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可爱的一天,但迫切需要下雨。饭前在我写完给玛·赫的信后我们走入果园。接着去奥利甫先生的开垦地。我们发现几个被损毁的鸟巢。耧斗菜长在岩石上。有零散分布的一株单独的植物,受树木和草丛的荫蔽。那是一种优雅纤瘦的花草,一个寻求遗世的女性,当它最孤独的时候却是长得最自由和最优美的。我注意到越是隐蔽的植物总是最挺拔的。柯尔律治送来一纸短笺和醋栗。
早晨我注意到赤豆的叶子大量下垂,我们猜想,是由于害虫的缘故。在果园坐了一会儿,然后去老木匠家探询棚架。昨天一个老人来访,头发灰白,年龄七十上下。他说他曾当过兵,他的妻子和儿女都已在牙买加亡故。他肩上挂着一只乞丐的旅行袋,外衣的许多地方成了碎片还打着不少补丁,整个是淡褐色;他个子高大,虽然驼背,看得出过去一直是笔挺的,我问了问他的情况,然后给他一块冷咸肉和一便士。他说:“您是一个好女人!”我不禁笑了;我揣测他的意思是:“您是一位好心的太太。”后来一个女人叩门,她到格拉斯哥去。饭后我们走进佛兰克的田地,爬上小峡谷,计划做一个座位,然后去奥利甫先生家所在的荷林斯乡,在那里坐下来——在佛兰克的地里发现一种紫色贝壳状的菌类。饮茶后我们去白脱里普豪,在那里来回漫步。所有小橡树的树叶枯干如粉末。寒冷的南风,预兆有雨。应补记在星期二傍晚,也就是6月1日,我们在约翰的萌生林附近的草坪上散步。这是个可爱的夜晚。西天的云彩在湖的上端反映出一种橘黄色的光。万籁俱寂。在群山的顶峰有一种阿尔卑斯山似的火红色。当我们观赏湖景时它消失了。但我们在一条遮掩着它的小山脊后面的两块小岩石间以新的最美的视点看到湖。这个白苔是一个为观赏森林和山峪,仙境似的幽谷和仙境似的山中湖泊而设置的地方。小型的山冈,山上有山,大自然的艺术,千姿百态的美丽作品。小约翰·道生从树林出来,走进屋内,肩上背着一根木棍。
一场极好的雨。我躺在床上直到十点。威廉比昨天好多了。我们步入伊斯代尔,在牛棚躲雨,回家时打湿了。杜鹃啼鸣。我们坐在牛栏门口时守望着那些小鸟。橡树萌生林成棕褐色,像秋天里一样——最近的霜冻——它打在绿树、桦树或榛树上。桤树的叶子完全长出来了,有些受到损害。我们回家打得够湿的。从进餐时起我们一直在读可怜的罗根的传记和作品。“对失落的一切永远的渴想。”这是感人的一行。他的诗中有许多感人的句和段。威廉现在睡了,窗户开着,他躺在窗座上。画眉在啼。我真信忍冬树上有一千个芽,全都是小小的,远不到开花的时候,除了近墙的小枝后面的一个,舒服犹如一个鸟巢。约翰的蔷薇树非常美,跟忍冬混杂在一起。
星期二傍晚当我们待在岩石中间时,看到树林中好像有个人在休息或往四下看——他近处有一根木材。我们回去时,威廉往前走去,我追赶他时发现这个我们加以猜测的人乃是约翰·道生。我跟他说话,我猜想他认为我问他先前威廉跟他说过的话,因为他说“威廉问我的脑子怎么啦”。可怜的人——他说愈来愈糟,他走路好像怕让身体运动似的。
昨天早晨威廉跟阿吉·费歇尔远走到斯旺。她是去照看戈昂病得垂危的幼儿。她说:“有许多比一个幼儿死亡更沉重的苦难。”又说:“这个山谷有个女人一年中埋葬了四个成年的儿女,我听她说,许多年过来,她思念这四个不在的孩子比思念现在活着的几个更有乐趣,因为随着儿女们长大,有了他们自己的家庭,他们对父母的责任感耗掉了,淡薄了。她在礼拜天去教堂,可以轻快地跳过死者的坟墓,如同他们小时候轻快的步伐蹦跳一样。”
