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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俪妃夜阑欲交蒙氏 宫闱秽乱利益结盟

        浏览京城街区巷市,发展变化极大。夜色下,蒙恬在街市上被一辆华丽马车拦住,珠帘挑起,原来是始皇近年来娇宠的爱妃……赵高躬身蛇影的驼背时时出现在宫里,始皇竟然跟这些人谈论刑狱律法。为网罗势力,结成联盟,俪妃另谋他法,要挟赵高逼其就范……

        

夜遇俪妃



        其时正值八月秋社,人们以新收黍谷做熟食,宰杀小猪烹饪,一道祭祀天地神灵,答谢上苍赐予食物。夜对苍穹,天上月儿圆,地上人团圆。始皇三十二年,山左山右秋季大熟,平定六国已逾五年,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农事被当做国之大业,并加以鼓励、奖掖,同时也带动了沼泽、山林的管护和垦殖。更有那草原牧场,大量发展畜牧业,更替变换军队马匹装备。退伍老兵们被就地安置在当地农垦、牧业区,壮大那里的人力资源。

        京城变化极大,仅城市面积就扩大了好几倍。因此,虽说京畿重地人口猛增,但从中原及汉中调运来大批稻麦,使京城的粮价并未因此而陡涨,反而比往年闹春荒时降了不少。物价平稳,天下无事,京城咸阳过节,地上摆的,半空挂的,花红柳绿,一派锦绣。瓜果蔬菜、肉杂食品把街道摆得连行人都难以通过,更别说过车马了,只好绕道行走。每一条街口都高高挂起了灯笼,大如圆月,勾画彩漆,待月上中天,华灯耀目,满城灯火似乎非要跟天上那一轮皓月比个高低上下不成。

        蒙恬回到京城这段时日,因受到皇上赏识而备受人们关注。羡慕者有之,嫉妒者不少,其中的宴请也足令蒙恬烦恼不已。为减少这些烦恼,蒙恬除参加几个特别要好的亲朋好友吃请外,一般宴请一概拒之。所以,每天除上朝下朝,都是径直进殿,直接回家。

        八月秋社节时,满城欢腾,尤其是那些旧国勋臣贵族入住京城咸阳,对秋社这个节日尤为重视。南北方人对此秋社节风俗不同,而且花样繁多,加之经过几年来东西南北各地方秋社风俗的相互糅合,使秋社节在京城逐渐成为仅次于岁首的大节。本来不怎么热衷此节的秦人现在也变得特别活跃,逐渐融入其中,这样一来,朝廷也只好默认。虽没有明令此节为国之大节,但认可的程度已大为不同,因此,节日这天,特例早早散朝。

        蒙恬回到家中,在母亲一再要求下,弟弟蒙毅已备好了祭品,正等着他呢。母亲居中,母子三人带领阖府上下一起跪地祭拜。拜完天地神灵,又拜蒙氏宗族祖父、父亲。祭祀仪式结束以后,已经是华灯初上,阖府总共也就十来个人,蒙府也就不分主人下人,一块坐下来吃饭。这也是蒙府多年来和其他贵族豪门最为不同的地方,因此几个下人们感佩不已。

        蒙母一贯喜欢吃素食,她面前自然只是些面点、水果之类。蒙恬自回到家这还是头一次过节,见母亲面前还是一味地只摆放素食,心下不忍道:“既然娘亲喜吃素食,那我们何不都一块儿吃素食……”母亲笑吟吟道:“你们尽管吃你们的,为娘吃那些大鱼大肉难以消食,吃起也没味,还是素食吃来有味、舒服,你就不要再管我,免得让大家扫兴。”母亲说到最后已经是一种嗔怪了,蒙恬也就识相地笑了,说:“娘亲说的对,那些大鱼大肉我吃的多一点都感觉不舒服,何况是她老人家呢!我也是一时多嘴,别在意,大家就请随便吃。”母亲也随口附和:“就是,就是,你们快吃,你大哥长期一个人生活,就是缺了点啥!”大家一哄地笑了。气氛和缓下来,蒙恬自己也笑了半天。

        一家人不分彼此地吃罢饭,闻听街衢里到处人声喧闹,笙歌鼎沸。蒙恬、蒙毅及弟媳都给母亲请过安。母亲说:“我累了,要早早歇了!你们该干啥干啥去,不要只顾惦记我。兰园也去,睡觉是我一个人的事,非要你看着不成!”

