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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回 战官军张作霖刑场脱险境 坠深崖老疙瘩深山遇善人

        刑场上,两声炮响响过之后,就等着三声炮响了,大伙儿那心都提到嗓子眼儿看着。就在这时到了时刻了,“点炮!”随着炮声,那第二个刽子手“啪”把辫子往前一甩,那个接住,一抻张作霖的脖子,张作霖在桩子上绑着动弹不了,那头儿使劲一拉辫子,这脖子抻多长,把骨缝就拉开了。与此同时,那个正刽子手把鬼头刀高高举过头顶,就在这刹那之间,汤二虎、田小凤在玉湖春酒楼上看得非常清楚,他们已经做了明确的分工,就见汤二虎把手腕子一翻,“啪啪”,枪打得真准,这个二虎,管可直,指哪儿打哪儿,头一枪把抱刀的脑瓜盖给掀了,后两枪把那俩刽子手给击毙。与此同时,监斩官二府同知李子华大吃一惊,拍案惊奇:“啊,哪响枪,怎么回事?”

        还没等他话音落地,田小凤手腕子一抖,“啪”的一枪,也把他的头颅击碎,“扑通”,摔在桌子底下了。这几声枪响也叫信号枪,紧跟着法场周围来营救张作霖的保险队队员,把枪全拽出来了,“啪啪啪……”这枪声四起,整个西关外的法场就开了锅了,踩坏的人挤坏的人不计其数,看热闹的倒了霉了,人都摞着人的跑,腿快的跑了,腿慢的倒了霉了。

        汤二虎打死刽子手之后,双腿一飘,从酒楼跳到街上,往下一毛腰,手提双枪,边射击边冲锋,直奔断头台。田小凤、田大丫头、张是非、海宽领着人在后头跟着,像扇子面形,边射击边进攻。清政府的军队事先毫无思想准备,无论如何也不能想到有人敢劫法场,那玩意儿也就看戏看过,也就听书讲古有这个事,真事不多。得多大胆子,有多少人,敢干这种事?今儿个事情终于发生了,因此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蒙头转向。让老百姓这一挤,也不知谁是土匪,因为土匪脑袋上也没贴贴儿,也没粘字儿。也不知道来了多少,所以官军就溃散了。监斩官一死,军中无主,不战而自乱。汤二虎他们救张作霖这个机会非常好,二虎蹿上断头台,由于太激动了,解绳子解不开了:“老疙瘩,我救你来了,妈的,绳子都系这么紧。”越哆嗦越着急,越解不开。汤二虎也是急茬,把一支枪插在腰里头,连张作霖带橛子头都抱住了,像鲁智深倒拔垂杨柳似的,三晃两晃,把橛子给拔出来了。张作霖还在上头捆着,汤二虎顾不得一切,连橛子带张作霖全扛肩头上了,抹身就跑。张作霖就喊:“哎呀,大哥,快给我放下。”

        “哎,没时间了,你先跟我走吧。”

        “哥哥,这还捆着……”

        “我知道,等抽空再说吧。”

        有的清军追击,汤二虎是边跑边回头射击,幸亏手下的人都是神枪手,指哪儿打哪儿,把官军的火力给压住了,他们不敢探头,所以汤二虎一口气背着张作霖就来到高台山大道。

        就在这个时候,官军已经组织反扑了,乱是一时的,他们一面组织队伍追击,一面赶奔南北两大营飞报王凤亭,枪就响成爆豆一般,二虎的人、保险队,也不断有人倒下。等到了高台山附近了,张作霖就骂开了:“妈了巴子,快把我放下,我说大哥,你给我一支枪,是不是多一个力量啊,你这么扛着我,算怎么回事?”

        “对啊……”汤二虎都蒙了,这才把橛子放下,有人拿刀子把绳子拉开,张作霖才给解放了。好半天胳膊、腿不好使,有人帮着他活动,张作霖这才站起来,伸手接过一支枪来,也加入了战斗。可这时清军是铺天盖地而来:“别让张雨亭跑了,别让土匪跑了,打呀!”

        两翼是骑兵,正中是步兵,像个大网兜一样就冲了上来。田小凤说:“盟兄,敌众我寡,对咱不利,赶紧进山吧。”可正在这时,张作霖的好朋友青龙、混龙领着一百人赶到了:“兄弟,怎么样?”

        “哎呀,多谢各位,我总算逃出来了。”

        “快上我们的马。”

        “那你们呢?”

