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在即,据守一方的各部主要将领匆匆返回蒙古本营,蒙古历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军事会议在成吉思汗的金顶大帐召开。
木华黎奉诏而返。君臣久别重逢,成吉思汗正想向木华黎询问一下中原战事,喜吉忽却截住了汗兄的话头,直言不讳地要求木华黎先向大家解释一件事情:即他是何时、何地、如何自立为靖南国王的?
闻听此言,帐中众将无不为之心惊,原本嘈杂的大帐内霎时归于寂静。
石抹明安与耶律阿海面面相觑,紧张万分。
木华黎莫名其妙,不由自主地站起:“义王爷,这话从何说起!”
成吉思汗摆摆手,示意二人归座:“何须解释!此等雕虫小技,如何瞒得过我去!兔死狗烹,鸟尽弓藏,此乃自古为君者的通病。完颜珣满以为藉此离间计就能为他们除去心腹之患,可惜他错估了我对木华黎的信任。也好,我就让他遂遂心愿,来呀!”他向斡歌连示意。
斡歌连呈上蒙古国旗:九斿白旗。
“金土不是盛传木华黎已经自立为国王了吗?好,我今天就正式封木华黎为蒙古太师,靖南国王!”
他将九斿白旗交给木华黎,充满深情地交待:“太行以北,我自经略;太行以南,由卿治理。”又环顾诸将,“木华黎以建此旗为号,如见之,应视我已亲临。”信任之重,由此名言可知。
此时此刻,不唯木华黎感激涕零,在座众将无不动容。
西征大计既定,成吉思汗又对跟随他多年的老将进行了封赏,同时改编了军队。一时间全军上下同仇乱忾,众志成城。
会议结束后,成吉思汗回到爱妃耶遂的寝帐。
已经确定由忽兰伴驾,战前的准备工作永远繁琐而紧张。耶遂久久地、心绪复杂地凝望着她深爱的男人,从心底里迸发出一声忧伤的叹息:“大汗,您难道就不能让太子们代您出征吗?”
成吉思汗的眼神倏然黯淡了。
假如能够,他或许会同意。但他怎能放心得下?他的儿子们可不像他和几个兄弟那样亲密无间,相互信赖……这也正是他最大的心病……“耶遂,我生于马背,大概也会死于马背。我命中注定是个不能享清闲的人。”良久,他故作轻松地说。
“大汗,此次远征需越过千山万水,不知何日才能归还。天地之间凡有生命之物都不能得以长生,倘或大汗似大树般伟岸的身躯骤然倾倒,大汗的臣民百姓又该交与何人治理?大汗的四个儿子皆人中龙凤,他们之中又有谁能够接替汗位?臣妾所奏其实正是大汗的兄弟将臣所思所想,还请大汗恕臣妾斗胆直言。”
成吉思汗心潮难平,深深地注视着耶遂忧郁的双眸,感慨道:“无论夫人还是博尔术、木华黎都从未对我提起此事,若非你提醒,我差不多要忘记——让我好好考虑考虑。”
确定嗣位人选可以说是成吉思汗一生中遇到的最大的难题。他从术赤想到拖雷,又从拖雷想到术赤,终究拿不定主意。还是与儿子们共同来商讨这个问题吧。万般无奈中,成吉思汗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四位太子被召到金顶大帐。帐中只有成吉思汗、博尔术、木华黎和喜吉忽。估计到父汗召他们前来必有要事相商,兄弟四人全都默不作声。
成吉思汗含义复杂的目光轮流扫过儿子们的脸,唯独没敢在术赤脸上做任何停留。
片刻,他斟酌着开了口:“我召你们兄弟四人都来,是想就确立汗位继承人一事听听你们自己的意见。”
除了术赤,其余三兄弟都流露出惊讶的神情。
成吉思汗注视着术赤:“术赤,你是我的长子,我想先听听你的意见。”
术赤沉默以对。察合台急了,抢先说道:“父汗问术赤,莫不是欲立他为储君吗?”他略作停顿,有意加重了语气,“他连自己的身世都不清不白,让我们怎么听命于他!”
