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媛和我回别墅的时间,已是午夜。宋小媛亲自开车,而我则坐在她平日的座位上——这一颠倒或变换了的位置使我意乱,又使我感到心暖。我就像得宠在主人的床上玩乐和休息的一只猫或一只狗,活跃而温顺地妄动和听从——我感动的双手像狗的前爪情不自禁地触摸宋小媛的腰肢和腿,以表达我受宠爱、关怀和照顾的激情与谢意。但我这一感激的动作很快被宋小媛制止,因为这一刺激动作影响了她的驾驶,于是我循规蹈矩。我的手安份守己,但我的唇舌却像话匣子被破坏了的机关,难以控制地抖动着:“小媛,想听听我现在是什么感受吗?”我看着仿佛全神贯注驾驶的宋小媛说:“你必须听我说。”
宋小媛望着前方,被她驾驶的车辆像一头凶猛而清醒的雪豹,飞快而正确地奔跑在向往的路线上。
“说吧。”她答应的声音忽然像一首曲子的开始符或者开端,唆使或引导我往上哼唱。
“一只雄心勃勃的猫,被喂以鱼肉,养之于高阁,而不让它去捉老鼠,你知道会怎么样吗?”我说。
“我知道,这只猫会变胖、变懒。”宋小媛说。“但我不知道你跟猫有什么关系?”“因为,我就像一只猫。”他说。“是猫就得让它去捉老鼠,就像是司机你就让他开车。而现在我是你的司机,却不能为你开车,就像猫却不能去捉老鼠一样。”
“我是心疼你!”宋小媛说,“你今天累了。”
“我知道你疼我,”我说,“但你知不知道这样下去我会被你宠坏,惯坏?”宋小媛忽然把车刹住,“下去!”她说。我惊讶莫名。
“下去呀。”她说。
“为什么?”
“换位置。想不想开车呀你?”
我恍然觉悟,赶忙下了车去,转走过车头从正式驾驭的边门进入。宋小媛已在车内完成了位置的调换。她挪动到副驾驶的座位上,把驾驶的资格、权利或司机的名份交还给了我。
我名副其实或名正言顺地掌握着方向盘,将一部我情有独钟的车辆,驱使得风行雷厉。
“假惺惺,一只享福而不知福的猫!”宋小媛嗔道。我说:“应该说知福但是不享福,这才是好猫。”
“我看你是老猫!”宋小媛说。
“为什么?”
“因为你油嘴滑舌。”
“我油嘴滑舌,但是我可不好吃懒做。”我说。
这时候,我已经驾着车抵达别墅,并且从车子里钻出来走进别墅去——宋小媛掏出别墅的钥匙,但是别墅的门却由我打开。她把钥匙递给我,准确地说是我向她索取,但是我把门打开后,又立即把钥匙交给她。我积极或及时这么做,意味或表明我并不企图这幢别墅。这幢别墅的主人是宋小媛,而我只不过是别墅或宋小媛的一个顾客。
事实就是如此。
自从我和宋小媛亲密相好,我常到别墅来——别墅就像一个幽深的港口,接纳着我这艘磅礴的巨轮。
我之所以时常停泊在这个港口,是因为这个港口属于一个风流美丽的女人。她像一艘不沉的航空母舰,占据这个豪华的港口——与其说我投靠这个港口,不如说我是投奔这个像母舰似的富强美丽的女人——只有这名女人才能吸引和感动我这个好高骛远的男人。
在我的生活或生命中,她是第一个也是惟一一个使我感觉密不可分的女子,不管是在我变性之前还是之后,我和她难以分离。在我是女性时我们于忧患中成为朋友。而在我变成男性后,我们在欲海里成为情人——我们在别墅里欢爱和取悦。但对我而言,别墅不过是我和宋小媛欢悦的场所而已,就像国外的情人旅馆。而我不过就像旅馆一名匆匆的旅客。别墅绝不是我图谋占取的财产,就像我知道我不可能长久是宋小媛的情人一样。
“今晚上你别走。但明天你就不能住在这了。”宋小媛这样跟我说。
“为什么?”
“明天他要来。”
“那个香港男人吗?”我说。
“不是他是谁?”宋小媛说。
“他一来我就得让,对吗?”
“这别墅是他送给我的,”宋小媛说。“也是他的财产。他来了能不让他住吗?”“那你呢,你也是属于他的吗?他想来就来。他想要你,你就得给他是不是?”我说。
“童汉!”宋小媛叫道,“你不要这样为难我,好不好?”“我不为难你,”我说。“我今晚就走。”
宋小媛说:“那你就走吧。”她沉着脸,还把一只坤包摔在沙发上,那只外国人制造的坤包日常是被挂起来。但如今却被粗鲁地抛弃,就像一只珍贵的花瓶忽然贱卖一样。
“再见。”我勇敢地说。然后我拔腿就走。我拔腿而走的动作或行为就像一个临刑的勇士或革命者,壮怀激烈和义无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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