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津开车带着片山兄妹到达上野绢子家中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半，四处可见回家的公司职员。

        “是206室！”

        晴美带头跑在前面。门锁着。晴美敲了敲门，朝里边喊：“绢子！在的话请答应一声！”

        “好像不在。”

        “下楼去看看房间里亮着灯没有。”

        三人下了楼，从侧面转过去，来到阳台一侧。

        “是黑的。”

        “看来没回家。”

        “白跑一趟。”

        “她能去哪儿呢？”晴美气喘吁吁地问。

        “我如果知道就好办了。”片山想了一会儿，“得发动这一片的警察帮忙找找，人工湖、小树林之类的地方是重点搜查区域。”

        “范围太大了！”石津吃惊地说。

        “不能见死不救啊。”

        “没错，快去安排！”

        “明白。”石津对晴美的话立刻附和。

        “那么，石津，你开车去派出所安排吧。我和晴美在这边继续寻找，说不定上野绢子会回来。”

        “好。”

        石津说着就往车上跑去，片山喊住他：“等等！别忘了给医院打电话说明情况，让他们把医院周边也搜一下！”

        “遵命！”石津敬了个礼，迅速坐进车里。汽车的引擎发出尖锐的声音，飞驰而去。

        片山看着他的背影，苦笑着说：“这家伙，不知是真认真还是假认真，看不透啊。”

        “他的性格又善良又坦率。”

        “真单纯。”

        “哥哥！”晴美瞪了他一眼，替石津说好话，“人家是好人。”

        “好了，不说了，没准上野绢子回来过又出去了。也不知她是什么时候从医院跑出来的……”

        “是啊，如果写好了遗书……”

        “那就要尽快找到她可能自杀的地点……”

        “之前那个差点淹死小孩的人工湖？”

        “那儿？大人的话，应该淹不死吧？”

        “一心寻死就说不定了。”

        “也对。”

        “要不留一个人在这里等着？”

        “不用，人工湖离得很近，过去一看就知道了。”

        兄妹二人跑出大楼，向无人的公园出发。夜晚的公园经常有许多容易被疏忽的暗处，但每隔一定距离设有明亮的水银灯，照亮了湖面。

        “绕湖仔细查看一下。你从另一个方向开始，发现什么情况的话就大声喊我。”

        “知道了。”

        晴美一边沿着湖边走，一边仔细盯着湖面是否有异常。虽然她希望会发现什么，可一直盯着黑暗的水面，总觉得会突然看到绢子的尸体。

        差不多走完一半，晴美停下来稍微喘口气。正在这时，一个白色的影子无声无息地从眼前飞掠而过。

        “啊！”晴美想都没想就发出一声尖叫，定睛一看，不过是只白猫。可能是被晴美的叫声惊到了，那只猫正停下脚步朝着晴美这边看，双眼在黑夜中闪闪发光。

        “啊，吓了我一跳！”晴美如释重负，“是谁家的猫啊？”

        晴美低声安抚着想要靠近它，可那白猫一见晴美走近，就像被火烧着尾巴一样，踢了一下脚下的沙子，撒腿就跑。

        “哎呀，它居然不喜欢我……”晴美自语道。卫星城是不许养猫养狗的，刚才的猫是从哪儿来的？怎么看都不像野猫。

        “喂，晴美！”这时片山喊着，快步走了过来。

        “啊，哥哥，你那边怎么样？”

        “没找到自杀的痕迹，也没看到特别的东西。你刚刚喊什么？”

        晴美把遇到一只猫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又加了一句：

        “说不定是猫公馆里跑出来的。”

        “原来如此，不过也没法向一只猫盘问什么情况。”片山一脸正经地说，“还是先回去吧。”

        两个人正要返回上野绢子家，石津的车回来了。驶近之后，石津打开车窗探头出来。片山问：“怎么样，都安排好了？”

        石津挠着头道：“说起来实在丢人……”

        “怎么回事？”

        “我给医院打了电话，告诉他们上野绢子下落不明，请协助搜查。”

        “然后呢？”

        石津叹了口气：“他们说上野绢子好好地在病房里睡着呢。”