        “哎呀,你快上马吧。”青龙把自己的马让出来,交给张作霖。

        张作霖说:“不行啊,追得太紧,我还得帮着打呢。”

        “用不着你,你快走吧。”青龙、混龙不容分说,把张作霖掫到马上,照这匹马的屁股就是一拳,马是疼痛难忍,四蹄一蹬,就进了高台山。青龙、混龙马上率一百人跟官军展开了激战。张作霖边跑边回头看,这匹马说什么也勒不住了,一百人很快就被官军淹没了。就听见青龙、混龙扯脖子喊了几声:“各位,贤弟,咱们来世再见吧,永别了!”后来他们喊的什么,听不见了,被枪声所淹没。

        张作霖就觉着好像刀扎肺腑一般,热泪流了下来:“唉,哥哥,我对不起你们哪。”张作霖双脚点镫,快马如飞钻进了大山。

        正在这时,张景惠率领援军赶到了:“是兄弟吗?”

        “哎哟,大哥您来了?”

        “哎呀,我们来迟了,你受罪了,快跑,我来阻挡一阵。”

        正在这时,三营统领王凤亭组织他手下南北两大营的精兵一千五百人追上来了,那个三营统领王凤亭可不是吃素的,这家伙很有军事才能,要说这个事他没料到,也不完全是这样,王凤亭这脑袋曾经闪过几次,心说这个自称叫张雨亭的绝非等闲之辈,别看他摔死我儿子了,这家伙不简单,在出大差这天能不能发生意外呢?他觉着没事,因为押送他的地面官军就得七八百人,你得来多少人劫法场,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但还是做点儿准备好。

        所以在出大差这一天,南北两大营的军兵全体集合,严阵以待,骑兵的马都在旁边,不发生意外是最好,一旦发生意外能迅速出击。

        王凤亭事先有准备,因此得着报告之后,来得才这么快。王凤亭心说这也好,别看把张雨亭给救了,可把你们全给引出来了,大概辽河两岸的土匪都在这儿,我要一举全歼,拿你们的脑袋上将军府去请功,何愁我不升显官哪。因此,他也玩了命了,严令三军,驾炮轰击。刹那间,把高台山打得烟雾弥漫,石块都崩碎了,对面都不见人。

        这样一来,张作霖把道路走错了,光听着声音,看不见人,张作霖手里头就一支短枪,就几发子弹,已经都射击没了。想找人要子弹,连个人都找不着。张作霖一想这怎么办?可正在这时,王凤亭还有个单筒的千里眼,这家伙把千里眼抻长了,往山洼里一看,看见了张作霖,拨出一百匹马队,由他率领,在后头是紧追不舍,把张作霖给撵得上天无路,人地无门。回头一看,弟兄们一个也见不着了,这什么地方?不知道。

        事到如今,张作霖只有一个心眼,快快逃命,双脚点镫。这匹好马四蹄蹬开,翻山跳沟,两耳生风。就这样,也没把王凤亭给甩掉。王凤亭他们是边追边射击,张作霖跑着跑着就觉着这左膀子像谁拿锤子擂了一下似的,张作霖身子一栽歪,心想,坏了,我挂彩了,腾出一只手来,一摸这左膀子,把手都染红了。张作霖想,这下受伤可不轻。就觉着半身不遂,要不克制着,连马都骑不了了。没过几分钟,张作霖觉着右屁股蛋子这下边又来了一下子,回头一看,又受伤一处,看来老老实实在马上骑着是不行了。

        张作霖成了练马戏的了,跑着跑着,来个顺风扯旗,跑着跑着来个镫里藏身,你不这么动弹恐怕叫人射上。可正往前跑着,一座大山拦路,张作霖是催马上了高山,突然,这马停住了,怎么叫它也不跑了,就地打旋,怎么回事?张作霖把眼揉了揉,这才看清楚,闹了半天,走到绝路上来了,下边是悬崖断壁,离着对面的山头也能有二十多丈,在马上探身往下一看,一股急流在山下通过,像牛吼一般,卷起巨浪。

        张作霖忽然想起来了,这地方当初我来过,叫柳河沟。完了,这地方又叫鬼门关,我张作霖是身逢绝地,把马圈回来再一看,官军从后边上来了:“活擒张雨亭,别让他跑了,抓个活的,赏纹银五百两,抓个死的,赏纹银二百,弟兄们,冲啊!”“啪啪啪”。