我们走进金先生在荷林斯乡的家,饭已准备好了。我衰弱无力,单独下冈,威廉自走一条艰难的路。餐后我们在草坪的小径上散步——下午降阵雨。玛·赫寄来一封极为感人的信,我正坐在窗前给威廉读弥尔顿的《深思的人》。就寝前作复。
非常可爱的早晨,夜间有充沛的雨量。进餐迟。傍晚沿我们最喜爱的小径散步。然后走进果园并在园中闲坐。晚上幽暗温暖——恬静的夜晚。我撇下威廉在果园。就寝前读《胡贝德妈妈的故事》。
一个舒适多阵雨的早晨。我做馅饼和面包;但我们首先散步去伊斯代尔,坐在橡树下的青苔石上。有一两次小阵雨。雏菊沿着溪边怒放。草莓花垂悬在溪水上——所有的花草娇柔青翠。下午威廉在果园闲坐。我去那里,因疲倦而睡着了。辛普逊先生来喝茶,史密斯夫人带着女儿来访。我们开始给约翰·威尔逊写信。
早晨多阵雨。我们正给约·威尔逊写信时,爱伦来了。莫莉参加戈昂的孩子葬礼。饭后我和爱伦走入约翰·费歇尔的开垦地。她带给我们柯尔律治、克拉克逊夫人、莎拉·赫的来信。威廉在傍晚出外,在果园闲坐。阵雨天。傍晚有我记忆中最大的阵雨。
今天上午我写信给玛丽·赫,把《懒散》一诗寄柯尔律治。抄录寄威尔逊的信,又写信给理查德弟与柯尔律治夫人。傍晚,跟爱伦散步去白脱里普豪,去乔治·马卡雷思家借马。非常可爱的傍晚,有杜鹃轻啼和小鸟啁啾;萌生林仍遭损害,但成簇的树木大体看来非常柔和美丽。我们进去时威廉正在散步——他已经两个晚上没有睡好,所以我们不久就寝。早晨我跟爱伦去里代尔瀑布。安耐特、玛丽·赫和柯克有信来。
爱伦和我骑马去温德米尔。我们有一个美好的艳阳天,既不热又不冷。我在采石场登上马。除在入口处大门之外没有遇到什么困难和耽搁。我为某些景致所陶醉。从海雷冈上眺望,景色美不胜收,万物欣欣向荣,湖泊、树林、房舍、果园、树篱、绿野、青山、白色的房屋大大小小;我们经过二三栋政界人物美观的别墅。寇尔温先生的灌木林在土生土长的大树下看起来样子十分可怜。我们把马安顿好,在湖边就餐,然后走向渡船停泊站,接着登上湖中的岛,环岛绕行一周,再带着马坐渡船过湖。岛上有些地方的灌木已被砍掉,我向船夫指出我不以为岛上环境有所改善。他答复:“我们认为是改善了,因为你们已几乎见不到原先那栋房子。”可是依我看似乎并不比以前好些。他们没有天然的林中空地;那不过是一块草地,其中有些可怜的幼树,长在那里仿佛半饥半渴。草地上没有羊群,也没有牛群。它什么也不是——既不是天然的,也不是完全人工培植的,先前则不是如此。想想那栋大宅院!天哪!要是能掩蔽起来,倒是对所有的人有好处,他们现在痛心地看到地上最怡情悦目的地方受到人的糟蹋。可它是不可能遮掩的。即使我们的老橡树当中最高的也达不到它的顶层。当我们走上小船时有两个人站在登陆处。一个人似乎有60岁上下,红润的面孔乐呵呵的,他看来好像在寇尔温先生的宅第里可以一直生活下去好些年。他穿着一件蓝夹克和长裤,如生活在近温德米尔湖的人那样,尤其是在主要的名胜区的,我以为,活得装模作样。他在我们把小船划开时,意味深长地瞧着我们的船夫说:“托马斯,注意避免偏离木桶的方向。你明白我的意思。那对他们会当作一扇百叶窗,你明白。那是盲目的事情,对你,对车夫,对我,我们所有的人。注意偏离方向。