        “又是你们啊。”

        三人再次来到医院。上次把他们轰出来的护士用怀疑的眼神把他们上下打量了好几遍。

        “什么病人下落不明？别胡说八道。”

        “可那时真的……”

        片山拦住了正要分辩的晴美，把拖鞋的事解释了一遍。

        “就这事啊？”护士冷淡地回答，“病人心情不好，把拖鞋扔出窗户，这在医院里一点都不稀奇。何况她是病人，总有心情不好的时候。”

        “哦，是吗……”片山虽然生气，却没法还嘴。

        “请让我们见一下上野绢子。”晴美坚持要求道。

        “她正在休息。”

        “没关系，我们只想亲自看一眼。”

        “那好吧。”护士摆出一副“真是受不了你们”的表情，“请跟我来……不过请不要把病人吵醒。”末了又叮嘱了一句。

        护士悄悄打开上野绢子的病房，点点头示意他们可以进去。

        上野绢子躺在病床上，静静地睡着。

        “咱们真是自讨苦吃。”晴美嘟囔着。

        “人没事就好。”片山点点头。

        “安静！”护士在门外出声提醒道，“行了吧？”

        “嗯。”片山老实地回答。

        三人正要走出病房，只听绢子突然呢喃了一声：“猫……”

        三人迅速转身。绢子继续呢喃着：“猫……红色的猫……”

        “她只是在说梦话。”护士催促道，“好了，快点出来！”

        “等等！”晴美突然跑到病床边，“哥哥，你看！”

        晴美抓起绢子紧紧抓着毯子的手——手掌被泥土弄脏了。

        “看，她手上有土，指缝里也有。”

        “真的，看她的左手。”

        “右手也是！”

        兄妹二人对视了一眼。片山确认了一下绢子仍在睡着，掀起她脚边的毯子。护士惊呆了，大声训斥道：“你要干什么？”

        “安静！你这样会吵醒病人。”片山回敬了一句，“我看看病人的脚而已。”

        绢子的脚上沾满了泥土，好像赤脚在外边走过似的，脚趾之间和指甲里都是泥。

        “没错，她肯定出去过又回来了。”片山肯定地说。

        护士进了病房，看看绢子的手脚：“啊，还真的……”竟忘了后面要说什么。

        “她到底去哪儿了？”

        “只能问她自己。不过，还是等她醒了再说吧。”

        “好。”

        “明天早上再来看看吧。”

        绢子突然痛苦地扭动着身子，呻吟着：“猫……红猫……”

        晴美摇着头说：“好可怜，肯定在做噩梦。”

        “那个……”护士开口道，“这件事能不能先别跟医生说？”

        护士的态度跟刚才截然不同。倘若被人知道她负责看管的病人私自偷跑出去又跑回来，她一定会受到训斥。

        “知道了。麻烦您用毛巾蘸热水给病人把手脚擦干净。”

        “马上就去。”护士飞快地走出病房。

        “真痛快。”石津朝着门口方向做了个鬼脸。

        “算了，别小心眼儿。”

        “哈哈！不过我还是不太明白。”

        “不明白什么？”

        “赤脚跑出去，为什么手上也满是泥土？”

        “肯定是从一楼窗沿往地上跳的时候，用手撑地沾上的吧。”

        “这样啊。”

        片山喘口气：“好了，我们也该撤了。”

        “是啊，反正已经确定绢子平安无事。”

        “医院肯定也会加强保护，不会再让她跑出去了。”

        三人轻轻打开门正要走出去，又听到绢子痛苦的呻吟声。

        “又做噩梦了。”晴美说。突然传来一声猫叫：“喵——”

        不对，不是猫，是绢子。绢子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喵地高声尖叫着。片山后背一凉，感到难以言喻的恐惧。那一瞬间，绢子的眼睛像猫眼一样闪着寒光。

        三个人僵住了。

        “哥哥……”晴美终于颤抖着喊了一声。

        “怎……怎么？”片山的声音比晴美颤抖得还厉害。

        “绢子的手脏了，是因为……”

