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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德拉版新煤商

        少壮派煤老板打过,拼过,闯过;爽过,烧过,狂过;摔过,疼过,怕过;反思过,沉淀过,总结过……

        没错,就是根生这孙子。

        我无比惭愧地摇摇头。

        十多年过去了,根生早已不是当初文静的少年了,玩钱凶猛,财商很高。在煤老板的名人堂里,有关根生如何舍得花钱办事的传闻永远劲爆,他从来气粗得像大象,不服不行。唯一遗憾的是,根生发迹后虽和龙龙分开了,只是沧海桑田,儿子和老婆没法再要回来了。

        2007年,根生被神秘抓捕,规格超高,据传北京来的直升机连夜押运,机场有特警接机,省里甚至没资格知道内情。大家想,玩火烧着天了,根生彻底完蛋了,但也算得上是个传奇了。

        根生的水泥厂不大,用不了多少煤。他拿水泥厂作幌子,贩煤才是他的主业。根生贩煤不走寻常路,高买低卖,收购精煤的价格比市价高一成,但他不会付全款,先结三成款把煤拉走,其余的煤款分月按揭,结到七成款,煤矿必须供给他下一批煤,否则算违约。

        根生大笑着拍拍我的肩,好像对价格很满意。

        相比后来,根生第一次坐牢坐的最久,三年半。

        根生凭借自己坐牢前的灿烂履历,开始游说大钢铁集团、电力集团的老总,要求大家支持他收购煤矿,他绝对既有胆子,又有能力,做起一个大煤矿集团,然后给投资者低价供煤,并承诺十年不变。

        根生笑笑说,你们卖煤不容易,我每吨给你加10块,100一吨给我。

        有一次根生的儿子在家里挨了打,根生的寡母在大街上抱着龙龙的大腿哭喊着要上法院,羞得龙龙差点跳下水道跑了。

        对于越混越高端的根生,我们这些揣着袖筒、蹲下墙根下晒太阳的煤老板,早已不了解他真实的生存状态。除了臆断根生是否站错队外,再没过多的信息。根生从做煤那天起,就超越了我们,他玩的不是煤,是资本,是胆量,是对社会规律的深刻认识。

        根生第一轮圈钱成功了,几个大集团老总支持他收煤矿,也客观上保证了根生的精煤销路。根生在高价收购了两个煤矿之后,开始向银行进行第二轮圈钱。以根生敢于豁出去做事的魄力,自然能找到意气相投的高层朋友。

        根生斯斯文文,成绩拔尖,是他们班的班长。根生还爱干净,所有住校男生中,只有他的床铺围着蓝布帘。根生洗衣服洗得很勤快,即便冬天凉水刺骨,也不例外。

        当时老父亲刚把一座煤矿交给我经营,可惜市场低迷,煤卖不上价。我问根生平时在哪里进煤,能不能照顾照顾老同学,价格好商量。

        对于实力雄厚的钢铁集团和电力集团来说,根生要的钱不算多,也相信只要前期支持根生一把,根生绝对有胆子、也有脑子弄钱大肆收购煤矿。虽说上次贷款给根生的行长栽了,可那是栽在作风问题上。

        我错了,根生真的按100每吨的价买走三万吨煤,只是先给了我三成款。我当然很怀疑他,虽然合同约定他要在三个月内付完七成款,然后再买走三万吨煤,可我真的不信他能按合同办。

        根生似乎天下无敌了,用充足的现金流挤垮煤矿,再用银行的钱收购被挤垮的煤矿,威风得晃眼,我们像傻子一样看着,陪着他赔本卖煤,苦得想哭。在天最黑的时候,曙光出现了。渭东人行行长被情妇告发入狱,根生受到牵连,也跟着进了监狱。

        龙龙隐约觉得根生是个情敌,在校门口勇猛地暴揍了根生一顿根生的脸被打成猪头就不说了,关键是他借来的逍遥裤被扯了个无法修补的大口子。这个很要命,逍遥裤是老板裤的升级版,是八十年代高中潮男们心目中的圣物。借给根生裤子的男孩气糊涂了,天天找根生赔裤子。