        张作霖一皱眉,没地方跑了,我宁愿死我也不能叫你们把我抓住,圈回马,二次到了崖头。张作霖心暗想,战马呀,战马呀,你跟着我也算倒了霉了,咱们一块儿葬身水底吧。想到这儿,他照着马的后边猛击了一拳,这匹马平地蹦起多高来,往后坐坡,不往前去,敢情它也明白下去就活不了了。眼看官军就追上来了,张作霖没办法,又狠狠地击了两拳,这匹马疼痛难忍,往前一冲,连人带马就悬了空了,紧跟着大头朝下掉进了柳河沟。马先下去的,张作霖在后边,扑通扑通,掉水里了。

        王凤亭领着骑兵就到了山上了,王凤亭一看这小子真狠,跳了悬崖了,万一他会水性跑了?“来人,对水中给我射击!”一百来人把枪口对准了下边一顿乱射,也不知道打着没打着,王凤亭估摸着差不多了,你还受了伤,你还掉到水里头,我就不相信这么打,打不着你,连呛带摔,是准死无疑:“收兵。”他收兵了,因为他不光对付一个张作霖,还有那么多人呢,他心说再抓几个,然后问明口供,你们的贼巢在哪儿,我好各个击破,到将军府请功报赏,所以他走了。

        就在这柳河沟岸旁边树林里头有一座套院,全是拿树枝子扎的,里头有东扭西歪的三间房,这三间房完全都是用石块和土坯砌成的,这院里头也养着鸡、鸭,深山老林哪,很少有人能到这地方来,这还有一户人家。这户人家住着一男一女兄妹两人,哥哥叫卢子云,妹子叫卢玉春。哥哥今年二十四了,妹子今年也二十一了,全都没成家。由于父母早丧,兄妹二人相依为命,就在这儿扎了根了。靠什么过日子?一个是狩猎,一个是捕鱼,靠河吃河,靠山吃山,这山里边还有不少野兽。因此,卢子云练就了一手好枪法,特别是投飞叉投得最准,把这野兽找着了,肉吃了,皮拿到集市上去变卖。有时候帮着妹子下网,在这儿再捕点儿鱼,除了吃之外,拿一部分作日常用度,苦苦巴巴过着日子。

        卢子云这两天听说大山里边出了金钱豹了,因此跟妹子说:“我带点儿干粮去看看,可能追踪这个豹也得用些日子,我不回来呢你别着急,不管有没有,我得去一趟。”妹子说:“哥哥你早去早回。”卢子云带着应用之物走了。妹子卢玉春照样看家,在这儿捕鱼。

        卢玉春今儿个这收获不大,从早晨到现在,也就弄了不到半篓鱼,一想我再待会儿吧,她在这儿坐着,就惦记她哥哥的事,掐手指头一算,走了三四天了,怎么还不回来,心说可别出事啊。手托香腮,漫无边际地往四外看着。突然就听见枪声大作,人喊马嘶,是在河的对岸,心说怎么了?怎么这么多响枪啊?难道还打仗吗?她就站起来了,用眼睛一踅摸,往山头上一看有黑影晃动啊,隐约听到马鸣之声,待的时间不大,她一看,连人带马从山头上下来了,掉水里了。

        一翻花,奔下沿就来了。这一幕把卢玉春姑娘吓得芳心乱跳,玉体不安。惊呆了半晌,心说这什么人啊,你怎么走路不加小心,从上头掉下来了,又一想不对,很可能是有意掉崖自杀,可惜了,这人完了,这水最深,七十二旋涡,深不可测,这要掉到水里头去,那不得交待了吗?你说我是管是不管呢,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姑娘想到这儿坐下了。转念又一想,不行,我哥哥经常对我说,我们的祖上可能哪一辈缺了德了,不然的话咱兄妹俩的命怎么这么苦,一天好日子没过过,为了弥补,咱们得做好事啊,有道是见义勇为,拔刀相助,焉有见死不救之理,管他是个什么人,我没看见就罢了,眼睁睁瞅着能不管吗?

