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在“北泽”搜查本部,虽说大家没有接受水岛的意见,但还是在很大程度上受了他的影响。搜查本部对明子过去的人际交往关系进行了调查,结果发现:最有可能引来杀身之祸的,还是那次对今井洋子用私刑的事件。
从川越市的私立女子高中毕业后,起初,明子在大宫市经营娱乐业的店里打工,不久又来到都内,辗转于各种夜生活俱乐部、酒吧之间,其经历和石野大同小异。不同的是,两年前在新宿的一家酒店工作期间,殿村重吉看中了她,并把她养了起来。
自从殿村为她买下这套公寓后,山冈一直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在成为殿村的“独享”之前,明子曾和几个男人有过关系,但这些关系都不深,因此,明子和他们都作了“了结”。
“我不想限制她的自由,惟一的条件是不准她把男朋友带到公寓里来。她似乎也只对我一个人感到满意。我想,在她看来,和我在一起感觉不错,也不想失去我。以前的情况我不得而知,但有了我以后,我敢说,她没有和别的男人交往。”
这位历尽艰辛、靠自己的力量白手起家创立了中型公司基业的经理,说话时显得很自信。
从北泽署的人那儿听到殿村这句话时,水岛突然产生了一个新的想法:“对了,说不定案犯是个女的!”
“女的?”菅野顿时心里一亮。是啊,虽说谁也没认定过罪犯是个男的,但实际上,大家都抱着很强的先入观,潜意识里都认为罪犯是个男人。
“山冈明子生前对自己的境况感觉不错,又有那么好的房子住,花钱也不愁,日子过得安安稳稳。不仅有钱,自己的男人也不错,男人给她定的规矩只有一条——不准把别的男人往公寓里带。别说是男朋友,就是一般关系的男人,被害人也不会冒让自己的男人生疑的风险,把他往家里带呀!更何况还明明知道自己的男人马上就要回来。从作案方式看,那种事,女人也干得来。”
“水岛,我也想到了一点。”
“什么事?”
“罪犯会不会是谎称找她男人有事混进房里去的?”
“对呀!”这一回,轮到水岛眼睛发亮了。
“嗯,在她男人回来之前,只要谎称说是她男人让自己来这儿等的,一般说来,主人是会把她让进屋的。”
“要这样做,可得知道她男人回来的时间啰?”
“这个并不难。经理的日程安排,有关的负责人或职员不会不知道。再说,有女人的事总会有人知道的,他回来后肯定会先去他女人那儿,这一点,案犯不会想象不到。”
“这么说来,殿村公司里的人际关系,我们以前忽略了。”
“可是,既然是公司里的人,就不一定非得是女的呀?”
到头来,菅野的新思路反而把水岛的设想否定了。
“如果案犯是殿村公司方面的人,那么,山冈的案子和石野案子之间就连不上了。”
菅野的看法确实有点令人左右为难,因为他们俩心里的脉络都是认为山冈的案子和石野的案子有关,而抱有杀人动机的,总让人怀疑是今井绅平。这个人,不像是清白的。如果按菅野的说法,那么,对今井的怀疑也就站不住脚了。
“按说,这起案子的最大嫌疑人应该是殿村的妻子。身为糟糠之妻,好不容易盼到自己的丈夫在社会上占据了一席之地,可他却在公寓里养起了女人,想除掉她也是自然的。”
“是啊,正好她又是个女的,经你这么一说,越想越像是她干的了。”
“你想想,要是殿村的老婆找到公寓里来了,能不让她进去吗?于是,她就趁山冈转身背对自己的时候,用钉锤之类的钝器朝她狠狠地砸下去。”
“对殿村的妻子进行调查,这是北泽署的事,他们查过了吧?”
“谁知道呢?人家的事,我们怎么好过问?”营野显得很为难。要对殿村的妻子进行调查,显然意味着对北泽署势力范围的侵犯。
“北泽”方面对山冈明子的过去进行了详细的了解。由地方署的藤冈和刑侦一科下来的野中配成的搭档,把山冈的过去一点一点地挖了出来。因为北泽方面想从今井洋子事件之外的某个地方找出他们自己认为站得住脚的杀人动机。这样一来,山冈被杀案就可以作为“北泽单方的案子”来处理了。老练的藤冈心里想,说不定,这是自己刑警生涯中侦破的最后一起案子呢!因此,他干得格外投入,和刑侦一科派来的野中配合得很好。
一般说来,管段辖区的刑警和警视厅的人一起共事时,好差事总是轮着厅里来的人干。可是这次不同,廉冈和野中年龄差距大,形同父子,所以,很多事都可以让年轻的野中去干。
在一步步追寻山冈明子的人生道路的过程中,两人发现,她曾在新宿一个叫“鲁巴尔”的夜总会干过。尽管那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而且山冈在这儿只呆了三个月,可是,有一个一直在那儿干到现在的女招待还对当时的情景记忆犹新。
“哦,你们是问明子是吧?她呀,说不上长得漂亮,可是身上却好像有一种吸引男人的魅力。我们店里的客人,个个都对她着迷。也许,男人就是喜欢她那种女人吧!”
