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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征求启事

        这些年来,我记述了超过一百个故事,其中有的一开始就和我有直接的关系,有的开始时和我风马牛不相干,发展下去,才渐渐发生关系。

        而这个故事却有点特别──它一开始和我没有关系,可是却又大有关系。

        世上矛盾的事情本来不少,然而这件事又不能说是很矛盾──情形如何,且听我详细道来。

        那天早上,我才起身不久,就至少接到了十多个电话,全都由我的熟人打来,内容一致:“你看了今天的报纸没有?对那个广告有甚么意见?”

        当我接到第一个电话的时候,我还没有看过报纸,当然也不知道那个广告是怎么一回事──以后的电话,我的回答一律是:看过了,暂时没有甚么意见。

        第一个电话,是很久没有联络的宋自然打来的。

        不知道大家是不是还记得这个人?

        宋自然是温宝裕的舅舅,和他有关的故事是、,很有些曲折离奇的事,发生在他的身上。他的脑部甚至于被动过手术,目的是为了取消一部分记忆──这些,和本故事无关,略提一提就算。

        当他打电话来这样问我的时候,我只是随口反问:“甚么广告?和我有关?”

        他回答:“很难说,你看了之后,自己判断。”

        我知道宋自然不是大惊小怪的人,他特地告诉我这件事,那说明事情必然有点古怪。

        于是我找来报纸,根本不必找,因为那广告就登在第一版上,不但字体极大,而且色彩缤纷,夺目之极。

        我一下子就看完了,呆了一会,一时之间也难以说出这是怎么一回事。

        当然,先要说一说这个广告──它并不长,全文如下:`

        征求启事

        兹征求各种生命配额,有意出让者,请函本报信箱十三号。出让者请提出所要求之代价──征求人备有巨额资金可供运用。出让者必须签署文件,以证明是在完全自愿的情形下出让生命配额,并清楚明白出让本身生命配额之后的结果──其后果概由出让者本身全部承担,与征求人无涉。

        整个启事的正文就是如此。

        启事的正文看不出有甚么地方和我有关。可是启事还有一个附注却提到了我。

        那附注如下:

        附注:若不明白何谓“生命配额”,可参阅卫斯理记述的故事。

        就是这么一句话,简单明了。别人看了有甚么感觉,我不知道,而我看了之后,却呆了好一会,思绪十分紊乱,难以确实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当然,单从那征求启事的文字来看,事情像是很简单──只不过是有人愿意用金钱来购买生命配额而已。

        而问题就复杂在“生命配额”上。

        根据启事的附注,生命配额的定义,以我记述的故事中所提到的为标准。

        这个附注,看来很看得起我,可是也令我产生了无数疑问──这些疑问,我在下文会一一提出,现在先用最简单的方法,介绍一下甚么是“生命配额”。

        说起来很离奇,也有点令人心惊肉跳──在故事的发展中,我知道了每个人一生的所有活动,都有一个数额。

        “一生的所有活动”是真正的所有活动──包括了一切活动在内,我一再强调这一点,是由于那十分重要。

        我再说一遍:一切活动,都有一定的数额。

        说得具体一些,可以举几个例子,例如人一生之中走多少步路,吃多少东西,呼吸多少空气,喝多少水等等,都有数额限制。

        以上的例子是人生中的大事,而生命配额所涉及的是一切活动,任何小事也包括在内,例如一生之中眨眼若干次、产生快乐的感觉若干次、汗腺的活动若干次──出多少汗、肾上腺活跃的次数是多少──兴奋多少次……

        我不厌其烦地举例,是想说明“一生的所有活动”中的“所有”,是真正的一切所有。

        人一生的所有活动,构成了人完整的生命历程。丧失了任何一部分活动能力,生命就不完整。

        例如不能行走、不能说话、不能吃东西、其至于不能思想等等,那就称为“残废”。

        任何一项活动都具有一定的数额,当这项活动的数额使用完毕,这项活动也就停止了,这个人就不能再有这项活动了。

        譬如说,某人一生走动的数额是三万步,走完之后,他就不能再走动了。

        通常来说,所有活动的数额都是几乎同时使用完毕的──这种情形出现的时候,就是说这个人已经死亡。

        若只是某些活动的数额用完了,那么情形就是这个人丧失了这些活动的能力。以某人用完了走动的数额为例子,此人虽然没有死亡,但是已经丧失走动的能力──很多人在生命的后半程,要在轮椅上度过,就是这个缘故。

        这种数额,就是生命配额。

        生命配额每人不同,由每人身体细胞内的生命密码决定,而生命密码则在生命一开始形成时,就已经设定了。

        这一切,都是勒曼医院中的人告诉我的。勒曼医院之中有将近三十个来自不同星球的外星人,在对地球人的生命不断地作研究,我相信再也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对人类生命的研究比他们更深刻的了。

