他的记忆中有很多空白点,有几次父亲没有回家,母亲也没解释原因……那么,现在他在这儿,如果不是做着相同的事情,那么肯定也是朝着同一个方向的……好了,父亲总是说这是个疯狂的世界,那么现在他到了这儿,正想看透究竟有多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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