术赤久已压抑的屈辱终于爆发了,他猛地朝察合台的脸上挥出一掌。察合台猝不及防,趔趄着向后退了几步。术赤转身欲走,被木华黎拉住了胳膊。察合台站稳身形,正欲还手,亦被喜吉忽拉住了胳膊。
成吉思汗默默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不加阻止,凄然无语。
博尔术忍不住责备察合台:“二太子,你太过分了!你这样信口开河,就不怕伤了你额吉的心吗?你尚未出生之时,正是整个草原纷争不断、杀伐混乱之时,你如何能体会得到你额吉所忍受的痛苦和屈辱?在这个世界上,难道还有比你额吉更值得敬重的女人吗?为了大汗的事业,为了你们兄弟的成长,她付出的何止是精力和心血?而你,还要用这样怀疑的言辞来伤害她,你于心何安!”
察合台羞惭地垂下了头:“我哪里是在说额吉的不是……”
“好了,就当我什么也没说。”他反感地瞟了术赤一眼,算是道歉。
术赤淡淡一笑,眼神中一片空虚冷寂。
察合台转向成吉思汗:“父汗,诸兄弟中,以术赤与我为长,愿并行效力于父汗驾前。儿臣以为,三弟窝阔台智慧超群,心机深沉,是继承汗位的最佳人选。”
成吉思汗缓缓问术赤:“你意如何?”
“我同意。”
“你呢?”成吉思汗又问窝阔台。
窝阔台万没想到汗位会落在他的头上,正惊讶万分间,忽听父汗问他,慌忙回道:“儿臣自当尽心竭力,不负父汗重托。”
“拖雷,你可有意见?”
拖雷摇摇头,爽快地说道:“儿臣愿追随三哥身边,警其所睡,言其所忘,做其应声之随从,策马之长鞭。”
成吉思汗依次征询了儿子们的意见,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既然如此,储君一事就这么定了。你们也无须并行效力于我的面前,天高地阔,我将令你们各守封地,各治一方。”
“喳!”
成吉思汗摆摆手,四兄弟规规矩矩地施礼退下。目送着他们走出帐外,成吉思汗不由颓然长叹一声。
博尔术竭力解劝:“大汗,储君已定,您该高兴才对。”
“我这样决定究竟是对还是错?你们三个不妨说说看。”
“三太子处事练达,宽厚仁慈,一向深得臣民拥戴,确是继承汗位的最佳人选。”博尔术诚恳地回答。
“可我心里怎么一点底都没有?我管不了身后之事啊。”
博尔术、木华黎、喜吉忽彼此相顾,黯然无语。
“由他们去吧。我感觉做父亲比做大汗还难。”
木华黎要走了,成吉思汗亲自送他。
征服金国的重担就要全部压在这员爱将的身上。金帝国的根基虽已被动摇,彻底摧毁它却决非一朝一夕之功。成吉思汗所能留给木华黎的,只有三万蒙军和部分乣军、汉军以及以汉军为基础的黑军,没有任何后援,一切全凭木华黎个人的勇气和智慧了。至于他自己,不久后则要策马扬鞭,远征万里。今日一别,便是关山远隔,前途叵测,是否还能相见,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一种伤感和依依惜别的情绪默默缠绕着一对君臣至友。营外,木华黎拦住成吉思汗:“大汗不必再往前送了,臣就此拜别。”
成吉思汗执住他的双手:“木华黎,待我远征归来,你一定要陪我回豁尔豁纳黑川看看,我常常想念那里。看来我确实是老了,越来越容易怀旧,越来越留恋昔日的朋友。”
“臣遵命。”
“有你坐镇南方,我自可高枕无忧。然战事繁复,你须注意身体,不可太过操劳。”
“臣无妨。倒是大汗自己千万要保重玉体。”木华黎竭力隐忍着泛上心头的阵阵酸楚。
君臣二人并非第一次别离,为何独有此次这般令人心碎?依然是终生相忆的温暖,依然是百感交集的留恋,不同的是这一次平添了永诀的无限悲怆。假如此生此世再不能相见,但愿此时此刻永无尽头……
“大汗,臣……走了,您回去吧。”片刻,他果决地说。
成吉思汗慢慢松开双手:“我在这里目送你。”
木华黎最后一次跪行大礼,然后飞身跃上马背,扬鞭远去……
伴随着冬天第一场大雪的来临,婉嫣顺利地产下了她的头生子。阿力麻里城变成了银色的世界。地上处处积满了厚厚的绒软的“棉絮”,雪地里那些出来觅食的动物行动不如往日灵便,布扎尔不觉触动了他克制已久的打猎的欲望,招呼了几个随从打猎去了。
婴儿在摇篮里恬然入睡。布扎尔夫人正与儿媳婉嫣一同挑选着花样,速格纳黑走了进来:“阿妈,我刚接到父王的口信,他说他出城打猎去了,天黑前一定赶回。”
布扎尔夫人大吃一惊:“他走了多久了?”