        姑娘打定主意,连衣服也没换,一个猛子就扎入水中,这个姑娘的水性好,分水,踏水,乘风破浪,潜水,没有不会的。在水里边睁眼睛仨小时不带眨巴眼的,用不着到上边来换气,三下两下,她把张作霖就给捞了上来。

        等她把张作霖夹到岸上,放地上一看,张作霖的衣服、裤子早都被水冲走了,姑娘臊得把头低下了,哪见过这个,但是她也发现这人并没咽气,她心里犯开嘀咕:你说我不管转身走了,这位死在这边上,将来要追查起来谁的责任?你看我要不伸手,不管,没事,我伸手了,再不管,这就是人命一条,我更缺德了。

        姑娘没办法,回到屋去拿个破单子,给张作霖裹巴上,把他拖进屋中。再看张作霖,面似黄钱纸,嘴唇都是青色的,牙关紧咬,小肚溜圆,因为他不会水。这姑娘懂得,先把肚里的水给他空出来,后来一听,心脏还在跳动,心放下了,这人说什么我也得救。我问问他是干什么的,身上擦干净了,把他哥哥的衣服找出来给张作霖穿上。一翻身一瞅,后背两处伤,左肩头、右屁股蛋,血还往外直淌,这姑娘也挺泼辣,手底下没家伙儿,拿根筷子,伸进伤口里一探,咯噔咯噔直响,子弹还在里边呢。拿什么抠?就拿这筷子抠吧,这玩意儿手术工具很高级,愣往外别。那张作霖也就是昏迷不醒,要醒了谁受得了。就这样,张作霖也直皱眉,肩头的子弹和屁股上的子弹都给抠出来了,人家家里头还有上好的刀伤药,因为她哥哥是打猎的,这玩意儿不能不做准备,防腐的药,长肉的药,止血的药,应有尽有。她拿出最好的药给张作霖消了毒,给他敷上,然后尽心包扎。又擀了点儿面汤,把张作霖的牙关撬开,给他灌下去,拿被子给他盖上,让他慢慢苏醒。

        到掌灯的时候,外面一切恢复了平静,张作霖这才明白过来,他眼睁开了,借着一盏不太亮的小油灯,恍恍惚惚发现,床前有一女人,这女人中等的身材,赤红面,身体长得挺结实,一条大辫垂在胸前。再看看这个屋,特别陌生。张作霖把眼闭上仔细回忆回忆,噢,我被官军追得走投无路,跳崖自杀,跳到水里头,冷气一进鼻子,我一张嘴喝起来没完了,后来的事就不知道了,这是被人家给救了。我还挺禁活啊,还不死。张作霖想到这儿,有心下地给人家磕头,但这身上就好像压着千斤石块实难动弹,一着急又昏过去了。

        姑娘赶紧给他用药,就这样,一直守了张作霖三天三夜,张作霖才二次苏醒,比当初那阵儿强得太多了,也能说话了,也有点儿底气了。张作霖勉强一抱拳:“请问这位大姐尊姓大名?是您把我救的吗?”

        “哎呀,咱俩不定谁大呢,你看你这人还管人家叫大姐?”

        “这是尊称,要不你怎么说啊?”

        “不错,是我把你救的,你已经昏迷了好几天了,谢天谢地你总算缓醒过来了。”

        “啊,大姐高名贵姓?”

        “我姓卢,我叫卢玉春。”

        “恩公,救命之恩我必当答报。”

        “哎呀,别说这个了,我说你是干什么的?”

        “这,”张作霖稍微一愣,有心说实话,怕把姑娘给吓着,不说对不起人家,又一想说了吧,爱怎么地怎么地,“姑娘,你不该救我啊,你恐怕得受我的株连哪,我不是个好人哪。”

        “哟,那你是什么?”

        “我就是人们所说的土匪,我是赵家庙保险队的队长,我叫张作霖,号雨亭。”

        “噢,哎,张作霖?好像我哥哥提到过这个名,对了,有一次他到八角台去卖兽皮,听说你在八角台怎么地还惹了点儿事,后来还跟一个什么姓张的,叫张景惠的交了朋友,有这事吗?”

        “啊,有啊。”

        “妥了,我早就听说过,你是个英雄啊,你怎么说你是坏人呢?哎呀,看来英雄有难不该死,多巧啊,我把你给救了。”这姑娘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别看没有文辞,说的都是大实话。

        张作霖想下地还是下不了,姑娘说:“你别客气,到了我家了,跟你家没什么区别,而且这个是特殊情况,我给你做吃的去,你好好将养着。”

        正说着话,院里响起了脚步声,她哥哥卢子云回来了,豹没打着,倒是打了点儿小动物,往院里一放:“妹子啊,你跟谁说话呢?”