        他们提出了“生命配额”论,而且还在研究的过程中,发现通过对生命密码的改变,可以使生命配额也起改变。他们举出一个具体的例子:在某些药物的刺激下,生命配额可以有极其小量的变更。像西方医学在普遍使用的强心针,就可以令人的心跳数额略为增加,其人就可以多活几分钟。

        根据这个理论,只要在生命密码上动手术,就可以使得生命过程起重大的改变──只不过,生命密码的奥秘实在太复杂,即使是勒曼医院的研究,也只是才起步而已,理论上虽然已经确定,可是实际上却还无法做到。

        至于在实际上如果可以随心所欲地更动早已设定的生命密码,会出现怎么样的情形,那是可供想像力驰骋的广阔原野。

        以上,就是我所知道的“生命配额”的内容──我在这里所作的介绍,已经比在这个故事中所提到的,又有了进一步的理解。

        在报纸上刊登征求启事者,特地提出中有关生命配额的解释,当然是由于在此之前,从来也没有人这样具体地把生命和配额联系在一起之故。

        我想了大约三分钟左右,笑了起来,有了决定:宋自然如果再打电话来问我的意见,我就告诉他,那一定是不知道哪个朋友在开玩笑。

        因为把我在故事中记述的理论,当成真的一样,煞有介事,登报征求,这岂不是开玩笑的成分,高于一切?

        宋自然果然又打了电话来,那是在大约十五分钟之后,我却并没有照我想好的答案来回答,只是说:“让我再想一想。”

        因为在这十五分钟之内,我接到了三个电话,来自世界各个地方。

        打电话来的朋友,都是看到了报上刊登的征求启事之后,来问我有甚么意见的。

        由此看来,这个征求启事似乎在世界各大城市的报纸上都有刊登──那么,开玩笑的成分自然降低到了不可能的程度:谁会这么无聊,花费大量金钱,去开这种玩笑!

        所以,我要好好的想一想:究竟发生了甚么事情?

        我想了半小时左右──期间,又接到了十来个电话,小半来自本地,包括提到过的宋自然的电话,当然少不了温宝裕的。大半则来自其他地方,内容一样。

        这时,白素和红绫并不在我的身边,她们从前天起,就一直在那个鸡场──还记得那个鸡场吗?就是那个神秘的、有使生物“成精”力量的地方。红绫一直带着她那只神鹰在那里研究,希望把那种神秘力量找出来。

        最近也不知道她有了甚么样的发现,拉了白素一起前去,讲明了十天之内,不能有任何人去打扰她们。

        因此,我只是一个人独自设想。

        我且把我的设想过程,全部记述如下:

        首先我想到的是,征求启事的刊登者,十足相信了我在故事中记述的事情,此人的想像力必定可观。

        接着:我就问自己几个问题。

        其一:他要生命配额有甚么用处?

        单是这个问题,就不容易有答案。因为就算肯定了有生命配额的存在,这生命配额也是虚无飘渺的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就算真的能够从一个人的身上取出来,给了你,又有甚么用处呢?

        经过考虑,可能的用处,是把生命配额转移到另一个人的身上去──这样的想法,已经可以说是很荒诞的了。

        不过,这个想法,可以成立──只有这样,收买生命配额的人,才有好处。

        好处是:经过生命配额的转移,多了生命配额的人,也就等于增加了生命──那就等于是出钱买命:相对的,出让了生命配额的人,也等于是为了金钱,而出卖了自己的生命。

        得到了这样的结论,我不禁骇然──我知道,在有些地方,存在着一种不道德,而且违法的买卖:人体器官的交易。

        这种交易被公认为违法和不道德。然而,如果真存在生命配额的买卖,那么,其违法和不道德的程度又如何呢?

        相信没有人可以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这种事情从来也未曾发生过。

        问题之二是:如果有人愿意出让生命配额,交易谈妥之后,如何交货和收货?

        有甚么方法可以把生命配额从一个人的身上取出来?又有甚么方法可以把生命配额注入另一个人身上?

        简单来说,就是有甚么方法可以令生命配额在人和人之间转移?

        我相信虽然勒曼医院发现了生命配额,可是他们也没有随意转移生命配额的能力。

        我当然更不会以为有哪一些地球人,已经找到了这个方法。

        那也就是说,掌握了这种能力的,必然是来自地球之外的力量,而且不属于勒曼医院的那一群。

        想到这里,我不禁感到了一股寒意──勒曼医院的那群外星人,可以假定他们并不怀有恶意,而掌握了生命配额转移能力的,对人类来说,完全陌生,是友是敌,全不可测。

        从刊登征求启事这一点来看,他们的行为似乎颇为文明──用金钱来购买,这正是人类的行为。

        可是谁又能保证他们会不巧取豪夺──那也是人类的标准行为!