“大约有半个时辰吧。”
婉嫣手里的花样滑到了枕边:“阿妈,赶快让速格纳黑速带五百名兵丁前去接应父王,同时传命各军加强城垣守备,以防万一。”
布扎尔夫人恢复了她素常的冷静,完全采纳了儿媳的建议。
速格纳黑也开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但父王以往狩猎全都平安无事,总不至于这次就……他急忙走出屋外。
婉嫣迅速穿好外罩。
“嫣儿,你不能去!你还在坐月子,这样会生病的。”
“我不放心速格纳黑,他遇事容易冲动。阿妈,您还是让我跟他一起去吧,路上万一发生什么事,我们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布扎尔夫人犹豫片刻:“也好。嫣儿,你要多加小心。”
速格纳黑和异母弟古克率五百名兵丁整装待发,忽见婉嫣飞马而至,忍不住责备道:“你来做什么!快回去,小心冻着!”
婉嫣不及解释:“别多说了,我们快走!”
坐骑在厚厚的雪中无法快行,婉嫣心急如焚。
公公开始时打猎还总在阿力麻里城池附近,后来便逐渐深入到西辽国境内,以致他每次出猎都要兴师动众一番。半年前他也像今天这样只带了数十名侍卫出去打猎,虽侥幸平安归来,余忧尚在。此后经婆婆反复劝说,他总算半年没有出猎,可是这次……
前方蓦然出现了一个晃动的黑点,速格纳黑拍马迎上。越来越近,他一眼认出马上的“血人”是父王身边的侍卫,心里顿时布满了不祥的疑云。他急速上前,将奄奄一息的侍卫抱下马鞍。古克递上一壶酒,给侍卫灌了几口,侍卫悠悠转醒,只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西辽……偷袭……王爷遇……难……便停止了呼吸。
速格纳黑霍然站起,目眦欲裂:“父王,我不为你报仇,誓不为人!弟兄们,跟我走!”
婉嫣敏捷地将马横在速格纳黑的马前:“不能去!你知道敌人出动了多少兵力吗?”
“再多我也不怕!我跟他们拼了!你给我闪开!”
“速格纳黑,你冷静点!你这样冲动根本于事无补。我们还是赶快回城,与阿妈商议对敌之策。”
“我只要为我父王报仇!你若再不让开,休怨我无情!”速格纳黑眼珠子都红了,冲着婉嫣嘶声咆哮。
婉嫣毫无退避之意。她仿佛听到西辽军催近的马蹄声和强劲的战鼓之音,倘若速格纳黑一味执迷不悟,岂止他们这五百来人,整个阿力麻里城都将陷入险境。
速格纳黑完全丧失了理智。他挥起手中的鞭子,狠狠地抽在婉嫣的身上,婉嫣在马上摇晃了一下,遂又挺直了身体。速格纳黑绕过她,带着兵丁飞驰而去。
婉嫣从身后摘下弓箭,沉稳地瞄准了速格纳黑……
弦声响处,速格纳黑的坐骑应声倒地,它的主人被甩到了几米开外的雪地里。古克和众兵丁再次勒住坐骑,无所适从地望着一时动弹不得的速格纳黑和端坐于马上的公主。
“古克,把你大哥绑在从马上,跟我回城!”婉嫣的目光如霜似电,凛然而威严,令人不敢直视。古克和兵丁们被震慑住了,他们无条件地服从了她的命令。
婉嫣的担心绝非多余。坐镇边城的西辽守将在偷袭布扎尔及其随从得手后,立即调集大军向阿力麻里城扑来。
阿力麻里的城门已紧紧关闭。闻听噩耗,布扎尔夫人哀恸不已,婉嫣竭力劝慰婆婆:“阿妈,我能理解您的心情,可现在还不是伤心难过的时候。西辽忽出鲁克一向将父王视作眼中钉,此事一定早有预谋。据儿媳分析,他们得手后必会乘乱攻打阿力麻里城,当务之急是让速格纳黑即刻出城,向蒙古我祖汗处求援。我与阿妈坚守城池,援军到来之日,就是我们为父王报仇雪恨之时。”
布扎尔夫人忍泪点头:“速格纳黑呢?”