        根生说,昨天是我妈三周年,她在电影院扫地时,你不止一回给过她钱,你对我们家有恩啊。

        我们并不看好根生的玩法,觉得玩到最后,死的是根生。可根生还没死,一些小煤矿被根生的低价策略给挤垮了。根生利用手里充足的现金,疯狂地收购经营不下去的煤矿。成功收购了两三家煤矿后,根生从银行贷到更多的款,开始了新一轮的收购……我们彻底看傻了,煤堆里怎么野生出一个资本天才。我们计划联合起来停止向根生供煤,否则煤价快被他拉崩盘了。我们的统一战线建立起来颇费周章,本想集体撕毁和根生签的合同,可家家都有煤款压在他手里,而且有多有少。

        根生在我们眼里成了现实生活中的李嘉诚,只有仰望,无法嫉妒,毕竟谁也没他那么大的胆,那么超前的意识。在根生成为超人、成为神话之后,他再一次被秘密抓捕了。

        两辁圈钱完毕,根生在省内、省外接连收购了十几个煤矿,再以十几个煤矿做抵押,继续从银行拿贷款,支撑他向最初的投资者以稳定的低价卖煤。根生再一次过痛快了,利用资本手段,金融杠杆,以稳定的低价卖煤,把市场搞得低迷无比,把煤老板们搞得欲哭无泪。

        气氛很真诚,喝了几杯酒后,我说,根生,对不起,当年因为一条裤子把你前途给耽误了。

        那条裤子80块钱,根生哪有钱赔这么贵的裤子啊,只好灰头土脸地赖着,惹得借裤子的男孩躁狂不已。男孩躁狂是有道理的,当时剩一个月就高考了,高考结束后,再去哪里找根生要裤子钱呢。

        2008年,根生神秘地被释放。五个月后,他的房地产公司在伦敦上市,八个月后,他旗下的能源企业在美国纳斯达克上市。

        根生被抓很神秘,被放很低调。据说,根生做事的手段虽然不常规,但并没真正违法。根生对所有的好奇概不回应,只是按部就班地将企业做上市,继续赚海量的钱,继续在京城打造顶级人脉圈。

        根生第二次坐牢毫无征兆,在他老母亲的丧事上,夸张地来了三十多辆警车把根生接走。在省级直属监狱呆了五天,根生就被放了。大家无奈,觉得大约是根生的案子太硬了,有关部门怕把牙磕坏了。也有人说,根生其实无罪,只是会钻空子而已。

        根生穷,他是买不起诸如夹克、老板裤之类的好衣服的,可他好面子,常找别的同学借好衣服穿。他学习好,有威信,大家也都舍得把好衣服借给他穿。

        大家好不容易才达成共识,打算集体撕毁合同后,联合起来向根生讨债。谁知道,在统一战线成立的节骨眼上,又传来根生收购煤矿戍功的消息,这意味着即使我们不向根生供煤,根生照样能坚持。雪上加霜的是,我们的战线里出了叛徒,背着大家卖煤给根生。统一战线还没真正成立,已经宣告瓦解。

        根生问我精煤多少钱一吨?我说市场价90,你要,我便宜块钱。

        毕业后八年,我在一次喜宴上再见根生。听旁人说,根生混得不赖,最近刚承包了渭东水泥厂。

        上个月,根生突然请我去他家吃饭,厨师是从钓鱼台请过来的。

        我们坚信根生的运作链条迟早会断的,不可能一辈子亏本卖煤吧,不可能永远靠资本手段过日子吧。虽然结果似乎是注定的,但过程把我们拖惨了,煤价成了卖血价。

        作为煤焦企业的上游客户,诸如钢铁厂、电厂,他们的发展不受上头干预,经济形势又好,发展得很快。经济发展是链条式的,他们发展壮大了,同样需要有垄断型、寡头型的民营煤企出现,在一定程度上控制煤价,以配合他们做长期发展规划。这种状况煤老板们都知道,也都想做大,可谁也没本事想到做到,直到根生出狱。

        又过了五年,根生没有完蛋,我们也没饿死,煤价疯了,连翻了好几倍,搞煤的人集体幸福了,苦日子都成了浮云。

        传奇成了神话,根生在我们眼里,比马云们牛太多了。不服不行,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把坐牢当成创造人生新辉煌的坐标,太了不起了,南非的曼德拉不就这么出名的嘛。

        一天下午放学,龙龙又在学校门口拦截李莉,根生也在场,根生自然不敢和龙龙碰硬,温和地谎称李莉是自己表妹,让龙龙不要这么做。龙龙有个马仔认识根生,立刻戳穿了根生的谎言。