就某些人来说眨眨眼就如同点点头一样起作用。”随后他转身,以如此自满的神气看着他的同伴,对未知的东西具有如此深刻的眼光,我忍不住立刻笑他。岛上的金莲花自由自在地放,在灌木丛中,在湖岸上——也在别的地方到处谢落。各种各色的蔷薇现在也开了。金雀花到处盛开,在萌生林中间形成“黄金的纹理”。谷中的山楂花萎谢了——在山上的挺美。我们在三点到家。茶后威廉外出散步,写“太阳久已落下”那首诗。他开头去乔·麦克雷恩家因为马,后来在我们自己的小径上散步时写下这首诗;他把我叫进果园,在这里向我重复念那几行诗——然后他待在果园里直到十一点。
威廉睡得不好。整天是把一切泡着的雨。我们本应去辛普逊先生家喝茶,可是在喝完后才去。劳埃德夫妇来访。山腰上的山楂花如园里的一样开得烂漫。把菜用大黄从山上带下来。大雨如注。安布尔赛德有集市。我写信给克里斯托弗和玛·赫。
我写信给克拉克逊夫人和路甫——跟爱伦一道去里代尔。柯尔律治来,带着一满袋书等,和一根花楸枝。他曾受到一头母牛的攻击。他是越过格里斯代尔来的。一场烈风。辛普逊先生来饮茶。威廉身体非常不适——我们睡得稍迟——我在起居室睡。
潮湿的雨天。威廉睡眠极糟。威和柯出外散步。饭后我去躺着休息,不舒服。我由于整理床、做饭等事累了,莫莉病得不轻。
早晨多雨。饭前柯动身。我们送他到雷斯,但下雨,因此就送到这里为止。在墙下避雨。他会全身湿透的,因为我们刚分手就下了一场猛烈的阵雨。我们没有吃饭;但喝茶时有醋栗馅饼作点心。我烘制馅饼及面包。跟威廉一同散步,开头在我们自己的小径上,但它太湿,然后越过岩石上大路,来来回回,最后去金先生家。辛普逊小姐和罗伯特曾经来访,莎拉与安耐特有信来。
晴朗的早晨。阳光灿烂,但有雨云。威廉睡眠有改善,但不佳,上午一直修改献给玛丽的诗,现在正洗脚。我把我们旅行的诗抄录出来,给柯克逊姑夫写一信。上午辛普逊先生来,这时我们正在果园中,他带给我们一幅他作的画。傍晚我们散步,开头在我们自己的小径上——有好一阵。岑寂的夜晚。星星一点两点地出现,但没有杜鹃,也没有小鸟,天气不温暖,我们注意到自8日星期二,威廉写“太阳早已落下好久”以来,在黄昏已经完全降临之下我们没有听到小鸟啼鸣。散步去观赏里代尔的新貌,可它露出一副阴沉的脸色。在贝因里格斯有一只猫头鹰嚯嚯地叫。它的头一声招呼酷似人声使我为之一惊,当它叫第二声时,震颤而使劲吐出来,我才发现那是一只猫头鹰发出来的。满月(不十分满)是在一群稳定而孤立的浮云间,它周围的天空要比天然的天蓝色更蓝。威廉注意到在一丛黑黝黝的矮枞树林之上的圆月,是一个降凡的仙子的绰约形象。我们还没有来得及离开我们最喜爱的小径,一场阵雨把我们赶进约翰的小树林。在走去看里代尔的景色前,我们在约翰的小径上散步。一回到家随即就寝。
身体极不舒服——来不及喝茶就躺下——病了,后来在威廉带给我一封玛丽的信之前几乎睡着了,他坐在床边念给我听。威廉写信给玛丽和莎拉,告诉她们有关《采集水蛭的人》的情况,我给她俩写了一信,另一封给安耐特,还有一封给柯尔律治。喝茶后见好——把我的包裹收拾好后跟威廉在我们自己的小径上一道散步。我们被公地上的马儿赶走;然后去看里代尔,在小枞树林内散了一小会儿步,再登上山顶,然后回家。夜晚温馨可爱。威廉在我后面。我从窗户向外把披风扔给他。月亮被云遮住了。他在果园内坐了不多几分钟,回来困了,匆匆上床。我把面包奶油给他送去。