        如果他们征求不到,硬要抢掠,又有甚么力量可以阻止?

        有人说我在分析事情的时候,习惯向坏的一方面去想,这时候,情形就是那样,我越想就越感到不对劲,觉得有必要对这件事做进一步的了解。

        有了这个决定之后,我才思考第三个问题。

        第三个问题是:会有人愿意把自己的生命配额出让给别人吗?

        只要他知道甚么是生命配额,他就应该知道如果出让它,那就等于出卖生命。

        我的答案是:肯定会有──一定会有人为了金钱而出让自身的生命配额。

        我甚至于不怀疑会有人因为金钱出让自己的全部生命配额。虽然这样做等于自杀,可是人世间也有不少为了得到保险金而自杀的例子──金钱,尤其是巨额的金钱,在某种情形下,其重要程度甚至会高于生命,这种现象虽然畸形,可是的确是人类行为之一。

        我又联想到了另外一些事情:我想到常有一种情形,有人会在某种情形之下,许愿说:“如果可以怎么样怎么样,我就愿意减十年寿命……”诸如此类。

        这“减十年寿命”的许诺,当然难以实现,可是如果可以在一个人的身上,把生命配额抽取出来,那么,把这个人的寿命减去十年,也就轻而易举。

        这也就是说,任何人出让自己的生命配额,等于是出卖了自己生命的一部分──使自己的寿命减少,少活几天、几个月、几年甚至几十年。

        由于生命配额和生命有如此密切的关系,所以出让生命配额的行为,也等于不同程度的自杀行为。

        用最简单的方式来说,征求者是在收买人命,而出让者是在卖命──那是名副其实的卖命,不是说着玩儿的!

        想到了这一点,我更下了决心。

        决心是:我一定要彻底了解这件事,在必要的时候进行干涉──这样做并不是多管闲事,因为刊登征求启事的人,既然借用了我的名字,那事情就等于已经和我发生了关系。

        当然,那时我还想到了另外一些问题,不过概念还很模糊,例如我感到生命的买卖是不道德的,那只是根据习惯的思想方法而得到的结论。

        事实上,就算出让了生命配额的人,寿命会缩短,得到了生命配额的人,生命会延长──这种情形,已经是不折不扣的生命买卖,但如果双方同意,自愿进行,是道德还是不道德,还真难说得很。

        俗语说: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两相情愿的事情,就很难用道德的标准来衡量了。

        虽然,金钱收买人命,听来很骇人听闻,也违反了自然界不论贫富,大家都免不了生老病死之苦的规律,变得很不公平。

        可是,当一个穷人走投无路的时候,能够有获得一大笔金钱换取他一部分生命的机会,相信他会十分乐意这样做,也没有人可以有权责备他不道德。

        我同时地想到,平时经常可以接触到“出卖肉体”──“出卖身体”之类的说法。不过这种说法都是象征性的,并不是真正地把身体卖出去。

        同样的,又有“出卖灵魂”的说法。

        虽然原振侠医生曾经告诉我一个真实的出卖灵魂的故事,但一般来说,那些说法,也是象征性的。

        以此类推,难道出卖生命配额也是象征性的?

        我越想越是紊乱,眼前报纸上的字,像是一个一个在扭曲跳动一样。

        我站了起来,来回走动,这时候,不断有电话打进来,说的全是有关那征求启事的事──在早上打来的电话,全都来自附近的城市,而这一天,电话不绝,有从很遥远的地方打来的,因为时间上的差别,他们那边才看到报纸,由于事情实在太古怪,所以也不理会我这里正是三更半夜,就打电话来。

        我被这些电话闹得头昏脑胀,更想不出一个究竟来。

        当天下午,宋自然和温宝裕一起来到。温宝裕一进门就叫:“有了头绪没有?”

        我没好气:“你又有了甚么头绪?”

        我只不过是随便一问,却不料温宝裕真的已经做了一些功夫,他哈哈一笑,取出了几张照片来:“请看,这就是几家报馆中的十三号信箱。”

        把报馆信箱当做通讯地址,是掩饰行藏的好办法──到报馆去取信件,人家就不知道他真正的地址了。

        通常,报馆方面并不是真正有一个信箱放信,而只是根据信箱号码把信分开来放就算。

        不过,从温宝裕拿来的照片来看,那是一只体积约有半立方公尺的铁箱,那铁箱四面密封,只有上面开了一道缝,可以塞信进去。

        看到了这样的一个信箱,我又起了很多疑问。

        温宝裕不等我仔细想下去,就已经道:“本市一共有七家报馆刊登了征求启事,每家报馆都有一个同样的信箱,是一个中年人在刊登启事的时候送去的,请报馆把收到的信件都放进去。我观察了一下,这铁箱有两个很隐秘的锁孔,看来没有特别的钥匙,不能打开。”

