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人站在路中间,挡住了李飞跃的车。车在他面前嘎然而止。司机猛地推开车门,出去朝那人拳打脚踢:“你找死呀,敢挡李镇长的车。”李飞跃发现那人是游缺佬,马上下车,制止了施暴的司机。司机还忿忿地说:“镇长,别拦我,他不是找死吗,我揍死他。”李飞跃说:“滚回车里去,游缺佬是找我的。”
李飞跃把游缺佬拉到一个阴暗角落,说:“缺佬,你真的想找死呀,要是刹不住车,就把你撞死了。”
游缺佬说:“李镇长,你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李飞跃说:“甚么话?”
游缺佬说:“你答应把我儿子安排在镇政府工作的事情。”
李飞跃说:“当然算数,你就放心吧,我是一言九鼎的人,怎么会骗你,明年他毕业了,我就让他到镇政府上班,说不准以后也当镇长,让你家的祖坟冒点青烟。”
游缺佬感激地说:“那就太谢谢李镇长了,我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
李飞跃说:“好了,先不和你说了,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你回家去吧,对了,那些事情你一定要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能说,否则你儿子的前程就泡汤了。”
游缺佬说:“我晓得,我晓得。”
李飞跃说:“你晓得就好。”
游缺佬见他要走,突然伸出手拉住了他的衣服。
李飞跃拍打掉他的手说:“你还有甚事?我真的有要紧事情要去办,有甚么事情以后再说,好不好?”
游缺佬说:“那我再问个问题。”
李飞跃焦急地说:“那你赶快说呀!”
游缺佬说:“李镇长,晚上顿饭,还给我报吗?”
李飞跃冷笑了一声说:“游缺佬呀,游缺佬,你这个人真是甚么便宜都要占,今天晚上的事情都搞砸了,你还要我给你报账,我的损失谁给我补回来?我还没有找你算账就不错了,你还想找我报账,真是太不像话了。”
游缺佬急了:“这顿饭一千多块钱哪,我哪来那么多钱,李镇长,你说过的,无论如何,都会给我报的。现在,你说不能报了,我什么时候才能还上这么多钱。”
李飞跃说:“好了,别啰嗦了,如果你能够给我想出个好主意,把郑文浩的房子拆了,我就把你这顿饭的钱给报了,我会把钱亲自给你送到吴文丽手中。”
说完,他就走出阴暗角落,上了车。
游缺佬站在黑暗中,看着车子消失在夜深处,喃喃地说:“这顿饭一千多块钱哪,我拿甚么去还,我糊涂哪,怎么能够相信李飞跃的话,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游缺佬跌跌撞撞地回到剃头店里,关上了门。他趴在门上,透过门缝往郑文浩家的方向看了看,然后心惊胆战地走向后屋的卧房。游缺佬躺在床上,思前想后,心痛不已,不时地用拳头砸着床,说:“我怎么这样糊涂,怎么这样糊涂——”
拆迁开始后,就经常有人在他的剃头店里谈论一些事情。有人愤怒,有人担忧,有人无奈……他们的话,游缺佬都记在肚子里。有天傍晚,李飞跃走进了剃头店,坐在剃头椅上,说:“缺佬,剃头。”刚刚坐在剃头店里闲聊的几个人,见李飞跃进来,无声无息地走了。李飞跃笑了笑说:“缺佬,你生意不错嘛,每天都这么多人。”
游缺佬说:“哪有甚么生意,他们都在这里扯咸淡的。”
李飞跃说:“哦,他们说些甚么呢?”
游缺佬说:“没甚么,没甚么,只是讲些鸡毛蒜皮的事情。”
李飞跃冷笑了声,说:“没有这么简单吧,是不是因为拆迁的事情在骂政府,骂郑怀玉?”
游缺佬说:“他们哪敢呀。”
李飞跃说:“现在这些人越来越屌了,他们谁不敢骂。”
游缺佬说:“反正我没有听到他们骂。”
李飞跃转移了话题:“缺佬,你儿子游远帆大学快毕业了吧?”
游缺说:“是呀,明年就毕业了,都愁死人了,听人说,现在工作很难找,大学一毕业就等于失业了,你看我家这个条件,也没有门路,远帆毕业了该怎么办?”