        “哟,哥。”卢玉春到了院里,满面笑容,“我救了个人。”

        “救谁?我说妹子,你可别没事给我找事,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山猫野兽什么玩意儿都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救那玩意儿干什么?是不糊弄哥哥呢?”

        “瞧您说的,不问青红皂白,劈头盖脸把人家数落了一顿,你到屋一看就知道了。”

        等卢子云到了屋里头一看,这气就不打一处来,把他妹子拽到院里头,这顿数落:“我说你挺大个丫头不害躁,你连婆家都没有,你怎么能干这种事?你把个大老爷们儿整到家里头,你瞅瞅,哎呀,我怎么说啊。几天了?”

        “好几天了。”

        “快,把他撵走,快点儿撵走,我不愿意见他。”

        “哥,你这人真不允许人说话,你知道他是谁吗?”

        “我不管他是谁……”

        “他是赵家庙保险队的大队长,他姓张,叫张作霖,您不跟我提过八角台的事情吗?张景惠是他的好朋友,他被官军追得走投无路,跳崖自杀,你说我能不救吗?他就是那个张老疙瘩?”

        “啊!”

        “不信您去问问去?”

        “哎哟,妹子真行啊,没想到他能到咱家来,我去看看。”

        卢子云到了床前仔细看了看张作霖,张作霖这阵儿正明白,人家讲话他都听见了。张作霖感觉挺惭愧:“恩公,您贵姓?”

        “啊,我叫卢子云。”

        “恩公,你妹妹把我救了,我铭刻肺腑永世不忘,但是给你们家找来麻烦了,难怪你说你妹妹,本来嘛,兵荒马乱的年代,人心隔肚皮,做事两不知,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哪。你说你们知道我是个什么人,很可能给你们家带来灾难,我实在对不住,麻烦麻烦,您能不能给我找根棍子?”“要棍子干吗?”“我拄着棍离开你家,不给你们找麻烦。”张作霖说着话撩起被子就要下地。

        卢子云一看:“哎,别,我说,这玩意儿你别挑理,你说我见着我妹子能不问一问吗?是不是?因为我不了解情况,说话有些过头,你这玩意儿多担待着,你伤这么重,你不能走,我们家好几间房子,吃喝不愁,你就好好在这儿养伤,你讲话了,我们把你救了,报不报恩那是你的事,再说我们也不图谁报恩,人嘛,天下人管天下事,这是我们应尽之责。那么你要是白眼狼,那我们也讲说不起了,爱怎么地怎么地,反正我不希望你走。”这人热心肠,让张作霖躺下,告诉他妹子:“快,我打了几只山鸡,给它煺吧煺吧,给他炖鸡,有营养。”

        在兄妹俩的精心护理下,半个月的时间,张作霖可以下地了,不用棍,张作霖活动活动四肢,没想到活过来了,到院里抬头一看,青山绿水,风景如画,心里头非常高兴。这时,卢子云又给炖的狍子肉:“我说老疙瘩,快进来吃肉吧。”三个人围坐正吃饭,突然就听见外头,“啪啪”,卢子云一听剑眉倒竖:“坏了,发生事情了,你们全别动,有我呢。”卢子云从墙上把火枪摘下来,腰里头别了把弯刀,“噌”就跳到院里了。那姑娘卢玉春也不含糊,手端猎叉,紧随其后,为了保护张作霖,这兄妹就要玩命。张作霖放心不下,紧跟着也到了院里,就听见人喊马嘶,越来越近。为首有个人,扯着大嗓子正喊:“这有人家,把这包围了。”张作霖也吓得不轻,但是听声音非常熟悉,拢目光仔细一看,说话者非是旁人,正是好哥们儿汤二虎。真好像梦里一般,张作霖就喊开了:“大哥,别误会,我是张老疙瘩。”

        “哎呀,兄弟,你还活着?可把你找着了,老疙瘩没死,在这儿呢。”随着他的喊声,张是非、海宽、田小凤、田大丫头、汲金纯、阚朝喜、孙烈臣都来了。

        张作霖马跳柳河沟,这件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当王凤亭收兵撤队之后,孙烈臣等人一面打扫战场,一面寻找张作霖,二十来天里人们都找疯了,就在这方圆百里之内,恨不能一草一木,一个土坷垃都翻了个儿,最后在柳河川的水里边,把死马都打捞出去了,不见张作霖。很多人认为张作霖九死一生,但汤二虎不以为然,他说:“这人肯定还活着,不然的话怎么没有尸体。咱们就顺着这河从下梢往上梢走,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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