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伊从收音机里听到让-巴蒂斯特的消息。
他一时难以确定自己的感觉。他在渔船里大声咒骂,蓬头垢面,外表已不复一周前的光鲜。他将之归咎于贝芙,什么事都怪她。要是她勤快点,他的啤酒也不至短缺。虽然最近好多了,冰箱鲜有空空之时。
对杰伊来说抗拒酒精是一大挑战。自小在法国成长的他遍尝美酒。红酒是天神的饮料,他父亲如是说。俨然是天之骄子的他向来恣意享受红酒的美味,如今却落得靠廉价啤酒解馋。自贝芙上次采购杂货,他几乎每天都要喝上一整箱。
“我大概又得去购物了。”贝芙紧盯着他仰头喝光一罐啤酒,颈上的喉结蠕动着。
“是啊,你又得去了。”啤酒流下他赤裸的胸膛。
“你说了算。”
“去你妈的,你从来都想干吗就干吗。”他朝她走近一步,眼露凶光,“我快疯了!”他大吼着将啤酒罐捏扁用力扔向房间那头。“他妈的都是你的错!跟你这样的蠢婆娘一起被拘禁在这鬼地方,怎么可能不用酒来麻痹自己!”
他又去拿了罐啤酒,用光脚把冰箱门踢上。贝芙没说话,强忍着笑意。她最爱看杰伊烦躁困惑得快发狂的样子。她总算有个可以还以颜色的法宝。如今让-巴蒂斯特越狱了,他的脾气一定更加火暴,不知会做出些什么,她得提高警觉。她的自保方式就是把他灌醉。为什么她没早点想到呢?不过,以前她只能每隔四五周去采购一次。后来逐渐变成两周一次。而每次她抱回一箱箱啤酒,总是诧异他怎么喝得了那么多。他很少喝醉,但喝醉时不会抵抗她的挑逗,她总是等他昏醉以后拿湿毛巾擦他的身体。次晨,他完全记不得她对他做了什么,或者她如何玩各种花样来满足自己,因为他清醒时无法,也不愿和她亲热。
贝芙望着他拨弄收音机,搜寻可以听实时新闻报道的电台,似乎又要醉倒的样子。相识以来,他没有一点多余脂肪,曲线完美令她又羡又妒。但这情形就快改变了,毫无疑问,他的腰部将堆积脂肪,无论他做多少个俯卧撑、仰卧起坐或收腹运动都无法改变。他那漂亮的脸蛋说不定也会跟着变形。要是他变丑,就像她在他眼中那么丑,丑到连她都嫌弃的地步,那岂不太有趣了。
《圣经》里那个故事是怎么说的?高大俊美的参孙拜倒在一个女人的石榴裙下,后来她割掉了他的头发或者其他什么,总之他失去了魔力。
“你这蠢婆娘!”杰伊大叫,“光会站在那里发呆?让-巴蒂斯特正赶来这里,说不定就要到了。他会找到我的,他一向有这本事。”
“听说孪生子都这样,常常心灵相通。”“孪生子”这个词有如暗含毒液的蝎刺。“他不会伤害你,也不会伤害我。你大概忘了我见过他。我觉得他很喜欢我,因为我不在乎他的外表。”
“他没喜欢过任何人。”杰伊放弃搜寻频道的努力,气呼呼地把它关了,“你在幻想。我必须先一步找到他,免得他又做出蠢事,看见哪个女人就把她做了,把她咬得浑身都是齿痕,还敲碎她的脑袋。”
“你亲眼看过他动手吗?”贝芙若无其事地问。
“去把船准备好吧,贝芙。”
她已经不记得他有多久没叫她的名字,那声音柔美得有如融化的奶油。
接下来的一句话破坏了气氛:“那条手臂,都怪你。都是你,不肯替我去找些小狗。”
她购物回来后便听他不断抱怨,怪她没带回捕鳄鱼的诱饵,却对她带回来的礼物毫不感激。
她望着墙边的空床垫。
“捕鳄鱼的诱饵多得是,”几天前她说,“多到不知该怎么办。”
贝芙说服他用人肉猎捕鳄鱼,还说或许效果会更好。他可以拿一只立起时比他更高的大爬虫取乐,看它挣扎翻转,腻烦后朝它的脑袋补上一枪。他是非法狩猎,不能留下猎物,最后会割断尼龙绳,看着大爬虫滑入水中,驾船回到钓鱼小屋。
可这次事情没那么顺利。他只记得他用黄色尼龙绳将铁钩垂挂在一棵柏树的粗大枝丫上,忽然听见不远处有船驶来,有人在猎捕鳄鱼或者叉青蛙。杰伊来不及卸下吊在树上的铁钩和尼龙绳,赶紧离开。他应该把它割断的,他犯了大错却不肯承认,只怪罪她以为那一带不会有其他猎人。杰伊听见了一些动静,但没想太多。要是他考虑周全些,应该很容易想到,万一他放回水中的鳄鱼被其他猎人抓到,它嘴里或肚子里的诱饵迟早会被发现。
“可恶,快去啊!把船准备好,”他命令,“我得去找他。”
“你要去哪里找他?”贝芙轻声问。他的狂乱令她无比平静欣喜。
“我说过了,他会来找我,”杰伊开始头疼,“没我他活不下去,没我他甚至也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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