        在高中时代,我和根生是校友,他家是从陕西汉中移民过来的,少年丧父,家里很穷。

        我和根生在高中时就没什么交情,八年没见,自然以为他在说反话,于是咬咬牙,给他报了70一吨的最低价。

        没人顾得上高兴,煤矿、银行、交了订金的焦煤公司、钢厂、电厂都以赶着投胎的速度去根生的企业要账。玩空手道的企业容易管理不善,根生的企业是刚收购的,财务状况混乱,董事长进了监狱,那就更乱了。

        根生出狱后,居然去了龙龙新开的煤矿当经理,引来传闻无数。煤老板历史上最牛的二道贩子,转型当了勾践,搞不清楚该夸化呢,还是该小看他。也正是从那时起,没人再能看得懂根生了。

        1983年,三十岁的根生第一次进监狱,煤老板们拍手称快,作为全省第一个用资本手段对煤炭市场进行毁灭性打击的异类,坐牢实在是众望所归。

        手里有二十几个矿的根生成为最大的赢家,钱多得没了数。

        媒体总是爱透过一个面看人,煤老板因此被妖魔化。实世上那有妖魔,只有犯错,改过,接着犯错的凡人,包括煤老板。

        根生称得上是土煤老板们的经济学启蒙老师,高买低卖看似没道理,其实是用高价无息按揭购买的方式实现低价倾销,这样干有两个好处,一是利用时间差,掌握充足的现金流;二是拿着大批订单能从银行贷到款。

        根生向来没攒钱的习惯,他拿着钱在北京、上海、三亚买地,结果不用说了,几十亿几十亿地赚。据说为了方便在北京接待高朋贵友,裉生一度想买下天上人间。

        小混子龙龙是当时刑警队大队长的儿子,看上了校花李莉,老来学校骚扰李莉。根生和李莉是一个班的,两人关系有点朦胧。

        1999年,根生第二次坐牢,和上一次不同,监狱的级别高了,从县级监狱升格为省级直属监狱。大家既幸灾乐祸,又十分回味,觉得这个疯子其实是个天才。

        没多久,煤价开始持续走低,老客户流失的厉害。一打听,是有人坏了规矩,出煤的价格低于成本价。按跳楼价卖煤,那不是自杀吗,谁这么狠?

        虽然很怀疑,还是心存侥幸,如果根生说话算数,那我真逮着好客户了。即便他不能按时给钱,那也能理解,反正他的水泥厂也跑不了,我费点辛苦慢慢要呗,这种事太正常了。

        【煤老板三十年里,唯一的资本天才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开始创业的少壮派煤老板中,根生是个传奇。

        李莉带着儿子离开渭东后不久,改嫁给龙龙,听说把孩子的姓都给改了。根生的寡母舍不得唯一的孙子,从渭东跑到临水,一边在电影院扫地,一边常偷着去学校门口等着看孙子。

        根生的起诉状在法院排起了队,他手底下的企业全被拍卖了,存款被冻结了,家里的房子都被没收了。根生的老婆李莉被债主们逼急了,和根生离了婚。

        当时煤价受管制程度很高,上头有权根据经济发展需要,随时调控煤价,这造成煤价极不稳定。上头不调控的时候,煤价乱涨,上头一调控,煤价又惨跌,民营煤焦企业受不稳定煤价的影响,很难做大,再加上小煤窑林立,日子过得比较抑郁。

        根生用无息按揭的方式,以100块每吨的高价大量收煤,然后以70块每吨的跳楼价倾销。根生和很多煤矿签了约,囤积了大量的煤,迅速搅乱了市场。当时我们这些土煤老板对于金融、资本之类的概念很陌生,仅限于初中政治课本的水平。大家都不懂根生的玩法,高买低卖那不是自杀吗?

        根生的脑子真的进水了,他居然按合同把剩下的钱按月准时结给我。我真欣慰,难得有土老板能戴瑞士表结账的。头一批煤款结到七成时,我赶紧发给根生第二批煤,真有心给他降点价,可根生没提,我也忍住没主动张口遇到根生这样反自然的客户,高兴是必须的,就是担心被别的煤老板挖走,所以我从来不会跟别的煤老板提半点根生的消息。后来我才知道,其他煤老板跟我想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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