        “母亲晚安!”几个人依次出来。

        兰园高兴地抱了蒙恬的膀子撒娇:“大哥,带我们去逛灯市,南人做的花灯可好看了……”蒙恬推辞道:“我还要做地形图,叫你二哥二嫂带你去。”

        “又不是前些年的小丫头,都这样大了,自己去。”蒙毅故意板起面孔。二嫂笑吟吟地看着美丽娇艳的兰园:“不知谁的福气大,将来娶走我们兰园呢?”

        兰园随即把目标瞄准二嫂:“二嫂跟我去,他们男人欺负女人……”二嫂温言道:“今天这节日在我们老家是大节,我得跟你二哥过去看看我爹娘,你……”她特意给兰园示以眼色:“叫大哥跟你去。”说完偷偷窃笑。兰园只得再磨蒙恬:“大哥,你几年不回家,就忍心看着小妹一个人在夜地里走?反正我一个人是不去的……”

        二嫂拉起蒙毅,二人一溜烟跑出来上了门口的马车。

        兰园想逛街的心情更急迫,抱住蒙恬膀子不松手:“大哥,哼!看,二哥二嫂肯定也逛街去了,你还不走?”

        “好吧,等我换件衣服……”蒙恬宠爱地说。兰园高兴地叫起来:“就是嘛,这还像个当大哥的样子,我给你挑一件。”蒙恬特意让兰园为他挑选一件长久未穿的长礼服,换下了他那身皇上赐予的绣有白虎当胸的青色面料服。这件衣服非常醒目,而且赐予袍服的事情早就在京城传开,无论蒙恬走到哪里,人们都会一眼认出。

        兄妹二人走出蒙府,外面的景致果然热闹。京城的西苑有灯饰、字谜,有一困厄京城的书生在用一管排竹,尖上蓄满墨黑,往竹片上书写流利的籀文。蒙恬看得新奇,拿起那排竹左看右瞧,不肯放手。兰园从他手里抢下来,还给人家,又听见前面热闹,于是硬拉着蒙恬赶往城隍庙。

        在这里,一个盲人弹着古筝,且歌且弹;一个敲着散板的老者咿咿呀呀地讲周文王拉纤拜请姜子牙的故事;跟前不远还有一个小姑娘左手搓散板,右手敲击铜镯,赞的是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十三个寒来暑往,终于完成了举世瞩目的治水工程,疏浚河道入海……一位画工用手指蘸彩在竹篾上画成形状各异的图画,有花鸟,有鱼虫,有龙蛇,有十二生肖,一边画一边给围观者讲解,画好一幅卖掉一幅,生意好的不能再好。大多数妇女心思细密,总是自己设定故事范围,有的要画辟邪,说拿回家挂在门旁保家人平安。突然,一个妇女要求画工为她画一幅描述蒙恬勇斗野人,说拿回家去既能辟邪,又可让自家孩子学蒙恬,将来当一个大将军。要说那画工真不含糊,勾勒出的野人像两只怪兽,而蒙恬则被画得英武潇洒。

        蒙恬赶紧拉一把兰园,二人混迹在普通人当中专门听此人将如何讲述蒙恬大战野人的,听了一会儿,经那人一说,蒙恬几乎被形容成了神仙。兰园听得激动,高兴的像个大孩子,拍手跳脚。兰园也要上前讨画儿时,蒙恬生怕她坏事,拉着兰园的手就走……走出大老远了,兰园仍然撅着嘴使小性子。“哟!咱园园撅嘴生气比时还漂亮!”蒙恬故意逗弄。“谢谢夸奖!”兰园生气地不愿理会蒙恬:“哼!跟你逛街,真没意思。”