一个多云但温馨可爱的早晨。鸟儿轻柔地转啼。威廉整晚没有睡着,才九点五十分他已上床就寝。威廉起身后我们去果园闲坐直到正餐时。傍晚我们在最喜爱的小径上长时间散步;猫头鹰嚯嚯地叫,夜莺不断地唱给自己听,没有其他小鸟,没有画眉。我撇下威廉让他去写几行夜莺或黄昏出现的其他禽鸟形象径去取信。没有一封。我回到威廉身边后,我们来回走了一阵,然后远走到金先生家。回来进屋。有一篮莴苣,玛·赫的一封来信说我拖延作复,告诉我此前她另有一封邮寄的;另,维德有一封,一封是莎拉给柯尔律治的。威廉没有读它们。玛·赫长胖了。
我们去里代尔取信——遇到弗兰克·培提,他捎来预期的玛丽的一封信。我们往上走进里代尔林,在那里读它,靠近一方旧墙坐着。它挡着一片榛树林,威廉说它恰像密德尔翰的欧洲榛林榛树。这片榛林是个挺美的地方,一块成斜坡,或者不如说相当陡峭的地面,许多高而直的榛树,有间距地长得一丛一丛,差不多好像是有规则的,仿佛人工栽培的。我们回来吃饭。饭后我写信给玛丽,威廉则在果园里闲坐。老辛普逊先生跟我们一同饮茶。辛先生走后我向威廉读我的信,跟玛丽谈养一只猫的事。我谈到小鸟跟我们作伴,威廉告诉我就在早晨一只鸟儿停留在他的小腿上。他一直一动不动地躺着观察这只小生物,它来到他原坐着的长凳下,然后飞到他的小腿上;他想进一步看看它,无意中动了一下,它立即飞到他头上的苹果树上去了。那是一只小小的幼鸟,刚刚离巢,既跟人不熟又没有习惯跟风雨搏斗。它待在苹果树上时风吹动僵硬的枝条,小鸟似乎给弄得茫然,软弱到不知对抗。燕子飞到起居室的窗户前仿佛想筑巢,但我恐怕它们没有勇气,我以为它们会在我的窗户前筑起来。它们柔软的白色肚腹和开叉的鱼一般的尾巴紧贴着玻璃,趴在玻璃窗格上呢喃啁唽,闹闹嚷嚷,唱着一支欢乐的小曲。它们游弋一圈又一圈,然后再回来。这是个令人心旷神怡的黄昏。开头我们走向冈顶去观赏里代尔,然后去白脱里普豪。现在我看不见一度在萌生林呈现的棕褐色。下层的山楂花萎谢了。现在那些在山冈上的是淡白色。野生的欧洲荚蒾开放了,还有野玫瑰。我还没见到忍冬,除了我们自己的一株幼树,还有我跟爱伦去温德米尔那天在汤利夫人家见到的开黄花的一种。毛地黄现在常见了,头一株开花的是我在跟爱伦那天见到的,此外还有一株成熟的草莓。威廉随即就寝。
威廉睡得很踏实。我服了蓖麻油躺下直到十二点。威廉把自己弄伤了,只轻微劳动。我起身后我们在果园闲坐——天气温煦可爱。赫德逊小姐来访——我陪他去冈顶。回家后发现威廉正试图修改我们对玛丽倾心的诗中的一节,我使他相信无需修改。饭后我们在家闲坐。傍晚在最喜爱的小径上散步。柯尔律治来一短简。威廉对他写的“颂”稍作补充。
我们餐后坐着——威廉正要修面时——路甫进来。这是个可爱的早晨——他骑马过冈而来。他带来罗瑟勋爵打算清偿所有债务的消息,等等,以及克拉克逊先生一信。他参观了我们的园子,对赤豆等等,挺惊异。他走后,我们就罗瑟勋爵的事写信给柯尔律治、玛·赫和理查德弟。威廉决定星期一去欧斯米尔。下午我们带着写好的信散步去里代尔——没有信来。甜美可爱的下午。倒霉的头痛,由于心情激动而产生的腹痛——九点上床就寝,但迟迟才睡着。