李飞跃说:“是呀,不要说本科的大学毕业生,就是硕士博士,找工作也难上加难,那还是大城市里的现象,如果大学生回到我们县,要找个工作,那就比登天还难了。”
游缺佬说:“我都愁死了。”
李飞跃说:“愁有甚用,车到山前必有路。”
游缺佬叹了口气,说:“远帆这个孩子,思量我一个人在家里受苦,非要回来陪我,如果在城市里,找个工作会容易些,他一定要回来,可如何是好,总不能让他和我学剃头吧。”
李飞跃笑了笑,说:“记得远帆读的是省农业大学吧。”
游缺佬说:“是的。”
李飞跃压低了声音说:“缺佬,如果你能够帮我一个忙,我有办法让远帆毕业后到镇政府工作。”
游缺佬眼睛一亮,说:“如果你能让远帆到镇政府工作,你让我做甚么都可以。”
李飞跃说:“让你杀人放火你也干?”
游缺佬说:“干!”
李飞跃说:“哈哈,我怎么可能让你去杀人放火。我只是想让你把那些拆迁户想的甚么说的甚么,了解清楚后,告诉我就可以了。你说怎么样?”
游缺佬想了想说:“没有问题,但是有一点,你要替我保密,否则他们会撕碎我的,我也不能在唐镇待下去了。”
李飞跃说:“放心吧,我要说出去,对我们自己也不利,我还要求你保守秘密,此事不要乱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游缺佬和他达成为了这个口头协议。
因为拆迁补偿条件被压得很低,又带着强制性,开始许多人家都不同意拆迁。游缺佬只要知道拆迁户有什么动向,马上就向李飞跃汇报。李飞跃很快地获得了主动权,各个击破,拆迁工作开展的十分顺利,谁也不知道,平常老实巴交人缘极好的游缺佬起了很重要的作用,做了一个极不光彩的下流角色。最后剩下了游武强、王秃子、郑文浩三个钉子户,李飞跃说他们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特别是游武强,李飞跃最头痛,他对游武强恨之入骨,在很多公开的场合说:“游武强这个房子原来是我父亲的画店,他和郑文浩的爷爷合伙谋去的,我完全可以无偿要回来的,们现在给他补偿,他还不搬,太过分了!”游武强也是这三户人家的主心骨,李飞跃想,只要把游武强拿下,或者其他两户就迎刃而解了。
对游武强,李飞跃不敢明着来硬的,因为游武强在唐镇的威信很高,就是郑怀玉的父亲郑雨山也对他十分敬重,他们私交也很好。要解决游武强的问题,还得暗中使劲。李飞跃还是想到了游缺佬。游缺佬和游武强是宗亲,关系不错,而且和王秃子以及郑文浩的关系也不错,平常私下里也常有走动。游武强每段时间都要离开唐镇几天,路人皆知,可是李飞跃弄不清楚他什么时候离开,就是离开了,也不清楚,游武强基本上不开门,也很少出来走动。他们不敢轻易的动手拆游武强的房子。李飞跃想出了个办法,让游缺佬监视游武强,只要他一离开唐镇,马上就向李飞跃汇报。开始时,游缺佬不同意。李飞跃就威胁他,如果他不干,就把以前的事情说出去,他在唐镇就没有立足之地了,剃头店都会被人端掉,重要的是,李飞跃也不会再考虑他儿子大学毕业后的工作问题了。游缺佬无奈,只好就范。
那个深夜,游武强悄悄地离开了唐镇,把大黄狗留着看家,他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哪想到黑暗中,有一双眼睛盯着他。他还没有走出唐镇,李飞跃就知道了这件事。李飞跃一不做二不休,就派张洪飞和李效能暗中的跟踪游武强……
解决了游武强的问题后,李飞跃他们就很快向王秃子下了手。
郑文浩成了最后一个钉子户。
郑文浩的脾气暴烈,手上还有合法的武强——杀猪刀,真把他逼到绝路了,出了人命毕竟不好交代,李飞跃还是不敢来硬的,必须想个好办法。李飞跃还是想到了游缺佬,他们商定了一个调虎离山之计,只要郑文浩一家人不在时,他们把房子拆了,生米煮成了熟饭,事情就好办了,由不得郑文浩了,主动权又牢牢地控制在李飞跃他们手中。恰恰好,这天是游缺佬五十岁生日,他找到了一个恰如其分的理由,请郑文浩一家吃饭,趁机把郑文浩灌醉,在他们吃饭时,把房子拆了。之前,李飞跃给了游缺佬一包迷药,让他放在甲鱼汤里,迷倒他们后,办起事情来就没有任何问题了。游缺佬不清楚这是包什么药粉,要是吃了会死人,那他不就成了杀人犯,性质就完全变了。游缺佬留了一手,也动了侧隐之心,没有把迷药放在甲鱼汤里。因为他的纰漏,走脱了郑佳敏,弄得场面不可收拾,险些酿成惊天大祸。
游缺佬又悔又恨,仿佛有只青面獠牙的怪兽在噬咬着他,他觉得大难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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