        “你就不怕哥让他们围了,难以脱身?”蒙恬想找个客观理由搪塞兰园。没想到兰园理直气壮地说出下面一番话:“围观咋啦!我家大哥功高盖世,受到皇上恩典是应该的,就是要显摆显摆,怎么啦?”蒙恬哭笑不得,何况又在大街上。幸好这段路行人少,要不然让这丫头嚷叫的多不成体统。“园园!”蒙恬终于绷起脸子,神色在夜晚的月下都是那么的严肃:“这么大个人怎么还这样不懂事呢?”兰园不敢吱声了。

        “前面夜路之人可是蒙恬将军?”夜色下,突然前面一辆华丽马车横在大街上,车上端坐一人这样问。蒙恬、兰园甚觉惊讶,蒙恬示意兰园问对方:“你找蒙将军干啥?我想你是找错地方了……”兰园心惊果然被大哥言中。没想到对方还挺霸气,几个随从拦住了蒙恬、兰园的去路:“丫头,没你事,别瞎掺和。啊,蒙将军……”其中一人冲着蒙恬点头哈腰。

        兰园心急伸出双手也那样挡在蒙恬身前恨恨地对那些人大喊:“跟你们说找错人了,这是怎么说的……”

        “闪开,丫头,小心办了你!”一个下巴光光、声音尖沙的男人闪出来恶狠狠瞪着兰园。兰园哪里吃他这一套,也不示弱,厉声道:“你是什么东西敢这样张狂。”

        “想找死呀,你……”那男人恼羞成怒,刚要动手,蒙恬挺身把兰园挡在身后,兰园还扑出来说:“大哥……”蒙恬不忘礼敬有嘉,问:“来者何人?所问何事……”

        “蒙将军……”一个清丽女子声来自马车内,珠帘挑起,果然露出一张俏脸。蒙恬正自惊疑未定,那个为首男子躬身慌忙给蒙恬介绍道:“蒙将军惊扰了,车里是俪妃娘娘……”蒙恬一听,脑子里先是一片空白,然后才明白这可是始皇近年来娇宠的爱妃。蒙恬赶紧拉一把兰园,跪在道旁尘土里:“娘娘万福!不知娘娘夤夜身在宫外,望其恕罪!”

        俪妃心中思忖:这话咋这么难听,什么夤夜,什么身在宫外?这不分明是在讽刺我这个皇妃么?俪妃心中先是不快,但为达到目的,还是隐忍了吧,于是进一步说:“将军免礼了吧!这大晚上的没人看见……那边有个茶舍进去坐一会儿,本宫有事相求,如何?”

        “臣愧不敢当,娘娘!”蒙恬惊得不住给俪妃磕头,碰得三合土石灰路响起咚咚的声响。

        蒙恬似乎已经意识到俪妃绝非仅仅是见一面那样简单,宫廷的争斗、官场的权谋,永远都是那样令人心悸,也十分敏感,让人怯而远之。这其中既有尔虞我诈的权力角逐,亦有权谋下的殊死搏杀,于是,蒙恬坦率地说:“娘娘,宫门就要关闭了,您还是赶快回宫吧!”

        俪妃听后内心已极为不快:“宫里宫外本妃已经妥善安排,你不必担心。早就仰慕将军威名,苦于无缘相见……其实别无所求,唯盼能从此结识将军,相互有个照应……”蒙恬越发不自在,越发感觉到事态严重,绝不能开这个口子,也绝不能给对方以任何机会。但拒绝的理由是什么呢?不如装傻充愣,蒙恬就一个劲地给马车里的俪妃磕头:“娘娘,赶快回宫吧!迟了宫门就要关了……蒙恬恭送娘娘。”他这样一说,搞得俪妃十分狼狈,样子十分尴尬,惊异得说不出话来:“你……”蒙恬不改初衷:“娘娘请尽早回宫吧……”

        俪妃沮丧地道:“哼!真扫兴……回宫。”她气恼地拉下窗帘,驾车人会意:“驾——”马车疾驰而去。俪妃怒气冲冲走进后宫,沿途碰到宫人宫女,见俪妃发怒,没人敢吱声,纷纷躬身侍立,一个劲行大礼。