今天早晨燕子在我窗下非常忙碌。我睡得挺不错,但威廉失眠。十一点后他还在床上不起。暖和的早晨。柯尔律治上次在我们这里时告诉我们,长老会在凯斯威克好多年没开过会了,一个长老会老太太习惯每星期天定期独自去会堂坐着祷告,独自一个在斯基道的高山下,那个空旷的山谷里,那些枞树当中,那个美丽的地方!可怜的老威利——我们每当走过他靠近教堂墓地大门的坟墓时都不由得想到他,回忆起他的样子。从前他把一份小小的产业花完后是霍克斯海德的一个马夫。到晚年他靠教区提供,或他们说的“承包”膳宿。一个属于雇用他的会堂的小伙子,一天早晨轻快地骑着马经过约翰·费歇尔的房子——“喂!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吗?”约翰对这个小伙子说——“没有,什么也没有,就是老威利死了。”他是去指令敲丧钟的。星期四沃金顿的赫德逊小姐来访。她说:“噢!我爱花!我在离家好几英里外的公园播花种,我母亲和我去探望,看它们长得怎样。”这可以显出要是植物学家发现远离家宅的地方生长稀有的花草,他可能常常受骗。这是一个非常普通的青年妇女,在英格兰北部的任何城市你都可以找到二十来个。我在威廉之后端坐了一会儿——接着他叫我下楼到他那里去。(我正给玛丽·赫写信)我读丘吉尔的《罗西亚德》。重又写信。直到他提醒我才去就寝。百叶窗关着,但我听到小鸟的啼声。有我们自己的画眉急不可待地叫喊——它就这样对我发出来。早晨宁静,小鸟的唧唧喳喳非常忧伤,猫头鹰先嚯嚯地叫了一刻钟,如今雄鸡打鸣了。天色将近大亮,我吹灭蜡烛,上床就寝。不多一会我想听到了威廉的鼾声,这样我安下心来睡觉。查尔斯·劳埃德来访。〔?〕对我亲爱的哥哥。
威廉比我原先预期的要睡得好,但绝不是整天都舒服;上午大部分时间我们都在果园里。喝茶后长时间在我们自己的小径上散步。我们融洽地一块儿谈论如何处置我们的财产。躺在草坡上。天空和大地是这么可爱,它们融化了我们的心。向北方的天空是一种单纯然而丰满的黄色,渐渐消褪为淡蓝色,夹着零散分布,稳定孤立的紫色条纹又融化成浓淡不同的粉红。那使得我的心几乎感觉像面对一种幻景。后来我们拿着披风坐在果园里。辛普逊先生和小姐来访。我们告诉他们我们盼望的好运。看到辛普逊先生听后的冷淡态度我们感觉惊讶和有失自尊——辛普逊小姐似乎非常高兴。他们离去后我们进屋,威廉上床休息。我端坐约一小时。然后他叫我去交谈——他睡不着。我写信给蒙塔古。
威廉不得不迟迟起床,他睡眠极差。早晨非常晴朗。但直到十二点我离家外出才感到天气炎热。在铁匠家上面的绿色小巷和威廉分手,然后去辛普逊先生家就餐——后来我们在园子里散步。蓓蒂·陶华斯和她的儿子及女儿来喝茶。小家伙4岁,几乎跟哈特利一样大,也一样聪明,他们说。他的眼睛是挺漂亮的,你跟他说话时有什么事情使他害臊,他就把它们抬起来看着你,露出一种可爱的光彩,还把下巴缩进脖子,作为一位陌生的客人,除此之外我看不出别的什么。他的母亲是一个娇弱的女人。她说她和她丈夫身体都不结实以致不得不把土地卖掉。谈起老吉姆·杰克逊,她说:“在格拉斯米尔他们的情况也许可以好转,跟任何人一样好,只要小心在意的话。”——“他们开始有一份清白的产业,从来只一个孩子,他当然智力不全。”——“他们是怎么花光他们的钱的呢?”——“吃喝呗。他老婆一天要准备四五次茶点,向人讨白糖!她想买新茶壶,不过她会用一只铜盆把水烧好,然后倒在一只放茶叶的一夸脱的壶里。这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的,因为她总是为丈夫和儿子泡茶。”
