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在基督纪元900年,匈牙利人这个凶狠的族群首次威胁到欧洲,出于畏惧和迷信的心理,他们被误认为是《圣经》里提到的歌革和玛各,是世界末日的征候和预兆。等到他们传进文字以后,出于爱国心所产生的好奇,形成强烈和值得赞许的冲动,要去探索古代的事物。他们遵从理性的考量,不再为阿提拉和匈奴人无用的宗谱而自夸,只是抱怨鞑靼战争使最早的记录受到损毁,乡土风味的民歌无论真有其事还是出于虚构,很久以前就已被遗忘得一干二净。皇家的地理学家获得当代和外国的资料,与匈牙利人一份简陋的年代记余留的残卷相对照,非常辛苦才能找到吻合之处。匈牙利人在本国和东方的称呼是马扎尔人,但是在西徐亚人的部落当中,希腊人为了便于区别,为其取了一个专用而特别的名字称之为土耳其人,把他们视为一个伟大民族的后裔,这个民族过去征服并统治着从中国到伏尔加河这片广阔的区域。潘诺尼亚的殖民地与波斯边界的东部土耳其人,一直保持着贸易和友善的长期联系。在分离350年以后,匈牙利国王的传教士发现并拜访靠近伏尔加河的古老国家。他们受到一群异教和野蛮的民众好客的款待,这些人还保有匈牙利人的姓名,大家用本乡的语言交谈,记起长久失去联络的弟兄原来的传统,他们带着惊奇的神色,听取新的王国和宗教各种不可思议的故事,后来基于血缘的利害关系,激起改变信仰的狂热情绪。他们之中有一位最伟大的君主,曾经拟订非常有创意的构想,后来还是无疾而终:他认为潘诺尼亚现在是人烟稀少的荒漠,他们的族人虽然在这里建立殖民地,但可以从鞑靼地区的腹地补充所需的人员。
匈牙利人从鞑靼地区这块最早的发源地,被战争和迁徙的潮流带向西方,这是更遥远的部落发生移动而引起的,他们既是逃亡者同时也是征服者。无论是出于理性还是机运的因素,匈牙利人迁徙的路线直接指向罗马帝国的边疆,沿着巨大河川的两岸暂时停留下来。在莫斯科、基辅和摩尔达维亚这些区域,还可以发现他们临时居住的遗迹。在这种路途漫长而又形式各异的游历过程中,匈牙利人无法逃避外人的统治,他们与异族的通婚使纯净的血统获得改进,也可以说是受到玷污。完全是出于强制或选择的动机,科扎尔斯人有几个部落参加他们的阵营,成为资格最老的诸侯或家臣,引进第二种语言供他们使用。科扎尔斯人有显赫的名声,在会战队列中获得最荣誉的位置。土耳其人和他们的盟友所组成的军队,在行进时分成7个人员概等的“师级”单位,每个师由30857位武士编成,再加上适当比例的妇女、儿童和奴隶,估计至少形成一个百万人的迁移团体。他们的全民会议接受7位“瓦伊沃德”或世袭酋长的指导,但根据过去的经验,这种模式会产生争执导致实力减弱,所以他们推举一个人进行简单而有力的管理。生性谦虚的莱贝迪阿斯婉拒了授予他的权杖,阿尔穆斯和他的儿子阿帕德有良好的身世或功勋,获得大家的承认。科扎尔斯人至高无上的可汗具有很大的权势,愿意为君王和人民所订的约定做证:人民要服从君王的指挥,君王要维护人民的幸福和光荣。
现代知识所获得的辨别能力,可以让我们对古代民族获得新颖和广泛的概念,因此还可以对以上的叙述加以补充。匈牙利的语言非常独特,好像独立于斯拉夫尼亚人的方言之外,倒是与芬尼克族的用语相当接近,两者有密切的关系。芬尼克人是一个被淘汰和习性野蛮的种族,过去曾占有亚洲和欧洲的北部地区。他们真正的称呼是乌戈人或伊果人,出现在中国的西部边界,鞑靼人提出的证据说他们迁徙到额尔齐斯河流域。经过探查在西伯利亚的南部地区也有类似的族名和语言。芬尼克族剩余的部落,分布的状况非常广泛而又稀疏,从鄂毕河的源头一直到拉普兰的海岸。匈牙利人和拉普兰人有血缘关系,是同一父母所生的儿女,展现出不同气候对人类的深刻影响。他们之间有鲜明的对比,南下的大胆冒险家在多瑙河痛饮美酒,可怜的难民则陷入北极圈的雪地中。匈牙利人的身体和心智具备天赋的英勇气质和性格,战争和自由从来就是支配他们的主要力量,虽然不见得经常可以达成目标。严寒的气候使拉普兰人的身材变小而且智力退化,极地的民族是人群之中最孤独的子孙,对战争非常陌生,也不了解人类的血缘关系。如果理性和德行是和平的护卫者,那么他们的无知就是最大的幸福。
