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瓢虫-9

        更早之前,七尾把行李箱托给了列车长。穿过八车的时候,车厢外右手边有个小房间,上面挂着“车长室”的牌子,七尾差点和刚好走出来的列车长撞上。“啊,不好意思。”七尾道歉。连在这种地方都差点跟人撞上,自己果然不走运。列车长穿着一身宛如双排扣西装般笔挺的制服,意外地年轻,却与七尾相反,冷静沉着,问道:“怎么了吗?”

        七尾都还没来得及深思,就把手中的行李箱递到身前:“可以请你保管这个行李吗?”

        列车长一时愣住了。或许是制服太大件,列车长也给人一种铁道迷少年就这样在新干线里工作的氛围。双排扣制服看起来很高贵,但列车长态度相当亲和。

        “你说那个行李箱?”

        “我在厕所里找到的。五车外面的厕所。”谎言脱口而出。

        “啊,这样啊?”年轻列车长没有怀疑七尾的样子,确认似地从左到右看了一下行李箱,确定数字锁锁着后,答应说:“我会在车内广播看看。”

        七尾道谢,进入绿色头等舱,再继续走出车厢。他在想狼的事,揣测狼与虎头蜂之间的关联。一会儿后,他操作手机。这里是九车与十车之间,对“疾风号”来说,这里是前头。

        蜜柑接了电话,七尾匆匆告知要件。他拼命地说明他要投降、要放弃行李箱、行李箱已经交给列车长保管、杀了峰岸儿子的凶手可能是虎头蜂、虎头蜂的照片在六车最后座的男子,也就是狼的手中。

        蜜柑挂了电话。七尾把身体挨近窗边,仿佛等待情人联络似地握紧手机,看着外面。列车进入隧道。在黑暗的隧道里,他感觉就像潜进水中,屏住呼吸。外面的景色出现后,便有种被允许吸口气的解放感。然而很快又潜了进去。浮出、潜入、浮出、潜入。黑暗、光明、黑暗、光明,这让他联想到不幸、幸运、不幸、幸运。就宛如祸福相倚,话虽如此,自己的情况却全是祸,真教人寂寞。

        就在这个时候,贩售小姐推着推车过来了。推车上塞满了商品。堆得像塔般的纸杯引人注目

        “请给我茶。”七尾拜托的同时,蜜柑打电话来了。七尾按着手机,把零钱递给贩售小姐。“怎么了?”蜜柑狐疑地问,七尾说明自己在买茶。

        “都穷途末路了,你还真是老种在在呢。”

        “水分和营养,该补充的时候就该补充。厕所也是。”

        谢谢,七尾向贩售小姐道谢,往十车走去。

        此时电话另一头传来蜜柑的声音:“喂,七尾,好消息。列车贩售小姐好像就是虎头蜂。”

        “咦?”

        完全意料之外的发言让七尾怔住,发出超乎预期的惊叫。

        车上贩售的推车停下来了。

        贩售小姐背对着他,只把头转过来。那个脸颊微胖、还带有稚气的小姐温柔地微笑。怎么了吗?没事吧?关心他的表情十分自然。

        七尾挂断手机,直盯着她看。这个女的是虎头蜂?实在不像。七尾从头到脚把她打量了一遍。

        “怎么了吗?”贩售小姐慢慢地完全转向他。那身穿戴着类似围裙的打扮,理所当然,完全就是个推推车的工作人员。

        七尾把手机插进工作裤的屁股口袋里。“不,没事。”他留意不让对方看出自己的紧张,“这个房间谁都可以用吗?”他指着左边挂着“多功能室”牌子的房间。房间的门是横推式的,写着“请向随车服务人员申请使用”。真莉亚说的用来哺乳的房间就是这里吧。伸手推推看,好像没人在用,一下子就打开了。里面虽然有可以坐的地方,却很单调。

        “很多人用来照顾小孩,向列车长或服务人员说一声,应该就可以用了。”贩售小姐回答。脸上的笑容是僵化的,那究竟单纯是贩售工作的营业用笑容,或者是出于别种紧张,七尾无法判断。

        多功能室的对面,通道右侧有间厕所。异于其他车厢外的厕所,是大型的。墙上有个比拳头还大的圆形按钮,用来开关厕所门。七尾看出是为了方便坐轮椅的人按压。

        贩售小姐又微笑了。怎么办?怎么办?七尾脑中响起自问的声音。该确定这个女人的真面目吗?万一她就是虎头蜂,那该怎么办?

        一阵劈啪声。

        七尾诧异怎么回事,原来是自己的手在撕绿茶宝特瓶上的塑胶膜的声音。还没有意识到,手指就先动了。

        “请问,是不是有蜜蜂飞进车子里?”离开多目的室的门旁后,七尾一副忽然想到的样子问。包装膜已经完全撕下来了。

        “什么?”贩售小姐被冷不防一问,惊讶地反问。“蜜蜂吗?”