“有没有和她关系特别好的?客人以外的男人也行。知道的话,请告诉我们。”
“我和她关系一般,再说,她不是没干多久就辞职走了嘛!她的隐私,我怎么知道?反正,在店里,她是最会应酬的。”
“她的事当中,有没有什么印象特别深的?无论什么小事都行。”
看来要白跑一趟了。不过,藤冈还在一个劲地提示。
“这么说,可让我为难了。”说着,女招待向刑警投来同情的目光。不过,她好像还在记忆中搜索,想想起点什么事让警察高兴高兴。
“对了,这么说,我倒想起了一件事。”她似乎终于想起了什么。“只是,不知是不是对你们有用。”
“什么事都行,不妨说给我们听听。”
“有一天快关门的时候,突然来了一个青年男子。看样子,他是看了我们贴在电线杆上的招男接待员的广告,来应聘的。明子以前认识他,据说是读高中时认识的。两人谈得很投机,那天晚上关门时,他们两人是一起走的。两人的关系看来相当不错,不会只是一般的熟人关系。”
“后来呢,那男的来干活了?”
“好像是店里满足不了他的要求。反正,那天以后他没再来过。不过,我最近在电视里看到过他。”
“什么。电视里见过?他是演员?”
“不,不是电视剧,是新闻节目,好像他和什么案子有关,警察在追他。”
“是案犯?”
“那天,我正心不在焉地在看着新闻,突然画面上冒出了一张男人的照片。我忽然觉得这人好眼熟,正准备定下神细看时,那条新闻播完了,没听清楚是什么案子。”
“那男人,你只是三年前偶然见过一次,他的脸你怎么记得那么清楚?”
“他肯定是明子的熟人,再说又是我喜欢的那种男人形象,我当然记得住!还有,连他的名字都和明子当时叫的一样。”
“他叫什么名字?”
“真可惜,相貌我记得很清楚,却把名字给忘了。好像是一种什么鱼的名字。”
“鱼?是不是叫‘鲔’、‘鳁’什么的?”
“不是这种鱼。”
“那,是海鱼还是淡水鱼?”
“记得是海鱼。”
“最大的还是小的?”
“是大海鱼。对,是shark,电影里不是出现过吗?”
“shark,他是不是叫‘鲛’?”
“对,是same,写成鲛字。”
“是他……”
“记得名字叫鲛川、鲛冈什么的。”
“你是什么时候在电视里看到这个叫鲛的照片的?”
“好像是十月上旬,是中旬吧?反正不是下旬。”
了解到了这一步,要查明这个鲛的身份和那次案件是不成问题的。尽管目前还不清楚他和山冈明子之间的关系,但是,既然连同事都凭着她的职业敏感意识到这两人“关系不一般”,警方当然不会忽视这个男人的存在。
两人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不料发现了一个新的情况:原来,这个“鲛”,名叫鲛岛保之,二十六岁,无业,是十月十二日发生在六本木三丁目情侣旅馆的杀人案的犯罪嫌疑人。警方将他作为全国一类通缉犯,正在追捕。
对石野和枝、山冈明子被杀案的侦破,现在又和另一起杀人案联系起来了。鲛岛涉嫌的那次杀人案中,死者叫田代裕子,生前为某公司的办事员。没发现她和山冈、石野有任何关系。
鲛岛不是预谋型作案,他和被害人之间以前没有任何关系。这么看来,按说,鲛岛不会和石野、山冈的死有关。
本来,藤冈和野中最初的出发点是想证明山冈案中罪犯的作案动机与高中时的那次私刑事件无关。可是,走到这一步却又撞上了另一起杀人案。看来,还想坚持认为这三起案子互不相关是不可能的了。
这三起案子怎让人觉得其中有某种相通的东西在起作用。而鲛岛保之,至今一直去向不明。
在此之前,警方将鲛岛视为公开缉拿的要犯,印制了大量告示、传单,下发至各警署、派出所,并在车站、电影院、公共浴池、告示栏、旅馆、旧货店、发廊等显眼的地方张贴。
与此同时,电视、广播电台,报纸等都在生活栏目中加以报道,或刊登了通缉犯的模拟照片。在新闻媒体如此大张旗鼓通缉的情况下,罪犯竟成功地藏匿了近两个月,这实在不容易。虽然已经收到了上百条相关的举报消息,但罪犯目前仍然下落不明。
“藤冈警官!”不知为什么,野中改变了对藤冈的称呼。藤冈听了,扭过头来。
“您说,鲛岛会不会还活着?”藤冈大吃一惊,“你是说,难道他……”
“我突然觉得,新闻媒体撒下了这么大的网,按说他是逃不掉的。”
“他要是死了,总会有人发现尸体吧?”