《战术学》一书的作者利奥六世曾经记载(900 A.D.)西徐亚人的各旗,其游牧和战斗生活全都大同小异,生存方式类似,也运用相同的毁灭工具。但他特别强调保加利亚人和匈牙利人这两个族群,在各方面要优于他们的蛮族弟兄,纪律和管理有长足的进步,社会的架构和政府的组织还很简陋,两者的运用方式倒是非常接近,同时两个族群的外表看起来也很相像。利奥六世决定还是用相同的描述方式,但是会产生敌友难分的后果。从10世纪当代人士的一些介绍中,可以凸显他的描述。除了军事技能的优势和名气之外,这些蛮族讨厌和藐视人类认为有价值的所有事物。他们自认人数众多而且无拘无束,难免要激起凶狠的天性。匈牙利人使用皮革制作的帐幕,穿着动物毛皮做成的衣服,剃光头发而且黥面,说话很慢但是动作敏捷,根本不遵守条约的规定。他们和所有蛮族一样遭到谴责,他们太无知,以至于不了解诚信的重要;他们太傲慢,以至于否认或掩饰违反最庄严誓约的行为。他们过着简朴的生活而受到赞誉,然而他们之所以戒绝奢侈的行为,在于对这方面根本没有任何概念。他们对于所见到的一切物品,都抱着垂涎和贪婪的态度,高涨的欲望是难以满足的无底洞,唯一愿意从事的工作是暴力和掠夺。
为了定义游牧民族,我已经对遍及那个社会阶层的生计、战事和统治进行了详尽的描述。我还要多说几句,就匈牙利人而言,捕鱼和狩猎同样重要,因为他们很少会去耕种土地,所以一旦到达新的居留地,有时还要从事部分并不熟练的农耕工作。在他们的迁移过程中,也可以说是他们的远征行动中,整个群体伴随着数以千计的牛羊,掀起一大阵高腾入云的灰尘,可以立即供应有益健康的乳类和肉食。大众最关心的事项是供应充足的草料,只要把牲口安置在牧场里,强壮的武士就再也不会感受到危险和劳累。人员和家畜毫无规划地散布在国土上,要不是他们的轻装骑兵能够占领广阔的空间,保持不断的机动来发现和迟滞敌人的接近,他们的营地就会暴露在夜间的奇袭之下。他们从罗马人的战术中获得一些经验,士兵可以使用刀剑、长矛和头盔,战马也装上铁制的胸甲,然而传统和致命的武器还是鞑靼弓,从最幼小的年纪开始,儿童和奴仆就不断练习射术和骑术,一定要精通这两门武艺。他们的手臂很有力,瞄准很稳定,能够在急速的奔驰中转身,很快射出一阵箭雨。
无论是堂堂正正的会战还是在暗中设置的埋伏,无论是不敌败逃还是全力追击,他们同样让人感到畏惧不容轻视。战线最前面的队列表面上看可以保持原来的次序,但等到发起冲锋就成为一股狂潮向前挤压。他们的追击非常莽撞而又草率,放松缰绳猛冲,口里发出可怕的呐喊。但是一旦他们开始逃走,不管是真的害怕还是故意诱敌,都习惯用极快的速度和突然的机动,阻止大胆追赶的敌人并且实施反击。匈牙利人滥用胜利的权力使整个欧洲为之惊骇难忘,何况萨拉森人和丹麦人造成的伤口还在剧痛不已。他们不会向人讨饶,更不会大发慈悲,不管男女都受到指责说是没有恻隐之心。他们嗜食生肉的习性更使得故事广为流传,说他们喜欢喝人血,将人杀死挖出心脏来食用。然而匈牙利人并不缺少公正和仁慈的原则,那是每个人的天性。不管是公众还是个人受到伤害或冤屈,任意报复的特权还是会受到法律和惩处的抑制。就一个开放营地的安全保障来说,偷窃是最容易发生和最危险的犯罪行为。在蛮族之中,很多人都有自动自发的德性,支持他们的法律,改进他们的行为,抱着热爱和同情的心理,履行社会生活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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