        “喏,是有毒的蜜蜂。我觉得车厢里好像有毒蜂。”七尾试探。

        “有蜜蜂在飞吗?会不会是靠站的时候飞进来的?真可怕。等会儿我会告诉列车长。”

        是在装傻吗?还是真的什么都不晓得?对方的反应看不出特别的动摇。

        贩售小姐亲切地微笑,再次转身背对七尾,就要往十车前进。

        “啊,不,我去通知列车长好了。”七尾说,一样转身背对她。然后他装出就要再次折回绿色车厢的样子。他打开全副神经,意识集中在他背后的更后方。

        他稍微举起手中的保特瓶。正当他想能不能拿这个来充当镜子时,在茶水摇晃的色泽中看见了女子的身影。女子正无声无息地朝他逼近。

        七尾掉转身体。

        贩售小姐停住了。

        七尾将宝特瓶朝对方脸上摔去。女子倾斜身体闪避。七尾迅速推开对方的身体。他没有手下留情,卯足了劲把对方推开。女子失去平衡,摇摇晃晃往后退,撞到推车,一阵哗啦声响,堆得高高的纸杯崩塌。同时好几个装在推车下面的名产礼盒掉到地上。女子从腰部滑落似地,一屁股跌坐到地上。

        瞬间,七尾瞄见推车底下有某种蛇状的东西一摇一摆地游出来。他发现是蛇。

        一定是末尾前方那节车厢外的纸箱里跑出来的蛇。或许是缠在推车底下,一路移动到这里来了。蛇迅速地爬过通道,沿着墙壁移动,一眨眼就从视野中消失了。

        女子扶着推车站起来。右手有东西在发光。是针。

        她在浅蓝色的可爱衬衫上系着深蓝色的围裙,显然不是适合运动的打扮,然而女子迅捷如电。她大步朝前跨来。没有一丝迷惘。针会以多快的速度朝他伸过来、刺过来、还是射过来?七尾完全看不出下一步动作。

        怎么办?怎么办?七尾自问。

        女子朝他逼近。

        七尾首先稍微移动右手,拍打通道右侧残障人士专用厕所的开关门大按钮。

        门倏地往旁边滑开。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女子疑惑地朝门望去。

        七尾没有放过机会。他把身体向左靠,一脚踹向女子,把她踢进刚打开的厕所门里。不管是女人还是小孩,只要对手是职业的,就不能留情。

        女子踉呛,跌进厕所,七尾也跟着进去。厕所很窄,旁边就是马桶。七尾迅速挥出左拳。他狙击对方的脸,却被用手臂格挡开来,于是立刻换使右拳击向侧腰。打中了,然而这么以为的瞬间,对方的身体已经错开,以背挡下。

        女子动作敏捷。虽然应该也有几分焦急,但她对七尾的动作一一确实反应。

        七尾预感针会飞过来。

        此时门就要自动关上。七尾敲打内侧的钮,再次开门。他飞跳似地闪出厕所。背撞在通道对侧的多功能室门上。刚才被柠檬刺伤的手臂划过一阵痛楚。

        手枪从背后掉了下来。是从柠檬那里抢来的枪。好像从皮带里掉出来了。七尾急忙要捡的时候,背后的墙壁响起金属碰撞的声音。有东西撞到门,掉到地上了。是针。女子不知不觉间射出了针。

        女子也来到通道了。她把手枪踢得远远的。

        这段期间七尾也继续前进,来到推车旁。盒子散了一地。是包了包装纸的伴手礼礼盒。七尾捡起来当盾牌转向女子。同时礼盒被戳破了。女子拿针刺上来。干钓一发,被礼盒挡下了。女子的指间夹着针。她缩回拳头。缩回去,再次对准七尾挥过来。手猛地伸了过来。七尾再次用手中的盒子挡下。

        他甩开盒子,女子的右臂连同盒子一起被拨向旁边。

        紧接着七尾抬起右脚踹女子。脚尖陷进肚皮。有打击成功的感觉。女子按着肚子跌坐在地,往后倒。

        好!七尾前进,就要乘胜追击。

        然而就在他踏上车厢连结部位地面时,新干线唐突地摇晃起来。虽然只有短暂的一瞬间,但那种晃动就仿佛动物在甩掉皮毛上的水滴般猛烈,这要是搭在动物背上的瓢虫,就算被剧烈的地震吓到,也可以轻盈地飞走,然而七尾可没法这样。注意到的时候,他已经当场滑了一跤。他失去平衡,一眨眼就跌坐在地上。