        俪妃如入无人之境,一路穿门过廊,迎面碰上自己的宝贝儿子胡亥正在宫女们身上撕扯,吓得宫女们一个劲求饶:“公子,别这样……”胡亥不依不饶,非要亲亲这个脸蛋,摸摸那个胸脯,好不风流。一个宫女刚要伺机溜掉,一眼看见俪妃,吓得赶紧跪地磕头,要问候一声,俪妃示意别出声。胡亥装作盲人摸象一般,正好撞在母亲怀里,微闭双眼,这里闻闻,那里摸摸……啪——俪妃本来一肚子气,使出平生力气给胡亥一个嘴巴:“混账东西,你要气死我呀……”胡亥吓傻了:“娘?”乖溜溜跪地磕头。俪妃又于心不忍,想温存几句,终是发狠没有那样做,径直进了卧榻,端坐其上生闷气。宫女们赶紧围上前,上茶点的,端净盂的,递香帕的,这都是平时的例行公事。俪妃突然厉声大嚷:“蒙恬,我跟你势不两立……”吓得宫女们哗地跪倒一片。

        外面突然有人大声宣:“皇上驾到——”俪妃心惊,赶紧先坐于妆匣跟前,匆忙补补晚妆,内心侥幸想:幸好刚才被蒙恬那厮拒绝了,否则可就坏大事了……匆匆来到门口,蹲一个万福,给刚刚进门的始皇帝请安:“臣妾恭迎皇上!”

        始皇今晚似乎心情很不错,他也是刚刚从阳光阁看完街市的喜庆回来,路过这里,想念爱子胡亥,才拐了进来。看见俪妃明显神情不对,始皇问道:“咦!爱妃今晚是怎么啦?是不是又是因为胡亥?”

        “皇上请这边坐。”俪妃没精打采地牵着始皇胳膊坐在正席上,二人双双瞅着跪在一边大气不敢出的胡亥。俪妃突然忍俊不禁地笑了:“小小年纪没个正形,整天在宫女们身上摸揣……您说这孩儿是不是该打!”始皇听着也笑了,又扫视一圈周围的宫女们,叹口气说:“爱子该行冠礼成家立府了!你这娘可当得不怎样哟。”俪妃粲笑一下:“臣妾惭愧之至,老把他当小孩子呢!”说着又喊胡亥:“还不过来给你父皇问安……”胡亥朝前爬几步:“孩儿给父皇请安……”

        

野心的起始



        散朝之后,赵高和往常一样早早回家,目前他俨然是一位内阁首辅,朝中新贵。由于他的出身,没人相信他这个赵国王公贵族的没落子弟会心甘情愿,克勤克俭;由于他的出身,使得他身上就有了永远也抹不去的烙印,成为咸阳宫廷标志性人物。他还没到家,后面一辆马车追过来,宫人传谕,说皇上要见他。无奈,赵高只得调转车头随之进宫。一路上,他少不了要想:平时事情就够繁杂的了,都是皇上在公开场合指派他做这做那。不过深更半夜单独召见他,这还是头一次,想着始皇那阴鸷一般的面容,赵高内心产生一种少有的惧怕。

        灯烛下,始皇端坐,宫人们侍立在侧。整个内宫大殿灯烛明亮,好像全部集中起来照耀在皇帝的身上。赵高看到的岂止是个皇上,而是金碧辉煌的天神。赵高碎步疾走几步后,双膝跪地,深深叩拜:“老奴赵高觐见来迟,望皇上恕罪!”由于是在内廷,又无第二个大臣,三跪九叩大礼就免了。赵高表面沉稳,内心恐惧,但此刻他还是蛮放心的。因为始皇的神色可以告诉他一切。

        始皇从一阵吟哦中被唤醒:“哦,赵高起来说话。这里有三件事,你给朕留心来做……”始皇不紧不慢地安顿,那是一种少见的亲和力,令赵高激动不已,眼角湿润,真想大哭一场。在赵高的记忆深处,始皇帝这样和颜悦色地跟他说话,那简直是妄想,他顺从地爬起来侍立在侧:“陛下,老奴就是陛下的仆人,莫说三件,就是三十件、三百件老奴都绝无怨言。”

        始皇听来很受用似的,笑笑,淡淡说:“没有三十件,更没有三百件,连第四件都没有。你的忠心朕知道,以后就不要开口闭口奴才奴才的,你现在也是朕的九卿要员,这种职位怎么可以是奴才干的呢?”