        “不、不会吧……你是说，她用四肢在地上爬？”

        晴美没有回答，可片山知道他们想的是同一件事。

        绢子像没事人一样，继续躺下安静地睡了。

        片山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叫了一声：“哎呀。”

        刚才那个护士端着脸盆和毛巾，站在门口。

        “麻烦你给她洗干净，我们先告辞了。”

        “好的，不过……”

        “又怎么了？”

        “这位怎么办呢？”

        定睛一看，原来石津已经呈大字形昏倒在走廊上。

        虽然没食欲，但不能不吃晚饭。三人来到郊外餐馆。

        “啊——好丢人啊。”石津垂头丧气地说。

        “也难怪。我那么喜欢猫，当时也吓呆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梦魇吧。”

        “真的吗？”

        “不然又能是什么？”

        “唔……会不会是被杀死的猫怨念太深，附体到她身上……”

        “算了吧，又不是鬼故事。”片山沉着脸说，“石津又要晕倒了。”

        “呃……没关系。”石津强笑着说，那笑比哭还难看。

        “不管是什么，都让人不寒而栗。”晴美取出水杯，“还没结束，肯定还会发生什么。”

        又是女性的直觉，不过片山这回倒没有心思抬杠。上野绢子从病房的窗户爬出去又爬回来是真的，她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去外边干了什么呢？

        还有，弄得手脚都是泥土，又是怎么回事？

        点的菜端上来了，可大家都没了胃口。

        “还得赶回去给福尔摩斯做晚饭呢。”晴美一边用餐刀切着牛肉饼一边说，目光不经意地落到地面上，“啊——猫！”

        石津大叫一声，跳将起来。

        “没事啦，你看，一只普通的猫而已。”

        的确是只再普通不过的灰猫，像是准备讨要吃食似的，仰头盯着晴美他们。

        “肚子饿了？”晴美试着扔了块牛肉给它，它马上吃得一干二净。“果然是饿了。”

        “是家猫吧？毛色真好。”

        “不会是从猫公馆……”

        “嗯，我也这样觉得。”晴美又切了一块肉饼给它。女招待看到那只猫，马上要赶它出去：

        “哎呀！不可以进来！”

        那只猫不情愿地往餐馆外走。晴美喊住女招待问：“那只猫经常来吗？”

        “不止那一只呢，每天晚上都有四五只跑过来。厨房那边常给它们些剩饭吃，可是有时候也会到店里来。实在很抱歉。”

        “没关系。知道是谁家的猫吗？”

        “这个……”

        “从什么时候开始过来的？”

        “最近吧，以前从没见过这里有猫出现。”

        “原来如此，多谢。”

        片山点头道：“是猫公馆的猫。只有四五只，那么其他的呢？”

        “不会是死了吧？”

        石津心神不宁地站起来：“我……我去下洗手间。”

        抬腿刚要走，他又向片山转过头来怯怯地问：“片山警官，你不一起去吗？”

        “抱歉哦，福尔摩斯，现在就给你烤竹荚鱼吃……”

        晴美向她脚边的福尔摩斯说着，又补充了一句：“可是过会儿有事要征求你的意见呢。”

        “哎哟，怎么会这么累呢。”片山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扯掉领带，跟外套一起扔在地板上，坐下来不动了。

        “明天要去医院吧？”晴美一边往铁丝网上放鱼，一边问。

        “嗯，课长肯定不会给好脸色的。”

        “这有什么，反正你也不会升职。”晴美像谈论“今天天气怎么样”似的轻松说出本该很难出口的话。

        “可是该怎么问？又不能问‘你跟猫妖很熟吗’这种问题。”

        “要不要带点木天蓼贿赂一下？”晴美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福尔摩斯迫切地扑向鱼。趁这个空当，晴美进浴室放水，出来的时候看见片山在接电话。

        “好的，明白了，马上过去。”片山的脸色很凝重。

        “又有案子？”

        “嗯。”片山放下听筒，“石津家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在电话簿上写着呢。到底怎么了？”

        “又发生一起杀人案。”片山回答，“那个村里有人被杀了，就在猫公馆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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