“哦!”婉嫣惊叫一声,急忙跑出屋外。
速格纳黑仍然仰面朝天地被绑在马上,已经快要冻僵了。古克和兵丁们围在他的周围,任凭他如何狂呼怒吼,也没人敢去松绑。
古克最先看到婉嫣,唤了一声:“大嫂。”
婉嫣瞟了速格纳黑一眼:“把他放下来。”
古克上前,利索地割断绑绳,将速格纳黑搀到马下。速格纳黑到了此时真是猴吃辣椒干瞪眼,气得都不知该骂些什么好了。
“阿妈叫你。”婉嫣简短地对丈夫说。速格纳黑一跺脚,走了。婉嫣向古克低声交待了几句什么,古克领命。
布扎尔夫人正自垂泪,看到儿子进来,越发抑制不住满腔痛苦。速格纳黑眼圈一红,咬紧牙关,沉默不语。半晌,布扎尔夫人哽咽着吩咐儿子:“你马上带人出城,到蒙古汗营向成吉思汗求援。”
“我留下,让别人去。”
“不行!”婉嫣推门而入,“你去路上还可随机应变,阿妈和我也能放心。阿力麻里城池坚固,军队和百姓对西辽人恨之入骨,短期内守住城池当不成问题。现在的关键是我们必须消灭忽出鲁克为父王报仇。你到蒙古后,千万要我祖汗立刻发兵。我已为你做好安排,你无须惦记阿妈和我。切记,路上不可停留,速去速回。”
“儿子,你听婉嫣安排,快走!”
“好吧。阿妈、婉嫣……保重!”
速格纳黑刚刚离开,西辽大军便陈兵阿力麻里城下。其实,忽出鲁克早想将布扎尔、阿尔思阑置于死地,以惩处他们的“背叛”行为。奈何当时他初登皇位,政权不稳,尚不敢轻举妄动。经过数年残酷镇压和铲除异己,到了一二一八年,也即他登基的七年之后,他开始觉得自己有足够的把握将那些原属西辽后归附蒙古的国家一一消灭了。为此,他将实施报复的第一个目标确定为与西辽临界的阿力麻里城。
进攻阿力麻里还有一个有利的条件,就是阿力麻里国王布扎尔嗜猎成癖,狩猎之时又常常深入西辽境内。果然,他等到了机会,粗心大意、疏于防范的布扎尔轻易地落入了早已为他张开的网。按忽出鲁克的如意算盘,无非是想利用布扎尔的骤亡在阿力麻里臣民中造成的混乱,一举拿下阿力麻里城。但他万万没想到,阿力麻里军民被国王的无辜惨死激怒了,决心用鲜血和生命来捍卫国家的尊严。
在这种同仇敌忾的顽强抵抗下,西辽方面发起的第一次进攻以失败告终。稍事休整,西辽军又向阿力麻里城发起了更加疯狂的第二次、第三次强攻……
婉嫣身着银盔银甲,与将士们一起坚守在城头。她的英勇和无畏极大地鼓舞着将士们抵御强敌的信心。
几乎所有的男人都上了战场。妇女和孩子们自发地组织起来,为他们的军队输送箭弩饭食,护理伤员。战斗进行得异常酷烈,西辽军队连续十余天不断地攻城,双方伤亡都极其惨重。然而,阿力麻里军民始终未后退一步。
西辽发起的二十余次进攻均遭击退后,这才发现他们实在低估了阿力麻里的守卫力量。辽将最后也丧失了信心,下令撤出战斗,在城外不远处扎下营盘,准备请求增援。
这是极其艰苦和危险的半个月。此间,婉嫣一直在城头督战,几乎没有合眼。只有在战斗停止的间隙,她才回到婆婆的身边。
速格纳黑的其他几房姬妾及弟媳、妹妹全都等候在这里。一见婉嫣,她们不约而同地围了上来。如果说过去有过嫉妒,有过怨恨,那么此刻早已荡然无存,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婉嫣几乎成了她们精神上的支柱和寄托。
婉嫣恬静地向她们微微一笑,从她的脸上,丝毫看不到绝望,甚至看不到紧张。布扎尔夫人拉住儿媳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问道:“城外有什么动静?”