        “是是,高万分感念皇上恩泽。”赵高激动地泪流满面,轻轻抽泣。始皇并不管他激动与否,只管按照自己的思路行事。“这第一件事情,你也知道,刑律狱典是治理国家不可缺少的工具,朕想你一直研习法家精髓,不如就委你来制订,朕可以随时参阅,以便修订。”

        原来是这样呀!啊,看来我赵高机会来了。当然他还得客套几句:“陛下,高才疏学浅,恐怕要误了国家大事……”

        “哎!你就不要推辞了,你写的文章朕看就不亚于李斯,这事就这么定了。第二件事就是爱子胡亥的教育问题,朕看还得劳你给他尽早教授律令、典狱,还望将来能辅佐朝政,治理国家。”

        “陛下……”赵高扑通跪地:“陛下,这可万万使不得。公子金樽玉贵,大秦未来栋梁,高有何德何能敢充师教授?这不是忤逆违制么……”

        “这也就是前期简单掌握些律法常识,以后还要系统学习庭审、具结、定罪什么的。文学我已经让扶苏给他的老师打过招呼了,你就负责先给他灌输律法知识。大胆干,朕相人不差。”

        “高,遵旨。谢陛下信任。”赵高一阵窃喜,一夜之间,他成了皇上近臣,这可是何等荣耀。那么第三件事是什么呢?赵高揣度着,就听始皇轻轻叹口气,笑了笑。

        始皇其实是在暗自发笑,他突然想起前天晚上胡亥因和宫女撕扯被挨打一幕,遂问道:“赵高,今晚也没外人,你给朕说说胡亥这小子是不是已经有了骨肉?”赵高一听吓得赶紧跪地:“皇上恕罪,都是奴才平时管教不严,以至于让个别宫女钻了空子……”

        “朕又没有怪罪之意,起来说话,”见赵高爬起坐了,始皇问,“那你怎么处理此事?”赵高索性豁出去,具结回答:“毕竟是皇家骨血,奴才自作主张给她安排了住处。前天生了,奴才又派人送了吃的……”

        “生了……”始皇眼睛亮亮地瞪着赵高,道:“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通禀一声?”

        “臣有罪。臣想她没有名分,省得给皇上和公子找麻烦,所以就……”

        “是男是女?胡亥自己知道吗?”

        “回禀皇上,是个女儿,胡亥去看过一次,下令让老奴送得远远的,怕陛下跟娘娘知道了不会轻饶他。”

        “这个不争气的东西,自己的骨血竟敢这样无情。好了,这事就这样了,后面我会安排其他人操心的。”

        始皇轻叹口气,接着又说:“都到了行冠礼的年龄了,赵高,胡亥这冠礼,我看还少不了你来替朕操办,一应费用,明日到府库去领。”

        “奴才遵皇上圣命!”始皇看看窗外:“天色已晚,你下去吧。”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奴才告退。”赵高唯唯诺诺倒退着出了内宫。

        

宫闱阴谋



        第二天下朝已是夜幕降临,大臣们散朝之后匆匆离宫回府。赵高心里存着皇上的嘱托,又钻研了一阵刑律法典,这才出门回家。迎面被一个手执灯笼的家伙挡住去路,实际上天色并不怎么黑,赵高可以清楚地看清来人。他不由一阵愠怒:“这厮真正可恨,点着灯笼撞人……”对面那人温声道:“赵大人息怒,有人要见您……”

