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村重吉浑身是劲。人过六十,能这么精神是很少见的。去九州、西日本走访客户,忙于应酬,半个多月没和她联系,或许也是原因之一。不过,要说这些日子完全没碰过女人,那也不是事实。
说得恰当一点,这样反而激发了他对她的身体的思念。看来,这两个人恐怕过得相当和谐。说句心里话,殿村本来是打算带着她同行的,只是考虑到见客户时不太合适,他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么,对不起,这些日子蓄积起来的欲望,我一定要向她那年轻的身子发泄个痛快——哪怕是稍稍想象一下造物主专为让男人享受而造的那女人精巧的身子,殿村重吉就觉得兴奋不已。
离开羽田机场后,他顾不上回家,而是直奔她的公寓,可见他是何等心切。
“你等着,我马上就到啦!”殿村在心里暗暗地说。这话既是对自己说的,也是说给她听的。她一定等得耐不住了。平常,殿村总是担心车速太快,而现在,他的车正在匆匆地朝前赶。
终于到了。殿村让司机把车开回去。这意味着,他今晚打算在这里过夜。
为了养这个女人,他挖空心思在公司的账上做了好多手脚。虽说这家公司是自己一个人搞起来的,但是家产一大,即便自己是老板,也不便大模大样地用公司的钱养女人了。
在公司里,殿村原本是一言九鼎的人物。可自从养了这个女人后,不知怎的,他总觉得自己有些愧对公司里职员们的目光。
不过话说回来,作出这点牺牲还是值得的。殿村觉得,越和她接触越觉得两人亲密无比,近来,甚至还产生了一种两人已经溶为一体的感觉。这种一体感给殿村带来了一种耐久力,这简直是一种令殿村本人都难以置信的奇迹。
自从有了她,殿村在旁人眼里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看上去年轻了一大截,工作起来也有一股使不完的劲,这使得公司的业绩直线上升。
这下,殿村可为自己的行为找到合理性了。既然到头来还是对公司的发展有利,那么,用公司的钱养个把女人,这也用不着问心有愧。
殿村抑制住自己身心的亢奋,站到了她的门前。他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按下了门铃。原以为早已等得心急火燎的她会闻声把门打开的,可是却毫无反应。殿村稍稍扭了扭头,又按了一次。可是里面仍然不见动静。昨晚就给她挂过电话,说好了今晚要回来,当时她还娇滴滴地说要烧好洗澡水等着自己呢。怎么……
对,说不定是她等着等着,熬不住睡着了。那好,你就再好好地睡一阵吧,反正,今天夜里我是不会让你睡的!想到这里,殿村笑了笑,掏出了自己身上的钥匙。
原来盼着她把自己迎进房的,转念一想,让她蓄点体力也好。反正,我的耐久力足以让这个自己女儿辈的年轻女人都发出惊叫。
开门一看,里面一片漆黑。呵呵,你还真的睡了?这年轻女人也真够任性的。殿村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明明知道今晚我要回来,却敢关了灯睡觉,她这是仗着自己年轻有恃无恐吧?要是公司里的人这样待我,马上就得走人,可是她心里明白,自己是绝对不会被炒鱿鱼的。
“嗳,我回来啦!”殿村呼着她的名字,打了一声招呼。可是还是没人应声。到这时,殿村意识到有点不对劲了。奇怪,怎么连房里的空气都冷冰冰的,不像有人在家的样子?