        比起“居然在这种节骨眼跌倒”,他更感觉“果然还是变成这样了”。在紧迫的肉搏战中,竟然滑跤跌倒,不幸的女神总是那么体贴。

        七尾拼命要爬起来。女人按着被踢的肚子,还在呻吟。

        七尾在手上使力,就要爬起来的时候,手上感到一阵刺痛。咦?他诧异,全身血液倒流,急忙往手上一看,外侧竟然插着一根针。他怀疑自己眼花了。背上的寒毛全倒竖。刚才女子射出、打到门掉下来的针,前端似乎弯折,变得像倒钩一样。七尾的手就正好被往上翘起的尖锐部分给刺中了。七尾也知道那可不是寻常的针。针上应该有毒。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各种想法同时涌上心头。正确地说,只有词汇或单字而已。“多倒霉啊”、“虎头蜂”、“毒”、“死”、“我运气怎么会背成这样?”然后接着是:“我要死了吗?”七尾差点当场瘫坐下去。“就这么简单地死了?”

        怎么办?怎么办?呢喃声翻搅着脑袋。虽然是视野狭窄的状态,但他拼命观察周围。倒地的女人、推车、掉落的商品。他感觉到毒液在全身扩散。从皮肤刺进去的毒液会怎么扩散?一如既往,焦急引发洪水,搅拌着思考。怎么办?怎么办?只有提问充塞着脑袋。

        唐突地,思考的洪水终结,视野一片开阔。脑中变得一片空白。感觉该做的事只有一件。

        七尾拔起手上的针。

        没时间犹豫了。

        他看到女子身旁掉了另一根针。他站起来走过去。

        按着腹部的女子正好不容易撑起上半身。她的手在地板上摸索着。还以为她在干嘛,看来是想抓起七尾刚才拿在手上的枪——掉在通道上的枪。

        七尾急了,连忙跑过去捡起枪,紧接着他抓起地上的针,毫不犹豫,拍拍对方给予鼓励般自然地,把针扎在女子肩膀上。女子就像讨饵吃的雏鸟般张大嘴巴,接着盯住插在自己身上的针,瞪大了眼睛。

        七尾退后了一步,两步。

        自己被自己的毒针插到的事实,令女子哑然失声。

        七尾不知道毒性会在多快的时间内引发什么症状。他害怕极了,会不会在自己站立的这一瞬间,呼吸加快,失去意识,也就是自我永远消失?啪地一声,电源断掉,就这么完了——一想到这里,七尾连站都要站不住了,全身各处淌出冷汗。拜托,快点,快点啊!七尾祈祷。结果女子手忙脚乱地开始抚摸自己的围裙,从口袋里取出一只像小型麦克笔的东西。她的动作拼命极了。她拔开笔形道具的盖子,倒在地上弯起膝盖,抬起大腿,就要把笔刺上去。

        七尾没有犹豫。他大步跨近,在女子旁边蹲下,一口气扭断她的脖子。

        他从女子手中抢过笔型道具。那好像是注射器。七尾想起小时候经常给附近的老人注射胰岛素的事。他原本就要烦恼是不是可以如法炮制,但连烦恼的时间都嫌浪费,直接行动。他伸手勾住工作裤左膝上的小洞,粗暴地撕开,然后将笔形针筒刺上露出来的大腿。这真的是解毒剂吗?皮下注射就行了吗?最重要的是,还来得及吗?七尾努力不去理会接连涌上心头的问题泡沫、不安的粒子。

        刺在大腿上的注射针比想像中更不痛。他压了一会儿,然后放开道具。站起来。不知是否心理作用,他觉得心跳好像加速了。

        七尾抱起脖子弯折的女子身体,挪动到多功能室里。他让女子的身体靠在内侧墙上,让门不容易打开。他从微微开殷的门缝间走出。

        不知道能够瞒到几时。如果门无法正常开殷,或许乘客会以为是故障或有人在使用。他把“使用中”的牌子挂到门把上。

        接着七尾将掉落的商品堆回推车。不能留下格斗的痕迹。他把收拾好的推车推到通道角落,停下来。

        七尾把弹匣从枪把拆下,扔进垃圾桶。从自己的霉运来看,比起手枪派上用场的场面,他更可以想像出手枪被敌人抢走,为敌人提供武器的状况。刚才手枪也差点被女子抢走了。不带枪是不是比较不危险?七尾瞬间如此判断。

        他把空掉的手枪插回腰带后面。就算没有子弹,或许还是可以拿来恐吓或唬人。

        七尾背靠在垃圾桶附近的墙上,弯膝坐下来。

        吁了一口气。

        望着被针刺到的手。

        此时十车里面走出一个中年男乘客。他瞥了一眼扔在那里的推车,但也没有特别在意的样子,走进厕所。千钧一发。要是再拖久一点,骚动就要被人看到了。真不晓得自己是幸运遗是倒霉。七尾想着,就像与自己的呼吸对话似地,确认自己平安无事。我还活着。我还活着。对吧?他询问自己。新干线的摇动从底下推撞着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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