        “这么晚了谁要见我?”仔细端详来人发现有点面熟,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怀疑此人来头不小。

        赵高大致已经猜到了一些……他示意来人前头带路。那路带得奇怪、迷离,从宫门转出去,又不知绕了多少个亭台楼阁,在一不显眼处,那人轻轻敲击一下,竟然好生地从墙角旮旯开启一门。那人示意赵高一个人进去。赵高毫不犹豫地进去,反正现在就是龙潭虎穴也得闯。里面等候着一个太监提着同样的灯笼示意让赵高跟他走。俪妃宫小巧别致,虽说置身在里面,被齐妃宫和正阳宫阻隔着,但只要从刚才那道门进来,就没人会发现。因为前头二宫把一切闲杂事担了,俪妃宫反倒落得清静。

        俪妃宫富丽堂皇,金碧辉煌,大门敞开。内门一贯到底,一直开到内殿,穿堂风可以灌到俪妃卧榻之上。见赵高走进,宫人、宫女们纷纷退下,消失在宫闱后面侍立。俪妃在纱橱后端坐,赵高无论如何也不会看到她此刻真实的容颜。“奴才赵高给娘娘请安!”

        “你就不要那么多繁文缛节了,坐吧!赵大人。”赵高很听话地席地坐于竹篾上:“谢娘娘赐坐,不知何事得受娘娘看重高?”俪妃开门见山地说:“我找过占星家,今年朝廷有凶政。赵高,你是如何看待此事?”赵高态度恭敬地说:“娘娘,那是些江湖骗人把戏,不足为信……”

        “你就丝毫没听皇上说过册立太子之事?”俪妃语气虽轻,但透着一股霸气。赵高不由内心一阵恐惧,想着如何才能过了今晚这一关,遂小心答道:“从未听说。娘娘,此事关乎江山社稷,是国家大事,廷议是一定的,没有廷议就不能算事。我一个宫里行走的奴才,怎敢妄言朝政。”俪妃狞笑一声:“哼!都说你赵高能把死的说成活的,把大事说得针尖儿小,这话现在看来还真是一点不假。”

        “娘娘过奖了。”赵高软中带硬,寒暄中不乏顶撞之嫌。赵高心里也明白,就凭她俪妃还不能把我怎么样,同时我也没什么把柄抓在她手里。

        啪!俪妃气得不知毁掉了什么东西,厉声喝道:“好哇,赵高,你以为皇上看重你就可以不把本宫放在眼里,来呀,把人给我押上来。”赵高正自惊异,押上之人令他大吃一惊,并不是此人是个什么人物,而是那汉子裸着的上身有一颗铜钱大紫燕子标记……赵高不由脸色骤变,由坐而跪,一个劲地给俪妃磕头:“娘娘饶命,娘娘饶命……高一切听从您的旨意……”

        俪妃藐视地看着终于屈服的奴才,非常得意:“就这,我还没有追究你私自处置胡亥和宫女私生女之事呢。无论哪一项,我都可以处你死罪。明确告诉你,皇上也救不了你,你要看清形势。”

        “是是,奴才明白……娘娘您到底想知道什么?高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整天在皇上身边,那你就揣度揣度,皇上立太子之事的可能性大不大?我想咱们今后应该好好合作才会立于不败之地,你说对不对,赵大人?”厚厚的宫闱遮掩不了俪妃的野心,赵高揣摩着这位女子的心计,遂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反正敌友常易,笑到最后才是真君子。于是愀然答道:“是是……奴才全听娘娘的安排。皇上暂不立太子也是在酌情考虑,怕确立得太早招致众多子弟们的孤立和攻讦,所以就迟迟……”

        俪妃见已达目的,遂说道:“好啦!今晚就到这吧。你回去早早歇息,以后怎么做,不用我教你了吧?”赵高颓丧地说:“不,不用。奴才知道该怎么做,奴才告退!”

        “去吧!”俪妃心满意足地打发了赵高。望着这个奴才把身子躬得就像虾米一样,俪妃不由心里一阵好笑,暗骂,属驴的,拉着不走,打着倒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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