“要是死在人迹稀少的地方,或是投海自杀了,找不到尸体也是可能的。再说……”
“再说什么?”
“再说鲛岛还可能是被人杀了,尸体被藏起来呀!”
“那,又会是谁杀了他,杀他的动机又会是什么呢?”
“据说,警方找到他的住处时,根据对现场情况的分析,鲛岛杀害田代裕子后是先回家、然后才出去的。房里很乱,衣服什么的都没带走,看样子,他是准备马上回来的。可是,他没有回来。按说,他当时还不知道警察在找他。既然是这样,他会不会是想回来却回不来了呢?”
“尸体要是被藏起来了,我们的事可就麻烦啦!”
“假设鲛岛是被人杀了的话,那为什么又要藏他的尸体呢?”这一回,轮到野中自己提出疑问了。
“只要鲛岛的尸体不被发现,就可以给警方造成一种假象,好像是鲛岛认为自己逃不掉了,于是死了心,在一个人迹稀少的地方自我了断了。”
不知不觉间,藤冈已经在野中的假设的基础上又加上了自己的假设。
“那么,罪犯是谁,他的动机又会是什么呢?”野中观察着藤冈的脸,试探着。这家伙,这么年轻就被提拔进了刑侦一科,自然不是好对付的角色。
“您这家伙,和我想到一块啦!”
“你明白了?”野中得意地笑了。
“一天到晚和你一起在外面跑,你瞒得了我吗?是啊,如果鲛岛果真是被人杀了,那么,杀害石野和山冈的就不可能是他,他只是另一个被害人。而这三个人,很可能就是被同一个人杀害的。”
“对,我正是这么想的。”本来是想挖出一个和石野案不相关的杀人机的,现在倒好,倒怀疑起这三起案子之间的相关关系来了。
“鲁巴尔店的同事不是说鲛岛和山冈看上去关系不一般吗?既然两人是高中时的熟人,而石野又是山冈的同学,那么,鲛岛很可能也认识石野。也就是说,有一件什么事和这三个人都相关也说不定。这究竟会是什么事呢?”两人在描绘这三起系列杀人案的整体图像。
“不行!鲛岛死没死都还不清楚。”藤冈好像是在告诫自己。
对殿村重吉的妻子,警方也进行了调查。结果发现,她比殿村大四岁,已经六十四了,早就人老珠黄。对她来说,自己的丈夫在外面有女人,这已经不是头一回了。
“殿村拈花惹草,和他吃饭没什么两样。要是不让他玩女人,他会营养失调、会死的。要是每次发现他有女人就闹,谁还当得了他的老婆?”殿村夫人咯咯笑着,说。一旁的殿村也苦笑着凑上一句。
“我们家这太婆呀,已经不是女人啦,她只是阴物,岂止是不要床,她压根儿就不愿上床!”
看来,这一对男女,与其说是夫妻,倒不如说只是两个亲戚。甚至已经到了男的欲望一减,女的就劝他出去找女人的地步——殿村妻子的嫌疑排除了。
与此同时,警方还对十二月十七号回国的今井绅平作了调查。得到的答复和预先预料的没什么两样:“山冈明子在哪儿,在干什么,我根本不知道。她是死是活,和我不相干。”
今井说话时连眉头都不皱,毫无表情。可是,越是这样,反而越让人生疑,觉得他这是在做作。
“你为什么偏偏选年关前去海外旅行呢,这时候不是很忙吗?”刑警问道。
“没那么忙,要到年关前几天才忙起来,到那时候里里外外的事可多啦!再说,也不是今年,往年到这个时候我也是要出去走走的。”今井绅平轻巧地躲闪开了。
“你认识一个叫殿村重吉的吗?”
“不认识。”
“那,鲛岛保之、田代裕子呢?”
“不认识,你说的都是些什么人?”
“好,既然不知道,就不谈这个。嗳,和你一起去夏威夷旅行的,都是些什么人?”
“是旅行社组的团,一行共三十人,大家都相处得很好。这次,我们结成了旅伴会,大家定下来了,下次也一起出去。”
简直可以说是滴水不漏的无作案时机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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