难道在我回来的这天夜里她出去了?这不可能!殿村想伸手摸开关,不料却绊了一下,原来是抬腿跨上地板坎时脚尖踢到了横在那儿的什么东西。凭触感,殿村已经明白那东西是什么了。
他向前打了个趔趄,顺势让手触到了开关。灯亮了,看到房里的情景,殿村手足无措地愣住了——他万般宠爱的女人倒在地板上,已经成了一具再也不能吱声的尸体!看样子,她断气好一阵子了。
在生意场上挥洒自如的殿村这时茫然了。凭他一个外行的眼睛就能看出,她不会是病亡的。
他终于缓过神来,先给公司的法律顾问打了电话。听说她被人杀害了,律师也吃惊不小。
“先别碰现场,让我来打110。你在那儿等着,我马上就赶过去。我没到,你什么都别说。”律师叮嘱道。
十二月四日夜里十一点左右,警方接到了110报警。不一会儿,警察就赶到了案发现场。
这是一栋位于世田谷区北泽五街纵横交错的小巷深处、外形潇洒的三层楼小公寓。每户的结构和阳台形态都别具一格。据说,附近的居民都称这栋楼为“二奶娇寓”。
二楼以上为住户区,半地下式的停车场里泊的都是进口车或运动车。进出这栋楼的,要么是容貌不错的女人,要么是看上去有钱有地位的、有分量感的男人。被害人是一个叫山冈明子的女子,二十五岁,无业。死者两年前在新宿当陪酒招待,后来,被现在的资助人——某中型机械制造企业的经理一眼相中,成了他的“独享”。
发现案情的,就是这个经理。据说,他来这儿时门是锁着的,见按了几次门铃都没有反应,这才掏出钥匙把门打开了,一进门,他便发现她倒在门口。
尸体面部朝下趴在地上,头后部有伤痕,似为钝器所伤。头骨好像折了,由于被头发捂着,看得不太清楚。
据对现场情况的分析,这儿似乎来过客人。当死者准备领客人进内室、转身背对来访者时,被后者从背后用凶器击倒了。死者身着一件就寝前穿的宽松便服,衣服没有被扯乱,没有被施暴的迹象,房里的东西也没被翻动。
警方先向案情的第一发现人殿村重吉了解了情况。当然,没有任何理由认为,他会亲手杀害自己用巨款赎回的花瓶。
法医的验尸报告显示,死者的死亡时间为数小时前。警方对案发现场及附近进行了详细的检查,没有找到作案工具。
根据被害人让罪犯进入室内这一事实判断,罪犯可能是被害人的热人。但是,茶具、餐具都不在外面,没有被害人接待过罪犯的迹象。由此可见,被害人还没来得及接待客人就丢了性命。
第二天,北泽警署组成了搜查本部。
山冈明子被杀害的消息给石野和枝案的破案专班带来了极大的震动。虽说目前还不能认定这两起杀人案密切相关,但至少可以,这两个人被杀决非偶然的巧合。这意味着,案情在向水岛和菅野预料的方向发展,看来,他们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
水岛和菅野也出席了北泽警署破案专班召开的第一次工作会议。看样子,随着案情调查的进展,这两个搜查本部有可能采取联合行动。
会上,负责案发现场取证的署长首先介绍了发案的概况,然后大家就今后的侦破方案展开了讨论。会议的焦点,最后集中到了本案和此前发生在目黑区公寓的石野和枝被杀案间的关系上。因为,是否认为两案相关将对今后的侦破方案的确定产生重大影响。
水岛站起来发言,列举了两案相关的根据。
“在高中的那次私刑事件中,本案的被害人和石野和枝是同案犯关系,这一点我们已经清楚了。可是有一点我不明白,如果这次的案犯是为了复仇,那么,本案被害人的居所连她自己的母亲都不知道,案犯怎么可能知道呢?”对水岛的看法,署长提出了顺理成章的疑问。
“这个问题,正是把两起案子联系起来的关键。不过有一点我们不要忘了,山冈明子和家里人没有联系,这并不意味着她和石野和枝之间也没有联系。”
“那么,罪犯又怎么可能知道石野和山冈间联系呢?”
“不能排除罪犯和石野、山冈都有交往的可能性。因为那次事件的被害人本来就是这两个人的同学。”
“你是说,罪犯有可能是她们的另一个同学?”
“至少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我认为。”
“只因为山冈和石野是那次私刑事件的同犯,就把山冈的案子和石野的案子联系起来,这样看还为时过早吧?”