        我由衷的道:“做得好!照这样看来,全世界至少有两百个这样的箱子了──同样的征求启事刊登在世界各地的报纸上。”

        温宝裕皱着眉:“看来是真的了──我的意思是,那不像是有人在开玩笑。”

        我把我想到的那些,说了出来。温宝裕笑道:“很简单,会有人到报馆去取回铁箱,跟踪这个人,就可以知道征求者的来龙去脉了。”

        的确如此──知道了征求者是何方神圣,当然对了解整件事的真相有很大的帮助。

        我伸了一个懒腰:“这种事情,不必你亲自出马,请郭大侦探派几个人去进行就是。”

        温宝裕立刻打电话和小郭联络,他放下电话之后,又和我讨论有关生命配额的一切。

        他想像力丰富,颇有些天马行空式的想法,有的太过离奇,我也不说了。其中有一个想法,倒可算奇特。

        他说:“我想到了!一定是有人想做一个活人出来!”

        这是温宝裕说话的方式──听了之后,根本不知道他想表达甚么东西。

        我只好顺着他的话:“就算要做一个死人出来,也没有可能。”

        温宝裕摇头:“我的意思是,假定有人制造了一个机械人,想要这个机械人和真人一样,那他就需要生命配额!”

        他又继续补充:“像我们的朋友,自称新人类的康维十七世,只怕就是利用了人类的生命配额,所以不论从哪方面来看都像是真人一样的机械人!”

        我望了他半晌,对他的想像,我只好道:“有这个可能,不过我以为一个快要死的人,更需要生命配额。”

        温宝裕的想法,回到我曾经想过的那一方面。他大呼小叫:“不得了!如果生命配额可以转移,那不知道将会有多少罪行因此而生!”

        我苦笑了一下,温宝裕又道:“就算,譬如说,我肯出让我的生命配额──”

        他说到这里,张开了双臂,继续道:“又有甚么方法可以把我的生命配额从我生命中取走?”

        我当然无法回答他这个问题──不过,到了第二天,这问题有了一些进展。

        那个征求启事第二天仍然刊登,而内容有了增加。

        增加之一是说明了“来信保证守密,绝不泄露”。

        之二是:双方同意之后,由征求者负贵取走出让者的生命配额,出让者需在其过程中作全面配合,若中途反悔,一切后果,由出让者自行负责。

        之三是:本征求启事刊登期限为一个月,有意出让生命配额者,请把握时机。

        之四则十分岂有此理:本叙事虽然提到卫斯理先生的名字,但一切与他无关,特此声明。

        温宝裕的反应是哇哇大叫:“他们真有办法取走生命配额!他们好像并没有把你放在眼里!”

        他的话,很有煽动性,我笑了一下:“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追查到底。”

        我说要追查,当然立刻就开始行动。

        第一步行动是先和小郭联络──自从上次我托小郭寻找金秀四嫂而结果不算圆满之后,小郭一直情绪低落,直到这时,他又有新的任务了,这才重新振作起来。

        他一听到我的声音,就道:“小宝吩咐的事情,我已经派人去进行了。”

        我道:“可能会有人每天都去取信,监视要十分严密。”

        小郭问道:“我看,这征求启事很像是开玩笑。”

        整件事是一个玩笑,当然不是没有可能。为了避免小郭把事情看得太容易了,所以我这样回答:“我不以为是开玩笑──事情可能牵涉很广,甚至于会改变人类的生命方式。”

        小郭听我说得如此严重,当下也不敢怠慢,连连答应:“我加派人手,派最好的人去。”

        接下来,那征求启事的内容,并无增减,我的名字依然每天出现在报纸上,前后接到打来询问的电话,不计其数。

        白素和红绫在几天之后,出现了一会,她们看来行色匆匆,我把报纸给白素看,她只是随便瞄了一瞄,就下了结论:“有人在开玩笑!”

        这是很多人的第一反应,可是白素也如此,却令我大大失望。我刚想提醒她好好考虑一下,她却已迫不及待地向外走去。

        我这才留意到她有点精神恍惚,看来她对那个征求启事,根本没有加以注意。

        我拉住了她,问道:“发生了甚么事?”

        白素摇头:“不知道,我还不知道。”

        从白素的神情看来,分明有一些事困扰着她。我再问:“要不要帮助?”

        白素还是摇头:“不必,我和红绫可以应付。”

        她虽然这样说,可是语气并不肯定,我正想再说甚么,红绫已经在门外叫道:“妈,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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