“他们在城下驻营。久攻不下,我想他们一定会请求增援。”
“援军倒不可怕,怕的是……”
“阿妈也怕他们增加攻城器械?倘若我们能将敌营现有的火炮和投石机夺过来,就完全可以坚持到我祖汗派来援军。”
“你有把握?”
“敌人这些日子连续攻城,已疲惫不堪。我想乘今夜偷营,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你的身体可吃得消?”
“我没事。阿妈放心。”
入夜,五百名士兵吃饱喝足,一律换上大刀长矛,等待出发命令。不多时,婉嫣来到他们中间,扫了一眼站在队伍最前列的古克,问:“准备好了吗?”
“好了!”回答铿锵有力。
婉嫣满意地笑了:“好!随我来!”
阿力麻里城门大开,包了草叶的马蹄了无声息,一队人马迅疾地向辽军宿营地悄行潜进。
辽军营地一片沉寂。疲惫的辽军哨兵也在打盹。婉嫣带人轻而易举地解决了辽军前哨,随即攻入主营。
辽军没料到阿力麻里将士敢来偷营,许多人在睡梦之中便做了刀下之鬼。到处都是刀光剑影,辽军仓促间根本摸不清对方的底细,只觉阿力麻里军队无处不在。辽军将领惊慌之下,顾不上指挥,夺路而逃。
士兵们见主帅跑了,更加无心恋战,纷纷四散逃命。当第一道曙光划破天际,婉嫣和她的将士们已经带着缴获的火炮和投石机凯旋了。
战斗进行得如此顺利,取得的战果又如此辉煌,阿力麻里军民简直欣喜若狂。他们欢呼着将自己的英雄迎入城内。
婉嫣离开人群,独自向自己的住处走去。古克放心不下,悄悄尾随过来,婉嫣回头看见了他,眼前突然一黑,昏倒在地。
“婉嫣!”古克冲过来,从地上抱起婉嫣,一边嘶声喊人去请大夫,一边将婉嫣抱入屋中。
眼前的这张脸苍白憔悴,怀中的这个躯体柔软无力,在那些并肩战斗、生死与共的日日夜夜,他是不是早已忘记了这个年轻的女子是他的大嫂?她是刚强美丽的姑娘、坚定无畏的战士、智勇双全的统帅,也是他可敬的战友,心灵的支柱。怀着一种无法抑制的冲动,古克将生命中全部的深情都凝成一吻深深印在了婉嫣的双唇。
他不后悔自己爱上了这样的女子。哪怕她永远不会知晓——他也不会让她知晓——他依然会用整个生命来爱她。
从此以后,他将带着这秘密走完一生。但他无怨无悔。
婉嫣的肩头中了敌人一刀,鲜血从伤口汩汩而出,转眼间染红了半个身体。古克紧紧握着她的双手,心痛如绞。他在心中不断重复着:婉嫣,你不能死!不能死……
大夫匆匆赶来了,要古克回避。
经过了三天三夜的煎熬,婉嫣苏醒过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婆婆那张满含着怜惜和钟爱的脸。“阿妈……”婉嫣虚弱地叫了一声。
“孩子,”布扎尔夫人喜极而泣,“你醒了……”
“阿妈,敌人呢?”
“撤退了。”
婉嫣的目光中闪出淡淡的疑惑,却从婆婆含泪的笑颜中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胜利使他们赢得了比生命还宝贵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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