与会者中有人提出了异议,这也是预料之中的。
“在被殿村重吉豢养起来之前,据说山冈明子还在新宿的酒吧工作过,而且有相当复杂的异性关系。在被殿村重吉据为私有之后,她甚至还会背着殿村和以前的男子来往,这也说不定。所以我认为,在查清她的其它交友关系之前就先入为主,咬住那次早就该淡忘了的私刑事件不放,这是很危险的。”
“我并不是想把什么先入观强加给各位,但是,我也不赞成那次私刑事件被淡忘了的看法。不错,私刑事件发生在八年前,但那次事件造成的影响现在还在继续,而且,事件中的被害人去年十月自杀了。可以说,死者的亲属不但一点都没有淡忘那件事,还因被害人的自杀进一步加深了仇恨。我只是希望大家把那次事件作为这次案子的动机之一加以考虑。”水岛语气缓和地反驳说。不可否认,在警方内部,人们对联手破案往往有一种抵触情绪。
根据上级部门的定义,所谓联合破案,指的是“由相关都道府县的警员联手、侦破工作接受统一指挥的破案。”
而与此相对的协调破案,则是“相关警员密切配合,由各方分别承担辖区内案件的侦破工作”的破案。
当然,定义终归只是定义,只是字面上的东西。其实,在警察队伍内部多年形成的地盘保护主义意识和争功现象决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消除的。
刑警们的一般心态是,发生在自己辖区的案子就是“自家的案子”,不喜欢局外人干预。这种把案件私有化、只在自己辖区内行动的倾向十分严重。如果碰到了由同一个案犯作的流窜杀人案,那么,后一起案子的侦破就要交给前一起案子的辖区管。所以,水岛关于这两起案子有关联的想法,在山头意识强的警察队伍中是令人难以接受的。
警察的协作精神,和源于班房传统的行内人各霸一方的势力范围意识是格格不入的。要让警员们转变观念,转而采取有组织的协调行动,必然会产生传统观念与现代意识的冲突。
这天的破案工作会议作出了如下决定:
一,对出入该公寓的人展开调查。
二,查清被害人的人际交往关系。
三,对该公寓的住户进行摸底排队。
四,走访案发现场附近的住户。
五,查明今井绅平在案发时行踪。
看来,这一行动安排决定中含有考虑进了水岛等人意见的成分。
警方立即着手对案发当天今井绅平的行踪进行了调查。然而,结果却令破案专班大失所望——在案发日的前两天,即十二月二号,今井绅平携夫人动身到夏威夷旅行去了,现在还呆在那边的旅馆里,预定回国日期是十二月七号。
航空公司的乘客名单中记有今井夫妇的姓名,成田机场的出入境管理处也有相应的记载,这种无作案时间的证据该是确凿无疑吧?
“去了鬼怒川,接着又去夏威夷?”菅野不由得嘀咕了一句。
“我看啦,这个今井,为了证明自己不在案发现场,竟然不惜跑到国外去,总有点令人生疑。”水岛望着前方,说。
“你是说,这事还是和他有牵连?”
“是啊。一个生意人,选年关跑到国外去,有这个必要吗?就算他干的这一行在走下坡路,可是老式的靴子、鞋子什么的,年前是最走俏的时候。按说,他应该是在过完年后再不紧不慢地出去旅行才对呀?”
“有道理!可现在的事实是,今井不可能作案啦?”
“一定有同案犯。他雇人去干也说不定。”
“请杀手?”
“眼下确实有这么一帮家伙,他们自称无所不能,甚至对外扬言说,只要肯出价,请他们干什么都行,杀人也行。不过我看,今井雇这样的人干太危险了。好不容易跑到夏威夷去制造不在场证据,要是露了馅,岂不是白搭?绝对有一个值得今井信赖的同案犯!”
“那,这个同案犯又会是谁呢?”
“这个人和今井有共同的利害关系,他对被害人也有仇。”
“假设是由这个人对和枝和明子下手的,那么今井又会是什么角色呢?”
“说不定今井的任务是作诱饵,吸引我们的注意力。也可能是由他出钱。无论怎么说,他的铺子是江户时代传下来的,总有点家底吧。”
“你说的诱饵,我还是不明白。”
“也就是说,他可以把那个对被害人怀有局外人难以发现的深仇大恨的人掩盖起来。只要今井浮在面上,我们就意识不到真正的杀人犯和杀人动机了。”
“潜藏的动机?对石野和枝的历史,我觉得我们也查得够细了。可是并没有发现有这种动机的人哪?”
“有遗漏的死角也说不定。我看,这个死角很可能和山冈明子有关,有人对她抱有潜在的杀人动机。”
“咱们再查一次。”
碑文谷警署的搜查本部中,很多人都认为山冈明子被杀案和石野和枝的案子有关联。他们是受了水岛的影响。
但是,水岛的看法中有一个最要害的死结,正如北泽署搜查本部中有人指出的——罪犯是怎么知道山冈明子的住处的?
根据水岛对石野和山冈间可能有交往联系的怀疑,警方对石野的遗留物再一次进行了认真的检查。作为物证,警方把石野遗留下来的东西,尤其是信件、记事本、名片、日记、电话通讯录等都完好地保存下来了。可是,从她的遗物中没有发现任何能显示她和山冈有过联系的证物。
如果杀人动机源于今井洋子被用私刑一事,那么,今井绅平按说是不可能知道山冈明子的住址的,难道今井绅平还可以通过别的渠道找到山冈?
“如果有什么秘密渠道的话,那么,今井绅平按说应该先向私刑事件的主谋山冈寻仇才对呀?”菅野提出了新的疑问。
“后处理主谋也是有可能的。反正,具体实施作案的又不是今井,先对谁下手,就得看实施者怎么干方便了。”
总之,山冈明子案的发生看上去似乎给石野案的侦破提供了新的转机,但是,由于没发现山冈和石野之间的联系渠道,这使碑文署搜查本部又走进了新的死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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