我带了花草回家,向日葵,栽种它们。
早晨,阿吉·费歇尔跟我谈到她的儿子。她继续说下去——老玛丽·华生在孩子夭亡时正在戈昂家。自她的儿子上个夏天溺死后我从没见到她,“我们都遇到了麻烦,麻烦把人的心打开”。她开始谈她那个嫁给了莱昂纳德·霍尔姆斯女儿的事,现在疾病如何落到他头上,他们一步步垮下去,在人世振作不起来了。天天都要借钱欠债,他们什么也不能干,在一块烦恼吵架。一天他骑着马到格拉斯米尔来——我纳闷发生了什么事,决心在他回去时跟他谈谈。他脸色白得像幽灵。他不耐烦马儿走得只比蜗牛爬得快一点。在一阵冲动下他来找老玛丽,告诉她,她可以把女儿和孩子们领回来。玛丽高姿态地回答(阿吉说),她不想把夫妻分开,一家子该在一起,只要她有能力就愿意养着他们。老玛丽后来到安布尔赛德去看他们,他求她原谅。阿吉说假如上帝高兴突然把他召去,他们就不再有这些痛苦。
我在床上进早餐,因为不十分舒服——然后散步去里代尔,我等邮件等了好长时间,卧在田野,眺望远处的青山——观看流水和聆听水声。我等来了邮件。蒙塔古和理查德来信。我匆匆而归,把这些信转给威廉,又给蒙塔古作复。回家后还给克利斯托弗第写信。莫莉洗窗帘并上光。我读《仲夏夜之梦》,又开始读《皆大欢喜》。辛普逊小姐来访——塔玛尔给我带来一些浆果。我决定去看威廉,为此约翰·费歇尔答应陪我过冈。辛普逊小姐吃馅饼,然后把我撇下念玛丽和柯尔律治的来信。得到替贝茜搞到一所房子的消息。我写信给玛丽·赫,为柯尔律治打好一个包裹。《抒情歌谣集》寄来了。我十一点半上床就寝。
我一觉睡到三点半——四点前叫醒莫莉,五点前穿好衣服,进早餐,但因下雨又上床了。现在是十点二十分——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我走到山顶坐在靠近约翰的小树林的一堵墙下,面向太阳。读《皆大欢喜》一至两场。遇见查尔斯·劳埃德,老劳埃德先生在楼上——劳埃德夫人已迎接过我。我经劳埃德夫妇给威廉写去一行短笺。柯尔律治和莱斯里刚好在我饭后躺下时到来。柯带给我威的一封信。他已安抵欧斯米尔。柯和我陪莱斯里到船库。一个阴沉、微寒的傍晚,没有阳光,但在我们跟莱斯里分别后,天空忽然出现一道光芒,补偿了我们的一切。它照在一座山冈上,一个洲渚上,把草和树都穿上宝石般的光辉。我为柯尔律治做晚餐。我们熬夜到一点。
我跟柯尔律治爬至雷恩冈的半山。一个凉爽的早晨。在辛普逊先生家就餐,帮阿吉·弗莱敏缝一条衬裙。辛普逊小姐茶后跟我绕白桥而行。到家后我磨颜料累了。莫莉刚离开我威廉进来。傍晚温和,降雨——他身体凉爽,精神饱满,散发出好闻的气味——衣服打湿了。我们坐在一块交谈直到破晓——一段快乐的时间。他面色苍白但不很疲倦。他也觉得我看来健康。
威廉三点后才睡着,但睡得还可以。辛普逊小姐来为房间着色。我从粉刷天花板开始。我跟他们一道工作(威廉挺忙)直到吃饭,但饭后我立即上床而且睡着了。起身后饮茶前去园子。我仰望燕巢,它已不在了。它掉下来了。可怜的小生物们,它们不可能比我更痛苦。我上楼去观看巢的遗迹。它成为窗台上一大堆废物。燕子筑这个巢费了十来天功夫。我在清晨和白天一次次观察它们,在傍晚天几乎全黑时还去留神观望。我一直看见它们在巢中不论白天黑夜并排坐在一起。最初它们在窗前出现时总是撞着窗面玻璃,白色的腹部和剪刀状的尾巴看起来像鱼,可是接着扑动双翼,唱着唧唧喳喳的小曲。一等巢达到充分的宽度,为它们提供一个壁架,早晨和傍晚它们就坐在上面,但并不在上面过夜。一天早晨,威廉还在欧斯米尔时,我注意观察了一个多小时,时不时它们的翅膀有一种抚摩性的动作,类似颤动,同时互相唱着一支低声的歌。
……它们不会到这里来了。我打算喝茶。天气不稳定,阳光,阵雨,有风。现在是八点。我想去看看燕子是否待在巢边上。不错,它们就在那里,并排两只都朝下看花园内的情景。我来到户外目的是要看看它们的面貌。我一看窗户就知道它们在那里。小乔治·马卡雷思从伦敦来。莫莉说“我没问他是不是找到了他的绿色皮钱包”。他离开时转了一圈看望老邻居,有的给他六便士,有的一先令,我听他母亲说“他从没丢失过那只钱包”。我写信给玛·赫,克利斯托弗第和格里菲斯小姐,然后去起居室睡觉。柯与威约十一点半左右走进家门。他们谈到十二点以后。
威廉睡得不好,头特别痛。我们跟柯尔律治走了一段登雷斯冈的小路,天阴有风,稍冷。没有跟柯尔律治在登雷斯走多远,不过在分手前一块儿坐了不多几分钟。我不很舒服——回家来想躺下,但威廉劝我喝茶。我们在一个〔?〕棚屋和路思怀特家之间遇到一个老头。他戴一顶陈旧但没破的帽子,穿一件极好的蓝色上衣、马甲、裤子,以及质地良好有斑点的精纺毛袜。他的胡子很多,灰色,我猜有两个星期没剃了,那是一种正规的式样,像长毛绒似的。他的包裹内放的是设非尔德的货物。威廉先问他做什么生意,然后对他说:“你年纪挺大吧?”“没错,今年八十三了。”我加入问:“有儿女吗?”“儿女?是呀,好些。我有儿女,孙儿女,曾孙曾孙女。我有个曾孙女,挺好的姑娘,今年13岁了。”我接着说:“噢,他们照顾你吗?”他有点生气地回答:“感谢上帝,我生活可以自理。”他说他曾经做过格兰比侯爵的仆人——“噢,他是个好人,他在天堂里——我希望他是。”他接着告诉我们侯爵如何在巴斯开枪自杀,他跟着侯爵在德国,陪他到处旅行。“他是个著名的拳击手,先生。”然后他告诉我侯爵跟他手下的农民搏击的故事。“他总习惯说我顽强厉害。”接着时不时脱口而出:“他是个好人!我们旅行时在酒店他从不要什么,碰巧也许那地方有一家。(边说边指着“天鹅”这可能是交谈时本地的一家酒店。)我们要付钱时,他会把手伸进自己的口袋掏钱买他喜欢的东西送给他们;从酒店出来他会说,喂,他们本来就要我付一先令十便士的。上帝帮他们的忙吧,这些可怜的人!”我又问到他有几个孩子,他说:“我没法告诉你。”(我猜测他把儿女和孙儿女混淆了)“我有一个女儿在克拉文的斯基普顿办了一所寄宿学校,她教园艺和拼音标点。另一个则在英格尔顿办了一所寄宿学校。在侯爵手下我把儿女都养育大了。”他对约克郡各地区都熟悉。他问我们住在什么地方。“格拉斯米尔。”“全英格兰最好的谷地呵!”老头说。我向他买了一把剪刀。我们在路边一道坐着。分手时我试着提起他的包袱,差不多提不起来。喝完茶我稍为好些。然后我写信给柯尔律治,完成给玛·赫的信。我们随即就寝。儿女的重负也是穷人的幸福。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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